俄罗斯当代知识学发展及其研究路径

闫泓多

摘要：21世纪以来，知识学作为一个年轻的学科在我国得到一定的发展，但人们的研究往往集中于知识的经济价值上，忽视了对“知识”的基本概念的讨论。在俄罗斯，较为完善且内容丰富的知识学架构已经形成，对于“知识”概念本质范畴的讨论也已取得丰硕成果。了解俄罗斯当代知识学的研究路径，对我国知识学发展能起到一定的借鉴和指引作用。

关键词：俄罗斯：知识学：知识

从古至今，人类文明就在知识的碰撞中向前发展。但是，对于知识的反思一直仅存在于精神文化领域。直到20世纪下半叶科学学的诞生，这一反思活动才出现了新的方向，那就是将认知作为一门科学来研究。尽管在20世纪就有众多哲学家和科学家提出了这样或那样有关知识的问题，但直到21世纪来临之时，才真正迎来了知识学的诞生。它是在不同领域、不同形式的人类知识自发性发展基础上，经过一系列规律性反思的结果。

21世纪以来，知识学作为一个年轻的学科在我国得到一定的发展，但人们的研究往往集中于知识的经济价值上，而忽视了对“知识”的基本概念的讨论，更忽视了在我国还没有形成较为完善的知识学理论框架这一现实。而在俄罗斯，一个较为完善且内容丰富的知识学架构已经形成，对于“知识”概念本质范畴的讨论也已取得丰硕成果。俄当代知识学在发展的路上无疑比我们走得远，其研究内容和研究路径值得我国学者借鉴。

一、俄罗斯当代知识学发展概况

位于阿尔泰地区的西伯利亚知识学研究所是俄罗斯知识学研究的摇篮，叶琳娜·弗拉基米罗夫娜·乌沙科娃、谢尔盖·瓦西里耶维奇·霍穆特措夫、尤里·伊万诺维奇·科柳若夫等一批优秀学者在这里工作。经过他们的不懈努力，在进入21世纪后俄罗斯的知识学研究终于成为当代科学哲学发展的新方向。

这一新方向的迫切性在于，21世纪以来无论是科学知识还是非科学知识的增量均达到前所未有的规模，排山倒海般向人类涌来：在某种程度上讲，伴随着知识生产而创造出来的各种有形和无形的知识产品反倒成为主宰，而原本作为知识生产者的人类却成为其附庸。也正因此，一个现实问题被摆在面前，那就是我们需要全面审视人类所创造的知识何以能够影响到全部的社会生活。

知识和科学的进一步发展将如下两个“需要”联接在一起：第一，在知识的积累和运用研究领域中，对科学活动不断强化和优化的需要：第二，在不同形式的知识生产领域中，对科学自身的管理、组织、规划及预测的需要。所以，知识作为一种人类活动现象成为科学分析的对象，并促使相关的研究中心得以建立。

因此，俄罗斯西伯利亚知识学研究所在2001年应运而生。它不仅是俄罗斯第一所专门从事知识学研究的中心，并始终在俄罗斯当代知识学研究领域中扮演着先锋的角色。这里的学者特别注重相关问题的现实性和前瞻性，并在此基础上进行了大量的理论拓展和应用推广工作。

他们认为，知识已经成为21世纪科技创新与进步最为主要的智力基础，在人文、社会和技术工艺等各个方面都得到前所未有的发展。作为科学研究的对象，在知识这一研究主题周围又产生了新的科学范式、研究领域和学科方向，形成一个涵盖知识的体系与形态、理论知识与应用知识的混合教育等众多内容的集合体。

经过知识学对象的确立、内容和结构的明确、一般性理论的澄清，以及有关基础知识学和应用知识学之间相关问题的逐渐解决，在俄罗斯当代知识学领域中已建立起完整的知识学基础概念框架，并不断指引实质性问题的解决。俄罗斯当代知识学已经成为一个关于知识的复杂多样化学说，不仅将知识如何产生作为研究重点，更加关注知识如何作用于个体和社会生活，以及知识在人类通过社会实践不断改变生活和将自然人化的过程中所发挥的影响。

总体来讲，俄罗斯当代知识学实质上可以概括为如下内容：知识哲学、知识发展史、知识社会学、知识结构理论、知识体系的运作和发展、知识领域中的创作理论、知识美学、知识模型、知识潜能、知识分类学、科学预测、知识经济学，以及知识的组织、规划、预测和管理等。在知识学这一框架下涵盖内容之所以如此丰富，是因为要寻求并形成一套完整的学术体系。

此外，俄罗斯当代知识学有一个非常显著的特点，那就是将知识学视为现代高等学校教学计划中必不可少的成分。因为俄罗斯学者已经发现，由于一味地坚持西方学历式教育的培养方式，当前俄罗斯所开设的课程无法使学生获得坚实可靠的知识基础，忽视了不同文化中所积累的丰富的知识潜能。因此，知识学的教育观、世界观和方法论应该成为21世纪初高校最为主要的教学内容之一，十分有必要对此进行专门研究。

从实践角度来看，俄罗斯学者认为知识学首先同物质经济领域中的技术创新发展有直接联系，例如在社会生活各个领域中的智力服务、优化管理、高新技术应用等。其次，知识学还与社会文化领域紧密相关，例如文化事业组织、文娱活动团体、大众媒体传播机构等。最后，知识学还同人类学有着直接的联系，因为此类知识直接同每一个体的知识水平、健康状况、需求、兴趣、心理特征、身体发展、私人生活相联。除此之外，物质经济、设备工艺、带有人本和自然属性的新技术开发问题也被相继提出。

二、知识的基本概念及特征

总体来看，知识学在当代俄罗斯已发展为一个独立完整的科学分支和综合性学科。其中，知识的基本概念是联结这一体系的中心环节。知识的基本概念是知识学的核心，它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基础旨在揭露和反映单一概念中的一般结构规律、人类知识的功能和发展。

俄罗斯学者认为，当代知识学的研究必须以对知识范畴清晰的层级划分为起点。而这一切，均和“知识”概念的明晰紧密相连。

在俄罗斯的权威词典中，对于“知识”有如下解释‘知识，即对于某已知事物的属性、状态、内涵、同其他事物关系的了解：是理论和经验的结果，并对其进行认知、掌握、分析、管理、牢记，使之成为一种熟知。”

当然，当代俄罗斯知识学学者在研究知识基本概念的过程中，也得出一些其他有关知识的定义，分别从不同角度对这一复杂现象的内容与本质进行界定：

1.一种反映性的实际存在。

2.客观实际的一种形式（形态），能够显示和预测客观实际的发展。

3.主观现实的一种形式，反映人类内心世界。

4.信息的一部分，识别（辨别）、分类、理解、思考的手段。

5.认知的结果。知识首先是一个过程，然后是结果，在运用中再次转化为新的过程。

6.学习和教育的结果。

7.经验和经营活动的结果。

8.能够掌控未来的人类理智的基质或实体。

此外，还有马克思和苏联代表性哲学家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纳利莫夫对于“知识”的定义：

9.知觉的存在方式。（马克思）

10.知识相对于无知而言，是对无知的反思。（瓦西里·瓦西里耶维奇·纳利莫夫）

在对上述定义进行总结时，俄罗斯学者的基本观点是知识在广义上是认知（实际存在的反映）的结果，是社会主体（不同层级的社会组织）经验的积累方式。这个结果可能存在于“简单信息”（或者是数据资料）这一事实形态之中，也可能存在于现实模型（主客观的）的概念形式之中。所获得的这一结果反过来又成为理智的基质（现实部分）或者本质（概念部分），这是认知的存在方式，更是对无知的反思。

但是，知识作为认知的结果，无论是以事实形态（较为简单）还是以概念形态（较为复杂、浓缩）存在，实际上都是信息以其相应的记忆机制在主体心理上打下的烙印。而知识反过来又成为主体认知实践的基质（现实部分）或者本质（概念部分）。这个知识范畴的定义能够更加清晰地指出知识学的领域及其基本特点。

除此之外，在遵循主体认知实践活动原则的同时，不应当忽视知识同实际生活之间的特定关系。应当指出的是，早在19世纪到20世纪初俄国哲学的主导思想就认为，生活经验知识离不开以当代成就为基础的认真研究。

通过对元概念的澄清与剖析，我们看到，科学学固然是关于知识科学的重要研究手段，但它并没有涵盖也没能解决这一领域的所有问题。因此，一个范围更广、一体化、系统化的认知领域的形成，无论从理论上还是现实上都有其必要性，这也就是我们所讨论的知识学。知识学是一门关于人类个体知识的综合性科学，常识、传统文化、宗教、科学、道德、审美、教育、政策、法律、环境、技术等都在其框架之中：又是一门关于人类共同体知识的综合性科学，例如社会团体、居民点、集体、国家、文明等。它们是个体与社会的意识及存在的现实基础，并以此界定主体不同的自觉实践活动。简言之，知识学就是一门作为所有自觉实践活动基础的有关人类个体和社会的全部知识的科学。

因此，知识本身就是一个完整的社会现象，有其独特的内容、逻辑和规律性。作为人类文化一般现象的知识拥有一系列特征，其中最为首要的是知识的社会特征：

1.知识是认知和潜在心理活动的总和，也是对人类心理的创造性反映的结果，并鉴于生存的必要性，不断发生着改变。

2.正因为知识属于人类文化现象，才使知识必须通过不同的语言形式（直接或间接、自然或人工）在社会交际过程中得以传播。

3.知识作为人类理性潜能的总和，是人类在改造自然和构建社会关系过程中集体活动的结果。换言之，知识构建了人的实践和人类本身的基础。

4.无论在何种文化类别和历史阶段中，知识都是人类全部智慧的结晶。借助博物馆、图书馆、美术馆、计算机信息数据库等人类独有的社会记忆库的帮助，在时空变换中不断积累与传播。

5.知识是培养和教育新一代人的基础。正是知识的薪火相传，为新一代的每一个个体完全融入社会生活奠定了稳固的基础。知识在社会中发挥着最为重要的教育职能。

6.知识在代际相传的过程中内容不断丰富充实，也在不断揭示关乎人的自然法则，使人类能够同自然和谐共处。

7.从内容来讲，知识反映着物质实践生活的经验，以自然规律知识为基点，人们在社会和个人生活的物质实践中运用着一切已知的知识。

8.同样是从内容来讲，知识在人类精神领域也得到传播和进一步运用（尤其在神话、宗教、艺术、伦理领域中），以保证社会生活的和谐。

9.知识的高级法则反映着人与世界在自然、物质生产、精神道德等各个领域的和谐，其中也包括人类内心世界的和谐，而这是身心健康的根本保障。

10.知识还必须包括错误和失败等负面的经验与教训，来警示后代不要重蹈覆辙，要在别人的错误中汲取经验。这一点不论是对个人、集体还是整个社会都同样适用。

11.人类的全部知识是对人类活动和发展趋势进行战略预测的基础。

12.综合性的知识是优化社会管理、社会进步和人类自治，实现内外和谐的关键所在。

三、俄罗斯当代知识学研究路径

作为知识学的重要目标，认知主体（个人或者集体）的一般理论建构对其世界观、行为方式和社会角色定位都会产生决定性影响。

在俄罗斯学者看来，当代知识学发展须在如下认识论问题上取得新的突破：1.在科学、艺术、宗教等大领域中知识的获取、分析和综合：2.传统文化、日常经验、社会学、科学学、宗教学、教育学、民族学、人类学、政治学、生物学、技术、艺术等学科知识的一体化。

俄罗斯学者认为，正是这种聚集才得以构建出不同配比的知识体系，形成个体和社会生活真正的信息基础。在21世纪初的社会文化形式中，旧有的认知逻辑条件开始发生变化。今天，在哲学、科学、技术、文化等各个领域都已经积累起极强的理论知识潜能，使知识学的研究可以沿着两个方向进行拓展：1.从事实、经验和具体材料出发，采取归纳方法得出知识学的一般理论：2.从元哲学和科学哲学的系统理论出发，通过基本演绎路径进行深入推导。这两种方向并不矛盾，而且相互补充、相得益彰。

俄罗斯学者认为，知识的一般原理可以而且应该在如下方面得到呈现：1.作为概念，要突出它的世界观和方法论观点：2.作为实践活动的一般指导：3.作为教育活动的一般指导：4.作为各个专业的理论建构，能够在相关专业领域得以自我发展和运用：5.作为相关专业知识体系研究和运用的基础：6.作为一门预测学说：7.作为文化学的特殊对象和理论基础。

由此可以得出结论：在知识学范畴中，我们可以在不同语境下对知识进行剖析，例如在世界图景中、在知识科学中、在知识基本理论中、在人类文化中等。可见，这一研究领域既有强烈的现实性和问题宽度，又有在不同领域中进行理论研究活动的自由。

知识是最为重要的人类文化成就，而且是最为主要的文化现象。以知识为中介，人们再次关注到知识学和文化之间相互作用的基本路径，以及知识最为主要的特征。当然，角度的不同也导致研究的侧重点有所不同。从知识学这一切入点来看，有关知识的研究主要之点在于知识形成的过程、内部结构、发展趋势和前景。而从文化角度出发，更加注重这一集合现象对于人类社会生活和谐及优化的必要性。因此，在俄罗斯当代知识学领域中“知识生命”等新理念的建立与运用成为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