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大选“十月突变”

特朗普那些个人行为（无论确实与否）并不影响他的政策取向，为什么会在选民中引起如此大的反响？而希拉里的电邮中透露出来的，的确与她未来的政策有关，为什么却不会让她在选民中跌分？

南方周末特约撰稿 龚小夏

离投票日还有3个礼拜，参加过特朗普主持的《飞黄腾达》节目的萨莫·泽沃斯在电视中露面，控诉共和党候选人特朗普曾经在2007年对她进行过性骚扰。这已经是连续两个星期以来的第9位出面控诉特朗普的女子。这些女子的故事时间跨度很大，从30多年到9年前。泽沃斯还请来了美国最著名的打性骚扰官司的女律师格洛里亚·阿尔里德代表所有出面指控的女子，看来在竞选后还要与特朗普在法庭上对质。

9位在公众面前面色凝重甚至泪眼婆娑的女子在10月一致将矛头指向没有参选经验的特朗普，令人不禁想起马克·吐温笔下那位参加竞选州长的候选人，在最后关头有9位不同肤色的孩子一起上前，抱着他的大腿叫父亲。

特朗普的狼狈可想而知。

这位三十多年来在美国电视与广播媒体上以口无遮拦著称的政治局外人，初选期间以肆无忌惮的一张大嘴打垮了16位共和党内的资深政客，夺下了共和党总统候选人提名，创造了历史上第一位没有任何从政经验，甚至也没有在政府里工作过便获得主要政党提名的奇迹。

在初选期间，特朗普曾经遭到来自党内对手的猛烈攻击。佛罗里达参议员卢比奥称他是“骗子”，得克萨斯参议员克鲁兹称他为“道德低下的人”，上届共和党候选人罗姆尼专门发表长篇讲话，号召共和党人不要支持这个根本不合格的家伙。然而，那一切与大选中的对垒相比，简直就是小儿科。

共和、民主两党代表大会在7月底召开完毕之后，特朗普曾经很是得意了一阵。民主党的候选人希拉里·克林顿在整个8月份都很少露面。到了“9·11”那天的纪念活动上，希拉里体力不支半途退场，后来说她得了肺炎。一时间，关于她健康状况的传闻满天飞，甚至有人大胆预言，说她撑不到选举那一天。相形之下，特朗普到处演讲，中气十足，民调大涨，俨然就是一副下届总统的样子。

不过，有经验的人9月份都在猜测，会出现什么样的“十月突变”？

特朗普

媒体90%的火力

都集中在他身上

所谓“突变”，其实早已成了美国竞选政治的常规，只有像特朗普这种政治门外汉才会没有心理准备。自从特朗普在十多年前一段“男人间的私下谈话”录音被曝光之后，他在民主党对手的攻击与媒体的穷追猛打面前只有招架的份儿，没有还手之功，完全失去了他在初选期间那种无所顾忌、势如破竹的劲头。特朗普在那段谈话中，吹嘘自己如何对女性进攻。如果属实，那不仅触犯了美国人的道德底线，也触犯了现有的美国法律。

在10月9日的第二次总统大选辩论中，尴尬的特朗普辩解，他当时不过是嘴上痛快，但并没有做过那种事情。马上，就开始有一位接着一位的女性出面，声称曾经遭到特朗普的性骚扰，导致特朗普的民调数字直线下跌。

静下心来，许多人却也感到奇怪。按说，特朗普在媒体上活跃几十年，主持选美秀，又是个大富豪，如果他真有性骚扰的习惯，过去怎么也会吃过几趟官司吧。

况且，他在去年6月份就开始参选，在政坛上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为什么这些女子偏偏要在选举的最后关键时刻接二连三地出现？如果她们真的认为特朗普有道德问题，没有资格当总统，为什么不在初选期间就公布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前发生在她们身上的事情？

更加吊诡的是，媒体上排山倒海般的对特朗普的指责，使得原来有可能成为最大的“十月突变”的事件完全得不到公众的关注。在8月的时候，“维基解密”的创始人阿桑奇曾经宣布，在大选之前会解密一批与希拉里有关的电子邮件。果然，从10月初开始，“维基解密”就开始不断地公布与希拉里有关的文件，特别是希拉里班子内部的电邮以及她在初选期间拒绝公布的在华尔街投资银行中的讲话。通过这些文件，人们能看到，希拉里是一位当之无愧的政客，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当面奉承背后使绊子、见风使舵、信口开河，那是政坛上的十全武功。最明显的是，希拉里在私下里对投资银行界表忠心，称华尔街的那些大金主们是“最聪明”并且“最有资格”来管理金融业的人。在华尔街如今不得人心的今天，这些话可以说犯了政治上的大忌。

不过，虽然说双方都有丑闻，但是结果却大为不同。首先是媒体百分之九十的火力都集中在特朗普身上，希拉里的事情只不过是捎带提及。共和党一批大佬们本来支持特朗普就很勉强，这时候一个个趁机以正人君子的姿态发话，表示与特朗普割断干系。特朗普的民调得分顿时大跌。希拉里的得分不仅没下降，反而有所上升。特别是妇女选票，如果民调准确的话，如今已经大批倒戈到了民主党的阵营。

可是，特朗普那些个人行为（无论确实与否）并不影响他的政策取向，为什么会在选民中引起如此大的反响？而希拉里的电邮中透露出来的，的确与她未来的政策有关，为什么却不会让她在选民中跌分？

希拉里

参选的障碍反成

对付电邮门的屏障

特朗普是个没有从政记录的人。选民对他进行判断，除了通过听他讲话之外，还要看他的经商与个人行为。作为一个大房地产开发商，特朗普的公司有过4次破产的记录，但也有极为辉煌的业绩。这位离了两次婚、结了三次婚、每次娶的都是来自东欧的金发美女的纽约花花公子，在作为社交名人出现的时候，人们对他的私生活感到的多是好奇，但是并没有要求他成为道德楷模。如今作为总统候选人，选民对他的个人道德有更高的要求，这一点也不过分。

克林顿夫妇在美国政坛上三十多年，她的各种政策取向以及为人和行事风格都有历史可循。自从希拉里参选以来，民调就一直显示，多数美国人并不信任她，甚至认为她就是个当面说一套背后做一套的政治两面派。这次揭露出来的电邮的内容，不过就是印证了人们对她一贯的看法。这种自比尔·克林顿以来就在选民中形成的对他们夫妇在道德上的低期待，一直是希拉里竞选的障碍。然而，到了选举的最后关头，大部分人都没想到，这在很大程度上在选举的最后关头竟然成了她对付电邮门的屏障。

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希拉里的竞选顺风顺水，但是在多变的2016年，这种局面能不能保持到最后却也很难说。最近媒体挖出来的一条消息，如果完全坐实，也会让选民觉得希拉里触了司法与道德的红线。媒体从联邦调查局的记录中发现，当年国务院中希拉里的左右手帕克里克·肯尼迪在就希拉里电邮门接受FBI询问时，要求对方降低希拉里某些电邮的保密等级，换取国务院在驻外大使馆中给FBI设更多的工作岗位。肯尼迪在国务院调查部门内部也做了类似的交易。不用说，这是赤裸裸的以权谋私。再联想到FBI在公布调查结果之前，比尔·克林顿以“机场意外碰面”的方式与司法部长林奇密谈了半个多小时，很多人不禁内心起疑。

另外，“维基解密”据说还存着大量对希拉里不利的证据，而且要在竞选之前不断地公布出来。奥巴马政府与希拉里的竞选班子一再指控说，那是俄罗斯的情报机构在背后操纵，目的是顶特朗普上台，破坏美国的民主选举。但是不仅“维基解密”否认，美国政府目前也没有能够拿出确凿的证据。与此同时，希拉里的班子没有否认解密出来的材料的真实性。

两个候选人身上如此多的疮疤，让美国的选民感到不是滋味。有些心理学家经过调查后说，不少选民患上了“选举过敏综合征”，影响到生活与工作。电视频道也发现，某个候选人露面，总有一大批人不是关机便是将声音关掉。看来，人们对选举还真的很上心。

虽然美国人上上下下都经常说，政治是个肮脏的行业，政客都是一帮骗子。但是到了选举的时候，选民总是希望能够选出一些干净的、不腐败的、愿意为他们谋福利的、有能力管理国家大事的人来。事实上，美国的政坛中也的确有相当一批值得称道的政治家。如果失去了这样的希望，那投票就真是在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