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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缩vs.地球:劳工环保主义的未来

2016-09-02崔西卡赫勒TrishKahle

国外社会科学前沿 2016年8期
关键词:矿工劳工工人

崔西·卡赫勒(Trish Kahle)张 骐/译

紧缩vs.地球:劳工环保主义的未来

崔西·卡赫勒(Trish Kahle)
张 骐/译

选自美国《异议》杂志2016年春季号

2015年9月,印第安纳州惠廷(Whiting)炼油厂外,参与工会组织的炼油工人在举行抗议活动

2015年11月,联合国巴黎气候变化大会举行期间,国际工会联合会(International Trade Union Confederation)成员和其他公民社会活动家开展了大规模的静坐活动,工会会员及其盟友约400人,占据了谈判会场附近的公共空间,持续数个小时。11月13日恐怖袭击后,法国政府对抗议活动颁布了禁令,当时禁令仍然有效,而这些人对此选择了无视。国际工会联合会希望谈判者重回谈判桌,采取重要措施将劳工的需求纳入谈判当中,以保证过渡时期的公平公正。他们要求的核心是确保那些环保可持续发展行业的工人能够得到再培训的机会,能够为建设新的、可持续发展的经济做出贡献。

这次行动,虽然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吸引了媒体的关注,但是并没有说服谈判者。巴黎协定中的“公正过渡”条款还停留在序言中(并不在协定的正文中,而这正是国际工会联合会成员所要求的),这更多的是一种致敬的含义而非采取国际行动的理由。但是至少它被提到了——不像化石燃料那样为气候危机负主要责任。在巴黎协定或其序言中,都没有出现化石燃料、煤、油、气或污染这样的词汇。

随着会谈的结束,世界各国领导人称赞这是一个全世界解决气候变化问题的“历史性转折点”,环保活动家克里斯·威廉姆斯(Chris Williams)则指出:“21年的条约和谈判都只是围绕主要问题停滞不前,而这一问题就是化石燃料的生产。”就装腔作势而言,这一协定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与此同时,20年碌碌无为所带来的后果正在一天天地显现。巴黎协定签署几周后,科学家确认2015年是有史以来最热的一年,这一年的温度比20世纪的平均气温高出1℃。那些最能感受到气候变化恶果的主要是贫穷的有色人种,而这些人在应对气候变化问题上的发言权也是最小的。

工人们已经被排除在了国际气候谈判之外,他们也没有参与进2008年之后脆弱的全球经济复苏。全球大约有1.97亿的失业人员,其中青年人占1/3。东南欧的失业人数居高不下,在饱受紧缩之苦的希腊,失业率仍然徘徊在24.6%,撒哈拉以南的非洲以及中东部分地区也是如此。

经合组织(OECD)经济体的情况也不乐观。在美国,经济复苏意味着是以牺牲中等收入的岗位作为代价,这种岗位每个小时能挣14~21美元,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份工资低、随叫随到、福利少的兼职工作。能源部门常常被称为美国经济复苏的命脉,随着石油跌破30美元一桶,该行业也大幅衰退。2015年,该行业削减了104514个岗位,而前一年只有4137个岗位被削减。因水力压裂技术而繁荣的北达科塔州,其就业增长从全美第一下降到了最后一名。

这一切发生在一个劳工运动衰退的时期,在面对世界经济重建时,这样的衰退使得劳工预期的生活标准无法得到维持,特别是在美国,这是一种政治倒退。工作的退化以及环境的恶化正在同时发生。好的工作不断消失,但是在任何地方,化石燃料的使用却没有减少。业内流传的“工作vs.环境”之谜仍然存在。从20世纪70年代国会讨论反污染立法开始,化石行业领导人断言这样的立法将会摧毁该行业高度工会化的就业。1971年,商会发出警告,认为《清洁空气法》(Clean Air Act)的通过将导致“整个行业”的崩溃,汽车行业的游说者预言这将是一场“商业灾难”。40年后,讨论的焦点还是一样的:传统基金会(Heritage Foundation)声称奥巴马的清洁能源计划将造成100万岗位的减少。西弗吉尼亚州议员雪莱·摩尔·卡皮托(Shelley Moore Capito)指出,新的煤炭法规将给该州的关键行业带来“不可恢复”的威胁。

这个案例中的问题是,环保法规从来都没有像污染法规反对者所声称的那样会摧毁整个行业的“好工作”,是化石燃料公司自身摧毁了这些“好工作”,这些公司背后是自由市场原教旨主义。《清洁空气法》通过10年后,美国比过去生产了更多的汽车和化石燃料,雇佣的人数也创历史新高。又过了10年,冷战结束,美国的化石燃料生产依旧保持强势,但是工作岗位在减少。

当然,并不仅仅是化石燃料。制造业工作岗位减少,工会密度降低,自由主义改革导致实际工资下降,这些都给美国整个工薪阶层的发展前景蒙上了阴影。在2008年金融危机期间,政府的紧缩政策与反工会措施,加剧了危机所带来的灾难,这些措施导致工作岗位十分稀缺,工人被恐吓作出让步。

在密歇根州弗林特(Flint)这样围绕汽车业建立的城市,这种转型的结果非常生动。全球化和“精益生产”的崛起已经把这个城市变成了一个会让当地人惊醒的噩梦,而这城市曾经是一个工业重镇:40年工资未涨,公共福利服务在削减,随之而来的经济衰退使得中等收入的行业很少还能在这个城市留下。在今天的弗林特,美国工薪阶层生活水平普遍下降,已经到了关系到生死存亡的危机时刻。2014年,城市应急官(emergency city manager)达内尔·厄利(Darnell Earley)透露,未经处理的水流进居民家中,是为了减少政府预算。达内尔·厄利是由州长里克·斯奈德(Rick Snyder)任命,不需要向当地的民众负民主责任。结果怎样了呢?腐蚀性的水将管道中的铅和其他污染物浸出。在弗林特,血液中含铅的儿童数量在一年里翻了一番,至少有87人感染了军团病——其中有9人死亡,弗林特的居民大多是黑人和低收入者,现在遭遇铅中毒,无法得到解决。情况非常糟糕,“每日秀”(Daily Show)的特雷弗·诺亚(Trevor Noah)向非洲国家呼吁来拯救这个“美国的村庄”。事实上,州长的应急管理团队将这个以黑人工薪阶层为主的城市置于这一境地,只是为了每天节省100美元。厄利完全可以拿自己的工资来支付这一差价,即使这样,他还能有14.35万美元带回家——这一数据比弗林特居民收入的中位数还要高出10.2万美元。现在,弗林特的居民仍然支付着美国最高的自来水费。

在弗林特东南70英里的底特律,一个相似的场景正在那里上演,只是细节有所不同。在那里,老师们正在抗议有毒危险的校园建筑。这是纯粹环境种族主义导致工业撤资的又一例证。老师们把照片传到了社交媒体上,在照片里,学校的墙壁上长出了蘑菇,走廊里老鼠乱窜。学校的安全质量降低,预算减少,引发劳工纠纷:从这一学年开始,老师们至少组织了4次以生病为借口的旷工行动。1月20日,老师们组织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旷工行动,几乎将底特律的整个公立学校系统陷入瘫痪。底特律的老师们拒绝工作,呼吁安全的工作环境(学生们也需要健康的学习环境),通过这种方式,底特律的老师们展示了他们长期作为工会活动家的传统,他们并不将自己的行动局限在合同的规定之中,对于社会也有着更广泛的期待。

旷工活动使得教育者和学生、工人和社区团结一致,但是州并没有表现出想要缓和事态的迹象,相反,州准备对涉事教师采取惩罚措施,将因病请假视为非法工作行为。对于共和党州长里克·斯奈德(Rick Snyder)及其执政团队而言,为了实现私营部门的增长,需要重新调整州预算,由此带来的后果是有毒的水和发霉的学校,但他们认为这样的副作用显然是可以接受的。

底特律和弗林特的抗争清楚地表明,新自由主义或者紧缩政策并不仅仅是一个社会或政治项目——还是一个生态项目,能够重新塑造我们与环境之间的关系。不管是遭受污染的水源还是鼠虫出没的学校,环境的恶化总是伴随着经济、劳工关系的转型。这种对工薪阶层的广泛攻击直接影响到气候问题。同样的大规模成本削减、私有化和放松管制,导致了弗林特的水源毒化、公立学校的环境恶化以及新的健康危机,例如印第安纳乡村爆发艾滋病。英国石油公司发生石油泄漏,得克萨斯州韦斯特(West)化肥厂的致命爆炸,近期在加利福尼亚南部发生甲烷泄露,也是由此引发的。此外,要想使世界能源体系摆脱对化石燃料的依赖,且不说国际合作,州的领导和投资也是必须的,但是只要政府还实行社会和财政紧缩,这一要求就无法实现。紧缩与可持续发展是相对立的概念。

弗林特和底特律的案例指明了新自由主义和气候危机之间存在着的更深层次的联系。影响这两座城市的同一股力量,也在摧毁着美国的制造业,有组织的劳工以及福利国家也受到影响,全国的工人都渴望找到工作,即使是最脏的工作也愿意。通过这种方式,工薪阶层和化石燃料行业长期存在的矛盾得到进一步强化。

从18世纪中叶开始,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工业规模的化石燃料使用使得世界各地的人们生活水平得到了提高,寿命得到了延长。这些收益和进步并没有得到均匀的分配,随之而来的就是这些前闻所未闻的各种弊端。尽管如此,新兴的工薪阶层还是从中收益,并牢牢地把握住真正的社会权力,化石燃料催生的经济得到巩固,前景一片光明。人们想要过上体面的生活,这种需求转化为工薪阶层的流动性和休闲时间,而由此产生的能源消耗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高,在一个能源价格便宜的世界,原子能科学家承诺能源还可能更加便宜,甚至是免费。工人们不仅希望获得更多的工资作为劳动报酬,还希望获得更多对能源的社会分配。

20世纪60年代事情开始发生变化,能源的使用迅猛增长,这迫使生产进行重组。能源消耗在20年的时间里增加了一倍,能源业不断努力以跟上需求。规划内的核电站慢慢地投入到公共用途,开发者并没有辜负他们最初的承诺。然而公众仍然对原子能持怀疑态度,特别是在冷战时期,相互摧毁和核危机的幽灵不断出现。能源的未来看上去令人难以置信的可怕,充满不确定性。能源公司也采取行动,保护那些使他们获得巨额财富的能源机制。虽然这些公司仍然被视为以石油为主,但是它们也以很快的速度对煤与气进行收购,企业和工人之间的力量平衡逐渐被打破,这些工人还是围绕着日益模糊的工业流水线组织成工会。煤矿工人和石油钻机工人都是为同一公司开采能源,但被组织成不同的工会,这样,在针对整个行业的劳工行动中,他们就无法采取共同的战略。

在破坏工人力量的同时,能源行业也在努力消除其他的威胁,包括针对污染和温室气体的法规。到1979年,几乎所有的美国大型石油公司都响应美国石油学会(American Petroleum Institute)发出的倡议,分享他们有关气候变化影响的研究。在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后,他们掩盖数据,开始进行大规模的宣传活动,以塑造人们对新兴的气候科学的认知。如果地球只能通过燃烧来保护底线,那就这样吧。

能源公司开始为不确定的未来做好准备,然而能源工人的前景却必然是十分严峻的。公司经常将新的污染法规作为裁员的理由,以工人对未来的担心作为筹码迫使工人作出妥协。但真正导致就业下降的原因是机械化和条带开采。在20世纪50年代,矿井的机械化使得全国近2/3的矿工失去了工作。即使生产不断扩大、利润迅猛增加,20世纪60年代的就业率仍然继续下降。自1970年以来,剩余劳动力中2/3的人也失去了工作。正如保罗·克鲁格曼(Paul Krugman)所指出的,“煤炭行业面临的战争,或者说至少是煤炭工人面临的战争,在前一代就已经来临,这一战争不是自由的环境保护主义者发动的,而是煤炭行业本身带来的。而煤矿工人输掉了这场战争。”

在过渡时期,能够理所当然地说服能源公司的既不是工人的利益也不是环境利益,一些矿工决定自己担起责任来制定能源危机的解决方案。这些人被被誉为“民主矿工”(Miners for Democracy),他们是美国矿工联合会(UMWA)的基层工作小组,他们的关注(忠于他们的名字)与劳工、环保以及社会需求紧密相连,满足工会民主化的需要。

“民主矿工”的诞生是因为一起惨痛的悲剧。1968年,西弗吉尼亚州法明顿(Farmington)固本能源(Consol)的9号矿井发生爆炸,78名矿工丧生。这起灾难使得矿工长期对工作场所安全条件的抱怨达到了顶点。美国矿工联合会(UMWA)的活动家乔克·雅布隆斯基(Jock Yablonski)发动了第一起反对工会独裁会长托尼·博伊尔(Tony Boyle)的运动。由于矿工们有的死于煤矿爆炸,有的死于黑肺病,因此雅布隆斯基指控博伊尔没有为美国的矿工提供一个安全的工作场所。但他同时也暗示,这一问题远远超出了煤矿本身。他宣称这一活动要“结束环境带来的混乱”,他指出:每一个工会都应该思考未来……工会代表本团体的所有人,这些人是州和国家的公民。公共环境影响着矿工及其家人的福祉。工会想让煤矿的煤尘减少,但结果只是让矿工和他们的家人呼吸空气中的污染物,饮用受污染的水,食用被污染的商品。

雅布隆斯基并未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把他的劳工环保主义愿景付诸实践。1969年,在一场被操纵的选举中,雅布隆斯基输给了博伊尔,12月31日,也就是选举结束的三个星期后,雅布隆斯基在睡梦中被三个打手杀害,他的妻子和女儿也同时遇害。为了经济的发展,工会的成员牺牲了自己的生活、环境和劳动,得到的回报却非常少,这些会员开始进行反抗,博伊尔则努力维持他对工会的控制。5年后,博伊尔被裁定谋杀雅布隆斯基。

与此同时,在雅布隆斯基遗产的基础上,“民主矿工”于1972年成立,再次向博伊尔发起挑战。“生活、土地和劳动”成为他们关注的焦点。他们还接受了雅布隆斯基在环保领域提出的更为广泛的目标,特别是和两个越发普遍的现象有关:一个是条带开采,这破坏了阿巴拉契亚山;另一个是煤的气化,这是能源产业研究和开发的重点。能源公司提出的气化工程,希望以此使美国经济摆脱对进口化石燃料的依赖。尽管这会给那些因机械化和条带开采而失业的矿工创造就业机会,“民主矿工”对此仍表示反对,因为这一过程将对环境造成破坏,并可能污染到土壤和水源。大多数气化厂提出在美国西部建设,在那里,穷人和印第安人要想和这些工厂进行斗争,面临着巨大的政治障碍,气化工厂对于这些人有绝对的影响力。

此外,一些矿工要求国家禁止条带开采。为了取代这种肮脏行业的扩张,“民主矿工”提出通过执行反污染法来增加就业机会:回收已被煤炭企业摧毁的土地,修复由条带开采造成的伤害,他们认为,这也能够创造数千个新的工会工作。 “严格的回收法律非常重要,我们必须保证这些法律得到执行,”阿诺德·米勒(Arnold Miller)宣布竞选“民主矿工”工会主席时宣称,“如果国家不这样做,工会就将这么做。”

借助“民主矿工”的平台,他们在1972年的选举中获得胜利。然而,就像20世纪70年代其他产业工会一样,特别是石油、化学和原子能工人工会(OCAW)和美国汽车工人联合会(UAW),“民主矿工”拥护的环保主义很快也消退了。如今,美国矿工联合会怪罪于支持煤炭的政策,不断声称环保署的规定必然导致失业和贫困。很难去责怪那些接受这种说法的工人,他们继续和雇主、政界人士站在一起反对环境监管,尤其是现在还没有大规模的就业项目落实,以取代目前这些肮脏的工作。但历史表明,由雇主提供的魔鬼交易必然是虚伪的。

如今,阿巴拉契亚的情况令人绝望。在肯塔基的哈兰县(Harlan County),家庭收入的中位数为18665美元,失业率维持在近12%(两倍于全国的平均水平),1/3的人口还生活在贫困线以下。居民需要就业,而能源公司(与其附属的机械、化工等行业一起)是该地区最大的经济力量,这股力量塑造了民众对于如何重获工作的认知。工人必须牺牲自己来维持该行业的丰厚利润。事情就是这样,如果为了良知,就会丢掉工作。私营部门的工会组织的会员人数在50年里不断下降,他们非常渴望迎来会员人数的上升,所以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捍卫仅有的一些工作。而且不只是在煤炭领域:无论是劳联—产联(AFL-CIO)宣布支持“拱心石XL石油管道”的建设,还是工会与美国石油学会一起支持水力压裂技术的发展,在这样一个恶劣的环境中,缺乏想象力的工会领导人都会选择将工人的命运捆绑在那些能源公司身上。

这种策略并没有为有组织的劳工带来回报。由于水力压裂技术的蓬勃发展,在过去10年,美国化石燃料的生产和就业稳步增长,并经受住了经济衰退的考验;从2004年到2014年,石油、天然气和采矿业就业总共增长了60%。在同一时期,行业工会会员率下降了几乎同样的比例,从11.4%下降到4.8%(2015年,就业数量和油价一样再次下跌,而工会密度也受到了影响)。这使得化石燃料部门的工会密度比私营部门的整体工会密度(6.7%)还要低。

依附于化石燃料行业只会导致工人死路一条。现在是时候找一条不同的出路了。近年来,一些工会已经暗示他们将采取手段,模仿“民主矿工”曾经的做法,这些做法曾经在过去短暂出现过。2015年2月,从俄亥俄到加利福尼亚,在14家炼油厂和化工厂里,超过6500名的石油工人进行了罢工。这次罢工是由美国钢铁工人联合会(United Steelworkers)领导,主要是针对工作场所的安全条件:美国钢铁工人联合会的副主席加利·比弗斯(Gary Beevers)指出,工人处于“加班频繁,人员配备不安全,危险的工作条件仍然被忽视,火灾、排放、泄漏和爆炸每天都在发生”的危险境地之中,不仅仅是这样,工人还身处保护周边社区免受泄漏和污染的第一线。美国钢铁工人联合会华盛顿分会的主席斯蒂夫·加雷(Steve Garey)解释道,将维护工作外包给那些没有经验的承包商,而这些承包商没有加入工会,缺少由美国钢铁工人联合会提供的培训和工作保护,社区和环境都被置于风险之中。

参加罢工的工人会知道这一点。他们中有些人曾亲眼目睹英国石油公司德克萨斯城炼油厂的爆炸事件,这次爆炸导致15名工人死亡,180人受伤,而在爆炸之前,该厂在进行仓促的维修工作,这期间的管理绕过了安全程序。其他人也曾亲眼目睹了2014年英国石油公司惠廷炼油厂的石油溢出事件,多达1600加仑的石油流进了密歇根湖,而密歇根湖是芝加哥居民的饮水来源。

在美国环保主义迈出关键一步的过程中,许多重要的环保团体对这次罢工表示了支持,包括塞拉俱乐部(Sierra Club)、350.org、国际石油变革组织,还有一些较小的基层组织例如涨潮组织(Rising Tide)。在加利福尼亚州的马丁内斯,“共创美好环境社区”(Communities for a Better Environment)成员以及当地的护士工会成员,和炼油厂工人一起加入了罢工的队伍。在为期六周的罢工结束后,美国钢铁工人联合会宣布胜利,理由是“在安全和人员配置上都有了巨大的进步”。有迹象表明,罢工也可能导致工会内部获得更持久的战斗精神。美国钢铁工人联合会威胁开展全国性的大罢工,即使未实现,这本身也是一次显著的成绩,因为当前工会都已经不再使用这种策略了。罢工期间,比弗斯说,“我们成员的声音是响亮和明确的。如果需要一个全球性的斗争来赢得安全的工作场所,那就这样做吧。”

罢工成功之后,美国钢铁工人联合会在官网上发布文章呼吁工会展开行动,避免经济沦为只以赚钱为目的,而是要建立一种制度,这种制度“不以自私、贪婪、轻视他人为基础,而是以道德伦理为基础,给予人们所值得拥有的公平公正”。从本质上说,这就是一次公正转型的所有内容:对经济进行全面的重构,将工人而非利润置于核心位置。“炼油厂工人的罢工非常成功”,文章继续指出,“这代表了公正,也表明工会依然有力量”。

事实上,工人表面看上去很弱势,实际上背后有巨大的潜力。他们提取化石燃料,装载到火车和油轮上,运到几千里之外,进行提炼和处理,然后包装并销售,工人有使整个行业停滞的独特能力。而且,由于化石燃料产品深深地融入了现代经济之中,如果化石燃料停止了运转,世界其他地区也会陷入停滞。

从教师到护士再到钻机操作员,与社会和生态破坏作斗争的工人群体正在迅速增加。但是,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在劳工运动中,环境政治必须得到推广,反之亦然。气候正义的语言已经开始将阶级政治意识灌输到环保主义当中,环保团体开始支持近期的劳工斗争,这是向前迈出了可喜的一步。诸如可持续性劳工网络(Labor Network for Sustainability)、能源民主工会(Trade Unions for Energy Democracy)以及蓝绿联盟(BlueGreen Alliance)这样的倡议有助于在个体之间建立联系。但环保主义者必须更进一步,他们承认如果没有那些已经在该领域工作的人参与和领导,无法真正解决能源危机。在美国,新自由主义对公共福利和民主(这些问题所带来的影响,就像美国所有其他的社会弊病一样,都是有色人种更能直接地感受到,特别是非洲裔美国人)展开了更大规模的攻击,如果理解到气候危机也是这种攻击的一部分,那么就可以扩展工会和气候活动家斗争的领域。

最终,我们生活在自己所建立的世界里。这即是一个社会化的世界,也是一个生态世界,这个世界不断通过社会学家杰森·摩尔(Jason Moore)所描述的“生命之网”(the web of life)进行塑造和重塑。这是一个有“共同牺牲”和死亡地带的世界,这里深受紧缩政策的危害,充满廉价的燃料和生命,如果有组织的劳工和为气候呼吁的人们有一个战斗的机会,工会必须向这个世界提供一个真正的替代方案。有什么可以让今天产煤地区的群体和民主矿工进行沟通,不是去反对环保署的法规,而是为获得恢复土地的工作而进行斗争呢?开山挖矿使这些土地受到了损害,需要进行修复工作。有什么可以让工会活动家在下一次国际气候谈判中获得有意义的话语权呢?

这项工作才刚刚开始。但人们有一个共同的期待来引导它,劳工环保主义可以让我们收获更多。它的核心需求很简单:建立一个我们所有人都能真正生活的世界,不只是富人的或白人的世界。

原文标题:Austerity vs. the Planet: The Future of Labor Environmentalis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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