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的回声

马奔、胖子、方子三个人吸着烟在打麻将，地上扔了一些烟头。邓南戴着眼镜，穿着小背心，嚼着口香糖，桌子上有一些零钱，也放着各自的水杯，不会吸烟的邓南在这群人中很是尴尬，对于其他三人的二手烟很反感。

邓南：你们知道不知道，得肺病的大多数是吸二手烟的？

方子：那你就也吸上不就成了。

邓南：那可不一定，吸烟的一定就得了肺病。

胖子一直在输，明显有些抗不住了，开始骂骂咧咧的：都别他妈说这些了，赶紧出牌，马奔，就你磨叽是不是。

马奔：胖子，是不是输急了，今天你怎么不“亮”了？

方子无意中给胖子点了炮，胖子稍稍露出得意脸色：我的时代就要来了。

马奔责怪方子：方子，你丫的到底是跟谁一起的，咋出的牌？

胖子很得意，不料看走眼，诈和，被人发现。

邓南此时刚好自摸一条龙，大获成功。

胖子输的最多，想赖账，要跑，被人拽住了。

几个人，撕扯着，非要胖子掏钱不可。

四个人在撕扯着，邓南的父亲进了院子。

邓南父亲过来对着邓南：你二姑和人家说好了，别让人家等。

胖子随声附和：就是，就是，你快去吧，读书人是要守约的。

方子和马奔拿住胖子：你可不能走，咱们的账算清楚再说。

邓南回屋收拾东西。

邓父回头：马奔，你们仨先玩着。（回头朝屋里邓南喊）把你那件衬衫换上再去。

2.村外路口日

父子二人走出房屋，朝远处走去。

邓南磨磨蹭蹭，不情愿的样子。

邓父回头望望他，继续向前走。

3.街上日

邓父和邓南一前一后的走着。

媒婆云姑迎面走来：咦，这南南什么时候回来了？

邓父：是他姑啊，你干啥子去了？

云姑：前村张小旺托我给他闺女找个人家，他那女儿也都不小了。这南南今年是不是也毕业了？

邓父：啊，毕业了。（回头看着邓南）

邓南不情愿地回答：正在找工作。

云姑：没事，工作咱慢慢找。在学校谈女朋友了没有？

邓南一时无语。

邓父掏出20元递给邓南：去买一包好烟。

邓南接过钱，去路边的万家福超市了。

到了超市门口，邓南回头望了望，看见父亲正在给云姑交代着什么，只见云姑不住地点头应允。邓南没有多想，径直走进超市。

邓父对媒婆云姑说：有合适的也给南南找一个，这孩子上了四年大学也没有找个女朋友。眼看着他发小的孩子都会走路了。以前上学，父母也没有办法多讲话，现在毕业了，做父母的就要为儿女的婚事操心。

云姑满口答应：有合适的自然留给咱这大侄子，还是大学生，不愁找不到合适的。就等着喝你家的喜酒了。

4.万家福超市日

邓南走进去看了看，都是吃的和用的东西，没有发现香烟。

货架内，一个女孩正在往架子上摆货，可是够不到上面的位置，邓南走过去替她把东西放好。

那女孩回头看着他，不好意思地说了声：谢谢。

邓南看了一眼漂亮的女孩，语无伦次起来：不用谢，不用。

女孩依然在摆货，可是邓南死死盯住她。

女孩不好意思，问他：还有什么事？

邓南：买包香烟。

5.街上日

云姑已经走了，只剩下邓父一个人孤寂地站着，望着远方那个逗小孙子玩的老人。

邓南朝邓父走过去。

邓父问了一声：怎么这么久？

邓南没有回答，二人默默向前走着。

邓南回头看了一眼超市。

6.小学校长办公室日

校长正在打电话，挥手示意他俩进来坐下。

父子二人拘谨地坐下，等着张校长打电话。邓南环顾着四周，就是一间简单的校长办公室，透着一股子破败感。

校长不停地打着电话：是的，是的，李主任，你说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不过上次咱俩说好的事情，你也要记得兄弟我啊。嗯嗯，好的，好的，辉煌大酒店是吧，我一定到，放心，咱们不醉不归啊。可以可以，那我们就这样说好了。

张校长打完电话，立刻换了一张脸，看着邓南：你在大学里学的是什么专业啊？

邓南：电子商务。

张校长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句：不管学的是啥，是个大学生就中。那个刘仁中刘老师腰疼病犯了，去省城做手术，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但是学生们必须上课，不能缺少老师。你就先替他上着课，我这些天也是忙，腾不出手来。

邓南：那我教些什么呢？

张校长：认认字，读读课文就行了，别让孩子们乱跑就行了。那个你姑给你说了吧，一个月是1200，如果坚持到这学期结束，还有奖金。

邓父：有个工作就行了，省的他整天在家里闲着。

张校长：情义归情义，该给的还是要给的。走，去班里我给你介绍介绍。

说着三个人走出办公室。

7.教室日

校长进入班里，刚刚还是喧闹的学生们顿时安静了下来，似乎是惧怕校长的威严。

张校长指着邓南：这是你们的新老师，邓老师，以后就是他给你们上课了。都要听老师话，知道不？

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回答道：知道了。

校长对邓南说：你就先适应着吧，慢慢你就上手了。

说着，张校长和邓父二人离开教室，只剩下邓南一个人留在教室，孩子们又恢复了喧闹的本性。

邓南挥手示意让学生安静下来，问道：你们都学了什么东西？

一学生说：啥也没有学，刘老师走了俩月了，今年开学都没有上课。校长一上课就让我们自己看书，也不讲课。

邓南再次让学生们安静下来：拿出本子抄课文，写完了才能回家。

学生们开始抄课文，邓南在教室里转着，适应着这种感觉。

8.小学大门日

马奔骑着摩托车，抽着香烟等着邓南下课。

下课铃声响起，十几个小学生冲出大门。

马奔看着这些学生，等了一会儿，看到了邓南，扔掉了烟头，发动摩托：走，胖子请客，给你庆祝一下。

邓南上车。

马奔回头问：怎么这么晚？

邓南不语，双手拥了马奔一下：走吧，你。

马奔发动摩托车，二人向远处驶去。

9.小张餐馆日

餐馆没有几个食客，显得很冷清，胖子和方子已经喝上了，看见邓南和马奔一起过来了。

胖子举起一杯酒：来来，先喝一杯接风酒，以后事业节节高。

邓南接过来：你这倒得也太满了吧。

胖子：咦，你这都是成人了，一杯酒算是啥。

邓南稍微犹豫，一饮而尽。

四个人坐下来，方子喊了一声服务员：热菜可以上了。

方子让邓南吸烟，邓南拒绝：我只喝酒吧。

马奔嘲笑他：现在都是老师了，不抽烟怎么行，没有一个大人的样子。你娃子倒是聪明，酒是粮食精，你喝这一两酒那就是十斤粮食换来的。不行，烟酒必须一起来。

胖子：再说了，吸上这根烟，你就算是成年了。

邓南无奈，接过烟，吸了一口，有些难受，脸上露出苦笑。

方子：崔清华要再婚的事，谁听说了？

胖子：听说了，这次娶的是个厂长的闺女，准岳父是开矿的。

马奔：他不是结过婚了吗？

胖子：那个媳妇是初中谈的，闪婚闪离。这个是他爸找人介绍的，一个是财政局的领导，一个是矿上的老板，这就叫做强强联合。

马奔问邓南：工作累不累？

邓南：还行，不就是教孩子们认认字嘛。

方子开着玩笑：以后我们的娃娃就要在邓南手下了，可要好好管教。

胖子举杯站起来：来来来，我们敬未来孩子老师一杯。

几个人半是嘲笑，毕恭毕敬地：敬邓老师一杯酒。

10.万家福超市日

邓南在寻找着什么人，一个货架一个货架地搜寻着，一无所获。一回头，发现了正是昨天的那个女孩。

女孩问他：需要些什么？

邓南：一包口香糖，五个笔记本。

女孩到了文具区拿了五个笔记本，递给他：口香糖在收银台，请到那里选购。

邓南看着女孩的工作胸牌，待女孩转身后，试着喊了一声：安宁。

安宁回头：怎么了？

邓南微微一笑，挥手离开，脸上尽是幸福的滋味。

11.学校日

邓南正要进入教室，校长拿着一份文件从办公室走出来，喊了他一声。

邓南来到校长办公室门口。

校长拿出一份文件：咱们市里面有个抽考比赛，咱们小学也有一个参赛名额。你好好地辅导一下学生，争取拿到一个好的名次，也算是为了学校争点光吧。

邓南接过文件，点点头。

12.教室日

邓南站在讲台上：以后要认真学习，表现优秀的可以发一个笔记本作为奖励。

邓南翻看着学生作业本，喊一个名字然后让他上来拿作业本。

学生们一个个下去。

一个学生的作业引起了他的注意，字迹十分工整，于是看了名字：刘文松。

刘文松来到讲台前。

邓南：这是你写的？

刘文松：是。

邓南：你数学怎么样？

其他同学叽叽喳喳的说：他总是第一名。

邓南满意地看看刘文松，送他一本数学习题集：下去做吧，不会的再来问我。

13.邓南家院子日

邓南正在洗衣服，云姑来了，邓南放下了手中活计，迎上前：姑来了，快请进屋喝茶。他们都不在家。

云姑：我就是来找你的，听说你在小学教书？

邓南：嗯。

云姑：还没有女朋友吧，姑给你介绍一个，就是张小旺家的闺女。说起来你们还是初中同学哩。

邓南语塞，一时沉默。

云姑：那么好的一个姑娘你打着灯笼没处找，再说人家也是上过学的，你也好好想想啊。我走了。

云姑走后邓南开始晾衣服，一件裤头搭在院子内，在阳光下耀眼。

14.邓南家傍晚

邓南在屋子里翻找着，找到了父亲的一包香烟，抽出一根试着抽了起来。刚开始有些不适应，呛了几口，慢慢地也就适应了。他吸着烟，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就是一般农家的装饰，唯一突出的就是挂历上面的“鲤鱼跃龙门”图画甚是显眼。墙壁背后贴着一些奖状，这些奖状都是邓南小时候获得的，静静地在诉说着往事。

15.邓南家夜

邓父把香火点上，供奉的是财神爷，一尊佛像和一张财神爷的塑料画。

邓母：张寡妇打牌就是容易耍赖，输了钱就磨磨蹭蹭，唧唧歪歪，要是赢了比谁都高兴。（边说着把钱放到床边的柜子里）

邓父：耍赖你还跟她玩，你就不能不去玩牌。

邓母：你他妈的天天出去鬼混，我都不管，要你管老子这点爱好。

邓南走进来，打断父母之间的争吵：妈，我饿了，你去做饭吧。

邓母：一对懒鬼，伺候完老的还要伺候小的。（把桌子上邓父点香火的打火机拿上，去厨房做饭）

邓南：今天云姑来了。

邓父：噢，你觉得咋样？

邓南：你问过我没有，就自己决定了。

邓父：问你？大学四年没有往家带一个姑娘，等着你动手，我这辈子怕是抱不上孙子。你不知道老子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上个大学工作没有工作，媳妇没有媳妇，你知道他们在背后咋说我？就是养头猪，四年也能挣下十几万。你还要脸？

邓南辩解道：那个女孩太胖了。

邓父：胖些咋了，胖了好生养。

邓南从床上起来，气呼呼走出了。

邓父一怒把茶缸摔在地上：你那张臭脸别摆给老子看，小兔崽子。

家里的电视中放着《河南新闻联播》，讲的是2014年的大学毕业生就业形势。

16.邓南家厨房夜

邓母在厨房里面点火，这还是老式的土灶，需要烧柴的。她费力地打着打火机，可是就是打不着，骂了一句：烧香容易烧锅难，也是一个贪吃的神仙。（火终于着了，随后撕了一张纸来引火）

撕下的是邓南的课本，浅蓝色的封皮在火中发出耀眼的蓝光，煞是好看。

邓母听到屋里的响动，回头看到邓南正准备出去，喊了一句：早点回来吃饭。

17.云姑家日

一个胖姑娘坐在里面，她就是张小彩。

邓南在母亲身后跟着，二人走了进去。

云姑拉着邓母走出屋：我说嫂子啊，咱俩到外边去，让俩孩子自己说点悄悄话吧。

邓母应允，二人走出里屋，到了院子里。

邓南尴尬地走进去，张小彩旁边有个座位，可是邓南偏偏搬了一个凳子，坐在了远处，眼睛也没有看着张小彩。

张小彩：你学的是什么专业？

邓南没有直视张小彩，眼睛看着别处，很不屑。

沉寂了一会儿，气氛显得颇为尴尬。

张小彩无奈地问道：你谈过女朋友吗？

邓南故作镇定，抽了一根烟，掩饰地：谈过了。

张小彩：分手了？

邓南不置可否。

18.云姑家屋外日

云姑和邓母在聊天。

突然张小彩怒气冲冲，摔门而出。

云姑和邓母大惊，急忙追赶。

邓南喊了一声：云姑，你别追了，进屋来。

云姑进到屋子里。

邓母前去追住张小彩，安慰着：这姑娘，怎么说走就走，怎么了？有什么话跟婶说。。

云姑从屋里走出来，张小彩看见邓南走出来，挣脱邓母的手跑开了。

邓母欲追张小彩，云姑拉住了她，笑着对邓母耳语了几句。

邓南看着她们，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靠在门框上冷漠地望着张小彩消失的身影。

19.教室日

邓南把26个英文字母写出来，说：同学们抄写一遍。英语是最重要的语言，学好了它，你们就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了。

有学生问：英语是英国人的，美国人说的为啥也是英语，不是美语。

学生们吵闹着。

“我想去日本。”

“我想去香港。”

“我想去朝鲜。”

邓南笑了，半开玩笑：你要是说英语去朝鲜，马上被人当间谍抓住。

说去朝鲜的那个学生辩解道：我叔叔就在朝鲜做生意嘛。

邓南：大家不要吵了，赶紧抄写单词。

学生们在抄写英语字母。

邓南把手机拿出来，放一首英文歌曲《echoes of the rainbow》。

学生们边听歌，边抄写字母。

邓南百无聊赖地坐在教室门外，撕了一张纸，用心地叠了一个“纸心”。

一个老汉来到教室门口，说：让我孙子孙小宝回家，孩子的爸爸从外地打工回来了。

邓南对着教室里喊道：孙小宝，你爷爷来了，你先回去吧。

孙小宝收拾一下书本，装进书包里，快活地跑出教室，和爷爷一起离开了。

20.万家福超市门口傍晚

邓南一个人无聊地嚼着口香糖，在等着着什么。

超市里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的。

安宁左手拎着挎包，右手拎着一个大袋子，里面是一些蔬菜，迎面朝着邓南走过来。

邓南接过她的袋子，二人沿着街道走着。两个人不像是第一次约会的情侣，反而倒像是多年的夫妻，动作中透着一股子熟练，没有任何不自在，就像是一个丈夫在接妻子下班一样平常。

有卖糖葫芦的，安宁望了一眼，邓南见状向卖糖葫芦的人走去。

安宁一个人在等着，她的背后有人在发宣传纸，有人递给安宁一张。

身后停了一辆白色的面包车，车上贴着红色的横幅，“曙光实验学校秋季招生”，几个工作人员在散发着传单。

车里的扩声器不停地在喊着：城郊曙光实验学校秋季招生了，我校采用多媒体双语教学，专车接送，优秀小学生可毕业直升市一中。我校拥有特级教师12人，省级学术技术带头人、专家30余人，市级以上骨干教师123人。学校现占地150亩，建筑面积10万平方米，绿化面积达5万多平方米。各种教育教学设施完备，布局有致，整洁规范。学校领导班子紧密团结广大教职员工，上下一心，齐心协力，全面落实科学发展观，全力提高办学实力和办学水平。

喇叭声音不停地重复，令人心烦。

邓南买了一串糖葫芦回来，递给安宁。

安宁：怎么就一串？

邓南：我不爱吃，怪酸的。

安宁：尝一个，不甜算我的。（伸出糖葫芦，非得让邓南尝一个，又给他看招生简章）你看这个。

邓南扫了一眼，拿过广告纸来包着糖葫芦的籽。

二人边说边走。

邓南：你买菜不要钱吧？

安宁：怎么不要？

邓南：你们自己卖还自己买，那不就是左手倒右手嘛。

安宁：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安宁笑而不语，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走着，到了安宁家门口。

二人告别，邓南目送安宁进入楼道，邓南兴奋地踢着路边的小石子。

21.安宁家傍晚

客厅，父亲、母亲和弟弟坐在一起看电视。

安宁怯弱地喊了一声：我回来了。

没有人理她，于是她把东西提着，准备进厨房。

安宁母亲突然扭头问她：让你买的香菇和鸡肉买了没有？

安宁：买了，青菜也是新鲜的，也买了一点。

安宁母亲没有讲话，继续看她的电视，安宁进入厨房。

22.安宁家厨房傍晚

安宁把东西放好，打开锅盖，里面留的饭菜已经凉了，她想打开灶火重新热一热，可是液化气偏偏打不开，尝试了一会儿，安宁放弃了。

安宁从锅里拿出了一个馒头，坐下来，安静地吃着，想出去到客厅倒杯水，走到门口听到了三个人的笑声，她又返回去了。她打开水龙头，接了一杯自来水，就着馒头泪水也慢慢地流下……

23.台球室日

马奔、胖子在打着台球，方子在一旁看着，手里拿了一张结婚请柬。

方子：看人家的气派，是在瀚海大酒店，那可真气派。

胖子回头：什么叫做实力，这就是实力。不是一般人人家还不请呢，他说都是一些领导什么的，老同学也就请了十几个在城里的。

马奔打了一杆：他妈的，请我，我还不赏他脸，有什么神气的。

胖子过去拿着请柬：你还别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邓南走进来，接过胖子的球杆。

马奔问道：怎么这么晚才来？

邓南：我在改作业。

马奔很鄙视地：你还真把它当回事了啊，不傻吧你。

方子：邓南，崔清华结婚去不去？

邓南笑而不语，挥杆，一击而中，声音，很脆，很响。

24.学校操场日

邓南在瞎转悠，四处看着这座破败的学校。到了篮球场，有一个坏掉的篮球，他拿起球来玩了几下，尝试着投了一次，竟然投进去了。

25.教室日

邓南：上节课的考试卷改了出来，下面公布成绩：刘文松，100分。（拿起一个作业本）这是奖励。

刘文松上前来，领走了作业本。

邓南：好了，考卷在这儿，一会儿发下去，你们自己看看自己的成绩吧。你们听着，只要认真学习，别捣乱，成绩好的，我都是有奖励的。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他想了想）书中有喜洋洋和灰太狼，只要读书好，想要什么都行。你们之前的刘仁中刘老师，那也是我的启蒙老师，是我最尊敬的一个人。我从他那里学到了主动承担责任和实事求是。一个人只有从小接受这样的信念，他的人生才不会走偏。（他发现孙小宝不在）孙小宝去哪里了？

一个同学回答：他爸爸把他接到深圳上学去了。

下课铃声响了。

邓南：现在放学，刘文松留下。

26.校园日

安宁走进校园，在校园里的石凳上坐下。

在这里，可以看到教室里，邓南坐在刘文松身边，在给他辅导，那样子非常的认真，细致。

刘文松听着，目光却投向了教室外的安宁。

邓南发觉了，对刘文松说着什么，刘文松开始收拾书包，邓南向安宁走来。

安宁看着走来的邓南：不是说好的四点？

邓南：那个学生需要参加比赛，得多费点心。

安宁：我就不用你费心吗？

邓南无语。

安宁：你知道我心里的苦吗？我实在无法忍受家庭气氛的冷漠了，我想离开家。

邓南：离开家是件大事，再等等吧。我回头考取教师资格证，到时候就是正式的教师了。

安宁很无助地：那还要等多久？

邓南：我也不知道。

二人陷入沉寂。

27.村口小卖部傍晚

几个妇女在拉着家常，一个妇女手里拿着曙光学校的宣传单，她们正在聊那个学校。

邓南去代销点买酱油。

一个妇女见到了邓南，问道：我家的孩子们现在一回到家就出去疯玩，也不写个作业，你这个老师到底是咋教的？人家刘老师在的时候，学生都是在写作业，根本没有玩耍的时间，那样才是好老师。不布置作业的老师，就是不负责任。

邓南辩解道：现在提倡素质教育，各方面都应该提倡。作业多了也不一定好，现在我在教他们英语，也背古诗，这才是好东西。

妇女：还不如把孩子送到实验学校去，人家的条件才好哩。

邓南哑口无言，走到小卖部门口，碰到了孙小宝爸爸。

邓南问道：二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孙父：刚到。听说你去当老师了？出去上了四年大学，咋又回到这老窝了。

邓南：这年头工作难找，大学生多如牛毛。

孙父：来东莞啊，不行就去深圳，开发区到处是机会啊。

邓南：你们都去深圳了，我三爷咋办，那么老了也跟着去？

孙父：他去干啥。我联系了养老院，一年八千，吃住全包了。你三爷那是身体还行，要是有病，给两万人家都不收，怕担风险。

邓南：小宝也去那上学？

孙父：都联系好了，交点择校费就行。照我说，你就不该回来，工作不好找，你来深圳找我，叔保管给你介绍一个好工作。咱四年大学也不能白上了，我就不信你能在这窝一辈子。

邓南：那谢谢二叔了，有机会就去找你。

28.理发店里日

安宁在做头发，邓南无聊地翻着手中的画册。

邓南显然是没有耐心了，胡乱地翻着手中的画册，不停地站起来走走看看，消磨着时光。

做完头发后，安宁美美地对着镜子左看右看。

收银员对邓南说：先生你好，一共消费168元。

邓南一愣：嗯？

理发小姐：先生你好，如果有会员卡本店八折优惠。

邓南无奈掏钱，钱包里所剩无几。

安宁拉着邓南的手臂，二人幸福地离开。

29.街道日

安宁：我这个样子好看吗？

邓南：挺好看。

安宁不高兴：就只是挺好看的？（佯装生气，扭头走了）

邓南追着，安宁一回头，看到邓南手中拿着一朵玫瑰花，又惊又喜：什么时候买的？

邓南笑而不语。

安宁羞涩地接过花，脸上有了笑意。

路过金银首饰店，二人进了去。

30.金银首饰店日

店内重复播放着郑钧的《赤裸裸》。

二人在选购，安宁挑了一根项链，美滋滋地试给邓南看，邓南不以为意。

安宁的好心情并没有受到影响，依然乐此不倦一直试戴着。

邓南看着这一个个几千、上万的价格，有些唏嘘，点燃了一根香烟。看着摆着的一排排戒指，让售货员拿出一个看看。

31.街上日

二人从首饰店出来，安宁显得很不高兴，路过垃圾桶的时候，安宁悄悄把玫瑰花丢了进去。

32.教室日

邓南在讲台上批改作业，刘文松在下面做习题。

教室外传来摩托车的响声，邓南抬头见是马奔，便对刘文松说：你先回家吧，我还有点事。

刘文松收起书，走了。

马奔走进教室：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改作业，你这个老师怕是当不成了？

邓南：为啥？

马奔：你看曙光学校的招生简章都发下来了，你哪里会有人？

邓南：他那里收费高。再说了，咱这里离家近，也便宜啊。

邓南掏出香烟，很熟练地给马奔发一根，自己也熟练地抽上了。

马奔：屁，谁家还缺这个钱，一分钱一分货，收费高那是教得好。咱这小学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学生啥也学不会。

邓南：那咱的学校也不能垮了啊，张校长不能不管啊。

马奔：管？他只顾着自己往上爬，天天就知道巴结领导，就你还在这里傻着。

邓南：那咋还盖了那么多房子？

马奔：学校是倒闭了，可是房子却留给了村子里啊，盖学校的钱又不是村里掏的。

邓南：那咋办……

33.邓南家日

一家三口人坐在一起吃着饭，做的是面条，炒了几个小菜，邓父拿出了一瓶酒，父子俩准备喝一点。

邓父问道：学校的工作怎么样？

邓南：还可以。

邓母：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干什么工作的，家里几口人。

邓南：叫安宁。

邓母：什么时候带回家看一看。

邓南喝干一杯酒，端着面条坐在屋外，静静地吃着。

34.小宾馆日

安宁躺在邓南肚子上看电视，播放的正是电视剧《蜗居》，电视里面海藻和宋思明正在缠绵，激情声音不绝于耳。

二人似乎各有心事。

邓南吸着烟，说：我母亲希望你什么时候去我家一趟。

安宁听到了，可是没有回答，过了很久才说了一句：其实我觉得海藻做的也不错啊。

35.校长办公室日

张校长把证书和奖金给了邓南，高兴地说：小邓啊，刘文松参加市里举行的数学竞赛，得了一等奖，发了奖状和三百元奖金。还不错嘛，之前就听刘仁中老师夸你能干，还真是的。要是想当老师，我还是可以替你说说话，当个正式的。

邓南试着问道：咱们学校会不会倒闭？听说曙光学校……

张校长打断了邓南的话，信誓旦旦地说：不会，咱们这可是几十年的老学校了。十年树木，百年才能树人呢。再说了，山不转水转，有人他就得办教育不是。

邓南迟钝地点着头。

36.刘文松家日

邓南进来：我来看看刘文松，他参加数学竞赛得了奖，可他这几天都没来上学，他怎么了？

刘母有一些惭愧，赶紧搬凳子让邓南坐下。

没有茶碗，于是只能去厨房拿了一只饭碗，倒了一杯白开水。

邓南看着这碗白开水，始终没有喝一口。

刘母：刘文松因为成绩好，已经被曙光实验学校录取了，进入宏志班，每个月还有生活补助，现在都已经在实验学校读书了。

邓南望着这个破败的家，从满墙的奖状可以看出刘文松真是一个好学生，可是这个家太穷了，基本上没有什么摆设，一台旧的黑白电视依旧冒着雪花，刺刺拉拉地响着。

37.市区曙光实验学校门口日

邓南在旁边的小商店里买了一包香烟，朝大门走去。

门卫见到邓南，将他拦住，邓南又是掏证件又是递香烟，无奈还是不能进入，只能沿着围墙，朝里面望一望。

38.城区街上日

邓南一个人游荡着。

这座小城虽然有些脏和混乱，可是依旧能看出生命力，街面上永远是人头攒动，汽车、电动车，已经没有自行车的踪迹了。

闲逛的人也不少，三五成群，手里或多或少拿着买来的东西，或是衣物，或是吃的东西。

隐约之中邓南似乎看到了安宁的身影，她和一个男人很亲密的样子，一闪而过。他追着走过去，可是在这市区最繁华的古城广场，西边是20层的豪门百货大厦，右边是饮食一条街，电影院和咖啡馆都在这里，找一个人太难了。

邓南追了一会儿，也放弃了，朝一条小街走去。

这时，安宁搀着一个男人的手臂，另一只手拎着大包小包走来，男人热心地给她开了轿车的门，二人上车，轿车向远处驶去。

39.县城体育场日

几个年轻人在打篮球，彰显着青春活力。

邓南走到单杠前，费力地爬上去，然后双腿倒钩。整个世界在他的眼前颠倒了起来，一晃一晃的，让人眼晕。

40.城郊日

寂静的乡村公路，没有人烟。

邓南等了许久等不来公交车，他一个人慢慢地开始步行回家。

一辆拉着柴禾的拖拉机行驶过来，在邓南面前停下来，邓南攀上去，坐在了最上面。

在一条岔路口，拖拉机停了下来，邓南蹦下来，挥手致谢，二人分别，邓南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41.乡间小路傍晚

邓南遇到了骑着摩托车的刘仁中老师。

刘老师也看到了邓南，于是停下摩托车。

邓南主动掏出香烟：刘老师，我去你家找你几次了，你咋都不在家？

刘老师慌乱地解释着：那个，那个，最近我有些事，暂时不在家。

邓南很疑惑，很惊讶，问道：手术做的怎么样了。

刘老师笑了：我根本没有病，只是县城的曙光实验学校看我水平还可以，花重金聘了我。你现在在干些什么事情？

邓南顿了一顿：准备结婚呢！

刘仁中老师：果然是长大了，到时候给个通知啊。我得走了，还要赶着回学校呢。（随手把香烟头扔到了路边的柴禾上，骑着电动车离开了）

香烟头把柴禾点着了。

邓南目送着刘仁中离去，眼神中充满着伤感与落寞。

42.邓南家夜

邓南受凉发烧了，盖着厚被，一个人躺在床上。

他无聊地翻着手机，一首歌曲换着另一首歌曲，没有耐心听完一分钟。

邓母走进来，端着一碗姜汤：快把这姜汤喝了，驱驱寒。

邓南没理她。

邓母抢过他的手机，把碗给他：喝了！

邓南一扭头，用被子蒙住头。

手机默默地放着一首大冲的歌曲《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43.方子家门口夜

邓南站在门口喊了几声：方子！

里面传来了狗叫的声音以及小孩哭闹的声音，还有碗筷碰撞的声音，很明显，邓南打扰了这家人吃晚饭。

方子听到了声音走出来。

邓南先递了一根香烟，然后说：借点钱，两千。

方子：你不是有工资吗？

邓南：你就别寒惨我了，那点钱还不够买包烟。快说有没有吧。

方子：有是有，不过只能借给你一千，过两天我娃娃就要生出来了，多了一张嘴，钱就紧了。

邓南没有说话。

方子直接从口袋取出钱包，数了一千。

邓南接过去，没有数，直接放到口袋里：下个月发工资还你。（猛吸一口烟，扔掉烟头，转身走了）

身后传来了方子媳妇喊方子声音：赶紧回来哄哄娃，你看都哭成啥样了，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44.马奔家夜

邓南进屋：叔，马奔呢？

马父：他进城去他姑父那里了，昨天就已经上工了。并且留下话，你要是来骑摩托，就来骑，钥匙还在老地方。

邓南：中。那叔，我走了。

45.邓南家夜

邓南鬼鬼祟祟地找到了母亲藏钱的地方，数了一千元，把剩下的放好。

46.街头日

邓南一个人骑车摩托车游荡，路过了那家金银首饰店，不过他没有停下来。

路过了安宁工作的超市，也没有停下来。

摩托车穿过一条条繁华的街道，路上各色人等，一副众生相。

47.街头日

邓南仍骑着摩托车，只是安宁已经坐在了后座上。

邓南骑车摩托带着安宁，一路狂奔。

安宁：你要带我去哪儿？

邓南不语。

48.村外山坡日

远处是寂寥的群山，荒芜而凄凉。

邓南靠在摩托车上，吸着香烟。

安宁：别吸了，臭死了。（面朝群山大喊着）啊，啊……

邓南走过去，让她把眼睛闭住，把买到的戒指笨拙地给安宁套上。

安宁睁开双眼，看到手上的戒指，说不上高兴，也说不出悲伤。

远处群山寂静。

安宁坐在一块石头上，安静地吸着香烟，在天空的映衬下，显得如此迷人和伤感。

邓南也掏了一根，准备用打火机点上，安宁不许，用自己嘴中的香烟把邓南嘴里的香烟引着了，安宁把嘴中的烟气徐徐的吹到了邓南的脸上。

邓南抓了一把土，任其随风飘扬，望着远处的群山：爱情，果真能用物质来禁锢的吗？果真是可以抓在手中的吗？

邓南望着远山，祈求得到回答，可是回应他的只有静默。

安宁打开可乐瓶，把香烟丢进去，烟头碰到可乐，发出“呲”的一声，这个声音，令人心头一紧，很难受。

49.校长办公室日

校长颇为惭愧地对着邓南：教委来了文件，让我去上班。这里你就先照看着点。

邓南：我一个人咋弄哩？

校长：你不是有我电话吗，工作上有什么问题就打我电话，我一定给你解决，不会让你一个人去承担的。

邓南坐在沙发上，低头不语。

校长：我向你保证，尽快将你调到市一中，你坚持到这个学期结束，来年学校就要关闭了，学生们也都转到曙光学校了。咋说也比这里强不少，年轻人，不要急，机会总是很多的。（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走到邓南面前）这是我从市里领到的一点经费，你看着把学生们的儿童节办的好看一点。（掏出香烟递给邓南，深情地说）老弟，这个学校今后就全靠你了。

邓南：你能放心走吗？

校长：舍不得又能怎样？你今年多大？

邓南：22。

校长：有女朋友了没？

邓南迟疑了。

校长吸了一口香烟：我过完年就43了，大儿子今年要高考，小妮子也要参加中考试。

邓南起身：赶明儿我送送你。（离开校长办公室）

50.街上日

邓南手里拿着几个气球，和一些装扮节日气氛的物品。

正走着，迎面遇到了他的初恋女友、高中时相恋的琴。

琴：你回来了？

邓南：我在咱们小学里代课。

琴：你大学毕业了吧？

邓南：嗯，你过得还好吧？

这时，一个小女孩过来抱着琴的腿。

琴把女孩抱起来：我女儿，三岁了。快叫叔叔。

邓南：真可爱，说着把一个气球给了她。

琴接过来，对女孩说：谢谢叔叔。

小孩玩着气球，喊了一声：爸爸。

邓南一阵恍惚，有些尴尬，他怀疑自己的耳朵，一瞬间懵了，小女孩喊的一声“爸爸”令他心底一阵阵痛。

这时，后面一个推着电车的人过来了，他是琴的丈夫，他对琴说：还不赶紧回家做饭。

二人无语，分手。

51.街上日

邓南在街上惆怅地走着。

胖子开着车，看到了邓南，停下车，二人搭讪。

胖子：我参加崔清华的婚礼了，在县城瀚海大酒店，一百多桌，市领导去了一大批，女方那里来了几十个老板，不是开厂的就是办公司的，门口汽车都停不下，那场面是一个壮观啊。就门口排队写礼单的都排了几里地，一点也不夸张。

邓南很木讷，没有反应。

胖子很识趣地不再说话了，递上了一盒中华香烟：这是崔清华给你的，都是老同学了，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52.校长办公室门口晨

邓南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人答应。

迟疑了一会，走到窗台，发现有一串钥匙，邓南苦笑一声，收起了钥匙，转身回到教室。

53.教室日

邓南在黑板上写下了一首诗。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

愚者爱惜费，但为后世嗤。

仙人王子乔，难可与等期。

邓南问学生们：你们想不想上课？

学生们回答：不想。

邓南：那么，想不想出去玩？

学生们：想。

邓南：你们谁先把这首古诗背下来，就可以回家了。

同学们开始背书，一时读书声朗朗。

54.某豪华宾馆日

安宁面无表情地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的自己，描眉，重新涂抹口红，涂抹好，又把它擦掉。就这样，反反复复。

浴室中水哗哗地流着，有人在洗澡。

传来了一阵男人的声音，厚重而沧桑，从声音判断出至少在50岁：把剃须刀拿过来。

安宁恍惚了一阵，急忙答应，在男人的皮包里翻了一阵，找到了，给男人送过去。

55.校园花坛日

邓南在细心地浇着花盆，这些花骨朵儿经历了料峭的严冬已经开始复苏，可是有一些已经枯萎了。

邓南依然给予了他们水分，随后又把那些个枯萎的拔了出去。

一个小女孩走来，交给邓南一个小盒子。邓南打开，里面是一张纸包着的戒指。

56.教室日

邓南对学生们说：下面同学们一起背一遍那首古诗。然后，一个人一个人挨个背，背完之后就可以离开了，每人可以得到100元钱。

学生们高兴了，开始背诵起来。

57.一组镜头

在朗朗的读书声中，邓南锁上了学校大门。

邓母和一帮妇女依旧在打着麻将。

安宁在一间装饰豪华的房间里，孤独地点了香烟，可是没有吸。

村里的老人依旧在树下晒太阳，聊天，似乎等着时间的流逝，等着岁月的静止。

学生们一个个冲出教室，冲向代销点，买了各种零食、玩具，相互炫耀着，开心着。

晨，邓南家中，邓南收拾好行装，小心翼翼地把戒指放到了母亲藏钱的地方，生怕惊醒了沉睡中的父母。

58.村外晨

远处是无言的山丘，邓南背着包，回头望了故乡一眼，向远处走去。

远处群山雾气缭绕，邓南默默地走向依山而建的水泥公路，默默地向前走去。

太阳升起，刺眼的光芒将邓南的身影淹没。

（剧终）

[作者简介]

李小雨，山西师范大学戏剧与影视学院2014级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影视评论、影视文学研究。回家

编剧：虞国平1.感恩超市门口日

南方某沿海城市，秋高气爽，阳光明媚，行道树整齐地排列在公路的两侧。

前方有一幢宏大的建筑物，上面竖立着“感恩超市”四个金黄色大字，近旁是“和谐路”的路牌。

出片名：回家。

郑家辉驾驶着白色轿车在感恩超市门口停下来，他走出轿车，一边用遥控器锁上车门，一边转身向超市走去。

郑家辉穿着灰色西装，戴着领带和铮亮的镀金眼镜，看上去约40岁，长得十分帅气，全身透着质朴和儒雅的双重气质。

郑家辉来到超市的大门前，低着头把轿车钥匙放入手掌包，然后拉上拉链，往里走。

门内走出掩面哭泣的琦琦，恰好与进门的郑家辉撞了个正着，郑家辉的手掌包蓦地掉落到地上。

琦琦蹲下身，胆怯地拾起手掌包，双手交还给他：对不起！

郑家辉接过手掌包，靠向门的右侧，让琦琦先通过，同时本能地回了声：没关系！

琦琦走到大门的外面蹲下身，继续呜咽。她身体瘦弱，衣着朴素，头发有些零乱，像个缺少大人照看的贫困孩子。

郑家辉听到抽泣声回头察看，发现她在哭，便走到她身旁，俯下身：孩子，怎么哭啦，是不是叔叔撞痛你了？

琦琦的脑后扎着一个“马尾巴”，把鹅蛋脸恰到好处地衬托出来。她五官十分精致，一双大眼睛像黑宝石一样光彩夺人。她仰起脸，眼睛挂着晶莹的泪珠，摇了摇头：我想买一块巧克力……送给妈妈……可是我的钱不够了。呜呜呜！

郑家辉松了口气，“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直起身：原来是这么回事……别哭，叔叔帮你！

郑家辉牵着琦琦的手走进超市。

2.感恩超市日

走向货架的路上，郑家辉温和地俯首：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琦琦止住哭，仰起脸：琦琦，王奇的琦。

郑家辉微笑：喔，蛮好听的名字，像人一样美。

中秋礼品专柜的上方写着“本超市提供礼品快递业务”。

郑家辉在货架上快速选了两盒月饼和二瓶切成片的人参，玻璃瓶的外面写着“西洋参”三个字，他把礼物交给年轻的女服务员，同时递上写有地址的小纸片：请帮我寄到这里。

女服务员接过小纸片看了看：好的，先生。您需要写寄语吗？

郑家辉仰起头想了想：就写“祝父母中秋节快乐”吧！什么时候能寄出去？

服务员微笑：今天打烊前吧。

郑家辉点头：好的。谢谢！

郑家辉牵着琦琦的手来到巧克力专柜前，货架上摆放着各种巧克力，琳琅满目。

琦琦在货架前选了一块白色的德夫巧克力，用手一指：叔叔，我要这块。

付完钱，郑家辉把巧克力递给琦琦。

琦琦仰起脸，用双手接过去翻看，然后高兴得在地上连跳三下：太好啦，我有巧克力喽！

3.感恩超市门口日

琦琦兴高采烈地蹦出超市，郑家辉笑着尾随而出。

琦琦来到超市门口的一辆儿童自行车旁，向郑家辉摇了摇手：谢谢叔叔。拜拜！

郑家辉驻足并挥手：琦琦，再见！

琦琦跨上童车，熟练地踩起来。

走进轿车的郑家辉把车钥匙插进钥匙孔。

车载电视正在播放一则新闻：不久前，国家出台了新修订的《老年人权益保障法》，把“常回家看看”列入法律条款，这说明养老问题已引起政府和社会的普遍关注。据预测，本世纪中叶，我国老年人口数量将超过四亿，届时每三人中就有一名老人。

郑家辉皱眉，表情显出沉重。

郑家辉启动车子，转动方向盘，把车倒向和谐路，然后向南开去。

4.和谐路日

轿车的前方再次出现琦琦瘦弱的身影，“马尾巴”随风舞动，像一道美丽的风景。

郑家辉笑了，自言自语：这孩子，原来跟我是同路。

巧克力被琦琦紧紧抓在手里，压在手掌与车把手之间，唯恐掉落。她一直向南骑行，没有马上停下来的意思，由于个子小，童车被她踩得左右扭摆，很不安全。

郑家辉蹙了蹙眉，超越上去，然后摇下车窗，大声向窗外喊：琦琦，你去哪里？

琦琦转了下头，发现是刚才那位好心的叔叔，立即笑了：我去妈妈那里！

车子已经离开繁华的市中心，路面上车辆和行人稀少，和谐路笔直地向前延伸着，郑家辉驾驶轿车与童车保持平行前进的状态。

郑家辉再次向窗外喊：琦琦，叔叔送你去吧？

窗外的琦琦专注地骑着童车，笑着不再转头，却显得很懂事：叔叔忙，我自己能行。

郑家辉把副驾驶座上的靠背扔到后座，他的神态像在寻找理由，即想把她哄上车：哟，还蛮能干的呢。琦琦，可是……巧克力会被震碎的。

琦琦瞥了一眼巧克力，收敛了笑容，显出一丝担心和犹豫。

郑家辉狡黠地笑了，乘胜追击：琦琦，你还是上来吧，前面的路可不好骑啦！

琦琦无奈地停下车，望着郑家辉靠右停稳轿车，然后看着他走向自己，蓦地显出一丝惊喜：叔叔，您真的要送我去吗？

郑家辉怜爱地摸了摸琦琦的脑袋：当然！

郑家辉把轿车的副驾驶座门打开来，双手在琦琦的后背轻轻托了一把。

琦琦一边往车上爬，一边回头：可是叔叔，妈妈的地方离这里很远呢！

望着琦琦可爱的模样，郑家辉说起了俏皮话：哦，这么说原来我不该送你去。嘿嘿！

琦琦朝车窗外的郑家辉伸了伸舌头，开心地笑了，笑靥从唇边浮起。

郑家辉把童车拎进后备箱里，然后回到司机座上：琦琦，你多大？

琦琦抚摸着车面板上的液晶屏，里面正在播放节目，琦琦看着屏幕：九岁。

郑家辉右倾身体，伸手到副驾驶座侧翼拉出扣子：哦！别动，叔叔帮你系上安全带。

郑家辉转头看了看琦琦，微笑着驾车前行：现在，你给叔叔指路吧。

琦琦向上探头，努力观察外面的路况，然后用手指示要去的路，轿车一路前行：叔叔，是那里！

5.山区公路日

轿车驶过郊区的大道，在琦琦的指引下又上了蜿蜒崎岖的山道。

6.轿车内日

郑家辉朝琦琦瞥了一眼，露出惊讶的表情：还有多远？

琦琦左手握着巧克力，右手向远处一块翠绿的区域一指：叔叔，就是那里！

琦琦在一座写着“慈福园”三个大字的公墓门口挥手喊停：叔叔，快停车！

两个人先后步下汽车。

7.慈福园日

琦琦双手握着巧克力慢慢向前走，“马尾巴”安静地垂在脑后。

慈福园被绿树怀抱，宁静安详，一条水泥路从大门一直通向墓地。

郑家辉爱怜的笑容即刻收敛，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表情。他跟在琦琦的身后，一步步走向僻静的墓地，悲痛凝重的氛围笼罩了慈福园。

来到墓地，琦琦把巧克力的外包装撕开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巧克力放到新坟的前面，无限深情：妈妈，您吃！

琦琦默默地跪下来，双手垂在前面。

墓碑上刻着逝者的姓名，33岁的年龄，还有一张镶嵌着的遗像。

坟的四周是新种植的低矮植物，太阳斜着照在墓地，墓碑的阴影落在地面。

（闪回）

琦琦的母亲非常漂亮，女儿的脸型和五官酷似她。

琦琦的母亲在学校门口接女儿放学回家，奔到面前的琦琦被母亲一把抱起来。

回家的路上，母亲不停地亲吻琦琦的脸颊，两张快乐的脸贴在一起。

家里，母亲把琦琦放下来，把一碗碗菜端到她面前，一筷一筷挟给她品尝，脸上洋溢着慈爱的笑容。

家里，母亲陪琦琦做游戏，干净的地板上摆满了各种积木和木偶等玩具。

母亲带着琦琦来到服装店，给她买喜欢的衣服，琦琦指着一条漂亮的裙子欢呼雀跃，母亲取下来帮她试穿……（闪回完）

琦琦扑在冰凉的墓碑前，大理石下面是她母亲的骨灰。琦琦开始抽搐哭泣，十分凄凉和无助。

郑家辉站在琦琦的身后，默默伫立。之后，他试图从背后扶起她，琦琦却挣扎着去摸墓碑上的遗像，控制不住的悲痛终于令她号啕大哭，刺耳、沙哑的哭声无助地在墓地回荡，刺人心肺，难以忍受。

郑家辉哽咽难忍，只好松开琦琦，侧转身去，把快要流出的泪水生生地憋了回去。

郑家辉的手机响了一下，打开一看是一条微信。

银幕上方叠出字幕，配合键盘音：在哪？快回家吃饭了。

郑家辉编辑微信后发送，银幕上方叠出字幕，配合键盘音：与碰巧遇见的孩子到了南郊墓地。为了给去世的母亲献上一块巧克力，一个九岁的小女孩竟赶了一大茬山路来到这里。

坟墓，站立的郑家辉和趴在墓地的琦琦被暮色笼罩。

旁白：琦琦对母亲的思念如阵阵秋风在墓地回荡，挥之不去的哀伤和阴阳两隔的无奈正剧烈地撕扯着她。郑家辉的心也受到震憾，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天色渐暗，郑家辉把哭成泪人的琦琦抱起来，送回轿车。

8.轿车内傍晚

回家的路上，琦琦斜躺在副驾驶座上睡着了，脸上停泊着晶莹的泪珠……

白色轿车开始返回城区。

手机上郑妻回复，银幕上方叠出字幕，配合键盘音：自从有了孩子，你就很少回老家探视双亲。虽然我们还年轻，但是父母已经年迈！只有事实才能证明你我的心意，惟有行动才能表明你我的心迹啊！

9.街上傍晚

华灯初放。稍远处，被照亮的“感恩超市”四个大字迎面扑来，白色轿车重新来到超市门口，停下。

郑家辉坐在司机座上，伸手打开顶灯，给妻子回复微信，银幕上方叠出字幕，配合键盘音：亲，我临时决定回一趟东北老家，让自己的心有地方安放！

座位上熟睡的琦琦依然抓着巧克力外包装，甜美的脸蛋和弱小的身体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已经被郑家辉取回的中秋礼物。

汽车重新起步，窗外的景色快速划过。

郑妻回信，银幕上方叠出字幕，配合键盘音：这次回家，你还要解决老人的养老问题，老人的事一定不能拖啊！回家的路很遥远，但你心的距离正在缩短。我为你点赞！

10.山区公路夜

郑家辉驾着轿车，速度表的指针冲向120码，轿车风驰电掣。

外面下起了秋雨，无数的雨滴在敲击车窗，似有两双苍老的手叩击着车主。

白色轿车在山区公路上疾驰，穿雨破雾，归心似箭。

一首经典老歌悠悠地响起来，屏幕的下方出现一排滚动的白色字幕：

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

哪怕帮妈妈洗洗筷子刷刷碗，

老人不图儿女为家做多大贡献，

一辈子不容易就图个平平安安。

11.晒谷场日

郑家辉走下轿车，来到后备厢取出拉杆包，然后把几瓶白酒等塞入包内，又放进新买的中秋礼物，走向不远处一幢三层楼的农家老房子。

12.农家老房日

两位老人，一个在二楼阳台晒衣服，一个在楼下忙农活。

房子的前面是一块水泥铺就的小型晒谷场，周围是已经开始枯萎的树木和其他村民的房子。

郑父近70岁，头发花白，早衰的脸上神情淡漠。瞥见儿子归来，他兴奋地站起身，放下手中的活急匆匆奔过来，一手抢过拉杆包，一手握着儿子的手：家辉，你终于回来啦！

郑家辉：爸！

郑母在二楼阳台听到声音立即转身向外，乐不可支：家辉！家辉！你回来了，怎么这么突然呀，连个电话都不打回来！

郑家辉抬头：妈，是突然决定来的。

13.客厅日

郑家辉和郑父先后走进一楼的客厅。

郑父宽厚地：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家辉，我给你沏茶去。

郑母匆匆走下楼，瞥了一眼客厅的石英钟：都快10点了。家里没什么菜……老头子啊，你还是先到集镇上买点菜吧，我来沏茶。哎，多买点儿子喜欢吃的荤菜，像鱼、虾和牛肉什么的。我先烧饭，等你回来了就可以做菜。

郑父顺从地走了出去：好呃。

郑母高兴地笑着，稍后递上一杯热茶：家辉啊，这次回来打算住几天？

郑家辉：明天下午我就要走的，请了两天假。

郑母慈爱地望着儿子：怎么这么急啊，多住几天不行吗？妈给你做小时候最喜欢吃的……

郑家辉蹙眉：我不是说了嘛，是请假来的。

郑母尴尬地陪笑：哦……好吧。

郑家辉拿起茶杯准备喝水，瞥见杯口有个小缺口便放下了：妈，我上次买回来的茶具呢？

郑母：还没有拆呢。

郑家辉：为什么不用啊？给你们买来就用嘛，还在用这种有破口的茶杯，来个人多不好看。还有门口这个煤炉，我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了把它扔掉，你们就是不听。这煤炉生起来整个房子都是烟雾，人都呆不下去啊！就是生旺了，一氧化碳对人体也是有害的，你们怎么就听不进去呢？你们要省这点钱做什么？以前家里穷没有办法，现在生活好些了要懂得生活，怎么还守着原来的穷酸样。唉！

郑母尴尬地笑着：懂得生活……这个妈懂。可是现在城里房价贵，你爸说节省一点是一点，打算帮你在城里买个大点的房子，我那孙子也快读高中了。再说，以后我和你爸来你那里也好有个地方住……

郑家辉提高了噪音：靠你们这么省有用吗？钱不是靠省出来的，是靠挣出来的，怪不得你们一直这么贫穷，我从小也跟着你们受穷，现在到老了你们还是不开窍。唉，不说了，说了也是对牛弹琴，白费劲。反正你把家里这些破破烂烂的东西都扔掉！

郑母惊讶地：家辉，孩儿不怨父母穷，这是古训啊，谁也不是万能的，你生在这个家就得认！再说，这些东西能用为什么要扔掉？

郑家辉瞥了眼桌上放着的几个剩菜，气恼地把茶杯推撞到菜碗边：这个破茶杯你说能不能用？你说现在还有谁还在烧煤炉？村里不是已经安装和普及天然气了嘛！还有这些咸肉、咸菜和隔夜菜，我都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吃这些垃圾食物，会致癌的。健康的生活方式你们懂不懂？代沟啊，说了也没有用，真是死脑筋！

郑母疑惑地：你今天一进来就跟妈吼，你这是怎么啦？我和你爸天天盼着你回来，你难得回来一次就这样……家辉，你是不是外面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啦？

郑家辉扭转头去：没有，你扯到哪里去了。我看你真是老了，又糊涂又唠叨，道理也听不进了……唉！

郑家辉指了指地上的拉杆包站起来，随口说了句：这是给你和爸的。

郑母弯下腰，试图打开拉杆包，好久才找到拉链的手柄：这么沉，里面是什么东西？

郑家辉没有去帮，也没有回答，反而不耐烦地走进卧室：你自己看嘛！

郑母有些生气和痛心：问也不能问了，你小时候是怎么问妈的，我是这样回答你的吗？唉，小时候，我和你爸一点点教育你，总觉得你不懂事，长大了你开始教育爸妈了。看来我们真是老啦！

郑家辉走出来把卧室的门重重地关上：真烦！我午睡了。

郑母启开拉链，里面露出许多白酒和各种袋装食品，她显得没有兴趣地捶着腰站起来：不知道是谁送给家辉的，我和老头子可从来不吃这些，他是知道的……不过也是儿子的孝心，等老头子回来我再问问他怎么办。

14.厨房日

郑母走进厨房，开始洗米做饭，同时继续唠叨，慢慢变得有些伤感：家辉这孩子今天不知是怎么啦，年龄越大越不耐烦，跟爸妈讲话像跟谁吵架似的。家里的东西能用就用呗，我和你爸从小都是苦出生，没那么讲究。唉，人老了脑子、身子都不灵啦，做事讲话就会遭人厌，但是谁不会老呢？要是再老下去不知会怎么样！

郑母把高压锅里的米拿出厨房，想了想又从厨房门口拿了回来：等会儿家辉看到我烧煤炉又要训斥了，今天的午饭就在煤气炉上烧吧，这叫……对，懂得生活。

外面的风声很大，同时传来没有上锁的大门被风吹开的碰撞声，郑母赶紧走出厨房去关门：起风了，天冷啦，我得给家辉添条被子。

15.卧室日

郑母从自己的房间拿出一条很传统的花棉被，然后蹑手蹑脚地走进儿子睡觉的卧室，轻轻替他盖在身上。

郑家辉醒了，发现是母亲，恼怒地大声嚷嚷：你干什么？

郑母惊讶地后退一步：给你加床被子呀，这样睡着会冷的。

郑家辉厌烦地蹙眉：我冷自己不会盖吗，我都40岁了，难道盖被子这样的小事还用得着你管吗？我本来就睡眠不好，昨天开了一夜的长途车，想中午补睡一觉，结果被你吵醒……你呀，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郑母委屈地：我给你盖被子也是好心嘛，你怎么这样跟妈说话？

郑家辉坐了起来：不是。我知道你好心，但你做事前总得想一想这样做好不好，对不对啊？应该做的事你不做，不应该做的事你倒瞎起劲。你是不是老年痴呆啦！

郑家辉拿起自己的手掌包，气呼呼地跑了出去。

16.轿车内日

郑家辉来到轿车里，摇下椅子靠背，准备在车内睡觉。

东北的中秋已经比较寒冷，郑家辉打开空调增温，然后打开收音机，让自己容易入睡。

“随着城市化的不断推进，越来越多的‘孤独死事件和老人缺乏照料的情况频繁发生，让人愕然……”

郑家辉无精打彩地把头靠到椅背上，闭上眼睛。

收音机轻柔的声音在延续：“人口老龄化给中国带来的影响不可小觑，已成为日益严峻的社会问题，应引起我们的足够重视。老人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养老问题一定不能拖啊！”

17.郑家楼下傍晚

起风了，农房四周的树梢在摇曳，掉下几片枯叶。

18.郑家楼下日

大门外聚集着许多本村的村民，人群的外围有几人发现郑家辉回来了，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

郑家辉感到有些不对劲，匆匆挤进人群，扒开围着的村民，蓦地发现母亲躺在水泥地上，脑门的下面有一大堆血。

郑家辉的头一阵旋晕，嗓子突然被什么东西堵塞了似的：妈……

蓦然出现的不幸令郑家辉万分震惊，痛苦不堪，手掌包掉落到地上。

郑家辉蹲下身，惊惶失措：我妈怎么了？

村里大妈：你妈跳楼自杀了，刚刚发生的事。

郑伯伯：家辉啊，你快去医院看你爸吧，这里有我呢。

郑家辉站起来，惊恐万状，双手抓住郑伯伯的手臂追问：伯伯，我爸又怎么啦？

郑伯伯：你爸悲痛欲绝，昏迷了，年岁大了嘛，在医院抢救！

郑家辉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差点跌倒在地，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向外奔去。

天空乌云翻滚，黑云低垂，几只乌鸦从晒谷场四周的树上飞起来。

19.晒谷场凌晨

殡仪馆的白色汽车前灯刺开浓重的雨幕，来到这幢偏僻、昏暗的老房子前。

郑家辉迎出来，与走在前面、穿着白色大褂的郑家根医生打了招呼：堂哥……

郑家根拍了拍郑家辉的肩膀，沉重地：唉！家辉啊，怎么出这么大的事……

郑家辉愧疚难言，低下头去。

两名殡仪馆的工作人员穿着黑色制服，手提折叠式担架尾随着郑家根进入农房。

稍后，郑家根拿着资料袋走出来，遗憾地：家辉，你母亲真是不幸啊……这是从她老人家口袋里发现的照片。

郑家辉接过来一看，是一张自己幼年时被母亲抱着的黑白照片，十分温馨。

郑家辉的眼泪流了出来，身体开始颤抖。

郑家根一把搀扶住他，由衷地：家辉啊，不要怪我直言，职业让我见识了不少这方面的事情。现在的子女大多不是不爱父母，而是在与父母的相处中，一旦遇到知识结构、智力、体力等差异或代沟时，往往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随便表达，结果伤害了父母的感情。人到了老年往往像个孩子，因此，与老人的相处不但要有爱心，而且要有耐心，这是血的教训啊……这是已经办好的死亡证明，你拿着。

郑家辉头发零乱，面容痛苦，由衷地点头，并用颤抖的手接过母亲的死亡证明。

两名工作人员抬着盖有白布的瘦小遗体，走出农房。

郑家辉一见，痛疚地扑向担架上的母亲，手上依然抓着那张老照片。

郑家辉立即被亲朋从身后紧紧拉住：家辉，家辉啊，请节哀！

郑家辉悲痛欲绝，泣不成声，一只手拼命地伸向远去的母亲：妈——孩儿不孝，是我对不起您啊！妈……

殡仪馆的汽车载着老人缓缓起步。

郑家辉用力挣脱身体，扑向快速离去的汽车，却慌不择路，跌倒在暴雨如注的晒谷场外。他用手猛揪自己的头发，后悔不迭，歇斯底里地大喊：妈——

20.郑家客厅夜

窗外下着大雨，北风从破旧的窗户缝隙吹进来，发出呼呼的啸叫声。

客厅点着一盏昏暗、苍白的三基色灯。

郑父站在客厅的遗像前，左手臂上戴着白花和黑布，仰望遗像。

郑父苍老了许多：老伴啊，你就这么走啦，走得那么突然，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你让我今后怎么过啊？现在我一个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

泪水从郑父苍老的脸上滚落，他用手去擦拭，却有更多的眼泪涌出来：老伴啊，你在的时候饭菜有人烧，衣服有人洗，鞋子有人买，头发长了有人催我理，生病了有人管，就是外出也有人搀着我的胳膊，可是这一切现在都没有了！没有了啊……从此你我阴阳两隔，再没有人天天陪我吃饭，再没有人天天陪我促膝交谈，再没有人天天与我长夜相守。呜呜呜——老伴啊，老伴……你是否九泉有知……以后的日子还很长，以后的日子让我怎么熬啊……

21.一组镜头

母亲抱着郑家辉的温馨照片。

覆盖着白布的瘦小遗体。

驶离的殡仪馆白色汽车。

震憾、凄美的歌声响起来，屏幕的下方出现一排滚动的白色字幕：父爱和母爱是人间的一道阳光，即使处在寒冷的冬天也感受得到温暖。父爱和母爱是一泓清泉，即使蒙上岁月的风尘依然纯洁明净。父母的好永远也说不完，让我们善待老人吧！老人的现在就是我们的明天。老人今天生活幸福，我们对明天才有安全感。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