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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媒介受众主体二律背反身份表征
——兼议新媒介诱发的审美迷思

2016-09-29李有军

文艺评论 2016年8期
关键词:话语媒介建构

○李有军

焦点观察

新媒介受众主体二律背反身份表征
——兼议新媒介诱发的审美迷思

○李有军

一、媒介与受众:信息时代深层命题

人类社会历次媒介形态的变迁,都会引发一系列关乎其本身亦即其与人的社会实践与精神维度的异变。从口语时代、印刷时代、电子时代到当下的信息时代,媒介的变迁亦引发了关乎主体性的人精神审美层面的变化。任何一种新的发明和技术都是新的媒介形态,充当了麦克卢汉所言的人的肢体或中枢神经系统的延伸,对受众的生活、精神、思维滋生影响。以计算机数据化信息为基础,新媒介及其引发的社会效应颠覆了以往社会关系结构和受众审美心理模态,成为以互联网为基本构架的信息社会研究的深层课题。麦克卢汉宣扬“热媒介”的“高清晰度”和传导庞大的信息的特质正契合了新媒介的基本内涵。虚拟的互联网与现世人的生存由新媒介信息载体予以美妙的融合。

基于马克思社会关系由社会生产力改变而变化学说,鲍德里亚认为“手推磨产生的是封建主的社会,蒸汽机产生的是工业资本家的社会,那么消费社会的产生就是因为现代电子媒介的出现”①。新媒介改变了公众的行为方式与社会结构模态,人们的现实生存时空与虚拟的网络空间前所未有地融为一体,成为一个有效运作的系统。人们被建构的商品符号价值所影响,言行无法规避地受到符号的左右和操纵。麦克卢汉提出“媒介即讯息”的经典理论,声言“任何技术都逐渐创造出一种全新的人的环境,环境并非消极的包装用品,而是积极的作用机制”②。麦氏正是前瞻性地认识到媒介对受众的能动作用机制,新媒介的勃兴及其相伴而生的价值观念滋生,改变了受众的思维模式与生存样态,将物质形态的媒介载体延伸到了关乎人存在的精神审美层面。

自上世纪90年代以降,新媒介空前发展且广泛地影响了我国政治、经济、社会和文化等各个领域。电脑和互联网无疑成为整个生产关系组织的枢纽和人与社会关系构建的关键。网络社区、微博、微信等日益成为人们获取讯息、分享娱乐、表达诉求的主要媒介。基于电脑为平台的数字信息系统为人们的生产和生活提供了超乎想象的可能,新媒介仅用十来年时间就已经享有了传统媒体(报纸、广播等)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才拥有的受众。据“中国互联网信息中心(CNNIC)的统计数据表明截至2012年底,中国网民数量达到5.64亿人,互联网普及率为42.1%……其中微博、微信用户都超过3亿。”③而2012年之后的微信、微博等新媒介软件应用更是飞速扩大其受众群,受众已非传统意义受众身份,本身亦是媒介载体参与了讯息的建构和传播,人真正意义实现了以信息的接受者与建构者双重身份并居。

特伦斯·戈登参透了麦氏关于新的媒介形态所引发的深度命题,他认为麦氏明晰地指出了理解一切新技术的路径:“不是理解新技术本身,而是理解新技术间的相互关系及其与旧技术的关系,尤其理解新技术与我们的关系。”④故而新媒介与“旧”媒介的关系,及其与人的关系成为研究新媒介的途径。而就新媒介与受众主体的关系生态而言,可从实践主体与审美主体维度管窥。受众的实践主体维度是把人置于历史运动中,即马克思所言的实践主体的“现实的人”⑤;审美主体则是关注人的精神主体性,聚焦受众的精神世界的能动性、自由自主性。媒介与人的关系则是客观世界的“外宇宙”和人的审美主体的“内宇宙”的互相结合。

二、新媒介受众实践主体的二律背反⑥处境

(一)传统媒介的“他者”面孔

以互联网为主体表征的新生媒介充当了传统媒介的“他者”。“他者”(the other)是一个与主体存在冲突且又紧密关联的参照。新旧媒介的更替,凸显了二者间矛盾且依存的关系。黑格尔在《精神现象学》中认为“他者”的显现对构成主体的“自我意识”是必不可少的,“因为它们彼此相互地承认着它们自己”⑦。新媒介受众在获得海量信息的同时,也悄然间历经了其带来的全新内心体验和价值位移。

新媒介受众绝对掌控话语权而打破了传统媒体对话语权的垄断,传统媒体受众是信息的被动接受者,处于集体“失语”的状态,受众单向度地接受信息,而无法给予信息建构主体及时反馈。而新媒介依托其传播形态的交互性、时效性,使受众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话语主导权,自由自主地通过网络社区、微博、微信等话语平台表达诉求与宣扬主体意识。福柯对话语权有过精辟的阐释,主张话语亦是权力,权力通过话语媒介在文化机制中起作用。传统媒介假借话语权的垄断来实现对受众的信息传达,完成意识形态的建构,亦如阿尔都塞宣扬的“意识形态国家机器”。此外,媒介话语权的垄断与葛兰西主张的“文化领导权”占有如出一辙。福柯强调“权力存在于话语、制度、客体以及身份的创造之中。一切与通过一种特定的方式创造和再造世界相关的东西都是权力。”⑧而新媒介正是通过网络社区、微博等创造和再造与公众生活领域息息相关的诸种话语表达和诉求。福柯认为话语构造了话题,它界定和生产了知识的各种对象,控制着一个话题能被有意义地谈论和追问的方法。它还影响着各种观念被投入实践和被用来规范他人行为的方式。福柯对话语内涵的表述与葛兰西对文化领导权的认识极其相似,都在强调通过话语媒介来影响各种观念被投入和被用来规范他人行为的方式。新媒介受众自当拥有话语主导权后,获得了控制话语的有意义谈论和追问,且掌握了观念的制定与传达。于是人们生活的现实世界的“意义和意义实践因而是在话语范围内被建构的”⑨,这是传统媒体作梦都不敢想的事情。传统媒体信息的发布通常要经过“官方”审核;公众信息与重大事件的新闻发布需要经过审慎评估,顾及信息散播后的社会效应,因此其建构的信息是经过“过滤”和遮蔽的。而作为“他者”姿态出现的新媒介,基于主体表达的碎片化,以及交互性极强的特质,完全颠覆了传统媒介对信息发布话语权的垄断,“把关人”不得不直面其权力的放逐。

新媒介通过网络文化形态来完成公共领域的建构,而文化则成为由主体间性产生、公众集体信奉的现象,建构公共领域的源泉与载体。网络文化有益于提供同一性的源泉、社会交往的途径和共同体的意识。公共领域消减传统媒体沿袭的“官方意识形态”,充当了传统媒介的“他者”。在哈贝马斯看来公共领域实为通过理性表达和辩论来调和个体公民与社会组织(政府)的场域,“公共领域首先可以理解为一个私人集合而成的公众的领域;但私人随即就要求这一受上层控制的公共领域反对公共权力机关自身,以便就基本上已经属于私人,但仍然具有公共性质的商品交换和社会劳动领域中的一般交换规则等问题同公共权力机关展开讨论”⑩。个体通过公共领域对社会组织持有一种批判性的态度,以此来调和二者之间的关系。新媒介本身完成了在另一向度上对传统媒体造成的人文困境的批评与校正。传统媒体宣扬的媒介信息实质为阿尔都塞言说的“意识形态国家机器”,实以“润物细无声”的模态来完成颇具国家意识的价值观谱系的建构。对于传统媒体建构的官方意识形态,新媒介持有本能的质疑和警惕性的批判,“它是一套貌似温和却弥漫着神秘暴力的社会调控工具”⑪,受众享有信息的多维度解读,同时受众作为信息的建构主体怀着对传统媒介炮制信息的质疑与批判。而这种质疑与批判更多本着人本意识展开,客观上促使网络空间颇具人本意识的公共领域的形成,同时也成为培育“市民精神”的“土壤”,使“民众”有能力对公共领域本身和国家的诸项实践进行批判性思考。

(二)自反性:“他者”的“他者”

新媒介的纵深发展又呈现出背离其宗旨的另类文化形态表征,沦为“他者”的“他者”。新媒介受众兼具信息接受者和缔造者双重角色,从传统媒体受众主体的被贬抑和遮蔽,到新媒介时代受众主体性的重新建构,直至“受众在充分实现‘自我’的同时,开始走向了异化的‘非我’”⑫。

受众在持有话语的生产与主导权后的争鸣论战形如霍布斯宣扬的“人人反对人人”。利用新媒介平台,受众通过微博、微信、网络社区等自由言说,表象似乎是对传统媒介及其以往受众生存样态的“他者”嘲讽,实则在话语的“狂欢化”后又背离了“初衷”,走上了非理性的“歧途”。基于受众主体知识背景、宗教信仰、认知能力等存有较大差别,必然出现话语表达的差异化和碎片化,人以虚拟身份持有话语权,使其部分话语的诉求呈现“宣泄”与非理性,自然形塑了受众话语的“狂欢化”。真正具有理性和深刻性的认知则淹没在海量话语之中,一些极具偏执性、极端性的话语宣扬者因善于把握受众心理,反而成为了网络社会的“意见领袖”。于是在“人人反对人人”的主体实践生态中滋生的“意见领袖”则颇具荒诞性地投射到受众的现实社会实践的生活之中。受众的虚拟身份表征与现实生活角色的人融为一体,话语权的获得亦在众声争鸣中被放逐。虚拟与现实身份表征的整合,就受众主体而言,完成了人的双重身份并居,告别了传统媒介所建构的主体二重身份的疏离状态。新媒介以其颇具变革特质的时效性和交互性使得空间与时间概念成为一个“瞬间”生成,人的双重身份亦在“瞬间”生成。

新媒介语境下“泛自由主义”兴起。新媒介讯息的传播与建构目前处于一个空前的自主性生态环境,由于讯息建构终端的多元性和“草根性”,公众往往会失去理性的判断而演变成为全民狂欢化式“讨伐”,甚至充斥“泄愤式”的谩骂和人身攻击,自然背离了新媒介美好的“初衷”,沦为自己的“他者”。

在新媒介语境下,经典的权威性日益遭受消减。循着知识精英话语权丧失,自然其固有的权威性亦随之消失。传统媒体在建构权威话语系统的同时,也在客观上造就了一大批经得起时代与受众考量的经典作品和话语符号系统,甚至许多作品被广大受众长期以来视为权威。然而,新媒介受众主体人人持有话语建构权利,客观上也造成经典作品与话语符号系统被“淹没”和贬低,经典作品和权威话语系统丧失了神圣感,如同本雅明眼中艺术作品“光晕”的褪去。麦克卢汉在《理解媒介》自叙曾言“这是忧虑的时代,因为电力技术的内爆迫使人承担义务并参与行动,它完全不顾及个人的任何‘观点’。观点的偏颇性和专一性在电力时代完全行不通,无论观点多么高尚。”⑬个体的观点无论是否前沿或者滞后,其均淹没于互联网意见群中。于是,新媒介又陷入了对自身的迷茫,精神维度认同的同一性再无可能,个体意识的张扬导致了个体与共同体的相互分离。受众从面对传统媒体张扬主体性,其以传统媒体的“他者”面世,到最终在众声喧哗中失去主体性,受众作为实践主体陷入了二律背反的困境。

三、新媒介受众审美主体的悖论性身份表征

新媒介建构的网络空间虽通常被冠以虚拟性,而本质上它是作为一种存在而存在的,“它像季节和气候一样真实,并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影响我们人类世界甚至整个宇宙的生态”⑭,如一只看不见的手影响和塑造了受众的现实生活样态和精神审美追求。

(一)审美“理想国”的形塑

审美是人最为理想的生存境界,是灵魂的皈依之所和生命的依据。人的理想生存状态应当是海德格尔所言“诗意的栖居”,自然新媒介时代的广大受众也不例外。正因为人的“自意识的、能够静思自己的对象并能将该对象无限制扩大的本能”⑮,使人的审美接受的活动成为创新的驱动,新媒介的审美接受活动的意义也许就在这里,它给人的生命主动提供了克服障碍、进入自由境界的力量。追求新媒介语境下人的自由和解放,能够拥有海德格尔“诗意的栖居”生活状态,毋庸置疑成为人们首选的理想生活。“人的解放和自由既是一个现实的历史过程,又是人的一种终极性价值追求……也就是说,人的自由和解放的两种形式,实践的相对自由和解放与精神的绝对自由和解放。”⑯在海德格尔看来,诗意已非单纯的人生艺术追求,而是赋予整个生命意义的思考,是使有限生命追寻精神家园的路。新媒介意味着人类运用自己的理性开展的有目的活动,且充满着人的意志表征,加深了人对自身的认知。

新媒介发展及其相伴而生的价值观念的推动,在对受众生产生活格局全方位改变的同时,亦兴起精神审美视阈的“文艺复兴”,一定意义维度实现对广大受众的精神启蒙。在这个以互联网为终端的“王国”里,受众的身份表征处于二维的状态。有时其身份与现实生活中的主体是相一致的,有时则异变为自己的“他者”。颇具意义的是以虚拟身份活跃在网络社区的媒介受众不再受到现实生存层面的“外界”客观因素的制约,可以在这个虚拟的网络王国里“直抒胸臆”,呈现“本我”的状态。虚拟的审美“理想国”中受众以一个“符码”表征自己的社会角色,较少囿于现实身份的制约,受众间的关系亦演变为网络空间中索绪尔式的“言语”能指的博弈。由于公众话语权的掌握和传播终端的持有,必然使得意识形态的建构不再囿于官方意识形态的“授意”,于是更多的基于个体意识的生命言说与“小我”的底层叙事占据网络社区的大量空间。曾经属于现实社会精英阶层的光环竟闪耀在普通受众的头顶,普罗大众的个体生命体验和话语言说基于接近地气、接近生活的本真而更能引发受众的集体共鸣。于是,新媒介建构的审美“理想国”从某种意义上让更多的人体会到前所未有的“尊严”感,体味到现实生活之外网际传递的“温暖”,充当了现实生活中普罗大众的精神彼岸,寄托了现实生活辛苦劳作之外憧憬的“诗与远方”。

(二)信仰认同的迷失与物化的“幽灵”

新媒介依托其网络空间巨大的受众影响力扩大了公共领域辐射范围。受众日益卷入其间,貌似受众获得了主体性的认同,可现实境遇却引发我们的反思,它又逐渐形成了较为隐蔽的讯息建构主导权的垄断和标准的程序化模式,悄然间肢解与弱化了公众的审美批判空间和精神信仰的认同。表象看似人人享有主体意识追求颇具自由自觉的审美理想,而颇具喜剧性的是受众在追求主体审美“理想国”的途中,亦发现精神维度的自由自觉沦为丧失自由自觉,受众人人持有话语权到因没有统一的认同而最终导致人人丧失话语权,表象看似自由自主的言说实质上沦为无目的性的争鸣,受众的审美“理想国”亦走向迷失。人们终于不得不用冷静的眼光来重新审视各自的生活地位、相互关系。新媒介一方面使受众自我赋权、解放自己,另一方面亦在“奔赴”精神审美“理想国”途中使信仰认同感悄然迷失。受众在消减传统媒介的认同机制和价值趋向以及追求审美“理想国”的途中,却发现一切并不是自己原初想要的。诸如微博、微信以及其移动互联网业已成为受众消费时间精力的“主战场”。新媒介最具代表性的智能手机在给受众带来信息共享的同时,也在最大程度上挤压着受众的生存空间,受众会因远离手机而滋生焦虑感,在无味的刷屏中消磨时光。面对空前呈现的海量信息,受众的眼球总会无法聚焦,或者说拥有太多选择而导致无法选择,甚至同处一室而用网络交流,交往的时空发生裂变。故有人将智能手机比拟为给人类带来巨大危害的鸦片,区别是新媒介不仅消费物态的身体,同时也消磨精神。

新媒介在造就精神维度迷失的同时,亦为受众炮制了一个物欲的“类像”天堂,受众在无意识中被牵引而开始追逐别样的生活。“类像”在鲍德里亚看来是“指后现代社会大量复制、极度真实而又没有客观本源、没有任何所指的图像、形象和符号”⑰。新媒介的网络广告、微商等电子商务平台建构了一个符合审美乌托邦式的“类像”,其呈现为消费时代高标准的“理想生活”须以物质消费为基础,成功人生的标志就是高档甚至“奢侈”的商品消费。新媒介网络平台中“弥漫”的广告链接成为视频画面生成的常态,而各类网络广告、微博、微信等传达的生活模式,成为受众所追求的理想生活图景。新媒介的数字多媒体空前地调动了受众的视觉与听觉,其结果是“类像”世界成为客观现实世界的精确复制物。“在感性经验的范围内,类像这一彻头彻尾的人工制品和虚拟物品最终成为客观真实本身。”⑱受众接受“类像”的无意识建构,将新媒介塑造的“人工制品”和“虚拟物品”作为客观的理想对象追求。“类像”如同马尔库塞批判发达工业社会建构的“虚假的需求”,是消费时代社会体制要求建立的或者说默许的一种人的需要。马尔库塞认为发达的工业社会正是通过制造和满足这种虚假需求来左右人们的意识,支配人们的生活,并使社会控制在它所产生的新需求中固定下来。新媒介建构的生活“类像”,引领广大受众的对其不懈的追求。在追逐“虚假的需求”中审美主体渐次丧失对生活本真的追求。对此,鲍德里亚有更为深刻的理解,他认为新媒介所传递的信息实质为对现实存在的世界进行刻意的剪辑,戏剧化的曲解,以及把建构的符号转化为商品而赋予符号价值,对作为符号表征的内容进行宣扬和赞美,从而使人类生存状态符号化,离“诗意的栖居”越来越远。

新媒介在一定的意义上实现了人的自身发展与进步的理想目标。作为一种媒介形态客观上形成了其必然要遵循自己的积累方式与演化发展轨迹,事与愿违地离人原本设想的审美“理想国”越来越远,甚至发展成为某种试图将其自身规律强加于人类之上的外来力量,“它不但让人受禁锢而不自由,而且还瓦解了作为人类生存之根基的文化,并切断了人通往意义之源的道路”⑲,演变成为对人的控制,也就是马克思所说的产品反过来统治人的异化,马尔库塞批判的发达工业社会里单向度的人。

余论:反思与前瞻

麦克卢汉在20世纪60年代预言:“电子媒介使我们的中枢神经系统在全球范围内延伸,使我们顷刻之间与人类的一切经验互相关联。”⑳“超链接”正在成为数字化的意识流。新媒介的勃兴亦如人类社会诸次媒介革命一样引发受众的一系列身心变革。这种变化既有实践层面的,也有心理层面的。新媒介受众从实践主体(现实的人)和审美主体呈现出的二律背反性,实质上与柏拉图对于书写文字发明的担虑如出一辙。需要提及的核心问题在于以新媒介为典型的媒介技术本质而言是为社会生活和跨文化的交往提供了条件,而非导致其形成的原因。海森伯对此有着清晰的认识,他认为科技的拓展,最终形成人只能面对他自己,并非科技为媒介本身决定了什么。由于新媒介信息的时效性和影响的紧迫感,使得其对人们的心理造成的挤压感远远强于以前人们对于生活模式的可接受度,那么自然面对时间与心体之间的矛盾和强度,就需要人们来调整和适应。

新媒介受众的二律背反困境,实际上也是个恒久未解决的论题,是科学技术与人文精神永恒的悖论式命题,也是科技的飞速发展带来的人的生产和生活方式的变化以及与此相伴而生的价值观念之间的悖论。新媒介是人类运用自己的理性与智慧的结果,受众的二律背反困境意味着其并没有对人的本真生活状态有所改变,我们对于新媒介必须要保持理性反思和客观认知。受众从主体的被遮蔽到主体性的张扬,再到对主体性张扬的忧虑;从传统媒介时代受众的“他者”,到演变为“他者”的“他者”;从追求精神审美的“理想国”到在“理想国”中迷失;从实践主体与审美维度呈现的二律背反处境可以管窥新媒介诱发的审美迷思。新媒介受众历经人人的疯狂呐喊到集体的再度彷徨,表面的狂欢遮蔽了受众未曾走出的二律背反困境。韦伯认为20世纪人文理性逐渐处于失语和边缘化状态,与人“诗意的栖居”渐行渐远,工具理性是一把双刃剑,科技变革在给人类带来诸种利益的同时又面临着人类由极端理性走向极端非理性。新媒介在获取新生意义的同时,又失掉了原初审美的意义追求,看似荒诞不经的生活实质上是人生存的本真境遇。作为新的媒介形态,新媒介广泛且深刻地影响了受众的生活,在肯定其改变人类社会生产生活的同时,必须深刻地认识到新媒介的出现并未根本上实现人类诗意栖居的审美理想。

(作者单位: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 西安市艺术研究所)

①⑪⑰⑱赵一凡、张中载《西方文论关键词》[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6年版,第664页,第773页,第318页,第321页。

②④⑬⑳[加]马歇尔·麦克卢汉《理解媒介》[M],何道宽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1年版,第10页,第9页,第6页,第439页。

③唐绪军《中国新媒体发展报告NO.4(2013)》[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3版,第2页。

⑤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与克思恩格斯曾多次提出并阐述了关于新历史观及其研究方法的逻辑出发点。马克思恩格斯往往根据其论述、论战的不同需要,从不同角度来阐明自己的理论主张,主要为“现实、有生命的个人”。

⑥二律背反(antinomies)是18世纪德国古典哲学家康德(Immanuel Kant)在其代表作《纯粹理性批判》中提出的哲学基本概念。指主体双方各自依据普遍承认的原则建立起来的、公认为正确的两个命题之间的矛盾冲突。康德认为,由于人类理性认识的辩证性力图超越自己的经验界限去认识物体,误把宇宙理念当作认识对象,用说明现象的东西去说明它,这就必然产生二律背反。

⑦[德]黑格尔《精神现象学》(上)[M],贺麟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124页。

⑧[英]阿雷德·鲍尔德温等《文化研究导论》[M],陶东风等译,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年版,第97页。

⑨[英]斯图尔特·霍尔《表征》[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年版,第45页。

⑩哈贝马斯《公共领域的社会转型》[M],曹卫东等译,上海:学林出版社,1999年版,第32页。

⑫刘文辉《从“被时代”到“我时代”:新媒体语境下受众身份的重构与异化》[J],《上海交通大学学报》,2013年第5期。

⑭刘自力《新媒体带来的美学思考》[J],《文史哲》,2004年第5期。

⑮[英]罗素《西方哲学史》(下)[M],马元德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1年版,第349页。

⑯岳友熙《追寻诗意的栖居:现代性与审美教育》[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238页。

⑲王荣江《技术发展的二律背反与现代性的境及出路——对现代技术的解构与重构》[J],《苏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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