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波特》电影文学改编策略
2016-08-16杨双
杨双
[摘要]JK罗琳的小说《哈利·波特》在出版之后很快风靡全球,并得到了华纳公司等电影巨头的青睐。在拍摄成电影后的十余年间,《哈利·波特》也成为史上最为卖座的系列电影之一。电影《哈利·波特》在商业上的巨大成功,除却与原著本身的超高人气有关外,也与电影所使用的改编策略息息相关,但两种媒介系统在转换中其差异性也就此显露。文章从叙事主体的延续、叙事内容的删减、叙事情怀的转变三方面,分析《哈利·波特》的改编策略。
[关键词]《哈利·波特》;电影文学;改编
电影的文学改编策略关联起了文学这种古老的与电影这种年轻的叙事艺术,一部脱胎于小说的电影被搬上大银幕的过程实际上是对原著的“译写”过程。英国女作家JK罗琳(JKRowling,1965—)的作品《哈利·波特》在出版之后很快风靡全球,并得到了华纳公司等电影巨头的青睐。在拍摄成电影后的十余年间,《哈利·波特》也成为史上最为卖座的系列电影之一。电影《哈利·波特》在商业上的巨大成功除却与原著本身的超高人气有关外,也与电影所使用的改编策略息息相关,但两种媒介系统在转换中其差异性也就此显露。
一、叙事主体的延续
陈犀禾在《电影改编理论问题》中将电影改编概括为三种类型:“将原著理解为一个多层次的复杂系统:由文字、故事、含义构成的复合体。由此将改编分为三类:忠实于原著文字语言的改编,把原著的故事情节加以改编,最不忠实于原著的改编。”《哈利·波特》系列电影无疑是属于第一类,就整部电影的主题、具体的情节以及人物形象而言,电影都没有背离原著的精神。
《哈利·波特》系列电影从文字走向银幕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八部电影先后由克里斯·哥伦布、阿方索·卡隆、迈克·内维尔以及大卫·耶茨四位导演共同执导,但罗琳本人在电影的改编过程中始终处于主心骨的地位,编剧科洛弗、戈登博格等人也与罗琳保持长期的亲密合作关系,这保证了电影从叙事框架到具体的场景、台词等都对原著进行了高度还原。如原著的线性叙事方式,原著以主人公哈利·波特为中心的内视角叙事,以及每一部作为独立故事的主题等都得到了保留,如第六部《哈利·波特与混血王子》(Harry Potter and the HalfBlood Prince,2009)的主线便是伏地魔崛起之后,黑暗逼近下霍格沃茨的内忧外患,它的作用便是在第五部伏地魔复活与第七部哈利等人与伏地魔的决战这两个故事之中承上启下,这是完全与原著吻合的。一些关系到续集的伏笔也在电影中得到保留,看似无关紧要的格林德沃实际上将在《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Harry Potter and the Deathly Hallows)中得到呼应。而罗琳为小说奠定的“正邪之争”“爱、牺牲和救赎”的价值观也始终贯彻在电影中,在电影中,哈利、邓布利多等人物多次用行动表明,他们之所以能够最终战胜伏地魔,正是因为他们拥有伏地魔所没有的力量——爱。
二、叙事内容的删减
《哈利·波特》小说的容量在儿童文学中是比较大的,前三部的篇幅都在20余万字左右,第四部到第七部则均在五六十万字左右,这些文字支撑起了一个个栩栩如生的人物和一个活灵活现的魔法世界。而当代一部电影的时长通常在三个小时以内,八部《哈利·波特》电影的片长也基本上都在150分钟以内,即使在拍摄第七部《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时,电影出于市场的考虑将其分为上下两部先后上映,导演们依然要对小说之中的内容进行一定的取舍。而在进行删减的过程中,导演选择了牺牲原著中情感元素的表达。
以《哈利·波特与凤凰社》(Harry Potter and the Order of the Phoenix,2007)为例。小说中专门以一章的篇幅来叙述一个重要的情节,即“斯内普最痛苦的回忆”。西弗勒斯·斯内普在整个《哈利·波特》系列中是一个极为关键的角色。他从第一部开始便是一个悬念人物,始终表现出对哈利等人浓烈的恨意。然而随着每一次哈利遭遇危机并化险为夷,斯内普的真实情感也逐渐浮出水面,即斯内普一直深爱着哈利的母亲莉莉·伊万斯,并憎恨着哈利的父亲詹姆·波特,而三人之间矛盾的爆发点便是在“斯内普最痛苦的回忆”这一章中。因为詹姆与小天狼星布莱克仅仅是出于不顺眼而欺负了斯内普,用咒语将其倒吊在树上并且脱掉了斯内普的内裤。在忍受了巨大的羞辱后,斯内普对莉莉说出了“泥巴种”这个带有侮辱性的词汇,两人就此决裂。这一章对整个故事的作用在于,首先,哈利在误打误撞中看到了这一段斯内普的回忆后,第一次对自己的父亲产生了负面情感,而开始同情一直讨厌的斯内普,为后来两人在与伏地魔对敌时的默契奠定了基础;其次则是罗琳在此第一次表现出了斯内普对莉莉的深情,这也是斯内普在七部作品中自始至终默默地保护哈利的根本原因。
值得一提的是,对于斯内普来说,“最痛苦的回忆”指的是他和莉莉从青梅竹马到彻底反目,而不是受到詹姆当众脱裤的奇耻大辱,可见莉莉在斯内普心目中无可取代的地位。而在电影中,哈利等三人作为主人公是导演首先要表达的对象,而在有关哈利等人的情节中,能够为电影提供奇观视觉享受的打斗戏或魔法场面则是表达的重中之重。而情感部分的叙事自然就遭到了大幅削减。斯内普的感情线在电影中一直交代得较为含糊。在这一段哈利闯入斯内普回忆的叙事中,电影只运用了简单的几个镜头进行拼接就完成了基本叙事:年轻的斯内普低头抱着书在人们的嘲笑中匆匆走路;詹姆、卢平、小天狼星和彼得挥舞魔杖将斯内普倒挂在树上,詹姆高喊着:“你们想不想看我脱掉他的内裤?”随后哈利被气急败坏的斯内普从冥想盆中拉出,回忆到此结束。平心而论,导演概括的这一段回忆确实能够提供给观众“斯内普在年轻时遭到了哈利父亲欺负”这一信息,有助于观众理解斯内普对哈利多年的宿怨,它也完成了上述两个作用的第一个,即哈利后来对斯内普的愧疚感是顺理成章的。但是第二个作用则被忽略了,莉莉才是使斯内普真正感到痛苦的根源,一旦删掉了这一点,那么电影的改编就与作者的意图出现了偏差,斯内普性格中深情执著的一面便让位于对同性的记仇。与之类似的还有哈利与德思礼一家复杂的感情,哈利与初恋情人秋·张的一段纠结的感情等,电影中都大刀阔斧地进行了删削。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电影主创们并不熟稔原作,而主要是由于电影与小说是两种艺术形式。小说的篇幅在作者的掌控之中,作者可以用娓娓道来的方式为读者铺垫下整个完整的世界架构和人物小传;然而在电影中,由于接受方式的限制,导演必须直截了当地将故事主干在有限的时间内表达完毕,而在《哈利·波特与凤凰社》中,故事的主线便是复活后的伏地魔与哈利的第一次交手,如斯内普、德思礼一家和秋·张等人的情感叙事必须让位于主线叙事。其次,无论观众是否读过原著,观众之所以走进电影院,在某种程度上都有着对于炫目灿烂、能够冲击眼球的影像的需求。电影作为视觉艺术所能提供给观众视听愉悦是文本阅读难以取代的。因此,当小说叙事容量远远超过了电影的叙事容量时,非奇观化的情感纠葛成为被导演所舍弃的段落也就不足为奇了。
三、叙事情怀的转变
《哈利·波特》原著所感动观众的并不仅仅是作者罗琳丰富的艺术想象力,同时还有罗琳本人注入叙事当中的个人情怀,尽管这种感情是带有私密色彩的,但是它建立在真实人性的基础上,并且因为罗琳在不动声色之间流露出对人物的臧否,将情怀的表达尺度拿捏得恰到好处。因此,读者并不会因为作者的自我寄托和有意识的影射而感到与书中人物有距离。并且正是因为罗琳将个人真实经历和真实情感投入到叙事中,《哈利·波特》中的“虚”在“实”的中和下,具有某种成人童话的价值。
尽管《哈利·波特》电影具有能够实现跨文化交流的世界影响力,但是在改编过程当中,这种带有女性作家特有的细腻、幽微的情怀则被几位男性导演所转变。如果说原著中罗琳的“我”是隐藏于文字背后的,那么在电影中,“我”则几乎彻底消失了。这使得电影出现了另外一种区别于小说的诠释角度。
首先,叙事情怀的转变有可能导致人物形象的扁平化。罗琳曾经明确表示过在创作《哈利·波特》系列小说的过程中,她是将自己代入到赫敏·格兰杰这一角色中去的,如认为《哈利·波特与魔法石》(Harry Potter and the Sorcerers Stone,2001)中的赫敏就是11岁的自己。赫敏具有罗琳本人热爱读书、出身卑微等特点,赫敏在魔法上的天赋因为自己出身于“麻瓜”家庭而很难受到所谓的“纯种”巫师,如斯莱特林的马尔福等人的认可。在某种自卑感和不安全感心理的驱使下,赫敏在小说的第一部就表现出一种渴望在学习上出人头地,在课堂上通过举手抢答问题来为格兰芬多获得加分的方式获取他人的尊重。罗琳本人对作为小女孩的赫敏这种心态洞若观火,而作为过来人的罗琳也坦然地描写了赫敏在成绩优越的同时具有的缺点,如赫敏几乎将业余时间全部用在了在图书馆念书上,她与主人公哈利和罗恩的最大区别就是不擅长打魁地奇球,而在极其重视体育教育的西方,赫敏的这一缺点可以说是十分明显的。如韦斯莱家族的兄弟之中,罗琳所给予褒奖态度的乔治、弗雷德双胞胎和哈利最终选择的伴侣金妮均不以学业见长,但都是格兰芬多球队中的灵魂人物,而一向成绩优秀的珀西则最终蜕变为一个带有官僚气息的年轻公务员,成为罗琳讽刺的对象。为了掩盖自己的弱点,在第一次上飞行课时赫敏还专门向大家故意念叨自己在书本上看到的有关魁地奇的知识,这对于强调实践的飞行课来说无疑是略显可笑的,但这也是符合赫敏作为一个年仅11岁,自尊而又充满紧张的女生的心态的。换言之,一个在小说之中有血有肉,优缺点并存,带有作者强烈的个体经验和情感投射的女性形象在电影中变得单薄了。
其次,叙事情怀的转变还有可能导致悬念性的减弱。例如,在《哈利·波特与密室》(Harry Potter and the Chamber of Secrets,2002)中,罗琳在小说中塑造了一个风度翩翩,拥有大量女性崇拜者的教授吉德罗·洛哈特的形象,而在小说一开始,赫敏也是迷恋洛哈特的女生之一。尽管罗琳又写出了哈利本人对于气度不凡,时刻保持着自己“明星”形象的洛哈特的反感,但是在两位主人公的一喜一憎之间,读者实际上很难对洛哈特的真实面目进行判断。而洛哈特的原型便是罗琳的前夫乔治·阿兰德斯,这位富有魅力的葡萄牙记者最终选择了抛妻弃女。罗琳在小说中埋设伏笔,层层揭露出洛哈特“冒牌”巫师的真面目,如在决斗中败给斯内普,胡乱医治哈利的手臂,等等(但这两件事洛哈特都尽力保住了自己的面子)。最后真相大白之下赫敏为自己曾经对洛哈特的倾倒而感到羞愧,这实际上是罗琳对个人感情挫折的一次反思。然而在电影中,同样是受到诸多因素的限制,导演无法根据罗琳本人的情怀来处理人物,因此索性抛弃了这一叙事悬念,让洛哈特从在对角巷一出场就成为一个插科打诨的丑角,使观众在观影时跟随主人公哈利的视角从一开始便“独具慧眼”地对洛哈特产生反感。
《哈利·波特》系列电影的原著有七部之多,时间跨越十年之久,其改编的难度不可谓不大。而电影主创们选择了忠实于原著的叙事主体,契合原著的基本叙事,深化原著中的人物特征,并且根据电影的艺术特质以及电影市场男权话语的背景对原著的叙事内容与情怀进行了一定的调整,在尽可能保留原著精髓的情况下为观众献上了八次精彩的视觉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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