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堡建筑木雕的文化背景探析

何　谦　 陈登文

(1、2.安顺学院艺术学院， 贵州 　安顺561000)



屯堡文化

屯堡建筑木雕的文化背景探析

何谦1陈登文2

(1、2.安顺学院艺术学院， 贵州 安顺561000)

安顺屯堡建筑风格独特，建筑上有精美的木雕装饰，从中折射出屯堡人的观念和理想。从文化的视角看，屯堡建筑木雕通过不同的图式纹样，向我们传递了儒家文化中的忠义思想、崇文思想，宗教文化中的佛、道文化，以及屯堡人数百年来的民俗文化。

安顺屯堡；建筑木雕；文化

在贵州安顺的大西桥、七眼桥、天龙镇等地，盘亘着一些建筑风格独特，有别于周边其他民居的村寨。这就是明太祖朱元璋当年从江南地区征调官兵平定云南之后，所留下官兵的屯军之地，学界称之为“屯堡”。“‘屯堡人’作为贵州省汉族社会中的特殊次级群体，这一群体在文化上既有别于贵州其他汉族，更与周边其他各少数民族迥异，故有学者称之为汉族的‘孤岛文化’现象。”[1]其建筑亦如此。作为古屯军之地，屯堡建筑带有军事上的堡垒特征，便于防御敌人。但是，屯军大多来自江南地区，他们的居所必然会打上江南母体的烙印——建筑格局以江南特色的四合院或三合院为主，在门，窗，柱础、天井上均有精美的雕刻作为装饰，图案内容较广泛，有祥禽瑞兽、折枝花卉、历史故事、五行八卦等等。

屯堡人数百年的人文传统便蕴藏在这一件件精美的建筑雕刻之中。美国人类学家克利格尔兹认为：“文化是一种通过符号在历史上代代相传的意义模式，它将传承的观念表现于象征形式之中，通过文化的符号体系，人与人得以相互沟通，绵延传续，并发展出对人生的知识及对生命的态度。”[2]屯堡人便是以建筑的装饰雕刻作为载体之一，来表达、传承他们的观念和理想。笔者在此对隐含在这些精美雕刻背后的文化意蕴做一个粗浅的梳理。

一、儒家文化

屯堡建筑四合院的形制，其房间的安排，按尊卑长幼关系依次排列；其厅堂设神龛，供奉天地君亲师的牌位。这些都带有浓厚的宗法理念及儒家文化的特点。“更直截地说，儒家文化实际已成为屯堡乡民社会的公共意识，代表了屯堡民众的集体认同或建构认同。无论自觉或不自觉，主动或被动，他们大多都是儒家思想世俗化、生活化的践行者。”[3]儒家思想也蕴含在建筑的木雕上，通过这种艺术形式影响着一代又一代的屯堡人。

1、忠义思想

图1　《三顾茅庐》

古代军人的天职是忠君卫国，以报效君主为最高宗旨，这从一直盛行的屯堡地戏的唱词中亦可见一斑，只颂忠臣不扬奸佞，地戏“只演正史，不演旁杂剧目”。[4]虽说时过境迁，屯堡人不复为军人，但忠义思想仍一代代传承下去。云山屯堡的戏台前额栏板雕刻着“孝”、“悌”、“忠”、“信”四个字，字体皆为隶书，方正严肃。除文字外，配有出自《三国演义》的两件木雕作品，画面为深浮雕。其一表现刘、关、张三顾茅庐的故事，刀法粗犷豪放，较好地表现了刘备的谦恭、诸葛亮的大方、张飞的鲁莽及关羽的稳重(图1)。这些人物家喻户晓、皆以忠义而闻名。

屯堡人利用戏台这样的人气较足的媒介来宣扬的忠义思想，在其它的建筑上也屡有体现。如，本寨屯堡洪坤别墅正房的门楣上方，镶着刻有“孝弟根本”、“言行机枢”字样的木雕腰板，字为行楷，采用透雕手法。从中可以看出屯堡人以儒家文化来规范自己的言行，并以木雕作为传承的载体。

2、崇文思想

江南地区本为华夏礼仪之先，屯堡人大部分源于江南地区，崇文精神一直不衰，他们家里所供奉的神榜中，“神榜将‘天、地、君、亲、师’置于正中醒目位置，将‘先师孔子’置于首位”[5]。这种精神并代代相传，在建筑雕刻上也明确地体现出来。

图2　《木刻对联》

综观屯堡建筑窗棂纹样，“寒冰纹”普遍使用，寓意寒窗苦读，这从侧面反映了屯堡人的崇文思想。天龙屯堡某院的垂花柱上刻有文人四友“琴”、“棋”、“书”、“画”纹样。本寨屯堡杨家大院大门前挂有一副木刻对联“自有琴书增道义，只将诗句答年华”；鲍屯宋家大院的“翰墨轩”木刻对联“勤俭黄金本，诗书丹桂根”、(图2)“东阁诗情西昆雅韵，南华秋水北苑春山”，更是体现了崇文的风尚。有些屯堡人家在屋樑或者门扇的裙板上雕刻“梅”、“兰”、“松”、“菊”等文人所喜爱的花卉植物。另外，屯堡的读书人除奉孔子之外，还有文昌帝君，在马堡村，有一座装饰有精美木雕的祭祀文昌帝君的“文昌阁”。

屯堡人虽是行伍出生，但文脉不断。秉承和发扬江南母源地的文风，以诗书为根本。他们舞文弄墨并非附庸风雅，而是因为骨子里流淌的是崇文的血。

二、宗教文化

除了儒家文化外，屯堡的建筑木雕还深受宗教文化的影响，这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1、道教文化

鲁迅先生说：“中国根柢全在道教，此说近颇广行。以此读史，有多种问题可以迎刃而解。”[6]这说明道教对国人的影响非常之深刻。屯堡人的厅堂里大多设有神龛，供奉着各路神仙，释、道、儒皆有。如，玉皇大帝、文昌帝君等等。可以这么说，道教文化深入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在建筑雕刻方面也屡屡体现了道教文化的直接影响。

图3　《雕刻着卦象的簪》

在很多宅院的石板铺就的院落中，往往正当中就雕刻有太极图的纹样。 道教的阴阳学说认为，世间万事万物皆可归纳为阴和阳，并借用八卦来表达此理论，八卦于是和道教联系在一起，成为道教的符号。有的屯堡人家在木质门簪(户对)上雕刻乾坤的八卦图案，(图3)而也有的直接刻上“乾”、“坤”两字。在道教文化中，“阴阳”、“八卦”与“太极图”(阴阳鱼)有着密切的联系。鲍屯宋家大院的门扇上，除了雕有瑞兽之外，还有“太极图”。

2、佛教文化

安顺市屯堡文化学会会长杨有维先生在《屯堡人的精神坚守》一文中指出，屯堡村寨中大明遗风能延续至今600多年主要是因为他们的精神坚守，对儒教、佛教、道教的信仰。“庙会时，屯堡妇女们在神像前燃香点烛后要作揖磕头，数十人列队敲木鱼，念佛法，并有节奏地磕头。屯堡妇女胸前挂佛珠，双手合掌，凝视神像，庙里静得鸦无声，只见人头齐刷刷地一起一伏。虔诚的态度、屏气凝神的气氛是让人倒吸一口凉气的。”[7]据丁武光先生的《寻找安顺老城区75处古建筑》中载，安顺的寺庙多达几十处，可看出佛教曾经在该地区的兴盛。至今，我们在屯堡地区能见到的寺庙也不少，有伍龙寺、青龙寺、回龙寺、龙泉寺、云鹫禅院……如此，佛教文化对该地区的影响也就顺理成章了。在屯堡建筑的装饰雕刻上，作为佛教文化装饰纹样的莲花纹广泛地作为屯堡民居的垂花柱的柱头雕刻纹样。(图4)“卍”字纹是世界上古老的纹样之一，其含义丰富而复杂。除了作为吉祥符号而存在之外，“为佛三十二相之一，八十种好之一。”[8]屯堡的门窗上，“卍”字纹也纹的窗棂极其常见。

图4　《仰覆莲花状的垂花柱头》

三、民俗文化

中国人历来有着浓厚的吉祥观,屯堡人也不例外。讲求行好运、这也成为了屯堡建筑木雕表现的主要内容之一。广泛地采用象征、谐意、寓意、比拟等手法直接或含蓄地表达的吉祥意念恰好适应了人们趋利避害、祈求吉祥,追求荣华富贵的民俗文化心理。在雕刻图案的内容选取上，大量采用象征着富贵、吉庆的物事，所谓“图必有意，意必吉祥”，如石榴代表“多子多福”；松鹤代表“长寿延年”；松竹代表“高风亮节”等等。如有些屯堡村寨中，民居建筑的门扇隔心上广泛采用了蝙蝠与鹿的组合的雕刻纹样，取“福禄双全”的谐音，或是在窗户的棂格上，雕刻着五只蝙蝠，寓意“五福临门”，(图5)又或是在垂花柱的某处，雕刻着喜鹊与獾组合成“欢天喜地”纹样。还有些屯堡人家的条案或者格扇门的裙板上雕刻着瓶与花的博古纹，意为花开富贵，或者平安富贵。除此之外，常见的雕刻图案还有龙、凤、寿字纹、葫芦、盘长纹、如意纹等等吉祥纹样。

结语

安顺屯堡与江南相隔迢迢何止千里，然而在他们的建筑上却保留了众多的江南地区风格的装饰雕刻。对建筑上采用装饰雕刻的重视程度，这在很多中原的汉族的聚居地都是不多见的。屯堡人或许正是运用这一来自江南祖先的艺术，努力在西南边陲营造出江南的风韵，以寄托他们的远隔万里的乡愁。同时，雕刻技艺在代代相传中，又烙上了屯堡人数百年了形成的屯堡印记，最终形成了建筑上的一道亮丽的景致。

图5　《蝙蝠纹样装饰的窗棂》

英国历史学家汤因比指出，“人类需要团结一致，但是，在统一的大前提下，人类也能够允许一些差异，这样人类的文化将会更加丰富多彩。”[9]正是如此，屯堡汉族“孤岛文化”才倍显有意义。在多彩多姿的屯堡建筑木雕中，我们可以窥探出屯堡人的伦理道德、宗教信仰及民俗事象。这使屯堡建筑看起来非冷冰冰的，而是有血、有肉、有温度，传承着屯堡人数百年来的历史脉络。

[1]蒋立松·田野视角中的屯堡人研究[A].李建军·学术视野下的屯堡研究[C].贵阳:贵州出版集团公司,2009:47.

[2]王铭铭·格尔兹的解释人类学[EB/OL].http://www·douban.com/group/topic/9385791.

[3]张新民·屯堡文化与儒学的民间化形态——在屯堡文化学术研讨会闭幕式上的致辞[A].李建军·学术视野下的屯堡研究[C].贵阳:贵州出版集团公司,2009:28.

[4]度修明·中国古代军旅祭祀遗韵——屯堡地戏[A].李建军·学术视野下的屯堡研究[C].贵阳:贵州出版集团公司,2009:166.

[5]许道云·屯堡人供奉神榜的教育价值[A].李建军主编.屯堡文化研究(2010卷)[C].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11:145.

[6]鲁迅·鲁迅书信集(上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6:18.

[7]杨有维·屯堡人的精神坚守[A].李建军·屯堡文化研究(2010卷)[C].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11:304.

[8]http://baike.baidu.com/link url=u2HCuT8QkdfdLQ7jhKtpy

DmeZCIF6u1OX2vMzKVgSgS15Vp1stbujU0hkiEmOavmVhKfEr26UolD1

WyuW2WmGa.

[9](英)汤因比·历史研究[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395.The Cultural Background Analysis of Wood Carvings in Tunpu Architecture

(责任编辑：颜建华)

He Qian1Chen Dengwen2

(College of Art,Anshun University,Anshun 561000,Guizhou,China)

The architectural style of Anshun Tunpu is very unique, fine woodcarving decoration can be find on constructions, that is the way to reflect Tupu people’s notion and ideal.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culture, wood carvings in Tunpu try to pass the notion of loyalism and adore literacy in Confucianism, Buddhism and Taoism in religious culture as well as the folk culture of the Tupu people for hundreds of years.

Anshun Tunpu，wood carvings，culture

2016-07-25

贵州省教育厅高校人文社科基地项目 (项目编号：JD2014216)研究成果。

1.何谦(1977.10～)，男，江西铅山人，安顺学院艺术学院副教授，硕士。研究方向：油画。

G127

A

1673-9507(2016)05-0001-03

2.陈登文(1978.10～)，男，江西吉安人，安顺学院艺术学院教师，硕士。研究方向：中国美术史，民族民间美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