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水墨画教学的问题
——由齐亚宏老师教学引发的思考(3)
2016-11-02李力加浙江师范大学教师教育学院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
■图、文/李力加 浙江师范大学教师教育学院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
儿童水墨画教学的问题
——由齐亚宏老师教学引发的思考(3)
■图、文/李力加 浙江师范大学教师教育学院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
一、由中国画的“笔墨”语言谈儿童水墨画教学
中国画的“笔墨”,作为画家的表现语言,历史以来成为中国画家必须修炼的功夫(文化修养和笔下功夫)。“笔墨”的存在,对中国画视觉效果的决定作用,是一个无须讨论的事实。同时,笔墨对于中国画画面视觉效果的认识水平,是每一位中国画家必须面对的问题。
怎样认识笔墨以及在画面视觉效果中的关系、作用,不仅影响了每一位中国画家构成自己画风的认识基础,同时反映了每一位画家处于何种思想境界的水平。由上述对中国画“笔墨”本质的概述来看,任何儿童(4~16岁)尚都不具备认识、理解、把握中国画笔墨的心理、生理水准。
在中国画里,“笔墨”呈现出虚实两极。说“笔墨”是虚的,是因为笔墨的本质是每一位画家已经把握的文化感觉,这种文化感觉也可以称为是每一位画家在每个时期其思想境界的支撑下,自己对于中国美术文化的理解水平。画家作品里“笔墨”痕迹显现出的文化感觉,来自中国美术历史的厚重积淀。这是一种无形无色的文化气象、精神气息,由画家的内心生发,渗透在画纸的笔墨之中。说“笔墨”是实的,是因为这种“文化感觉”可以被画家们体会并带到各自的画中,不同的气息、气象由不同的画作里释放出来,构成了中国美术千百年来不同“笔墨”的文化气象。中国美术历史上每一位画家(先师)凭借着自己对于“笔墨”的独特感觉,创造出各个流派、各家、各种法度的笔墨表现语言。经过历史的总结梳理后,被今天的人们具体理解为用笔、用墨的浓淡干湿、勾皴染点,以及泼墨、积墨、破墨、焦墨等不同的笔墨效果。
对于中国画笔墨的归纳总结,黄宾虹先生提出的“五笔七墨”说颇有影响。“五笔七墨”理论——“五笔”即“平、留、圆、重、变”,“七墨”即“浓墨、淡墨、破墨、积墨、泼墨、焦墨、宿墨”。黄宾虹先生将笔墨问题的阐述发展到极致。依据先生的“五笔七墨”说来看,如果让任何儿童(4~16岁)去把持中国画的水墨笔法,均不具备认识、理解、把握中国画笔墨的心理、生理发展水准。由“笔墨”的虚实这两方面来讲,任何儿童(4~16岁)也都不具备认识、理解、把握中国画笔墨的心理、生理水准。综上所述,既然任何儿童心理、生理发展水准均不具备学习中国画所需要的文化修养与知识储备,这似乎把在我国基础美术教学中、校外儿童美术机构中已经实行多少年的儿童水墨画教学打入了冷宫。究竟是应该教,还是在更合适儿童心理、生理发展水准的基础上恰当地教?
在这一方面,齐亚宏老师进行了较为深入的教学探索。(见图1、图2)这4件条幅作品是孩子们对于中国画水墨语言的探究性表达,尽管年龄很小,但齐亚宏老师以美术欣赏为引领的中国美术文化学习,打开了孩子们的眼界,引导他们的作业样式在临习、参照中生发出具有童趣的个性画面,包括孩子们在画面上的题款文字,均体现出特有的稚朴和童真。
二、儿童水墨画学习过程笔墨的习得
多少年来,中国画的“笔墨”演变至今,已经形成一整套独特的审美要求(有别于西方美术的审美法则),是一种既具体而又凭主观感觉为主来判断中国画笔墨审美的范式。而且,这样的审美要求(境界)在中国美术的历史上有着无数的成功经验(范例),成为今天中国美术家们表现时的参照。
如,中国画“笔墨”的虚实与存在,不同的中国画家对其有着不同的认识和理解。每一位画家几乎都自信地认为,自己有着驾驭“笔墨”的特殊能力,但事实上并非如此。那些将“笔墨”仅仅当成某种“工具”的画家,在具体的表现事实上(画面的笔墨痕迹效果),也不断呈现出其笔墨是随着如何去“用”而产生不同的变化。也就是说,中国画历史以来形成的“笔墨”程式,如果仅用在宣纸上,此时毛笔、墨色、宣纸共同构成的笔性只是顺应了毛笔与宣纸的“物理性”接触,而缺乏或远离了画家自身独特的“情感性”。这就是中国画笔墨观中所具有的不同境界。
成人接触中国画以及传承中国画的方式,成人对中国画“笔墨”的认识和理解,一般均是从具体的临摹开始。这样去习得“笔墨”的方法,个别的孩子可能还能够接受,但对于儿童群体的大多数来说,孩子们会是很不适应的。强制性的临习(临帖),在我国各地的书法教学里比较普遍,也尚无他法可以替代。但是,儿童水墨画学习过程,如果按照学校班级制的设立,实施强制性临习教学,很多学生的心理上可能会受到某种压抑。教师如何去调节,让孩子们既可以对传统中国画作品接受心理上的顺应,又可以在临习过程之后个人的水墨表现当中保持个性,成为美术教师们需要研究的难题。
对于儿童群体来说,在整个儿童期、少年期的美术活动当中引入中国画内容,是一个传承中国文化的重要主题。齐亚宏老师在启迪孩子们水墨表现的文化理解与个性化的笔墨语言方面,进行了较为深入的尝试性实践。他强化美术欣赏学习的引领,在临习古人作品的基础上,寻找个人的水墨表现语言,逐步理解和认识中国美术的精髓,其作品呈现出多样形态。(见图3—图6)美术教师如何能够引导这些心理、生理上尚没有成熟的、尚不具备一定学养的未成年人,去领悟古人在中国画领域所实践、所呈现出作品中蕴含的深刻文化内涵,并非是一件容易达成的育人目标。如果教学的时候教师仅仅领着学生们在玩“笔墨”,或者是教师在专门地教授某种“笔墨”方法的临习过程让学生们做作业,这样的儿童美术教学是和育人背道而驰的。
图1
图2
图3
图4
图5
图6
三、笔墨与心性:儿童学习水墨画的目标
在儿童水墨画教学中,美术教师应该都明白何谓“六法”。中国画“六法”中的“传移模写”之说,是南朝齐谢赫的著名论断。但是,如果教学中简单地将对“笔墨”的认识放在临习过谁的画,就得了谁之法,那就是谬以千里。因为,不同的人对于同一幅中国画历史名作,对其“知”的程度,存在着一个人认识能力强弱的问题,存在着这个人文化学养深浅、厚重的问题。学习、继承传统并非是指仅仅能够非常相似地仿制某家、某法的笔迹,更重要的是能够读解出形成这种笔墨感觉的笔墨程序,能够认识到如何用笔、用墨的规律,特别是能够跳出画面的视觉器官表征感觉,发现和认识到笔墨痕迹之外的“无形”之意。
图7
图8
任何儿童群体在水墨画学习中,是无法按照上述的要求去进行评价的。因为,成人画家们对中国画传统中的“有形”与“无形”的认识,需要经过长期的修炼过程,深化理解是随着画家自己认识能力的增强、文化修养的提升而层层深入的过程。在临习古画的过程,明理更重于摹形。荆浩所说的“心随笔运,取象不惑”,就是指明乎理而心手相应。如果教师在教授孩子们用毛笔去点树的叶子,下笔的先后次序就需要合乎于“理”数,教师没有引导孩子们认识和理解这个“理”数,教学就是有问题的。这个“理”并不是学生们一看“见”就能“知”的所谓道理。儿童水墨教学当中,如果要其明“理”,需要始终将欣赏学习过程的文化认识、感悟理解作为首选课程,在图像识读过程中辅以笔墨练习,在不断地表现感悟当中,慢慢体会中国画的笔墨内涵、文化意义。
图9
图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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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3
图14
图15
在当今我国画坛中,不明“理”数的现象很多。明“理”者,能够从有形中体悟到“无形”的内涵。石涛的论点:“师古人之迹,而不师古人之心,易其不能出人头地也,冤哉。”说的就是这样的意思。依据中国画论、历史以来的中国文化的哲学高度,反思当下的儿童美术教学,如果教师给孩子们教水墨画的时候,缺少上述这些内涵的引领与认识理解,孩子们的状态仅仅就是用毛笔、墨汁、宣纸这些工具材料来玩儿童画,这究竟在解决孩子们的哪些能力和积淀哪些素养呢?
图16
图17
对于此,齐亚宏老师一直在认真思考,研究自己教学的每个环节、每次作业,如何客观评价每个学生阶段性发展的成绩。在他长期的教学过程中,学生们水墨画表现的主题已经非常丰富,欣赏、临摹、写生、创意等方法得到综合运用。(见图7—图18)任何中国画作品的笔墨都是画家心境的真实写照。如果美术教师实施儿童水墨画课堂教学不明白此理,那么其不仅是中国画的“门外汉”,更是没有资格谈论什么笔墨。无论时代怎么变化,笔墨所反映在画纸上的只是画家“心性”对生活世界外物的感受有所不同,作为中国画精髓的笔墨精神,依然是画家赖以传达自己生命信息的主要载体。对于每个中国画家来说,都有自己的笔墨语言。这是每位画家赖以表达自己感受生活世界的语言,这种“笔墨”语言是伴随着每位画家自身提高认识、静心修炼,由早期的“传移模写”的模仿阶段,走向抒发自己心意,再逐渐走向“没有笔墨”的境界的。也就是石涛所云:“画受墨,墨受笔,笔受腕,腕受心。如天之造成,地之造成,此其所以受也。”任何笔墨“本自心源,想成形迹,迹与心合”,达成“天人合一,物我合一”的产物(境界)。笔墨和画家的生命信息共存,画家的心性强,则“笔墨”强、有味道。如果心性弱,则笔墨弱。
图18 李雅如
对于儿童们来说,他们的水墨表现是建立在无意识状态下自然生成的画面,教师们所认为的精彩画作也多是笔墨、水分、工具把握的不确定性,造成了偶然中的必然。他们具体的美术素养积淀,需要在反复尝试接触中国画工具、材料,表达自己感悟生活世界的独特认识过程,初步理解并认同中国美术文化的深刻内涵,由图像识读引发的心理知觉改变开始,在对中国画笔墨痕迹不断感悟的基础上,逐渐形成对中国画基本的审美判断,由此深化对中国艺术精神的文化理解。
任睿淇
陈珏丹
王竹加
潘昱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