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阅读是陪伴
2016-09-10潘静波
潘静波
迟子建的文字,像侧耳倾听,又似敞怀交流。时而徜徉于一个别样环境,时而感动于一种别样的人生。你恰似通过阅读在行走,在欣赏。
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感受,有时候打开一本书,不是为了获取知识,不是为了大开脑洞,更不是为了“杀时间”,而是为了享受,享受一种无声的陪伴。看迟子建的文字,我就有这样的感受。
与人和人之间讲究一个缘分一样,人和文字之间,也讲究个遇见的可能、喜好的程度。许多年前,偶然间读到了迟子建的散文,写的都是她的家乡北极村,质朴,带着温度。后来,又陆续读了她的一些小说,包括《额尔古纳河右岸》、《满洲国》、《越过云层的晴朗》、《群山之巅》、《白雪乌鸦》等长篇小说。不自觉地,喜欢上了她的文字。
她写出来的故事好看,又不乏冷静、凌厉,文字朴素,又往往细腻、动人。
比如《越过云层的晴朗》,是关于一条狗的故事。它自称“我”,自幼在训练营,被教官训练得很聪明,听得懂人话。直到有一天,它被自己的第一个主人带走……
“我”一生中有六个主人,这些主人,角色各异,除了地质勘察员,还有旅馆打杂的、伐木工、代生孩子的、整形医生、酒馆老板。它也在每位主人的不同称呼中,经历着一条狗所能经历的甜酸苦辣。
仅仅描写一条狗的生活,那就是动物世界文字版而已。书中更有意思的内容,是从“我”也就是一条狗的视角,看人类生活的那些事儿。它听得懂人话,有自己的喜好,就像是一部录音机或摄像机,悄悄记录着周围人的点点滴滴,那些世俗烟火,还有善良感动……
还如《群山之巅》,讲述了一个北方小镇的人和事。小镇名为龙盏镇,依山而建,山脉在春夏时节绿意盈盈,秋季五彩斑斓,冬天则被一场连着一场的雪,装扮得通体洁白。
镇上有个屠夫叫辛七杂,他喜欢拿着放大镜在太阳底下取火抽烟斗,说这样抽烟有股子不寻常的芳香。因为没孩子,和老婆领养了一个儿子,取名辛欣来。孩子备受疼爱,长大后却一直游手好闲,谁知有一天,竟然一时激愤杀害了自己养母,并强奸了小矮人姑娘安雪尔,逃亡进了深山。自此,小镇不再安静如昔。
但故事并没有局限在破案,而是由此延宕开来,展现了几个家庭、几代人半个多世纪来的生活。到了八十岁还喜欢骑马出行的鄂伦春女人绣娘、曾深爱过一个日本女人并被误认为逃兵的老头辛开溜、内心深藏着不可告人秘密的年轻姑娘唐眉、被同一个男人抛弃过两次的农村妇女单四嫂,一个个鲜活人物,各自述说着不足为外人道的过往和当下……
用真诚、好看的故事说话,用简单、灵动的文字表达,仔细想想,喜欢迟子建的作品,其实喜欢的就是这个。
可能是和自己从小的生活环境有关,迟子建的作品中,常常出现大自然的那些美好景色,而她又是发自内心地喜欢、赞美大自然。她还会不自觉地把目光,投向那些依靠着自然环境生存的少数人群。如《额尔古纳河右岸》中的鄂温克人,他们养驯鹿,在大山中、森林里不停地迁居,然而,“面对越来越繁华和陌生的世界,曾是这片土地主人的他们,成了现代世界的‘边缘人’,成了要接受救济和灵魂拯救的一群”。她深深理解他们内心深处的哀愁和孤独。
如果是看迟子建的长篇,还有个额外的收获,就是她往往会在结束的时候,写一篇跋或后记。这是我很喜欢看的部分。正是这一部分,让她的创作变得不那么神秘,她不惮于讲述自己的真实生活,也愿意提及她笔下的那些人物或场景的原型。通过这短短几页纸,你会更好地理解作品,了解一个更真實的迟子建,用她的话讲,“每个故事都有回忆”。
用罗伯特·麦基在《故事》一书中的一段话,来形容这般阅读感受很合适:“进入一个令人痴迷的新世界,去设身处地地体验一份初看起来似乎并不同于我们,而其内心却又和我们息息相通的,另一个人的生活。体验一个虚构的世界,却照亮我们的日常现实。我们并不希望逃避生活,而是希望发现生活,以焕然一新的试验性方式,去运用我们的思想,宣泄我们的情感,去欣赏,去学习,去增加生活的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