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细精研 放逸潇洒
2016-10-17徐雯
徐雯
李鱓是扬州八怪中比较突出的一位,大胆泼辣的风格令人印象深刻。李鱓对于用色和用墨都有自己的独特体会。尤其是色彩方面更是有着独到的见解, “工细”是其前期作品的主流风格,“放逸”则是其后期所追寻的人生境界。本文以“色”为脉络,从李鱓的色彩变化来观其境遇与人生追求。
1.“色”与古致精妍
(1)“色”之渊源
色彩,一词就会令人想到绚丽夺目的效果。但将典雅与世俗巧妙地融合在一起的绘画,确是从李鱓才出现端倪。清初的画坛上纷繁复杂,各类风格均有之。有坚持追求笔墨师法古人的“四王”,也有托古独具创新的“四僧”。在花鸟画中,被认为是正统的标准的是恽寿平的花鸟画。在恽寿平看来“墨分五色,色也分五彩以墨有五色,惟慧眼能辨之。视涂红抹绿、绚烂为快者,不可同年语矣。”恽寿平对当时的花鸟画影响深远,尤其是宫廷的画风更是受其影响。因此,蒋廷锡的花鸟画不免会接近其风格。既然李鱓是跟随蒋廷锡学习绘画,那也就会师法恽寿平了,这也为李鱓之后使用色彩埋下伏笔了。
(2)“色”之少年得志
李鱓,字宗扬,号复堂,别号懊道人、磨墨人。李鱓的人生可谓是经历了大起大落,出生于宰相家庭,受过良好的教育。曾师从魏凌苍学习山水,郑板桥在李鱓的《花卉册》中有一段题跋:“初从魏凌苍先生学山水,便尓明秀苍雄,过于其师…”并跟从家族里兄长的妻子学习花卉。由于献画于口外,被康熙帝发现并被选入“南书房行走”。因为颇有才能,特地将他交给蒋廷锡,学习黄筌徐熙工细一派。这无论对于追求功名的李鱓,还是他的家族来说都是值得骄傲的一件事情。跟随蒋廷锡学习黄筌徐熙一派,对李鱓之后的于色彩的喜好与运用也是分不开的。尤其是黄荃一派更是皇家富贵,敷彩艳丽、精致的代表。
(3)“色”之古致精研
《石畔秋英图》石畔秋菊,是画中最为艳丽之色,这些菊花都是用双钩填色,菊花姿态颇为生动。修竹陪衬,淡墨如苍翠写成的竹枝也是工丽清妍,而湖石笔墨却取法明人的小写意。这幅作品是李鱓早年供职于宫廷期间工细风格仅有的作品,从画面的设色和题跋不难看出,这一时期的李鱓可谓是:春风得意之时。
2.“色”与鲜润活泼
(1)“色”之落拓江湖
李鱓在康熙五十七年乞归,乞归的原因众说纷纭。大致有这几点:一是与蒋廷锡不和,由于李鱓和蒋廷锡的对艺术的看法不同而决裂;二是“年少才长,兼擅绘事”而招人排挤;三是李鱓的性格不善于官场的交道,卷入康熙帝的立太子争斗中。总之,李鱓离开了宫廷。虽然这样说,会很残忍,但是不得不说李鱓正是因为离开了宫廷,游历与各地才有了极富创造力的作品。
(2)“鲜”之曙红
曙红,属于红色系,对于中国人来说,红色一直被视为喜庆之色。在李鱓的画中曙红是经常被使用的一种颜色。《儿女富贵图》画中瓶插一支盛开的牡丹,花瓣施以粉白,点以红蕊,绿叶扶持,更显花之贵气,花瓶后横置两支萱花草,浅笔勾勒,恰好填补了花瓶右侧的空隙。牡丹象征富贵,萱草有生男之兆,一雍容一质朴,互相衬托,点明主题。画中牡丹部分是运用白粉和曙红,画家应该是用曙红调上水作为底色,再用白粉去塑造牡丹的轮廓,左边靠上的牡丹花是用曙红调以白粉塑造。虽然现在看来牡丹的轮廓不胜清晰,但牡丹的娇媚之态,至今看来还是表现的淋漓尽致。《瑞兆图轴》天竹、水仙梅花错落石间,皆为初春时节的祥瑞之物。通幅墨色相间,天竹果实累累,红艳圆润,配以石青、白粉、淡墨,整个画面色调鲜活,布局井然,属于早期画风。
(3)“活泼”之花青
花清,是一种植物颜料。是用靛蓝和胶合成的产物。它比石青更加的蓝,比肽青蓝偏深。有一种大气、沉稳之感,这令古往今来的画家都比较偏爱之色。在李鱓的画中当然不免看到这种颜色的使用,但是李鱓的作品中花青的使用却变传统的沉稳为“活泼”。《土墙蝶花图》这幅作品是已知李鱓最早的大写意作品,在南京博物馆和日本东京博物馆各藏一本。图中一丛紫蝶花,长在一堵破败的土墙上,表现春天将至的农舍景象。用笔粗率,虽不用浓艳之色,却显得紫蝶花更为活泼。在整个画面中,主色是花青,并且根据浓淡、色相、干湿加入了墨、藤黄以及大量水。色彩的加入非但不显俗气,反而更加的别致、雅静,紫蝶花顽强的生命力也表现的淋漓尽致。就像他的提拔那样:墨从从贱作墙堆,院宇春光在此围。几日雨淋墙有缺,蝶花和土一起飞。可是在周梦里身,紫云高卷隔花茵。夺朱本事休拦住,尽长墙头去今人。江淮野人家土墙头嘻植蝶花,春来一片紫云,掩映一枝江杏。寻春到此,逸兴遄飞;只望酒帘小憩,顿忘归去。或如《芙蓉杨柳图》整个画面,虽然设色,但是呈现清新淡雅之风。芙蓉花的叶子使用了花青加墨。如果单单使用花青加入水的颜色,会使整个画面呈现,厚重不足之感而加入墨色的花青便能呈现厚重质感。但是,对于墨色的运用是考量画家的用色的比例把握,因为墨色使用过多会使整个画面没有颜色倾向,使人感觉灰、脏。这幅画中的花青使用的恰到好处,再加上水的淋漓,快慢缓急、浓淡深浅赋予芙蓉花叶以生命力,轻轻浅浅、爽飒快意。嫩叶的部分又加入的藤黄,让叶片嫩绿的部分,在深叶的衬托下叶子更为活泼灵动。李鱓的写意花鸟画依然注意物像的效似、以花青为主,附以它色的互衬与交融,但笔致变得较为潇洒清劲,意趣也显雅中带俗之味,题识显露由“活泼”逐渐“野”的苗头。
(4)“润”之墨色
《蕉荫鹅梦图》这幅虽是模仿的作品,但却显示了奔放的特点,又不失精致。尤其是鹅的细笔描写钩勒、渲染与芭蕉叶的大笔横扫,形成鲜明的对比,泼墨挥写与工致细润有机结合在一起,互为补充。李鱓虽自题学徐渭,然实则仿沈周的《蕉鹅图》。与沈周比较,李鱓只是在鹅的形体上略有变化而已,用笔简洁,只在鹅的头部略施淡色。这幅作品之所以历经百年还如此生动,主要在于他用充满水分的大墨点来表现园林中平坡,再以枯笔狂写出劲草,动静之间的关系处理极妙;而芭蕉,更是以水气淋漓的墨色,枯湿浓淡均在一瞬间完成,整个画面所呈现的感觉是水与墨交融湿润之情态。
3.“色”与恣肆纵意
(1)卖画为生
李鱓在乾隆二年当过其在当任县令不到三年的时间,就被罢官。曾经也想再次跻身官场,终究没有实现。一直卖画到老。李鱓当时于扬州卖画,并且市场还是相当的可观。据郑板桥回顾乾隆十二年前后的画家收入道:“王篛林澍,金寿门农,李复堂善,黄松石树谷后名山,郑板桥燮……岁获千金,少亦数百金,以此知吾扬之重士也。”但是,虽然以卖画为生,但是李鱓却不喜这样的方式,当绘画作为一种商品去买卖,绘画的内容、形式等等都会受到市场的影响,就像李鱓 曾经感慨的那样: “余薄宦归来,空囊如洗。糊口砚田,终日埋头笔墨,以画为业,可慨也。”
(2)“色”之恣肆
《玉兰绣球图》这幅作品中以斜角取势,写湖石、玉兰、绣球,笔墨酣畅淋漓,技巧纯熟,率意中见纯真。石头以横笔侧锋横扫而成又略施赭色,树木则勾画皴擦而成,树叶以水墨绘成,浓淡干湿,阴阳向背,自然生动,画面中的玉兰和绣球花都是双钩稍稍用色晕染,整个画面重视设色和水墨结合的表现方法,在这幅作品中色彩不多都是稍加晕染,观者不难想到与之前大块面的设色作对比,更显恣肆潇洒。作品中的题诗:“索画催诗老兔泣,洒痕泪染青衫湿。才尽江淹梦久无,玉兰乱起书空笔。十月怀春剧可怜,许多桃李嗔頑色。天女多情扫落花,万千锦团成一。粉蝶因依不肯飞,风云同气何时觅。看饮图间软玉杯,水晶球动春风击。锦下落绣字。乾隆九年,岁在逢困之辜月。”可以看出,这一时期的李鱓处于人生的困顿之时,唯有寄情于能让自己恣肆的书画。
(3)“色”之纵意
李鱓到扬州后,接触到石涛泼墨破笔,继而学习石涛,笔致更为简练,墨色更为酣畅。所作花卉,不拘泥于法度,泼墨淋漓,纵横驰骋,于挥洒脱落中见规矩,不拘形似间得趣味。《冷艳幽香图》可谓是李鱓之一时期代表作,所绘梅雀、兰石、荷花鸳鸯、菊花鹌鹑、参差错落,疏密相间,笔墨淋漓,浑然天成。在用笔上,或写意,或双钩,墨色浓淡相间,干湿互用,形象极为生动,是画家在水墨花卉艺术上高超技艺的集中表现。尤其是第四幅作品的题识更是反映了李鱓在后期所追求的人生境界。题识:五斗辞官愿守贫,深秋篱下菊花新。昆虫草水间依附,造化天机远胜人。题识:野菊无人花自新,画完秋草画鹌鹑。野田亦有鹌鹑斗,关系输赢不到人。之二《花鸟鱼虫菜蔬图》大写意绘花草菜蔬、禽鸟鱼虫、从画面的处理来看,绘画技法老到但显草率,笔墨有轻浮之感似欠火候,是李鱓的衰年之作。尽管此册在笔墨上不尽如人意,但李鱓在章法营构、用色,还是下了一番功夫的。画幅上的用色更为大胆,依次颜色均为鲜亮之色却无浮躁之感。并且与诗、书、二者配合较为协调使画面气韵较为酣畅。第五开,《萱花蝴蝶图》题识:万事浮云过眼空,前人作画我相同。花花草草飞飞 ,尽付庄周一梦中。表明此刻的李鱓所追求的不再是那些功名和利禄而是老庄之道。
之三《花卉图》以大写意笔法为之,皆兴来之笔,或水仙、或荷花,或兰石,故妙趣别出,意韵天成。从风格来看,应是李鱓晚年之作,或枯笔焦墨,或湿笔淡墨,苍老拙重而倍极淹润,且多长题,书法亦劲健厚朴,极尽枯湿浓淡,轻重徐急之变,色精墨妙,诚如何维仆赞李鱓所云:“用笔奇恣,草草而成……白阳青藤不是过也。”
(作者单位:扬州大学美术与设计学院)
作者简介:徐 雯(1991-),女,江苏常州人,扬州大学美术与设计学院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美术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