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的数学,男生的数学
2016-10-10惠特尼Whitney
A.K.惠特尼(A.K.Whitney)
马晶晶/译
女生的数学,男生的数学
A.K.惠特尼(A.K.Whitney)
马晶晶/译
在印尼一个临时帐篷内的课堂上,学生们做着数学题
为什么在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中,女生参与度不如其同班的男生呢?
罗马尼亚的小镇布什泰尼是个远近闻名的滑雪胜地,风景优美。可对于有些人来说,早前4月147名女中学生在该镇体育馆的主馆内做数学题的场景,也许会更优美。女生不是应该讨厌数学吗?或者至少如芭比(Barbie)曾说过的那样,觉得数学“难”吗?
对这些女孩来说并非如此。今年共有来自包括美国、厄瓜多尔、俄罗斯和英国在内的39个国家的39支代表队参加了欧洲女子数学奥林匹克竞赛,超过了2015年30支代表队。这项始于2012年且赛程持续一周的奥数竞赛,初衷旨在鼓励更多的女生参与数学竞赛,其首倡者为巴斯大学的数学教授杰夫·史密斯(Jeff Smith),他认为这真是个令人振奋的进步。
“在国际数学竞赛中存在着一个问题,那就是女生参与的比例太低了。”史密斯说道,他还指出在诸如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这样的世界大赛中,女生参与比例尤其低,只有1/10的参赛者是女生,甚至许多参赛队一个女生都没有(2015年,21年来首次夺冠的美国国家队里全是男生)。
史密斯还注意到,当中国从2002年开始每年专门设立女子竞赛之后,中国在不限性别的国际代表队中的女生增多了。尽管他没有很肯定地说这是直接原因,但他认为欧洲女生也拥有自己的奥林匹克竞赛——该比赛与以男性为主的比赛的题目难度相当——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赞成这个主意。“有些人心存疑虑,有些人则热情高涨,”他说道,“关于女子单独竞赛,人们有两种看法。一种认为这是女权主义行为,旨在为年轻女性带来更多机会,最终这种比赛因实现初衷而被废除;另一种观点则认为这是对女性的侮辱,因为这暗示女子没有足够的实力参与公开竞争。”
对于女子单独比赛,有两种看法:一种认为是女权主义行为,另一种认为是看不起女性。2015年奥利弗·霍姆斯(Oliver Holmes)在《卫报》(The Guardian)刊登的一篇文章中集中讨论了第二种观点,并引用了一名女子国际奥林匹克瑞典参赛者兼主管瑞典学术数学比赛的女数学教授的话,她认为女子奥林匹克竞赛是“二流的比赛” 。
可是许多亲身参与了欧洲女子数学奥林匹克竞赛的选手对这种观点不能认同。珍妮·伊格莱西亚斯(Jenny Iglesias)是今年美国国家代表队的主要指导老师,认为这对那些喜欢数学的女生是个很好的机会,不仅能积累重大比赛的经验,更有信心尝试其他赛事,还能扩大交往面,促进交流,“不至于成为在场的唯一女性”。正在攻读卡内基梅隆大学数学博士学位的伊格莱西亚斯,参加了中国女子数学奥林匹克竞赛并收获多多,其中包括一次旅行机会。
可是如果欧洲奥林匹克竞赛日益风行标志着女子确实对数学比赛兴趣浓厚,为什么在国际奥林匹克竞赛中仍有性别差异呢?2009年经济学家格伦·埃利森(Glenn Ellison)和阿什利·斯旺森(Ashley Swanson)的一份关于性别与数学竞赛的研究发现:参加像国际奥林匹克这样的赛事需先参加资格赛,而美国女生参赛人数少于男生。还有,即便参加了这些资格赛的女生也大多来自小范围的名牌学校;同时参赛男生则来自全国各地,由此作者得出结论,大多数学校没有鼓励女生学数学。
美国高中数学竞赛(American Math Contest 12)是最难的考试,得100分的考生中只有1/5是女生。100分(满分150分,即25道题,每题6分)以上者性别差距更大,只有1/10是女生。尽管两位作者引用制度性别歧视(systemic sexism)和成见威胁(stereotype threat)解释这其中可能的原因——并拒绝劳伦斯·萨默斯(Larry Summers)声名狼藉的“先天”差异论点——他们不愿给出确定的结论表示该领域需要“更多的研究”。
“在富裕社会中有一点改变了,人们对职业和教育的认识从实用变为了自我表现。”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每三年针对全球15岁学生所做的评估表明,2009年两性数学成绩中男生总体表现更好,可各国情况有所不同,比如阿尔巴尼亚女生表现更好,且高出男生10个百分点。瑞典也是女生表现更好,不过男女差距很小,在数学统计上可以忽略不计。然而在美国,通常女生数学成绩不如男生,2009年两性成绩差异达到20分。
加州大学圣塔芭芭拉分校的社会学教授玛利亚·查尔斯(Maria Charles)一直致力于研究全球两性数学成绩差异,认为这可能与美国的教育文化息息相关,即强调个人发展而非实际追求。查尔斯说:“在富裕社会中,我们对天性的认识、职业和教育目标发生改变,从原来更务实的心态,一种追求物质保障的投资变为自我表现。”
一个多世纪来,美国迎来了进步教育(progressive education),鼓励学生追求自己的兴趣爱好。但是美国民众普遍对STEM(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缺乏兴趣,对数学的畏惧和厌恶根深蒂固,这可能是因为在进步教育之前,该国本身的数学文化氛围就不浓厚。创办第一批学校的欧洲移民重视能陶冶情操的读写远胜于算术。只有在实际任务中,数学才有用武之地,直到19世纪美国才出现了第一个闻名于世的数学家——哈佛大学的本杰明·皮尔斯(Benjamin Peirce)教授(说到哈佛:直到建校近一个世纪之后才任命了数学教授—— 一名可能“嗜酒如命”的教授)。19世纪随着工业革命的到来,人们对数学有了更多关注,不过美国数学家真正在世界领域占有一席之地则是又一个世纪之后的事了。
查尔斯发现,当人们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教育喜好时,像美国这样工业化国家的女生太过信赖性别刻板印象(gender stereotypes),认为数学是男生的事——早在二年级时就产生了这种刻板印象——因为大家还在学习认识自我。许多女生在中学时对自己的数学能力丧失信心。
“如果你问一名小女孩,‘你长大想干什么?’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们长大后想干什么,不知道他们喜欢什么,不知道他们以后真正擅长的是什么,”查尔斯说道,“这样大家就轻易接受了刻板印象。”据她所讲,反而某些经济欠发达国家鼓励女生至少尝试学数学,因为STEM职业薪酬更高,能提高全家收入。
而在美国某些特定人群中也出现类似的情况。像来自中国、印度、韩国、日本和伊朗等国的移民会鼓励其女儿学习数学专业,比如STEM或者医学,第一代移民子女尤其如此,
那么到底美国关于女生的刻板印象从何而来,是个有趣的问题,因为即便在过去60年间刻板印象已发生变化。查尔斯在其《何种性别为科学?》(What Gender is Science ?)一文中写道,在19世纪,选择物理、天文和化学课的女生比男生多,原因在于这些课程有益于家务训练,而且与人文学科相比,对推理能力要求没那么高。
20世纪早期,算术与译码都被视为低贱的文书工作,因此诸多“计算员”(human computer,电子计算机发明前,专门从事数学计算工作的人员——译注)和计算机程序员通常都是女性。从上世纪50年代开始,这些领域有利可图,最终为男性垄断。太空竞赛与冷战都催生了科技热潮,这也就说得通了。计算机技术领域成为男性人才荟萃之地,七八十年代硅谷的崛起强化了这一点。
但是当我们试图解决各个国家数学性别差距时,最有用的也许是看看那些不拘泥于刻板印象的女子,如带队参加欧洲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美国国家队的指导老师伊格莱西亚斯;麻省理工大学的博士生、美国队的另一名指导老师龚雪莉(Sherry Gong);以及两名参赛者,加州高三学生梁赛琳(Celine Liang)和郭德米(Demi Guo)。四人的父母都至少有一位在STEM或医学领域工作。此外她们都说在各个求学阶段学校老师都鼓励她们参加数学比赛。当谈及鼓励学生学习STEM专业时,以上种种因素都会被提及以示不同。
还有就是自信。“解不出一道题时,会有一点点郁闷,但不要因为解不出一道题而灰心气馁。”梁赛琳给中学生提建议时这样说道。
不过即使是专心致志的人信心有时也会动摇。在2007年成为美国第二个在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中获得金奖的女生龚雪莉,回想起她的指导老师梅勒妮·伍德(Melanie Wood,美国队第一位获得金奖的女生)在比赛期间给她鼓舞士气,“我觉得答题很不理想,但是……她说女生一般会低估自己的表现。”龚赛琳说道。
虽然如今的选手希望美国队以后能继续参与欧洲女子数学奥林匹克竞赛,而未来这样的比赛终究会没必要存在,这些年轻的数学家并不会因为想到这一点而感到沮丧。
“对于更多女生来说多了个机会,这是件好事,”龚赛琳说,“现在这种比赛很有必要,因为别无选择。”
原文标题: Math for Girls,Math for Boy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