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京津冀空间发展战略研究
2016-10-18崔民选阎志
崔民选 阎志
【区域协调发展】
基于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京津冀空间发展战略研究
崔民选阎志
中国经济新常态已进入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主线的发展关键期,而空间规划则是这一时期政府主导公共政策和公共产品,进而配置资源的“牛鼻子”。按照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的战略部署,京津冀协同发展空间规划已经启动,而其中的关键是通过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拓宽空间发展公共产品的有效供给,以应对多重而复杂的严峻挑战,加快与“一带一路”愿景与行动、环渤海合作规划、国家主体功能区规划等经济地理空间结构的有效衔接,提升京津冀协同区域的辐射和带动作用,建立与全国、全球互动的世界级城市群体系,从而实现开放型京津冀空间战略新格局。中国已经进入以空间规划体系为主导的“多规合一”、空间结构优化、空间秩序协同、空间力量重构新时期。
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京津冀空间规划;空间发展模式创新
阎志,男,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教授(北京102488)。
中国空间规划,特别是区域空间发展战略规划已开始起步,其中京津冀协同发展空间规划特别吸引眼球,并具有重大示范效应。
一、空间规划历程概述
欧洲的空间规划起步比较早,且初步形成了自身发展体系(A.Faludi,2010)。主流的“不列颠模式”英国空间规划继承了多年来形成的城乡规划体系,并通过2004年的《规划与强制购买法》使英国正式走进“空间规划”时代(K.Shaw&F.Robinson,2010)。其以可持续发展和可持续社区为理念,统筹了与空间相关的众多问题和利益方,视野更加开阔,摆脱了原来城乡规划体系时代以土地利用为核心的物质形态属性(王金岩,2011)。“拿破仑模式”的法国空间规划,以2000年颁布的《社会团结与城市更新法》为代表,其肯定了空间规划体系所特有的分权制度和策略。即空间规划体系的结构随着中央与地方权力的博弈,最终达成合作和妥协。而《国土2040》则体现了人类对未来发展的最新关切(吴志强,2007)。“日耳曼模式”的最高法律体系是1997年《联邦空间秩序规划法》,其主要作用是为战略性空间秩序规划和建设性规划进行有机复合和协同(王金岩,2011)。总之,西方空间规划体系的共同特点是自上而下由欧洲—联邦—洲—地区—市县的空间规划体系组成。
中国的空间规划存在着两条发展路径。一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发展机理,来自中国人对空间和生存的智慧。这一点早已写进了中国时间和空间交织的历程。二是全球化过程中,工业文明和西方思想对中国的影响。特别是近现代殖民地时期早期资源型工业城市的规划实践,充分反映了中国向西方借鉴和学习的过程。这一时期,中国空间规划发生了质变,特别是城市功能进入了产业集聚和要素重组时期。如1934年颁布的《奉天都市计划委员会章程》等(阎志,2005)。但中国也开始失掉了传统空间秩序人与自然的顶层智慧和理想初衷。
长期以来,我们总是习惯以国家主体功能区规划、区域规划、城乡规划等代替空间发展规划,掩盖了空间不可替代的独特力量和在全要素配置中的首要地位。地方政府往往热衷于城市扩张审批、开发区申报、开发建设及基础设施工程类审批等用地调控类规划。而基于经济地理的空间发展规划或空间发展公共产品,包括:区域空间结构、空间组织、空间集聚、空间秩序等规划则严重缺位。很多城市规划目标趋同、特色危机、无序蔓延、生态危机等都与缺少空间发展规划有关(杨玉经,2015)。
中国以空间规划为主题的明确法律还没有产生。但据统计,现行法律法规授权编制的规划有83种之多,且在各类规划中,国民经济发展规划侧重定“目标”,调控时限一般是5年;土地利用规划主要是定“指标”,调控时限一般是10年;城乡总体规划侧重定“坐标”,调控时限一般是20年,等等(杨玉经,2013)。
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指出要“通过建立空间规划体系,划定生产、生活、生态空间开发管制界限,落实用途管制”。其后,习近平总书记在2013年12月的中央城镇化工作会议上指出要“建立空间规划体系,推进规划体制改革,加快规划立法工作”。
2015年9月,中共中央国务院颁发的《生态文明体制改革总体方案》进一步要求“构建以空间治理和空间结构优化为主要内容,全国统一、相互衔接、分级管理的空间规划体系,着力解决空间性规划重叠冲突、部门职责交叉重复、地方规划朝令夕改等问题”。同时指出“编制空间规划。要整合目前各部门分头编制的各类空间性规划,编制统一的空间规划,实现规划全覆盖。空间规划分为国家、省、市县(设区的市空间规划范围为市辖区)三级”。
党的十八届五中全会公报文件指出“加快建设主体功能区,发挥主体功能区作为国土空间开发保护基础制度的作用”。其后,《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三个五年规划的建议》指出“推动各地区宜居主体功能定位发展。以主体功能区规划为基础统筹各类空间性规划,推进‘多规合一’”。
习近平总书记2016年4月18日主持召开的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第二十三次会议审议通过了宁夏回族自治区“一个支点、二个基地、一个示范区”的定位目标,“一主三副、核心带动,两带两轴、统筹城乡,山河为脉、保护生态”的空间发展总体战略和《宁夏回族自治区空间规划(多规合一)试点方案》,开创了中国“十三五”新时期空间规划的先河。
2016年初,按照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的战略部署,京津冀协同发展国家战略已开始空间规划体系顶层设计。而其中的关键应该是拓宽空间发展公共产品的有效供给,以应对多重而复杂的严峻挑战,加快与“一带一路”愿景与行动、环渤海合作规划、国家主体功能区规划等经济地理空间结构的有效衔接,提升京津冀协同区域的辐射和带动作用,建立与全国、全球互动的世界级城市群体系,从而实现开放型京津冀空间战略新格局。未来北京的城市定位是世界级城市群核心、全球性节点城市,实施“一带一路”战略的“龙头”和总枢纽,未来世界财富的主要集聚中心之一(路大道,2016)。
二、京津冀协同发展空间规划现状与问题
1.构建大空间规划体系,推动全要素有效配置
空间规划是引导调控经济社会发展的“牛鼻子”。在全要素配置中居首位,具有基础性、方向性、统筹性作用和意义,是“多规合一”的关键抓手。仅有《京津冀协同发展规划纲要》或其他专项发展规划还不能从根本上回答和解决京津冀协同发展所面临的诸多问题,包括:疏解非首都功能、PM2.5、河北结构问题等,特别是远期可持续发展战略问题、渤海再生问题、京津冀淡水问题、内蒙古沙漠化问题、中国向北开放问题、世界级城市群问题,等等。《京津冀协同发展规划纲要》提出的“一核、双城、三轴、四区、多节点”空间布局,仅仅是一个京津冀内部空间组织方案,和“一带一路”、环渤海、国家主体功能区等经济地理空间明显缺少战略互动和有效响应,而京津冀协同发展的可持续问题又严重依赖于外部性空间的支撑,无法独善其身。同时,京津冀协同发展本身就应该具有辐射和带动更大区域的功能和作用,京津冀内部空间和外部性大空间是相辅相成无法割裂的一盘大棋局。应该遵循“五大发展理念”,以空间的视野和空间的力量重新认识发展战略及要素配置路径,建立空间规划体系,推进规划体制改革,此举对京津冀协同发展意义重大(见图1)。
2.加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拓宽拥挤性空间发展公共产品
当一个城市地铁空间发展规划出台后,便立刻会引来要素拥挤性介入,城市开发也因此产生空间布局变化,城市集聚效应明显。中国拥挤性空间发展公共产品短缺,是可实施PPP项目短缺、政府可退出好项目短缺的根本原因。从当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看,全社会投融资、要素流动及聚集收益递减与拥挤性空间发展公共产品短缺也息息相关。中国正处在城镇化发展重要阶段,工业化转移布局关键时期,区域发展不平衡不协调问题集中,生态环境承载力面临严峻挑战,等等,中国发展的阶段性特征决定了中国空间发展规划任务繁重,空间发展公共产品潜力巨大。面对经济发展新常态,现行规划与发展不相适应的深层次矛盾和问题进一步凸显,而事实证明科学规划能带来最大的效益。中国空间组织的力量亟待唤醒,包括建立空间规划体系、提供能应对经济下行压力的拥挤性空间发展公共产品、优化空间结构、优化要素配置和空间集聚。
图1 京津冀协同发展空间布局①
京津冀协同发展,一方面要“疏解非首都功能”,另一方面应该拓宽拥挤性空间发展公共产品。如在保定布局京津冀全球性陆港,利用天竺空港和天津自贸区等制度优势,转移京津冀物流贸易要素,构建仓储物流、保税加工、转口贸易、金融会展、电子商务、服务贸易、全球人工呼叫、总部基地及产城融合新的全要素集聚高地和战略增长极,并以保定为中心优化京津冀空间结构和空间功能。
3.塑造中国发展新预期,提供非拥挤性空间发展公共产品
中国预期是个系统问题,必须用空间发展战略来支撑。全球买中国,就是购买中国预期。非拥挤性空间发展公共产品在整个政府主导的规划编制中既是短板也是缺位。非拥挤性空间发展公共产品是整个空间规划体系的顶层战略,并对区域总体规划和远期发展预期具有重要的统领和塑造意义。中国已经根据经济地理特征形成了东、中、西部和东北地区区域空间格局,“十三五”规划再次提出要加快构建以陆桥通道、沿长江通道为横轴,以沿海、京哈京广、包昆通道为纵轴的“两横三纵”国家层面一级功能轴,城市化战略大格局。同时,以“环渤海”“长三角”“珠三角”为代表的太平洋西岸世界级城市带也已显现。下一步急需提供非拥挤性空间发展公共产品,塑造要素有序自由流动、主体功能约束有效、基本公共服务均等、资源环境可承载的区域协调发展新格局。
三、京津冀协同发展空间规划新思路与政策建议
京津冀协同发展是一个重大国家战略,核心是有序疏解北京非首都功能,要在京津冀交通一体化、生态环境保护、产业升级转移等重点领域率先取得突破。为实现上述目标,京津冀协同发展空间规划体系主要有“三大抓手”。
1.从经略全局着手,构建大循环空间战略新格局
“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京津冀协同发展空间规划必须从全局战略着手,应包括时间和空间两个方面,既要谋划时间之长远也要谋划空间之全局。其一,谋划长远就是即要谋划“有序疏解北京非首都功能,要在京津冀交通一体化、生态环境保护、产业升级转移等重点领域率先取得突破”,又要谋划“建设以首都为核心的世界级城市群,辐射带动环渤海地区和北方腹地发展”的未来战略。其二,谋划全局就是要“走出京津冀,发展京津冀”。“京津冀协同发展”要同“一带一路”“长江经济带”及“国家主体功能区”战略、“环渤海合作发展”战略在顶层空间结构组织上统筹协调。通过更大的外部性或外部空间,才能从根本上实现“京津冀协同发展”空间结构优化、要素配置优化和构建大循环空间新格局。通过新的空间规划编制,推动京津冀从内部的“一核、双城、三轴、四区、多节点”空间布局,向沿北京—天津—内蒙古及沿海、京哈京广构建“一横两纵”一级功能轴带跨越和提升。
构建京津冀协同发展开放型空间规划体系的方向是,参入“一带一路”“环渤海”“国家主体功能区”等叠加空间战略创新,即是“京津冀协同发展”自身空间规划的必由之路,也是融入中国全域空间发展战略规划的迫切需要。空间规划的编制,必须强化战略思维,站在全局长远发展高度,在国家整体战略中对区域发展方向目标、空间布局、功能定位、产业结构、设施配套、生态环境等重大问题进行顶层设计,确定空间发展框架,确保空间规划的战略特性和空间回旋优势(崔民选、阎志,2016)。
2.从约束条件着手,以“空间”置换来自“时间”的挑战
只有抓住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才能找到解决问题的突破口。充分认识京津冀协同发展的约束条件是京津冀协同发展空间规划编制的关键。其中包括近期率先突破的“疏解北京非首都功能、交通一体化、生态环境保护、产业升级转移”等,远期还将包括:淡水短缺、渤海生态恶化、内蒙古高原荒漠化“三大约束条件”。而空间发展战略规划编制是解决上述约束条件的根本路径和核心对策。即空间发展规划编制必须对京津冀协同发展面临的“三大约束条件”等关键问题作出战略响应,在顶层给出综合解决方案。
其一,构建京津冀向北开放空间组织新战略。即(渤海)天津─北京─集宁─二连浩特─乌兰巴托─乌兰乌德─伊尔库茨克(贝加尔湖)中蒙俄经济走廊核心轴。同时对中蒙俄三方诉求作出战略响应,共同建设“渤海─贝加尔湖中蒙俄淡水走廊”,实施中蒙俄北水南调基础设施互联互通重大战略,可以从根本上解决蒙古国95%和内蒙古35%的荒漠化问题,从而全面提升蒙古国和内蒙古发展能力、发展速度。可以彻底缓解京津冀及华北广大地区严重缺水问题,造福中蒙俄三国人民。
其二,构建环渤海岸线混合功能廊带空间组织战略。推动环渤海合作发展,全面遏制渤海生态环境恶化,实施空间控制性工程,严禁面源排放,实施最严格的重点排放法律法规治理工程。如果说“淡水战略”是京津冀协同发展的“空间最高战略”的话,那么“不要让渤海变成死海”就是京津冀协同发展的“空间底线战略”。京津冀协同发展空间规划面临新一轮复杂而严峻的挑战,同时也迎来了中国结构调整战略转型的发展机遇期。京津冀协同发展空间规划应以“三大约束条件”为战略抓手,推动和编制空间总体战略、中长期空间发展总目标及“十三五”空间组织的主要任务、路径与对策,打造拥挤性和非拥挤性空间发展公共产品“双引擎”,为中国“新常态”提供“空间”置换“时间”新路径。
3.从“路径依赖”和“历史事件”着手,构建空间发展公共产品“双驱动”
中国已经开始进入全面提供空间发展公共产品新时期。要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主线,坚持“路径依赖和历史事件双重驱动”,这也是“京津冀协同发展”空间规划编制的核心技术路径。
其一,“路径依赖”是指空间聚集收益递增的外在表现形式,是各种产业和经济活动在空间集中后所产生的经济效应以及吸引经济活动向一定区域靠近的向心力。京津冀是中国东北、华北及环渤海广大地区的交通咽喉,中国经济地理北京─天津─内蒙古及沿海、京哈京广等“一横两纵”轴带的战略枢纽,区位优势居全国之冠,空间集聚具有明显的“路径依赖”优势。这也是京津冀城市群形成的主要原因。京津冀协同发展空间规划编制必须沿着空间集聚的“路径依赖”构建空间结构,组织空间规划,确立空间战略。
其二,“历史事件”是指要素集聚在时间节点上的隆起效应,即“事件经济”。北京作为京津冀城市群的核心,具有三千年建城历史,历史事件在漫长的时间中雕刻了这座城市。京津冀空间规划编制迎来了“历史事件”或“事件经济”制度安排新阶段,“一带一路”“京津冀协同发展”“环渤海合作”等叠加战略为京津冀空间发展塑造了集聚新动力。京津冀空间发展规划编制,必须按照国家战略部署组织推进。
其三,外部性和开放性。全球化背景下的经济增长需要实行高度的对外开放,不仅需要商品领域的自由贸易,而且需要各国在投资和服务贸易领域表现出更大的灵活性和自由度。在当今的新经济背景下,知识信息的可共享性、外溢性和扩散性,使得以知识为基础的经济领域边际收入递增取代了边际收入递减,报酬递增和不完全竞争变得更加复杂和现实。京津冀协同发展空间规划的编制也应充分考虑外部性和开放性的战略意义,而空间的开放性或外部性是空间力量的根本所在。
中国正迎来空间发展新时期,而京津冀协同发展空间规划备受全球瞩目,意义十分重大。其核心理念是“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其核心路径是“走出京津冀,发展京津冀”,向着全域空间和全球空间进行战略融合,构建既兼顾中长期需求又能赢得长远未来的空间经略大棋局。
四、京津冀空间发展模型研究及假设
作为公共政策和公共产品的京津冀协同发展空间规划,其本质是经济地理层面的战略重构,必然有其内在机理和演进规律。通过空间发展模型的研究有利于发现和分析京津冀协同发展空间问题和未来走向。
1.空间形态从竞争集聚型向协同连绵型转变
京津冀空间形态,从本质上讲依然是建立在计划经济和行政区划基础之上的。其所有的空间对策都是以要素博弈和空间集聚为中心。以北京为例,利用其区位和行政资源优势,长期实施人才、资本、技术、产业等全要素竞争,已经形成了全球性政治、文化、金融、科技、教育、人才、体育、物流等中心,北京从早期的二环迅速向三环、四环、五环、六环蔓延,多功能叠加使北京负担沉重,有些难以为继,而河北在环北京地区的竞争中则表现出无奈的资源性、低端性、抛弃型产业集聚,巨大的“环首都贫困带”②现象引起联合国减贫组织及全球舆论的关注,所谓“灯下黑”现象明显。以北京为中心的京津冀区域空间形态是典型的要素博弈、单中心隆起、竞争集聚型。京津冀协同发展未来空间形态的核心模型是从竞争集聚型向协同连绵型转变(见图2)。即京津冀空间形态的肌理从原来的以各自为中心、以行政区划为疆界、以大吃小以强搏弱集聚型,向边际开放、肌理连绵、相互协同型转变。
图2 空间形态从竞争集聚型向协同连绵型转变
2.空间结构从封闭向心型向开放融合型转变
《京津冀协同发展规划纲要》提出了新一轮空间结构协同发展布局设想,即“一核、双城、三轴、四区、多节点”空间结构,但依然是没有突破京津冀行政区划,是一个放大了的计划经济疆界,远没有充分市场化和战略空间化。而空间结构的最重要功能就是要具有充分的外部性,规划和塑造空间区域战略走向。未来京津冀协同发展空间结构的主要发展方向是从封闭向心型的“一核、双城、三轴、四区、多节点”空间结构,向开放融合型的沿北京─天津─内蒙古及沿海、京哈京广构建“一横两纵”一级功能轴带跨越和转变(见图3)。京津冀协同发展的空间结构最高战略应该成为中国乃至全球空间结构的核心组成部分,并发挥示范和引领作用。
3.空间体系从单一取向型向“多规合一”型转变
空间规划的本质是以公共价值观为导向,平衡和协调近期价值诉求和远期价值诉求的关系并提供公共解决方案。以《京津冀协同发展规划纲要》为标志,京津冀已初步形成了总体规划和相关专项规划。如何从传统的部门或地区单一价值取向向多元诉求叠加集合,成为下一步规划体系建设的关键。而集合的主要路径则是各方利益和价值的重组,主要机制是博弈和妥协,其原则是协同发展,优化结构、优化要素配置。其保障措施和根本举措是建立空间规划体系,包括立法、运行和执法。未来空间规划体系的发展模型是从总体规划专项规划等单一价值取向型向以空间规划为主导的“多规合一”型转变(见图4)。这是解决当前及长远规划编制、运行、管理的关键抓手。
图3 空间结构从封闭向心型向开放融合型转变
4.空间组织从区域内循环型向国土空间全域及全球大循环型转变
空间组织的目的是以目标、问题、市场为导向,通过建立空间发展秩序,推动空间优化、高效配置资源和要素,实现更大范围内的协调和可持续发展。京津冀空间组织,包括《京津冀协同发展规划纲要》所设计的空间组织方案,基本上依然是京津冀三省市自身行政区划内循环体系。而参入整个国土全域空间及全球各经济体空间大循环才是京津冀空间组织的顶层战略。无论是解决眼前的PM2.5、疏解非首都功能、河北结构问题等,还是着眼长远应对蒙古高原沙漠化、整个华北淡水短缺、渤海再生等严峻挑战,京津冀空间组织都要坚定地走出京津冀区划疆界,参入中国乃至全球范围内的空间组织大循环(见图5)。
图4 空间体系从单一取向型向“多规合一”型转变
当前,京津冀协同发展中已出现各种问题和“乱象”,包括盲目引进和承接企业,各地纷纷“跑部进京”,仍然跳不出“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以及急于求成、全面出击、没有重点等,特别是政府活动多、企业和民众参与不够(张贵,2016)。
图5 空间组织从区域内循环型向国土空间全域及全球大循环型转变
京津冀区域内,北京、天津和河北省三市地方政府掌握着各个区域内的经济资源。随着企业改制、民营企业的兴起、社会团体的发展,区域治理的参与者开始变得多元化,但大部分的决策依旧由地方政府及其下属部门做出,其他参与者的意见并不能起到决定性作用。由于体制机制约束,京津冀区域内行政力量干预区域经济,各级政府为实现对自身利益的追求和保护,依托行政区构建贸易壁垒,阻碍生产要素流动,严重削弱了市场对资源实行优化配置的能力,使区域整体经济效益下降③。
总结和讨论:京津冀空间发展问题是个系统性问题,亟待进行战略重组和空间发展模式的转变。中国的发展实践和发展阶段性特征,迫切需要出台《中国空间发展规划法》,建立空间规划体系,包括规划主体、规划体系、规划编制、规划运行、规划管理、规划法律等。
五、空间方式的启示和忧患
人类只能以空间的方式生存和发展。没有最好的方式,只有更适合的方式。方式是个历史。而方式的价值在于,方式改变结构及内容,而结构和内容决定发展。方式就是事物自身及其存在特征。而任何事物都以一定的方式才能展开,同时也不存在没有方式的事物。方式与事物具有同一性。方式是内容与形式的统一体。在事物发展过程中,一定方式是对事物内外矛盾的统一和平衡,方式和矛盾一样具有普遍性和特殊性。是事物发展过程和条件的统一。方式的历史路径除继承、发展外,更多的则是证伪、逆向、跨界、换位、交叉、拆分、重构、优化、颠覆等。我们全部的努力只在于在全球化背景里,在环境与资源可持续条件下,寻找属于我们自己的方式,而不是一成不变的方式。
人类总是借助一定的工具,如思想、方法、经验及科学技术等,去认识和探求对象及其自我,通过对象化的路径,人类也再一次沦为一定工具的加工对象,及一定工具主义的人类。由于工具的有限性,必然带来人类认知和探索的有限性。所以,人类对对象世界及其自我本体的认知和探索也永远在“测不准”的道路上。由此,照亮了我们的是:
第一,唯技术论或科技人类主义,是无法引领人类完成认知和探求对象世界及人类自身的本质,进而达到理想彼岸。我们曾经孜孜不倦地探寻大自然的客观性,同时也有意无意地制造了我们和自然的分裂。人类并没有如愿以偿,相反,科学技术的发展不断提供相反的证明:所谓的客观性,原来只是人类借助观察工具和认识能力主观干预对象的个别反映,是我们根据自身价值理性有所选择的阶段性结论。
第二,单纯的技术革命是无法拯救人类的诱惑,反而使人类纵情于眼前功利,漠视人与社会的共同责任。现代人类之困惑,从表面看是高科技不断发展之困惑,或者说是结构之困惑,但实质上是现代化以世俗的名义反文化之困惑,是由资本主义主导的全球价值体系式微之困惑,是传统经典文化本源被玷污之困惑,是人类与自然终极错位之困惑。因此,与其追问我们探求的结果,不如反省一下我们探求的方式,因为探求的结果往往取决于探求的方式,人类的价值失落正是迷失在人类寻找价值的路径之中。
第三,人类同自然界完成了的、本质的统一,还有漫长而曲折的路要走,或永远在路上。从20个世纪70年代起人类开始呼喊“只有一个地球”,这是人类经过数千年的征服自然、改造自然,经过数百年的工业革命所取得的最伟大的思想成就,人类从离开自然到回归自然,走过了漫长而曲折的历程。人类正在以信息和网络的名义对传统科技及其价值体系进行洗牌。人类急需构建新的普世和公共的价值法则,重新检讨和评估以往技术革命对人类与自然本质的统一之危害。人从自然界中分离出来,通过对象化运动和创造,人类再次走向自然。但并不是走向某种自然现象和景观,而是自然本身。人类之忧患,是人类抵达他人及自我,进而抵达自然之忧患。
注释
①2015年03月23日,中央财经领导小组第九次会议审议研究了《京津冀协同发展规划纲要》。2015年4月30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召开会议,审议通过《京津冀协同发展规划纲要》。纲要指出,推动京津冀协同发展是一个重大国家战略,核心是有序疏解北京非首都功能,要在京津冀交通一体化、生态环境保护、产业升级转移等重点领域率先取得突破。这意味着,经过一年多的准备,京津冀协同发展的顶层设计基本完成,推动实施这一战略的总体方针已经明确。②2005年8月17日,亚洲开发银行资助的一份调查报告首次提出“环京津贫困带”的概念:在国际大都市北京和天津周围,环绕着河北的3798个贫困村、32个贫困县,年均收入不足625元的272.6万贫困人口。如果以150公里的直线距离计算,与北京接壤的河北省张家口、承德、保定三市就有25个国家级和省级贫困县。谓之“环首都贫困带”,名副其实。如今“环首都贫困带”不仅未能缩小与北京周边郊县的贫富差距,反而愈加落后,嫉妒与不满广泛存在(百度百科《环首都贫困带》)。③《河北经济蓝皮书:河北省经济发展报告(2016)》介绍,京津冀区域发展绩效水平较低,区域发展绩效水平平均值为0.4125,刚刚达到区域发展绩效水平良,“主要原因为北京、天津和河北三地未能形成协同发展,三地产业同构现象严重以及布局结构不合理,区域基础设施网络不健全和生态环境压力大等一系列问题,严重阻碍了京津冀区域一体化的进程”。“从实际发展情况来看,京津冀协同发展面临的主要问题有‘三大断崖'和‘一个共害'”。该蓝皮书介绍,第一个断崖是“经济断崖”,北京、天津是高地,每平方公里每年的产出分别为1.73万元、1.2万元,而河北只有0.15万元。第二个断崖是“社会断崖”,相对于北京、天津较高的生活水平,河北的城市与其周边农村的发展却存在极不协调的二元结构。第三个断崖是“人才断崖”,北京、天津集聚了京津冀地区绝大多数的高等院校、科研机构、发明专利和创新人才,相比之下,河北的人才资源尤其是高端人才资源则显得十分匮乏。“一个共害”指环境污染,在全国污染最严重的十个城市中,京津冀地区占据一半以上(东方财富网,2016年5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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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search on the Beijing-Tianjing-Hebei Regional Space Development Strategy Based on Supply-Side Structural Reform
Cui MinxuanYan Zhi
China’s“new normal”economy has come into the key development period that focusing on the supply-side structural reform.At the same time,spatial planning play the role of“ox muzzle”in supplying public policy,public goods,and resource allocation dominated by government.According to the strategic decision of the Central Comprehensively Deepen Reform Group,Beijing-Tianjing-Hebei region joint development space plan has been activated.The key method is supply-side structural reform,and expanding the efficient supply of spatial development public good.Through these process,the main purpose is to deal with the multiple and complex challenging;speed up the efficient linkage with“the BeltandRoadInitiative”visionandaction,Bohairegioncooperativeplanning,andnationalmainfunctiondivision geography economy spatial structure;improve the radiation and promotion of Beijing-Tianjing-Hebei joint region;and create the world class metropolitan coordinating region,which has domestic and global interaction.Then,the new open pattern of Beijing-Tianjing-Hebeispacestrategyisrealized.Chinahasenteredanewperiodthatcharacterizedbythe space-planning-oriented system,including“variety of rules as one”,spatial structure optimizing,spatial order collaboration,and spatial power reconstruction.
Supply-Side Structural Reform;Beijing-Tianjing-Hebei Regional Space Planning;Spatial Development Model Innovation
F424.1
A
2095—5766(2016)05—0060—09
2016—07—09
崔民选,男,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博士生导师(北京100028)。
(责任编辑:柳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