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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台七子”在京活动时间及成员考辨

2016-10-21白一瑾

社科纵横 2016年10期
关键词:刑部文光京城

白一瑾

(北京大学中文系 北京 100871)

“燕台七子”在京活动时间及成员考辨

白一瑾

(北京大学中文系北京100871)

“燕台七子”作为清初京城著名文学团体,其成员尚有争议。本文通过对“燕台七子”诸成员在京活动时间进行考证,推出结论:“燕台七子”的人员构成,随时间推移而有所变化。周茂源曾作为这一文学团体尚未成型之时的重要成员在京城活动。直到顺治十二年以后,陈祚明入京,周茂源则外放而离开京城,“燕台七子”成员才最终得以确定。

燕台七子京城活动时间成员

“燕台七子”是清初顺治时代活跃于京城诗坛的著名文学团体,其成员包括号称“南施北宋”的清初著名诗人宋琬、施闰章等人,在京城诗坛具有极大的影响力,甚至被视为清初开一代风气的先驱:“漫羡燕台七子诗,论文尤贵黜浮辞。华嚣风气由兹变,正是愚山讲学时。”[1]然而,这一文学团体的具体成员及活动时间,至今仍然尚有不少争议和模糊之处,需要进一步深入研究。

“燕台七子”这一名称的最终确立,是在顺治十八年严津所选刊之《燕台七子诗刻》。而这个文学团体在当时的扬名,也多因《诗刻》之故。魏宪编修《皇清百名家诗选》,即云“曩余读燕台诗,叹才之难也。荔裳表东海之观,锦帆谯明擅梁苑之誉,愚山争霸宛陵,药园胤倩颢亭踞吴山之巅,合四国之英,而仅得七子。”[2]“燕台七子”的成员,也颇有以“燕台七子”名号自称者,如施闰章《怀旧篇寄严灏亭都谏》即明确提及“燕台七子”名目:“旧有燕台七子,今张谯明即世,宋荔裳逮系,丁飞涛谪阙外。”[3]《临江答宋荔裳西湖见寄》亦云:“十年思射虎,七子岂枯萤?”注云:“往同在部曹,有燕台七子之目。”[4]

不过,这一文学团体的成员究竟包括哪些人,至今仍然说法不一。其中争议最大者,当属陈祚明与周茂源二人。

按严津所选《燕台七子诗刻》,所收录为张文光、赵宾、宋琬、施闰章、严沆、丁澎、陈祚明七人。而“燕台七子”成员宋琬、施闰章等人,亦明确证实,陈祚明属于“燕台七子”之一。宋琬《赵雍客诗序》:“往在京师,与施愚山诸君子以诗学相切劘,因而有燕台七子之刻。严给谏颢亭、丁仪部飞涛、陈布衣胤倩,皆杭人也。”[5]《严母江太孺人七秩寿序》:“余自束发之年,即与严给谏灏亭以诗文相切劘。既先后通籍,得与海内贤豪文章之士游。大梁则张子文光、赵子宾,宣城则施子闰章,钱塘则丁子澎、陈子祚明,并灏亭与余而七。仿王李宗梁之遗事,有燕台七子诗行世。”[6]《寄怀施愚山少参》:“吾友下礼曹,词翰果清绝。同人滥吹奖,葑菲采薄劣。严张两黄门,雅与夫君埒。矫矫陈布衣,骚坛称七杰。丁也坐微眚,足践辰韩雪。余往送之郊,泪痕欲成血。”[7](P106-107)其中“七杰”显指“燕台七子”而言,“丁”指遣戍塞外之丁澎,“严张两黄门”指严沆与张文光,而“陈布衣”则非陈祚明莫属。施闰章《哭颢亭少司农》亦提到“燕台七子”的人员构成:“定交元杵臼,卜夜屡壶觞。侨肿真联络,应刘并颉颃。(注云:谓丁飞涛、陈胤倩)校书专史局,珥笔主词场。七子诗标举,千秋兴激昂。”[8]显然也将陈祚明视为“燕台七子”之一。

但是,也有不少资料提到,“燕台七子”的第七位成员并不是陈祚明,而是周茂源:“(丁澎)通籍后与宋荔裳、施愚山、张谯明、周釜山、严颢亭、赵锦帆唱酬日下,继王李西曹觞咏之风,又称燕台七子。”[9]“(赵)宾与宋琬、施闰章、张文光、周釜山、严沆、丁澎以诗酬唱日下,世称燕台七子。”[10]后来《国朝先正正事略》及《晚晴簃诗话》都采纳这一说法,认为周茂源系“燕台七子”成员。《国朝先正事略》所载《施愚山先生事略》:“公余与宋荔裳、严颢亭、丁飞涛、张谯明、赵锦帆、周宿来诸君相唱和,号燕台七子。”[11]《丁药园先生事略》:“通籍后,与宋荔裳、施愚山、张谯明、周釜山、严灏亭、赵锦帆酬唱日下,又号燕台七子。”[12]《晚晴簃诗话》:“谯明晚而工诗,官京朝时,与宋荔裳、施愚山、丁丁飞涛、严颢亭、赵锦帆、周宿来诸人联吟合刻,时称燕台七子。”[13]又:“宿来早入几社,才力尚不逮陈卧子李天章诸人,官比部时,与同署宋直方、施愚山相过从,饮酒赋诗,风雪不辍,列燕台七子中。”[14]许多研究者都以《燕台七子诗刻》为定论,将“周茂源系燕台七子成员”之说视为舛误,如较早对“燕台七子”进行研究的马大勇《清初庙堂诗歌集群研究》即有定评云:“周氏非‘七子’、‘八家’中人,自李元度《国朝先正事略》误植其入‘七子’行列后,《国史列传》及现代不少著作如《古典文学流派辞典》等皆沿其谬,以之代替陈祚明席位。”[15]李静《关于清初“燕台七子”的几个问题》[16]、江增华俨燕台七子”考辨》[17]等文,亦认为周茂源并非“燕台七子”成员。

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周茂源系“燕台七子”成员之说,并非后世的以讹传讹,而是得到了当时其他“燕台七子”成员的认可。按“燕台七子”成员之一的赵宾有《送周宿来出守括苍》,明言:“当时七子推司寇,天下名山数括苍。”[18]明确指出周茂源也曾被视为“燕台七子”成员之一。按周茂源出任处州知府,事在顺治十四年,赵宾此诗必作于是年。另一“燕台七子”成员丁澎作《五君咏》,吟咏当时在京城结识的五位友人,包括“张补阙谯明”张文光、“赵法曹锦帆”赵宾、“严黄门子餐”严沆、“施学使尚白”施闰章、“周郡守宿来”周茂源[19],却并不及陈祚明。以“施学使”之称来看,此诗显作于施闰章任职山东学政的顺治十三年。也就是说,早在《燕台七子诗刻》成书之前,周茂源即一度被“燕台七子”其他人物视为成员之一。

那么,“燕台七子”的第七位成员,到底是陈祚明还是周茂源?这必须从“燕台七子”的形成过程与在京期间的文学活动入手,进行探究。由于“燕台七子”是一个组织结构相当松散的文学团体,它虽然是一个地域文学社团,但其成员却皆非京城本地人,仅因他们皆曾一度在京城活动,且文学好尚相近,唱和往来较多而得名。它不但不像明末文人社团那样有较明确的组织,甚至在它形成的历史上,根本没有出现过全体成员齐聚京城的情形。因此,不仅“燕台七子”成员的考订相当困难,而且极有可能因时间分期和团体成员的离京,而导致其成员的身份变化。

“燕台七子”中,除了张文光已在明朝取得进士功名,陈祚明系布衣以外,其他成员皆系清顺治朝进士。入清以后,他们在京活动的时间如下:

顺治三年,宋琬由故乡莱阳入京,并举顺天乡试。这一年,赵宾成进士,受任淳化县令。张文光还在浙江钱塘县令任上。其他“燕台七子”成员尚未中第入仕,亦未到京。

顺治四年,宋琬举会试,授户部河南司主事。

顺治六年,施闰章、周茂源成进士,并皆成为刑部主事,开始与京城发生联系。是年秋,宋琬由户部调至芜湖钞关。

顺治七年八月,宋琬由芜湖回京,改任吏部稽勋司主事。十一月,因恶仆诬陷而入狱。在狱期间,他与时任刑部主事的施闰章订交。施闰章《宋荔裳北寺草序》:“自吾好为诗,通籍而求当世缙绅同辈,得一人焉曰宋荔裳。既读其集数卷,慕悦之不得见,会入直西曹,见荔裳非所,大嗟异,遂定交圜墙间,……荔裳恂恂儒者,身曲谨下人,文字交游满天下,而以一亡命蜚语陷不测之网,坐系逾年。”[20]施闰章中进士后在京一直未得与宋琬会面,可能是宋琬出榷芜湖之故。

值得注意的是,在宋琬任职京城郎署的这段时间里,他所密切交往的“同官”诗人,正是施闰章与周茂源二人。在《周釜山诗序》中,宋琬记载,他的进士同年宋征舆曾将周茂源、施闰章二人介绍给他:“吾同官有二人焉,一为周子釜山,一为施子愚山,则相与为交欢相得也。郎署多暇,敝车羸马相过从,饮酒赋诗为乐,虽大风雪弗辍也。”[21](P375)周茂源在本年有《慰宋荔裳》诗,显系为宋琬冤狱所作:“北寺凌寒饱橐饘,幽兰白雪自盈编。三秋怅望燕台月,五夜哀吟蜀国弦。”[22]在这一年,其他的“燕台七子”成员,尚未在京城活动。

顺治八年秋,施闰章奉使广西,回京后不久即因祖母逝世,丁忧返回故乡宣城。这一年冬,宋琬出狱,仍在吏部任职。而周茂源在本年亦一度奉使出京,作有《辛卯正月奉使闽中出都之作》[23]。值得注意的是,周茂源从顺治六年中进士起,一直在京城任职,本年出使是他中第后的首次出京。途中所作之《辛卯长至宿卫辉使馆》有句云:“万里乍归沧海使,三年长拂帝京尘。”[24(P84)]

顺治九年,宋琬继续在吏部任职,周茂源亦回到京城,年初作有《王辰元旦》一诗,其中即有“雪霁西山翠霭连”[24](P85)句,可知顺治九年元旦,周茂源已经回京。

顺治十年,赵宾由淳化县令入京,升刑部主事。《赵锦帆先生传》:“因例升刑部主事,……此先皇十年事也。”[25]本年冬,宋琬正式外调,授官分巡陇右道兼兼兵备佥事。

顺治十一年春,宋琬正式启程赴秦州任,暂时远离了京城诗坛。也正是在这一年,张文光以钱塘知县调任为兵科给事中,入京。

顺治十二年春,施闰章服满赴京,为刑部广西员外郎。这一年,丁澎、严沆中进士,开始在京城活动。六月,周茂源出京,往河南恤刑。

值得注意的是,陈祚明也是在这一年入京,开始活动于京城文化圈之内。以《清诗纪事初编》为代表的大部分研究者,都认为陈祚明首次入京是在顺治十三年:“顺治十三年入都,以诗酒邀游公卿间。”[26]然田茂遇《水西近咏·挚匹偶存》有《赠陈胤倩》:“争传七子西园赋,为访群龙东并归。”[27]《水西近咏·挚匹偶存》明确注云“乙未”,是田茂遇顺治十二年在京期间所作。此诗作于顺治十二年秋,而此时陈祚明正在京城,与田茂遇相逢。由此足以证明,陈祚明首次入京,并非在顺治十三年,而是在顺治十二年秋。而陈祚明本人的诗作亦可证实这一点。其《田髴渊孝廉游西山归将买舟南下长歌赠别》有“我留京邸四载余”[28]之句,《送黄响先司李端州》更云:“自我来京华,四见秋草黄。”[29]此二诗皆作于顺治十五年。《庚子春送周茂三南征四首》作于顺治十七年,其二云:“自我客京国,岁序曰五改。”[30]《送包水部枢臣奉使之鸠兹》则作于顺治十八年,有“七年燕市称狂狂客”[31](P519)之句。同年所作《题画再送方贻》有“京洛风尘淹七载”[31](P519)句。《辛丑八月将出燕山留别邸中知交》其三有“关河七载来时路”[31](P522-523)之句,皆可证实,陈祚明至少在顺治十二年,已在京城生活。

顺治十三年三月,丁澎到京,《扶荔堂诗集选》卷一有《丙申岁三月抵长安作》[32](P361)。宋琬仍在秦州任上。是年秋,施闰章被委任为山东学政,奉使视学山东。年末,赵宾一度奉使秦中,施闰章有《赴官山左闻赵锦帆使秦中》:“岁暮同曹忽分手,路岐东鲁望西秦。”[33]其余“燕台七子”成员,则均在京城任职。

顺治十四年春,宋琬升任永平副使,初夏到任。施闰章则在山东任上。是年六月,丁澎为河南乡试主考官,因科场案下狱。也是在这一年,周茂源出任处州知府,从此远离了京城诗坛。张文光、赵宾、严沆等,皆在京城为官。

需要注意的是,宋琬在顺治十四年至十六年的永平副使任上,虽然离京城距离并不甚远,但他却极少回到京城,在这一时期基本上没有参与“燕台七子”在京城诗坛上的文学活动。以至于顺治十年以后入京的“燕台七子”成员如张文光、赵宾等,诗集中完全没有存留下与宋琬来往唱和的记录。顺治十二年成进士而居留京城的丁澎,其“会游京阙,得时从折衷同调合志”所作之《五君咏》,也只包括“张补阙谯明”张文光、“赵法曹锦帆”赵宾、“严黄门子餐”严、“施学使尚白”施闰章)、“周郡守宿来”周茂源[32](P363),却并不及宋琬。不过,宋琬这段时间虽未在京城诗坛活动,却仍得到“燕台七子”其他在京成员的承认和推挽。丁澎《遗宋玉叔书》:“始仆游长安,顿忘固陋,独与黄门法曹诸君子共推挽玉叔,比调迭唱,以庶几接嘉隆之轨。”[34]宋琬本人《寄怀施愚山少参》提到“绛帐遍青齐,齐,相望渺恒碣。吾友下礼曹,词翰果清绝。同人滥吹奖,葑菲采薄劣。”[7](P106-107)其中“绛帐遍青齐”系施闰章任山东学政,事在顺治十三年。而“同人滥吹奖”更与丁澎“与黄门法曹诸君子共推挽玉叔”的记载相对应。宋琬在京城诗坛上仍保留着一定的声望与影响力,正是因“燕台七子”其他成员大力推挽之故。

顺治十五年四月,张文光被委任为江南按察使司副使、池太道,离开京城。是年丁澎戍尚阳堡。

顺治十六年秋,宋琬由永平副使调浙江宁绍台道,离开京城。至此,“燕台七子”主要成员大部分都已离开京城,这一文学团体在京城的影响力亦走到了尽头。

年度“燕台七子”在京成员顺治三年宋琬(举顺天乡试)赵宾(中进士)顺治四年宋琬(中进士,授户部河南司主事)顺治五年宋琬(在户部主事任)顺治六年宋琬(在户部主事任,是年秋外调芜湖)施闰章(中进士,授刑部主事)周茂源(中进士,授刑部主事)顺治七年宋琬(回京,任吏部稽勋司主事,因事入狱)施闰章(在刑部主事任)周茂源(在刑部主事任)顺治八年宋琬(是年冬狱解,在吏部主事任)施闰章(是年冬奉使广西,丁忧返乡)周茂源(是年奉使福建)顺治九年宋琬(在吏部主事任)周茂源(在刑部主事任)顺治十年宋琬(是年冬外调陇右)周茂源(在刑部主事任)赵宾(入京,任刑部主事)顺治十一年张文光(入京,任兵科给事中)赵宾(在刑部主事任)周茂源(在刑部主事任)顺治十二年施闰章(服满赴京,为刑部广西员外郎)张文光(在兵科给事中任上)赵宾(在刑部主事任)丁澎(中进士,为庶吉士)严沆(中进士,成庶吉士)陈祚明(是年秋入京)周茂源(六月出京赴河南恤刑)顺治十三年丁澎(官刑部主事)严沆(任兵科给事中)施闰章(在刑部员外郎任上,是年秋任山东学政,出京)张文光(在兵科给事中任上)

顺治十三年赵宾(在刑部主事任)陈祚明(在京城)周茂源(回京,在刑部主事任)顺治十四年宋琬(升任永平副使,回到京郊任职)丁澎(六月出为河南乡试主考官)严沆(在户科给事中任,曾一度典试山东)张文光(在兵科给事中任)赵宾(在刑部主事任)陈祚明(在京城)顺治十五年宋琬(在永平副使任上)严沆(在刑科都给事中任)赵宾(在刑部主事任)陈祚明(在京城)顺治十六年宋琬(是年秋调浙江宁绍台道,离京)严沆(在刑科都给事中任)赵宾(在刑部主事任)陈祚明(在京城)

由此表可以看到,在顺治六年至顺治十二年期间,也即陈祚明入京之前的数年内,周茂源一直在京任职,并且在刑部主事任上,与同样任职郎署的宋琬、施闰章、赵宾等人,有相当密切的交往。顺治十年以前,“燕台七子”大多数成员或在地方官任上,或尚未取得功名,这一文学团体仅具雏形,而在这段时间内,活跃在京城的正是同系刑部主事的宋琬、施闰章、周茂源三人,也即宋琬在《周釜山诗序》中所提到的“郎署多暇,敝车羸马相过从,饮酒赋诗为乐。”[21](P375)到了顺治十年以后,张文光、赵宾、丁澎、严沆等相继入京,周茂源仍是其中重要人物,与“燕台七子”多数成员均有极密切之交往:

与宋琬。

宋琬虽最终未将周茂源列入“燕台七子”成员,但他早在顺治六年周茂源中进士时,即与之订交,且来往极为频繁,上文所引《周釜山诗序》即是明证。《周鹰垂诗序》亦云:“吾友周君釜山少而诗名闻海内,后与余同为郎京师,则相与往来赋诗,每一篇出,吾党皆逊谢以为不及。”[21](P480宋琬于顺治七年入狱时,周茂源亦在京并有《慰宋荔裳》诗相送。其后,周茂源于顺治八年使闽时,宋琬尚有《送周宿来赍诏闽中兼怀直方尚未诸昆弟》,周茂源并有《酬宋荔裳赠行四章次原韵》[35]与之唱酬。后来到了康熙时代,宋琬流寓江南之时,还曾在松江与周茂源会面,周茂源并有《宋荔裳观察移家旅松元日奉柬》[36]等。

与施闰章。

周茂源于顺治十二年赴河南恤刑时,有《怀施尚白》一诗:“郎官比舍旧题名,三度参商出凤城。薄命空回青琐梦,相思似近玉珂声。同时汇笔人何在,此日论诗尔最清。踏雪西山应未得,好藏斗酒共闻莺。”[24](P89)明确提及两人定交,系在“郎官比舍”也即任职刑部郎署之时。后来施闰章任职江西,周茂源曾前往临江访问,施闰章有《入夏十日怀周釜山去年同泛临江》[37]。

与丁澎。

丁澎在《五君咏》中,明确将“周郡守宿来”与“张补阙谯明”张文光、“赵法曹锦帆”赵宾、“严黄门子餐”严沆、“施学使尚白”施闰章等四位“燕台七子”成员,视为“仆会游京阙,得时从折衷同调合志”[32](P363)的友人。在周茂源于顺治十二年赴河南恤刑时,他有《周宿来比部奉使河阳谢病乞归却寄》[38]。顺治十四年周茂源任处州知府,他又有《括苍太守歌送周宿来之郡》[39]赠之。

与赵宾。

周茂源与赵宾定交,系在赵宾于顺治十年入京任刑部主事之后。周氏《怀赵锦帆》一诗,提及自己和赵宾在京城时的交往:“赵子起中原,俏望激颓俗。……昔同秋官郎,大义互敦勖。怀才具栋梁,宁苟受微禄。”[40]后来周茂源出任处州知府,赵宾有《送周宿来出守括苍》送之。

值得注意的是,刑部郎署在“燕台七子”形成的过程中,起了相当大的作用,这一点也为“燕台七子”成员所公认。施闰章《临江答宋荔裳西湖见寄》:“十年思射虎,七子岂枯萤?(自注云:往同在部曹,有燕台七子之目)”[51]《哭颢亭少少司农》:“君捷南宫日,余陪西署郎。定交元杵臼,卜夜屡壶觞。侨肸真联络,应刘并颉颃。校书专史局,珥笔主词场。七子诗标举,千秋兴激昂。”[42]宋琬《送施尚白赍诏粤西》亦有意识提及“燕台七子”与明代后七子在西曹官员身份上的相似性:“昔在先朝全盛日,才人辈出肩相望。济南娄东擅独步,起家同拜秋官郎。白云轶事在人口,片词只句犹琳瑯。百有余祀调遂寡,作者谁复升其堂。宣城词客奋彩笔,重来西省生辉光。”[43]丁澎《长歌酬锦帆尚白》所言更详:“长安街头日走马,秋宪门前马齐下。同舍为郎三十人,尽属西曹振风雅。大梁赵生气若虹,金石拊击声摩空。宣城施子意不薄,吞吐胸中半丘壑。仆也驱驰伯仲间,拍肩奋袖都欢颜。……俗眼睥睨安足论?海内诗名吾自有。”[44]其诗明确指出,“燕台七子”是在任职郎署之时,逐渐形成文学社团的。而其中“西曹”的作用尤其显著,“燕台七子”各个成员中,宋琬、施闰章、赵宾、严沆、丁澎五人,皆有任职刑部郎署的经历。而周茂源恰在顺治六年中进士后,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在刑部任职。除顺治八年奉使福建,顺治十二年赴河南恤刑以外,他从顺治六年至十二年期间,皆在刑部郎署任职。其《辛卯长至宿卫辉使馆》作于顺治八年,有“万里乍归沧海使,三年长拂帝京尘”[24](P84)句,《怀施尚白》作于顺治十二年出京恤刑之时,亦有“三年比舍秋官署”[24](P88-89)句,可知他在顺治九年回京以后,一直任职刑部。

由此可见,在陈祚明入京并扎根于京城文学圈子之前,周茂源与“燕台七子”的其他成员特别是宋琬与施闰章,显然关系要更加密切。施闰章所云“往同在部曹,有燕台七子之目”,考证施闰章与宋琬生平,两人“同在部曹”的时间,只能是顺治六年至顺治八年间,其后施闰章即丁忧返乡。后来,施闰章于顺治十二年服满重回部曹,这时宋琬早己外调。在这一时间段内,能与他们“有燕台七子之目”者,除了也同时身在刑部任职的周茂源以外,绝无他人。

总之,“燕台七子”的人员构成,并非恒定,而是随着时间流逝和成员的离京,有一定变化。周茂源实为顺治六年至顺治十二年之间,“燕台七子”这一文学团体尚未完全成型的时期,活跃于该文学团体内部的不可或缺的重要诗人。只因后来他于顺治十四年出京任职,在顺治后期“燕台七子”的文学活动中淡出,所以才未能成为最后入选《燕台七子诗刻》的成员。而顺治十二年进京,且此后一直在京城活动的陈祚明,则填补了他留下的空缺。将周茂源视为“燕台七子”之早期成员及“编外”成员,是恰如其分的评价。

[1]陈作霖《可园诗存》卷二十二《论国朝古文绝句二十首》,《续修四库全书》集部第1569册第607页.

[2]《皇清百名家诗选》卷三十八。《续修四库全书》集部第1625册,第100页.

[3]施闰章《学余堂诗集》卷七,《施愚山集》第2册,黄山书社1992年版,第126页.

[4]《学余堂诗集》卷四十三,《施愚山集》第3册,第417页。

[5]宋琬《安雅堂全集》卷八,第378页.

[6]《安雅堂全集》卷十,第480-481页.

[7]《安雅堂全集》卷二.

[8]《学余堂诗集》卷四十四,《施愚山集》第3册,第426页.

[9]阮元《两浙鞧轩录》卷四,《续修四库全书》集部第1683册,第233页.

[10]《中州诗征》卷三.

[11]《国朝先正事略》卷二十九,《续修四库全书》史部第538册,第637页.

[12]《国朝先正事略》卷三十七,《续修四库全书》史部第539册,第69页.

[13]《晚晴簃诗话》卷二十一“张文光”条,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92页.

[14]《晚晴簃诗话》卷二十五“周茂源”条,第129页.

[15]马大勇《清初庙堂诗歌集群研究》第四章《“燕台七子”与“海内八家”》,吉林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131页.

[16]《现代语文》,2008年第1期,第28-29页.

[17]《贵州大学学报》,2013年11月,第128-131页.

[18]赵宾《学易庵诗集》卷四,《四库未收书辑刊》7辑21册,第536页.

[19]丁澎《扶荔堂诗集选》卷一,《清代诗文集汇编》第78册,第363页.

[20]《学余堂文集》卷四,《施愚山集》第1册,第73页.

[21]《安雅堂全集》卷八.

[22]周茂源《鹤静堂集》卷七,《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19册,第84-85页.

[23]《鹤静堂集》卷四,第45页.

[24]《鹤静堂集》卷七.

[25]《学易庵诗集》卷首,第471页.

[26]邓之诚《清诗纪事初编》,第260页.

[27]田茂遇《水西近咏》,《四库未收书辑刊》7辑23册,第389页.

[28]陈祚明《稽留山人集》卷三,《四库存目丛书》集部第233册,第486页.

[29]《稽留山人集》卷三,第487页.

[30]《稽留山人集》卷六,第513页.

[31]《稽留山人集》卷七,第519页.

[32]《扶荔堂诗集选》卷一,第361页.

[33]《学余堂诗集》卷三十五,《施愚山集》第3册,第225页.

[34]《扶荔堂文集选》卷七,第53页.

[35]《鹤静堂集》卷四,第46页.

[36]《鹤静堂集》卷十,第122页.

[37]《学余堂诗集》卷三十七,《施愚山集》第3册,第271页.

[38]《扶荔堂诗集选》卷六,第400页.

[39]《扶荔堂诗集选》卷二,第367页.

[40]《鹤静堂集》卷一,第8页.

[41]《学余堂诗集》卷四十三,《施愚山集》第3册,第417页.

[42]《学余堂诗集》卷四十四《哭颢亭少司农》,《施愚山集》第3册,第426-427页.

[43]《安雅堂全集》卷三,第158-159页.

[44]《扶荔堂诗集选》卷二,第366页.

I207.22

A

1007-9106(2016)10-0122-06

*本文为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清初京城诗坛研究”成果,项目编号:12CZW038。

白一瑾(1980—),女,北京大学中文系讲师,研究方向为明清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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