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日同盟持续性发展的动因
2016-09-29杨扬
杨扬
摘要 有关美日同盟的争论时来已久,由于是冷战的附属产品及其历史遗产,其在冷战后存在的必要性有诸多争议。但现实国际政治的发展,并没有阻止美日同盟强化的步伐。这一历史遗产能持续性发展,存在诸多的内外动因,即国际战略环境的不断变化、美日同盟职能的不断演进、可靠性需求在不断增加与同盟机制建设不断完善。
关键词 美日同盟 持续性发展 内外动因
国内外学术界有关美日同盟的争论,至今仍是一个热点问题。有关美日同盟“强化”与“弱化”之争,“渐进式”或“激进式”发展的争论,频现于中西方学术界。但无论怎样,作为双边互惠性同盟,它一直存在并不断演进,改变着东亚地区乃至全球的权力结构,成为美国国际战略的重要发展支撑。自然,这一发展变化能持续存在,是多重因素合力的结果。
一、国际战略环境的不断变化
国际战略环境,主要体现的是一定时期世界各种主要力量(包括国家、国家集团和非国家行为体)在国际社会的矛盾与共处、斗争与合作的总体态势,各主要行为体在战略上相互联系、相互作用、相互斗争所形成的世界全局性的大环境。自美日同盟成立以来,它以战略联盟方式而存在,深受国际战略环境的影响。尤其是以冷战的结束为临界点,国际战略环境的变化非常显著的,从而使美日同盟发生动态持续的变化。
冷战时期,国际战略环境可谓清晰可见,帝国主义阵营与社会主义阵营的敌对,使美日同盟的战略目标指向直接针对苏联,防止共产主义势力蔓延,压缩共产主义力量的生存空间。东亚地区成为美日同盟与苏联军事对抗的重点。美国主张与大多数东亚国家建立友好亲密的关系,并提供防御承诺,尤其是与日本、韩国和菲律宾签订了双边安全条约,这其中,美日同盟成为美国在东亚地区的联盟核心。自20世纪60年代后半期,尤其是从70年代晚期开始,在西伯利亚东部和东亚地区,苏联的常规武装力量和核力量显著加强并日益现代化。苏联不仅在远东地区的防御,而且在整个东亚地区的武装投射都大为加强。Seizaburo Sato, “Convergence and Divergence in East Asian and Western Security Interests: Part 1,” ADELPHI PAPERS 216, Spring 1987, pp.23-24. 20世纪80年代末,东欧社会主义国家经历了政治民主化、市场经济和受西方影响的对外开放历程,莫斯科的东亚盟国也经历了重大变化。美苏关系走向缓和,苏联从远东地区撤出了12万人的部队,包括大量的战舰、坦克和飞机。Alan D. Romberg, “The Future of U.S Alliances with Japan and Korea,” Critical ISSUES 1990.5, 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 New York, pp.8-9. 但美日同盟与苏联以彼此为对手的战略目标并没有发生根本变化。
冷战以苏联解体、东欧剧变而结束,美国以所谓的“胜利者”自居,两极格局最终解体,世界政治格局开始呈现“一超多强”的发展态势。这种状况也在逐渐改变和影响美日同盟的发展,如同盟内部体系美日两国的关系问题。从占领关系产生以来,美日同盟的发展从明显的不平等走向经济上的大致平等。这种关系的演进并不容易,但彼此间的盟约是存在的。Roger Buckley, US-Japan Alliance Diplomacy(1945—1990),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2, p.155. 国际战略环境的变化,促使美日同盟发生微妙的变化,二者的关系从附属型同盟关系走向渐进平等型伙伴关系,这也是美日同盟在对苏斗争的胜利中美国给予日本的最好回报。90年代初期,共同敌人苏联的消失,日本也加快走向政治大国的步伐,其外交自主性也日益增强。“今天,日本必须积极参与国际事务创造新的国际秩序,以便确保自身的安全与繁荣。日本外交政策必须发展,尽可能快地从小国走向大国型外交政策”。Roger Buckley, US-Japan Alliance Diplomacy(1945—1990),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2, p.173.这一时期美日贸易摩擦也不断增加;美国对日本在海湾战争中的表现也不满意,当美国要求日本在海湾地区运输准军事物资事,日本反应迟钝;在美国看来,日本只是一个免费搭便车的国家,它是最依赖海湾地区石油的国家,却对能源安全没有做出足够的贡献。在日本看来则完全不同,美国占世界人口的5%,却消费世界四分之一的能源,是在搭日本财政贡献的便车。Kenichiro Sasae, “Rethinking Japan-US Relations,” in ADELPHI PAPER 292, December 1994, pp.47-48.这些因素的综合促成了20世纪90年代初期美日同盟关系的漂流状态。
新现实主义提供了联盟形成与解散的直接解释,国家结盟被解释为权力或威胁的失衡。华尔兹的权力平衡理论主要集中于通过物质能力定义威胁,史蒂芬·沃尔特的威胁平衡理论则表明,虽然物质能力非常重要,但它应该被视为和其他因素的结合,如其他国家侵略性的目标、进攻性能力和地缘上的接近等。换言之,对威胁的感知决定联盟模式。Takafumi Ohtomo, “Bandwagoning to dampen suspicion: NATO and the US-Japan Alliance after the Cold War,”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of the Asia-Pacific, Vol.3, 2003, pp.31-32.对威胁的认知在逐渐改变美日同盟的发展。20世纪90年代中期后,中国的和平发展日益引起世界的关注,成为世界发展的焦点,“中国威胁论”充斥于东亚地区乃至整个世界。在美日看来,中国的发展必将改变东亚地区的权力结构,导致该地区的权力失衡,尤其是损害美国在东亚的利益,影响日本在东亚地区一贯谋求的主导权。美日同盟在经过短暂的漂流后把战略目标直指中国,以中国为战略“假想敌”。时至今日,对中国两面下注、接触与遏制战略并存的手段没有发生任何改变,既要发挥中国作为世界负责任大国的作用,又要防范中国对美日世界权力的冲击,继续塑造美日主导下的东亚乃至世界权力秩序。20世纪90年代的朝核危机,成为美日同盟强化的重要诱因,防止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扩散,维护美国在东亚地区的重要利益,是美日同盟必须共同面对的问题。基于这种考虑,美日同盟通过一系列动作强化彼此间的关系,成为东亚地区权力分布结构的主导者。1994年10月,美国国家安全事务助理约瑟夫·奈主张必须正确面对一个“大国化”的日本,“笼络日本”,反对“敲打日本”和“封锁日本”。奈氏的上台成为美国重新思考同盟关系的重要标志。1995年《美国国防部美日安保关系报告》和《美国东亚战略报告》都对日本的作用给予了积极的评价。肖晞、王立名:《冷战后美日同盟:从“漂流”到强化》,载《现代日本经济》,2006年第3期,第14页。1996年,美日签署《美日安全保障联合宣言》,同盟关系得以深化;1997年,两国签署新《美日防卫合作指针》;2000年,美国发表“阿米蒂奇报告”,即《美国和日本:共建成熟的战略伙伴关系》,进一步深化了美日之间的合作关系。
美日对威胁的认知,成为两国同盟深化的根本动力。1997年,美国助理国防部长科特·坎贝尔告诉日本政治家,美国主要面对五种安全威胁,即:(1)作为现实威胁的朝鲜的不稳定性;(2)未来15年作为潜在威胁的中俄关系;(3)作为不可忽视力量的中国军事力量的发展;(4)作为麻烦问题的台海两岸关系的不稳定性;(5)作为关注点的东南亚国家日益增长的军事支出。Hyun-Wook Kim, “Substantiating the cohesion of the post-cold war US-Japan alliance,” Australian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Affairs, Vol.65, No.3, 2011, p.343. 这些在美国看来的威胁,反映了当代国际政治的现实。东亚地区战略环境的不断变化,促使美日同盟继续强化。美日两国为应对这种所谓的“威胁”,不断采取措施推动同盟体系的发展,以寻求自身利益维护的机制和体系。从威胁源的认知来看,它使美日同盟在东亚地区获得生存的土壤,是其得以维系和发展的动力源泉,但实际上这些威胁源反映的只是东亚地区国际关系复杂性的基本现实态势。
“9·11”事件爆发后,恐怖主义是威胁世界和平与安全的主要障碍,成为全球共同打击的对象。美国以此为契机,在全球发动反恐战争,企图遏制恐怖主义的蔓延和发展。恐怖主义成为全球威胁源的事实进一步凸显,美日同盟也充分抓住战机,开展对恐怖主义的战争。日本利用打击恐怖主义之际,借船出海,从而推进其政治军事变革。在反恐战争中,日本表现了与布什主义的一致性,政策制定者与评论家把日本比喻为“远东的大英帝国”,日本也反复表明,不管“9·11”事件后英国对美国战略日程的贡献多大,美英联盟将是美日政策制定者为未来美日联盟所树立的典型。Christopher W Hughes, “Not quite the ‘Great Britain of the Far East: Japans security, the US-Japan alliance and the ‘war on terror in East Asia”, Cambridge Review of International Affairs, Vol. 20, No.2, 2007, p.326.2004年1月,日本应美国要求向伊拉克派遣了陆上自卫队,这是二战结束以来日本首次向战争发生地区出兵,也是日美同盟关系的重大突破。6月,日本又通过了《美军行动便利法案》等七项法案,赋予了日本参加美国带头发动的战争行动的权力。7月,日本发布《防卫白皮书》,声称自卫队今后将应美国的邀请参加各种国际性活动,强调自卫队要从“存在”转向在国际上“积极发挥作用”,把参与国际活动作为自卫队的基本任务。信强:《“次轴心”:日本在美国亚太安全布局中的角色转换》,载《世界经济与政治》,2014年第4期,第42页。美日联盟在反恐战争中获得强化,这得益于国际反恐形势的严峻性和反恐战争的艰巨性。这种国家行为体对非国家行为体的反恐战争,或者说恐怖主义对国家行为体构成的严重威胁,将是长期存在的,可谓是任重道远,深刻影响国际战略环境的变化。
大国关系的变化,不断影响和改变世界主要力量的关系重组。最为重要的是,中国的和平发展,必将深刻影响美日同盟的走向。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中国,在国际社会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正在与世界各主要国家构建新型大国关系。2005年9月,美国副国务卿佐利克就中美关系发表演讲,表示美国和中国是国际体系中两个重要的利益攸关的参与者,主张应该以务实态度对待中国。作为东亚地区的主要力量,中美日俄彼此之间力量相互制衡,左右东亚局势的发展。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大国在国际舞台上扮演的角色日益重要,改变了世界各主要国家的力量对比,凸显发展中国家在国际政治中的能力。尤其是2014年10月,中国提倡筹建的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的成立,更是反映了中国作为世界主要力量在国际舞台上的主要角色和作为负责任大国的能力。中国在全球政治中的影响力日益扩大,让美日感到有必要强化同盟关系。尤其是日本,虽然主张在美日同盟体系内强调更大程度上的独立自主,诸如2009年的鸠山政府主张对美独立,“美国领导的全球化时代正走向终结,我们正从单极世界走向多极世界”,但依然强调日美安保条约是日本对外政策的基石。日本就是要凭借与美国特殊的同盟关系,在东亚和美国之间发挥一个桥梁作用,以此提高日本在东亚的地位,并从中获取双份的收益。娄伟:《日本民主党执政与美日同盟变化》,载《东北亚论坛》,2010年第2期,第106页。由此看来,日本加强与美国的同盟关系,强化美日同盟的决心与愿望比美国更为强烈和紧迫。
国际战略环境是一个动态变化的过程,它深刻影响美日同盟的发展与未来走势。就目前而言,世界各主要力量尤其是东亚地区的主要大国,其实力的彼此消长而引发相互合作与斗争、共处与矛盾,都会对美日同盟的持续存在产生至关重要的影响。
二、美日同盟职能的不断演进
美日同盟走过了复杂的冷战时期,又经历了后冷战时代的转型,在冷战结束后能持续存在并日趋强化,这其中的原因主要来源于有关美日两国行为体及其联盟职能的不断演进。
1976年,施罗德主张联盟形成基于以下三个原因:(1)反对外部威胁;(2)通过协议约束来管控威胁;(3)提供一个强有力的国家来管控弱小国家。P. Schroeder, “Alliance, 1815—1945: Weapons of Power and Tools of Management,” in K.Knorr (ed.), Historical Dimensions of National Security Problems, Lawrence: University of Kansas Press, 1976, pp. 227-262. 强国对弱国与威胁国采取的都是控制或约束措施。从施罗德观点来看,联盟包括三种行为体,即强国、弱国与威胁国;两种行为,即威慑、控制或约束。强国总是一个霸权国家,并在维持联盟的过程中发挥领导作用,弱国很明显并不如其他成员强大,但并不一定有恶意的目的。威胁国或强或弱,其他联盟成员并不完全信任他们,因为他们过去具有富有野心的行为。在这种联盟框架内,如果弱国或威胁国试图反对霸权国家的偏好,则霸权国则会去改变他们的行为。施罗德的观点主要集中于如何影响弱国和威胁国的行为。Takafumi Ohtomo, “Bandwagoning to Dampen Suspicion: NATO and the US-Japan Alliance after the Cold War,”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of the Asia-Pacific, Vol.3, 2003, p.41.冷战时期,美国通过美日联盟来制约苏联,对苏形成一种现实的威慑,阻止苏联在东亚乃至亚太地区的权力扩张;同时,利用同盟体系内美日地位的不平等,有效地管理、控制与约束日本,使其不脱离美日同盟的缰绳而维系同盟体系的存在以至于不损害美国在东亚地区的利益。从本质而言,这一时期的美日同盟更多体现的是美国对日本管控与对苏联的威慑,同盟本身反映的是一种不平等的成员国之间的单向度作用,或者是同盟体系内强国对弱国的单向行为。
理论是向前发展的,帕特里夏·维特斯曼试图扩展施罗德的理论,主张联盟体内不仅仅是强国对弱国的控制,而且是实力相当的国家相互控制。但她没有讨论同盟内二流国家和威胁国为什么接受强国的要求,这其实还是一种单向度的作用。
在同盟体系内,存在三种主要职能,即抵抗外部威胁、控制外部风险、掌控内部冒险。这三种职能更多通过强国来完成。美日同盟的发展,亦是如此。当出现威胁源时,美日根据彼此的盟约与协议会采取行动设法遏制其发展。抵御外部威胁,成为同盟各国的共同职能。冷战时期,美国总是试图使日本相信,日本正面临来自苏联的威胁,必须加强与美国的军事合作;伴随着苏联侵入阿富汗,日本开始在北方领土部署军力,并抑制中国以保持海上安全的畅通;1982年中曾根康弘就职之时,开始强调高度关注日本附近苏联军力的增强,日本开始分析其防御战略,并担心其自卫队遭受来自苏联的攻击。作为美日同盟的领导者,美国更是冲在遏制苏联的最前沿。冷战结束后,美日同盟以中国为共同的潜在敌人,极力遏制中国的发展。20世纪90年代中期,美国鼓励日本接受新的军事角色,不断发展新的军事能力,日本将承担更多的责任,使美日同盟重获新生,Thomas J. Christensen, “China, the U.S.-Japan Alliance, and the Security Dilemma in East Asia,” International Security, Vol.23, No.4, 1999, p.61.充当遏制中国的马前卒。控制外部风险,是美日联盟的重要职能。冷战后,台海危机一直是美日同盟高度关注的重要议题。《美日安全保障联合宣言》、新《美日防卫合作指针》等条约将台湾问题纳入其同盟义务范围之内,“周边事态法”涉及台海问题,有效管控台海危机,确保美日在台湾地区的利益,是美日同盟所谓的职责。尚不知,这种以损害第三方利益为前提的管理外部风险的职能加剧了东亚地区的冲突和危机,破坏了东亚地区的和平、稳定与良性发展。朝核危机是20世纪90年代美日同盟面对的又一重要风险,如何处理朝核危机,是困扰这一同盟的难题。自1993年第一次朝核危机以来,美日同盟可谓是软硬兼施,胡萝卜和大棒并用,并在六方会谈的框架内实施多边主义政策,也未能妥善处理好这一事关东北亚局势安危的外部风险。掌控联盟内部冒险是一个同盟的第三重要职能,诸如有效管理联盟成员,管控其行为,而使同盟体系不遭受重创或解体。通常而言,这是同盟体系内强国的主要行为,对弱国进行合理约束,通过协议、条约和相应的机制规范各成员国的行为。美日同盟体系内,作为国家行为体的美日两国,通过《日美安全保障条约》《日美行政协定》《新日美安全条约》《安保共同宣言》、新《美日防卫合作指针》《美日共同声明》《日美首脑会谈共同声明》等文件规定两国的权利与义务,同时也是对彼此行为的有效约束,两国都是在诸多文件规范下实践其自身的行为,而不能超越彼此签订的协定和其他国际机制。控制成员国的行为,而不使其采取冒险行为,维系同盟的长期性。虽然2012年11月美国参议院全体会议决定,在2013年财年“国防授权法案”中增加一个附加条款,明确规定美国对日防卫义务的《日美安保条约》的第五条适用于钓鱼岛,但美国在同盟体系内始终管控日本在钓鱼岛问题上的态度,防止中日冲突的升级,极力避免中日两国擦枪走火。美国政府通过不支持日本对钓鱼岛的主权问题而发出信号限制它的盟国。奥巴马政府意识到,在主权问题上支持日本将承担风险,这在东京市长石原慎太郎所采取的挑衅姿态中有反映。因此美国立场的宗旨在于减轻日本放弃主权的恐惧并阻止东京进一步升级危机。Matteo Dian, The Evolution of the US-Japan Alliance: the eagle and the chrysanthemum, Oxford: CP, 2014, p.189. 管理好日本在国际冲突中咄咄逼人的态势,使其克制错误行径,采取理性态度,规避美日同盟卷入中日冲突,这对美国也是最佳的战略选择,也是维护美日同盟长期存在的重要举措。
后冷战时代,随着国际环境的发展变化,美日同盟的职能也在不断演进。向他者保证是同盟的重要职能,是强者向他者的保证。他者,即同盟体系内的弱小国家和威胁国家。作为霸权国家的美国,不仅是管控好相对弱小的日本与所谓的威胁源(诸如美日认为的中国、朝鲜等),而且要向他者保证,使其能处于一个相对和平和相对稳定的国际体系内。美日同盟本身是一个非对称同盟,体系内双方虽然具备法律上的平等地位,但在权利行使与实践操作中这种非对称性非常明显。正是这种非对称性,让日本在不断追求自身的独立和平等权。因此,美国在同盟体系内保证日本的权利与义务,保证帮助日本实现其特定的战略目标,诸如走向正常化国家,迈入政治大国的行列,甚至帮助日本摆脱战后体制的束缚。2000年,时任美国国务卿的科林·鲍威尔在与日本国防部官员交谈时指出:“华盛顿态度非常明确,欢迎日本做出更大贡献并成为更为平等的联盟伙伴。”Takashi Oka, “US-Japan Alliance: the Political Dimension,” Asia-Pacific Review, Vol.8, No.1, 2001, p.11.奥巴马访日时明确表示,美国对日本行使集体自卫权所做的努力表示支持,鼓励日本修改宪法解释,配合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行使“集体防卫”。吕耀东:《日美同盟“现代化”的战略意图》,载《当代世界》,2014年第6期,第26页。美国对所谓的威胁国或“潜在敌人”,也并不完全就是遏制和阻止其发展,而是“两面下注”,采取积极的政策。美国希望中国发挥负责任的大国作用,中美是“利益攸关方”。2009年11月,美国总统奥巴马在发表亚洲政策演讲时表示“美国并不谋求遏制中国”。向他者保证,充分展示了美日同盟在后冷战时代所面临的重要职能。
向强者发声,即同盟体系内弱小国家向强国表达利益诉求,成为同盟的重要职能。美日同盟的发展过程,也是相对弱势的日本不断向美国发声,表达自我利益诉求的过程。冷战时期,从同盟成员国地位而言,日本处于被占领状态而依附于美国,日本成为对抗社会主义阵营的“桥头堡”和“前哨”。同盟地位的非平等性决定了日本在冷战时期并没有形成真正的发声机制,难以表达自我的相关利益,成为美日同盟的被动接受者,而不是同盟利益能动的创造者。冷战结束后,日本的独立自主性日益增强,日本在同盟内发声也逐渐增多,不断表达自我利益的要求,寻求与美国在同盟内的平等性和自主性地位,实现其战略利益和战略目标。日本的经济能力为其在同盟内发声提供了战略支撑,其经济力为日本提供了战略缓冲,这强化了日本作为岛国的地缘战略地位以及与美国的同盟。同时,这一强大经济力为实现外交政策利益提供了重要工具。Thomas U.Berger,Redefining Japan & the US-Japan Alliance,New York:Japan Society,2004, p.12. 冷战后日本加快“正常化”国家步伐,诸如向美表达希望加入联合国常任理事国,美国积极回应表示支持日本“入常”。日本要求修改宪法第九条,在国际社会开展海外军事行动,行使美日同盟内的“集体自卫权”来配合美国的全球战略行动。这也获得了美国相应的支持与认同。日本外交与安全政策的正常化,伴随着美日同盟的更新与强化,都是对美表达利益诉求的过程。
美国国际关系学者兰德尔·施韦勒提出同盟的一个重要职能是追随他者(强者)获取利益。“追随”战略这一词汇最早出现于华尔兹的《国际政治理论》用来描述国际联盟行为。在他的权力平衡理论的结构模型中,他使用“追随”来描述“平衡”的对立面:追随指的是加入一个更强大的联盟,平衡意味着与弱者的结盟。在他后来的著作中,华尔兹使“追随”的定义更为丰满:“追随包括不平等的交易;脆弱的国家对支配性强国做出不对称妥协并接受这一附属型角色……追随是对压力(潜在的或显现的)的适应……更为重要的是,“追随”表达了支持或容忍主要盟国非法行为的意愿。”Randall L. Schweller, “Bandwagoning for Profit: Bringing the Revisionist State Back In”, International Security, Vol. 19, No.1 , 1994, p.80. 美日同盟在发展过程中日本一向奉行“与强者为伍”的外交政策,追求自我利益。加入“强者同盟”,是日本一贯的外交思维。自美日同盟形成以来,日本奉行“脱亚入美”政策,再到“亲美入亚”,体现了日本外交政策中的“蝙蝠性格”。正是这一外交思维在同盟中使日本获得足够利益。日本通过“搭便车”,从美日同盟中获取政治、安全、经济收益。美国不仅为日本提供了自冷战以来的核“保护伞”,又在冷战结束后为日本走向“正常化”国家铺平了道路。近年来,美日同盟通过《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谈判支持日本的经济改革和振兴,TPP谈判也是实现美日同盟强化的重要步骤。
三、可靠性需求在不断增加
国家形成同盟具有多种原因,这些原因的背后存在一个可靠性的假设。也就是说,当国家都抱有积极的期望,即联盟在冲突事件中有所作为,因此它们愿意选择去和他者结盟。一个国家通过联盟来实现的安全程度只是和寻求联盟者相信其伙伴会遵守其责任相关。Mark J. C. Crescenzi, Jacob D. Kathman, Katja B. Kleinbera, Reed M. Wood, “Reliability, Reputation, and Alliance Formation,” International Studies Quarterly, Vol.56, 2012, p.260. 可靠性需求,是联盟成员国通过同盟体系内他者提供公共物品而满足自我利益的要求。在联盟的发展过程中,可靠性需求作为联盟成员国的一种期望始终存在并获得满足,并日益发展。就美日同盟来看,安全、政治与经济领域的可靠性需求在不断增加,并推动美日同盟的持续性发展。
国家面对安全威胁的时候,它们更倾向于加入联盟平衡而不是追随威胁的来源。施韦勒补充说,国家平衡战略只是为对抗那些挑战现状的安全威胁,但追随只是为了从现状变化中获取利益。冷战时期,美日同盟体系内,日本对美国的可靠性需求更多在于国家安全方面,如何通过美日同盟更好地维护日本的安全利益而不受外在威胁,这是日本高度关切的问题。美国的核力量以及其他军事存在,维护了日本的国家主权,使日本的可靠性需求得以满足,并情愿在美国的羽翼下存在与发展。对于美国而言,通过对日本的驻军,抵抗苏联在东亚地区的权力扩散,维护资本主义阵营的整体利益,这种利益需求获得满足,尤其是苏联解体,美国成为世界唯一的超级大国,这自然有美国从美日同盟中获益的原因。美日从双边同盟中获取绝对收益,这种需求在冷战时期主要来自于安全利益的满足与维护。冷战的结束,这一历史性遗产并没有寿终正寝,因为作为同盟成员的美日两国从同盟发展过程中看到了彼此带给对方的可靠性需求没有削弱,而是在与日俱增,这在很大程度上加剧了联盟体系的内聚力,双边同盟更显巩固与强化。
冷战结束后,美日双方给予彼此不仅是东亚地区的可靠性安全需求,随着安全威胁源的多元化,双方可靠性需求的发展走向全球。或者说,美日两国的安全利益需求已经不再局限于东亚地区,而是指向全球。20世纪90年代中国军力现代化获得长足发展,引起了日本的高度关注。过去20年里中国每年两位数的国防开支引起了日本媒体的广泛报道并激发了日本的想象——北京隐藏了称霸亚洲的野心,这成为日本高度重视它与美国安全联盟的重要原因。Jeff Kingston, Japan in Transformation, 1945—2010, New York: Routledge, 2011, pp.57-58.日本利用美日同盟制衡中国在东亚地区的影响力,以防止中国成为亚洲地区性霸主。美国在东亚存在广泛的利益,日本的安全需求也迎合了美国的需要,遏制中国的和平发展,预防其挑战美国亚太利益乃至改变它的世界霸主地位,这种互利性需求成为美日同盟的共同战略目标。美国在日本冲绳的驻军及其他军事设施的广泛存在,使美日同盟成为制约亚太各种力量的中心。也正因为如此,以美日同盟为核心的美国双边同盟体系成为亚太地区局势复杂化的重要诱因。美日安全利益的满足度来源于同盟内彼此给予对方所谓的“公共物品”,从而使彼此获得足够高度的心理认同,即强化了彼此的互信,使美日双边关系更为紧密。从朝鲜这个“威胁源”来看,它是美日同盟必须解决的共同议题,防止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扩散,成为同盟的重要责任与使命。朝鲜也因此成为日本外交政策考虑和国防态势评估的主要因素因素。随着1998年导弹试验,日本政府也热切加入了美国发展弹道导弹防御体系;2003年小泉政府签署了弹道导弹防御计划并使之成为国家安全的优先事项;2005年日本接受了新的防御计划指南,这提升了现有的联合开发部署弹道导弹防御的水平;2011年,日本计划在主要城市部署四艘驱逐舰和16枚地面基地的“爱国者”导弹。Jeff Kingston, Japan in Transformation, 1945—2010, New York: Routledge, 2011, pp.56-57.美国政府成为日本安全的坚强后盾,与日本一道遏止与应对朝核危机的爆发。朝核危机强化了美日同盟,对体系成员国而言,双方共同努力能持续为对方提供可靠性安全需求,同时也促进美日同盟的发展。
随着全球性与区域性战略环境的变化,美国更情愿把日本作为更平等的伙伴来对待,虽然双方一致认为华盛顿是二者中的强者。新日美防卫合作指针的实施过程,要求彼此更多地合作和两国各自军事设施的融合,这是实现更真实的互惠性同盟的第一步。Christopher B. Johnstone, “Strained Alliance: US-Japan Diplomacy in the Asian Financial Crisis,” Survival: Global Politics and Strategy, Vol.41, No.2, 1999, p.124. 安全利益的互惠性,使得美日可靠性需求逐步增加,尤其是2001年“9·11”事件后,两国给予彼此的这种需求以及同盟对安全这一“公共产品”的供给更加旺盛。美日两国强调分享共同价值,并视为双方合作努力的核心。美日同盟现在有两个明显的特征:第一个是关于日本的传统防御和东北亚地区安全;第二个是全球性功能,即同盟被视为提升广泛的全球战略利益的工具。在2006年日美共同宣言中,同盟被描述为21世纪全球性合作之一。Nick Bisley, “Securing the ‘Anchor of Regional Stability? The Transformation of the US-Japan Alliance and East Asian Security”, Contemporary Southeast Asia, Vol.30, No.1, 2008, p.78.在阿富汗和伊拉克反恐战争中,日美合作反馈到双边安全条约不断升级的功能中,而且也是强调全球合作的重要性。为迎合美国反恐需求,日本在印度洋为联合航运补充燃料、派遣地面自卫队到伊拉克萨马沃地区从事重建工作。日本自卫队有新的授权,如果必要的话不仅要保护自己的成员,而且要保护美国和其他国家军事人员与难民。美日可靠性需求、彼此的安全利益合作已经走向全球,美日同盟的战略目标目标不再局限于东亚与亚太地区,而是意指全球,这是日美同盟发生的重大变化。
冷战结束前后,美日同盟的性质发生了根本性变化,从原来的政治性军事组织转化为军事性政治组织,直至今天甚至打上了经济烙印。同盟所强调的侧重点发生变化,即军事转向政治领域。在同盟体系内的美日两国政治上相互支持,作为互惠性同盟,美日在政治领域的可靠性需求日益增多,尤其是美国对日本的政治支持尤为明显。华盛顿鼓励日本采取措施强化美日同盟也相应地导致了日本出现自主的、独立的行为。日本为改变政治侏儒形象,通过美日同盟这一路径,为实现其政治利益提供便利。日本“借船出海”卷入伊拉克战争,即是日本利用美日同盟,扩大自身政治影响力,迈向政治大国的重要步伐。美日同盟是日本实现政治利益的重要工具,有助于日本提高国际政治地位。日本通过与美国在地区及全球范围的合作,以“平等伙伴”的身份、以“分担责任”的名义参与地区及国际安全与政治事务,有助于扩大日本在国际上的影响力。伊拉克战争后的美国饱受世界多国诟病,甚至遭到其欧洲盟国质疑,政治公信力严重下降。日本政府通过经济、政治手段,对美国留下的战争疮痍予以弥补,为其盟国提供政治支持。2002年1月,日本在东京召开国际大会协商阿富汗的重建援助问题,并保证提供50亿美元用于重建政府和国家的基础设施建设,并且该会议提供45亿美元的援助。同样,2003年有关伊拉克重建的国际捐赠会议上,日本保证提供50亿美元的财产与软贷款金融援助,通过伊拉克政府与国际组织予以分配。Christopher W Hughes, “Not Quite the ‘Great Britain of the Far East: Japans Security, the US-Japan Alliance and the ‘War on Terror in East Asia”, Cambridge Review of International Affairs, Vol. 20, NO.2, 2007, p.333.日本通过对外援助的手段为阿富汗、伊拉克等地区实施重建工作,改善美国日渐下滑的政治声誉与影响力。政治领域的可靠性需求持续发展,深化了美日同盟内部的合作。
随着国际关系学者奥尔森提出有关公共物品与集体行动的概念,奥尔森与泽克豪泽主要集中于联盟的经济理论,并主张越强大的国家,其在联盟内部承担的责任越大。同盟不仅是与军事冲突相关,而且与贸易紧密相连。一个中心观点便是一国更倾向于与同盟国而不是与非同盟国(或者对手)做贸易,因为他们对贸易所产生的安全外溢非常警惕。同盟提供了贸易的推动力,因为通过贸易获得的财富将增加同盟者之间的潜在军力,从内部贸易获得的收益价值将有益于积极的外部安全。Christopher Sprecher, “Alliance, Armed Conflict, and Cooperation: Theoretical Approaches and Empirical Evidence”, Journal of Peace Research, Vol.43, No.4, Special Issue on Alliances, 2006, pp.365-366. 美日同盟的发展也具有一定的经济色彩,其触角也开始渗透到经济领域。美日经济领域的相互需求在不断增加,虽然两国存在不断的贸易摩擦,但这并不影响同盟体系内二者关系发展的大局。2008年金融危机过程中,日本政府给予美国财政金融上的援助,为其提供搭便车的机会,帮助其走出经济困局;在反恐战争后对阿富汗、伊拉克的重建工作予以经济支持;在能源经济方面,虽然两国存在矛盾,但两国在能源进口方面也加强合作。两国在对外投资、跨国公司领域也彼此合作,深化经贸关系。美国力图通过跨太平洋伙伴关系,推进贸易自由化,促进经济增长,在多边金融论坛以及经济论坛方面保持紧密合作。虽然经贸领域不是美日同盟的重心,但两国的可靠性需求也在不断增加,随着全球化的发展和经贸关系的深化,以同盟体系为战略工具必将更为积极地推动两国的可靠性需求。
四、同盟机制建设不断完善
自美日同盟形成以来,美日两国就不断加强体系内的机制建设,以更好地巩固双边同盟,维系同盟的长期性存在与发展。双方从不同领域,政治的、军事的、与经济的;从不同视角,外部机制(诸如外部威胁源)、内部机制(诸如双边关系发展)加强和完善机制建设。因此,长期以来美日同盟的机制化建设成就已体现在美日关系的各个层面。美日同盟机制化建设不断完善,都是以日本逐渐成为美国的平等伙伴为前提的,这样更有利于促进双边关系机制化建设的对称性,而不是体现双边关系的依附性或附属性。
美日同盟的核心机制在于安全合作,无论是政治、军事与经济领域,都服务于美日的安全合作。安全是一个多元化的概念,其定义也呈现动态化的变化,安全机制也相应地发生变化并不断完善。安全是对免于威胁的追求、国家与社会维持其独立身份的能力、反对敌对力量的职能完整。冷战时期,美日安全合作主要着眼于抵御外部力量对美日本土的进攻,保卫国家领土免受外部攻击。因此,双方的安全合作侧重于军事安全,即它重视两个层面的相互作用——国家武装力量的进攻与防御能力,对彼此意图的感知;政治安全,即关注国家的组织能力、政府体系、给予政府合法性的意识形态。冷战结束后,安全概念发生变化,它不再局限于传统的军事安全与政治安全,而且包括诸多的非传统安全因素。因此,为适应安全形势的发展变化,美日安全合作机制更加健全和完善。经济安全(关注资源、金融和市场的获得,以支持可接受的福利程度和国家权力)、社会安全(关注社会复制语言、文化、社团传统模式的能力,进化过程中国家与民族的身份与习俗的再生能力)和环境安全(关注的是作为其他人类企业必要的支持系统,维护当地的和地球的生态圈),Barry Buzan, “New Patterns of Global Security in the Twenty-First Century,” International Affairs, Vol.67, No.3, , 1991, pp.432-433. 、社会安全和环境安全已成为冷战后时代美日安全合作的重要内容,并在安全合作的框架下强化机制建设。美国希望日本在维护地区安全中承担更多的风险与责任,来源于美日合作而产生的弹道导弹防御系统的基础设施与相互依赖将使两个盟国关系在未来趋于更加紧密。临界系统的直接采购和联合生产,诸如弹道导弹防御、联合打击战斗、联合直接攻击弹药,将使两个军事大国更加彼此协作与相互依赖。日本与美国海军就海上安全与自由航行问题相互合作,彼此协调。这些军事机制建设都将有助于改善美日同盟的深度与可靠性。William E. Rapp, “Past its Prime? The Future of the US-Japan Alliance,” Research Paper(Parameters), Summer 2004, pp.109-110.同地协作军队司令部将快速协调美日各自可部署的军力,类似地,美国空军与日本空军自卫队将在东京外的横田空军基地同地协作它们的空军和导弹防御指挥部。David Arase and Tsuneo Akaha, The US-Japan Alliance: Balancing soft and Hard Power in East Asia, New York: Routledge, 2010, p.46. 美日政治安全合作机制建设最核心的表现在推进日本国家正常化机制建设。近年来,日美就修改宪法、自卫队与入常等问题不断磋商,促使日本摆脱二战体制,重新回归到正常化国家。“如果日本在世界舞台上充分发挥其作用并成为安理会的积极成员国,有责任担当安理会永久成员国,并且宪法第九条也将得以重新审核检查。”Richard L. Armitage and Joseph R. Nye, “the US.-Japan Alliance: Getting Asia Right Through 2020,” Washington, D.C.: the Centre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 February 2007, p.21.
非传统安全合作机制建设在美日同盟体系中在不断深化。经济安全已成为21世纪美日同盟关注的重点内容。正如经济相互依赖并不会使维护安全的传统工具不相关,对于美日来说,忽视经济因素减轻或加剧安全环境这一方式并不正确。当前美日双边的和区域的贸易不平衡对美国国内支持的双边安全关系有着腐蚀性的影响。朝着超越双边关系的角度看,美日两国将更为紧密地工作以协调经济动力和不利于经济发展的因素。Mike M. Mochizuki, “ Economics and Security: A Conceptual Framework,” in edited by Michael J. Green and Patrick M. Cromin, The US-Japan Alliance: Past, Present and Future, New York: 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 Press, 1999, pp.244-245.2015年4月,日本首相安倍晋三与美国总统奥巴马举行首脑会谈,强调美日同盟在经济领域最大课题是《跨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协定》(TPP)问题,其意图是应对中国主导设立的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亚投行),遏制中国成为亚太地区规则和机制的制定者,通过TPP建立以美日为中心的新经济秩序。21世纪以来,美日网络经济合作被纳入机制化轨道。2011年11,美日互联网经济政策合作首次对话在东京举办,并决定每年在华盛顿与东京交替举行。美日网络安全的重要性日益凸显,两国网络空间安全合作受到高度重视,网络合作的机制化,即双方在协商合作的平台及内容上不断升级且常态化,并表现出起点高、跨机构、机制化、功能明确的鲜明特点。张景全、程鹏翔:《美日同盟新空域:网络及太空合作》,载《东北亚论坛》,2015年第1期,第87页。2011年6月,美日安全磋商会议首次在联合声明中将网络安全及太空安全纳入其中。9月,双方举办第一届双边安全战略政策对话,就加强网络攻击应对举办政策协商会议。2013年5月,美日网络对话形成战略性机制,并发表联合声明,形成真正的网络磋商机制。
美日两国之间建立了多层次的沟通系统与指挥结构。基于1960年《相互合作与安全条约》第四款,美日组织成立安全咨询委员会,随后于1973年成立安全咨询小组、1976年建立安全附属委员会和防御合作附属委员会。部长级的安全咨询委员会是管理其他组织的最高机构。冷战结束后,美日合作机制开始发展与完善。根据1997年新《美日防卫合作指针》,美日形成了两种机制,即综合性机制和双边协调机制。美日政府为双边计划、共同标准和程序的建立而发展综合性机制,不仅包括美国空军和日本自卫队,而且包含各自政府的相关机构。安全咨询委员会通过综合机制为提供政策指向继续发挥重要作用,防御合作附属委员会在双边工作中将为安全咨询委员会提供支持与帮助。《美日防卫合作指针》也规定了正常环境下双边协调机制的功能,主要包括如果在日本周围领域日本遭受武装进攻,两国相关机构将协调各自的活动。作为双边协调机制的一部分,美国空军与日本自卫队将在正常环境下建立双边协调中心。冷战结束后,美日两国拓展了1978年形成的双边协调中心,形成双边协调机制和综合机制,以服务于更广阔和多样化的协调活动,诸如双边防御计划和相互合作计划,共同预防标准的建立和共同程序的建立等,并且,两国重构了安全咨询委员会。通过军队改组美日军事指挥部布局出现两个主要变化,第一个是至2008年驻日美军座间基地司令部转型为具有机动性与准备性的联合任务军队指挥部,第二个是至2010年,日本府中海上自卫队防御指挥部迁移到横田空军基地,并且建立了双边和共同行动协调中心。Hyun-Wook Kim, “Substantiating the cohesion of the post-cold war US-Japan alliance,” Australian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Affairs, Vol.65, No.3, 2011, p.351-355. 此外,美日首脑热线、美日共同委员会等机制的形成,强化了同盟体系的机制化建设。
美日同盟虽然不如美英同盟那么具有内聚力,日本也不是远东的大英帝国,但相对于冷战时期,后冷战时代美日同盟的信任机制在不断加强。冷战时期美日之间的“依赖性同盟”向新世纪以来的美日“对称性同盟”转变,这种转变一方面体现日本在同盟体系内地位的上升,另一方面则强调美日互信机制建立的过程。日本作为国际社会大国角色的发挥,使美国认为日本是值得信赖的同盟与平等伙伴。尤其是日本在反恐战争中为美国排忧解难,以非军事方式支持美国的反恐战争,包括为战争后的重建工作提供大量的援助与救济。国际社会的不确定性因素在增加,美日为共生性利益而对彼此的承诺,大幅度增加了彼此的信任关系。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美日之间逐渐建立了多种安全性承诺之类的宣言、条约和备忘录,这种承诺虽然反映的是对国际社会不确定性问题的解决,但从本质上也反映了美日两国互信机制的深化。2015年4月,美国皮尤研究中心公布的民意调查显示,二战后,美日民众的互信程度日益升高,他们对彼此的信任也远高于对中国的信任。这也直接影响到美日双边关系的互信机制的构建,双方也正在加强军事互信、政治互信等方面的建设。此外,随着时间的推进,美日同盟多年的密切合作促使一大批与同盟紧密相连的政治、军事甚至是学术精英把自己的事业与同盟的存在、发展连为一体。这种人力资源的有效整合,促进了美日同盟互信机制的建设。
美日同盟经历了冷战的风云变幻,也度过了弥漫的战争硝烟,虽然经历过同盟的漂流期,也走过联盟的繁盛期;在美日同盟的漫长岁月里,虽然日本不时地强调独立自主,但这些并不意味着二者关系的松弛,即使是日本鸠山政府亦是如此,以美日双边关系为载体的美日同盟并未削弱,而是持续存在并始终不断向前发展,个中原因是多层次、多视角和多方面的。 国际战略环境的不断变化、美日同盟职能的不断演进、可靠性需求在不断增加与同盟机制建设不断完善等,这些因素综合而生成的内外动因,造就了美日同盟体系的持续性存在并日益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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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崔建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