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生长》新人类电影视角管

窥庞瑾

[摘要]影片《万物生长》改编自作家冯唐的同名小说，以细腻的影像语言诠释了冯唐在小说中所描绘的青年男性对于性和欲望的渴望和追求。《万物生长》是一部严格意义上的关于青春、爱情和性的电影，着重描绘了男性在青春岁月和荷尔蒙作祟中的成长故事。该片既有对青春和爱情主题的老生常谈，也有新人类电影对于性的大胆表现和畅所欲言。本文从新人类电影视角管窥该片的主题倾向和艺术特征，深入而全面地解读该片。

[关键词]《万物生长》；欲望主题；身体叙事；新人类电影

在电影类型日趋多元化的今天，为了满足不同观影人群的心理需求，如今的电影已经基本能够做到针对不同的受众群体，实现不同的具有针对性的类型片的制作。在这些量身定制的类型片当中，针对年轻的观众群体制作的影片往往表现出思想观点的新颖、叙事方式的另类和镜头语言的风格化等特点，在这里我们称之为“新人类电影”。这是一种有别于传统电影类型的带有时代印记的电影分类，与当下备受追捧的IP电影不同的是，这种根据受众群体划分的电影，其内容也呈现出惊人的相似性。

电影《万物生长》被冠上多个电影标签：爱情、青春、校园、喜剧。改编自知名作家冯唐的同名小说，让整部电影继承了冯唐文风中的一丝痞气，将一个情窦初开、初尝性体验的怀春少年的二三事描绘得感性、唯美。但从受众群体和叙事内容上来看，《万物生长》是一部不折不扣的新人类电影，它以一种偷窥的视角，注视着这样一群刚刚离开家庭，步入大学生活的青年男女，影片将这样一种私有化的情感体验影像化，呈现在大银幕上。下面，本文以新人类电影为解读视角，管窥导演李玉对于冯唐这部同名小说的影视化改编成果。

一、欲望主题

欲望是作家冯唐的小说中频繁出现的字眼，也是其作品着墨最多的主题之一。冯唐善于也乐于描写男女的情感和性事，尤其是从欲望的角度深刻解读男性的情感体验和欲望体验。作为冯唐最为人熟知的作品之一，《万物生长》从男性的私人化角度呈现了正处于荷尔蒙分泌旺盛的青年时期，男性的欲望体验和情感体验，不仅局限于医学院研究新生秋水，身为男性的医学院导师白老师也同样遭遇着欲望的撞击和情感的纠缠。欲望是推进影片叙事的终极动力，也是小说原著和影片所描写的核心命题。

对于欲望主题的表达，影片《万物生长》是一部将其具象化的电影，在此之前同类型的青春电影都在尝试着进行各种各样的表达。如影片《匆匆那年》中陈寻对方茴的欲望的克制，以及方茴面对陈寻的变心而做出的近乎绝望的出卖肉体；影片《左耳》中，张漾对欲望的无节制的恣意宣泄以及学霸许戈对欲望的虚伪的掩饰和偷情；影片《同桌的你》中，少年林一对同桌周小栀欲言又止、欲说还休的对欲望的节制和懦弱，林一生怕自己满足了自己的欲望，他与周小栀之间多年的美好感情就化为乌有。不同的青春电影都对欲望主题有着不同的解读，也正是在这些欲望的推动之下，每段关于青春的爱情故事都朝着不同的方向前进，生发出不同的感情脉络。

但是，如同影片《万物生长》这样赤裸裸地宣扬男性欲望的作品在国产电影史上仍然寥寥无几，面对中华民族文化的含蓄和保守，自古以来“谈性色变”的思想在当代已经得到了极大的改善，虽然人们能够面对将性事拿到台面上来说，但是这种开放性的话题在国产电影中仍然是保留选项，过分赤裸地描写性爱之美并不符合华夏民族的传统文化氛围。

然而，对于片中描写的关于秋水的爱情和欲望，并没有让人觉得有任何的不妥和难为情，作为一名成年男性的秋水，在面对自己情窦初开的情感体验以及自己初尝性爱带来的快感体验，都让观众觉得更多的是秋水对于自身的一种感官探索，也是对于自我意识的一种找寻，同样也是对于青春的自我的一种肉体放逐。但是，秋水的精神始终是脆弱而敏感的，始终没能像自然的肉体一样得到完全的解放，他纠缠在几个女性之间，所有的体验都让他刻骨铭心。同时，作家冯唐在编写原著小说《万物生长》时，刻意将秋水的学习和生活环境设置在了大学医学院里，让小说对于秋水欲望的偷窥和展现成为一件正大光明的“医学研究”事件，秋水性欲的激发和生理的满足都成为由理可证、有据可依的科学问题，对他如此细致的观察和描绘也成为正大光明的研究问题。这样一种伪装的假设反而让秋水对于爱情的认知和欲望的尝试具有某种实验性色彩，也从另一个角度反衬出他尊重自己的内心对于身体欲望的尊重并非是一种可以被合理化的行为，更透露出他性格中的虚伪。

同时，欲望并非只是秋水出于荷尔蒙的分泌旺盛而不断产生的不可满足的东西，在白露死后，他仍然能够与柳青享受性爱的欢愉，至此，欲望和性已经成为秋水安慰自己的一剂强心剂，支撑着他继续未完成的人生。由此可见，欲望在片中不仅是从学术角度探索的关于男女之间无法理清的东西，不仅是一种出自生理的本能反应，欲望更是一个无底的空洞吸引着人们不断下沉，在某些时候，欲望的被满足也会让人上瘾，成为抚慰人们空虚寂寞的精神世界的良药。

二、身体叙事

身体叙事是一种着重描写女性身体的艺术表现形式，将女性的性感妩媚和妖娆的身姿通过文字或影像表现出来，展现一种符号化的身体的欲望之美。身体叙事常常在小说作品中得以呈现，出现对于女性身体的描写一定会有着欲望的书写，很多时候在小说文本中，女性的身体叙事已经将女性物化。在电影艺术当中，身体叙事经常穿插出现在过渡情节之中，长时间的对于女性身体的注视，往往会使影片成为不折不扣的情色电影，而在一般意义上的电影中，女性的身体叙事与爱情、欲望、性联系在一起，表达主人公对于女性身体的赞美和渴望。

身体叙事最主要的特点是，即便主人公没有任何的对白和独白，也能够通过单一的镜头对于身体的展现和镜头语言将主人公的情感表达出来，同时也可以完成叙事进程的推进。在众多经典电影中，将身体叙事发挥到极致的俯拾即是。如意大利导演朱塞佩·托纳多雷执导的影片《西西里的美丽传说》，由莫妮卡·贝鲁奇饰演的玛莲娜是欲望的化身，在片中并没有多少台词的她，在影片不断重复着从广场的一头缓缓走向街道的另一边。玛莲娜妖娆的身姿和性感的身体让西西里的男性为之疯狂，而西西里的女性则将其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玛莲娜通过自己的身体在镜头中实现了几十分钟的完整的身体叙事，将自己的孤单和寂寞以及男性对于她的爱，女性对于她的恨，都在镜头的摇摆和她双脚的移动中完成。此外，还有导演王家卫的经典影片《花样年华》，片中频繁更换各种花色、各种样式旗袍的苏丽珍，用纤瘦的身体撑起了旧上海的繁华岁月和属于自己的花样年华，也通过包裹在旗袍中的身体，完成了她与周慕云之间的欲望和爱情的叙事表达。还有李安导演的影片《色·戒》同样通过汤唯饰演的王佳芝，完成了一段欲说还休的欲望的身体叙事，家国情怀、儿女情长都在王佳芝妖娆的身段中消融在一起，成为浑浊的欲望主体。

在影片《万物生长》中，范冰冰饰演的柳青是片中主导一切的欲望主体，身为医疗器械代理的她，有着拨到脖颈一边的波浪卷发、鲜红的嘴唇和白皙的肌肤，整日身着紧身套装。当她向着秋水缓缓走来的时候，她已然成为一个欲望和性的象征，她通过自己的身体展示完成了影片的身体叙事。而影片并没有对柳青的身体进行过多的暴露和展示，偷窥的镜头仅停留在身着紧身套装的柳青在校园内的搔首弄姿上，这样并没有将她的身体色情化和彻底的物化，秋水对于柳青的着迷更像是一种出于本能的吸引力，柳青全身上下散发出的成熟女性韵味让他欲罢不能。

但是，范冰冰饰演的柳青在片中完成的身体叙事，正进一步地印证了秋水的优柔寡断和左顾右盼，并不刚强和决绝的性格是他经历情感悲剧的直接原因。他一方面享受着柳青的成熟韵味和迷人的身体带来的快感，另一方面他又对自己的女友白露言听计从，同样享受着白露带给自己的约束感，并从中体验着这样的刺激感。柳青的身体叙事将秋水作为一名男性的心底最狂野的野兽勾引了出来，正值欲望最强烈的年纪，喜欢幻想的秋水最终没能忍受住欲望带来的吸引力，与柳青走到了一起。

三、少年情怀

在冯唐的笔下，虽然秋水是一名医学院的研究生，但他在写作方面的天赋更胜于他的专业修养，对于武侠小说的高超仿写，让他成为周围男同学的精神领袖。但是，就是这样一个表面玩世不恭、有着些许痞气的秋水，内心却是优柔寡断、不干不脆的，并没有一颗坚强到足够强大到内心。所以，在这样极具冲突的形象和性格矛盾中，冯唐眼中的秋水虽然满脑子都是对于女性身体的欲望以及对于爱情的迷惘和幻想，但他是一个有着少年情怀的男性形象。因为他的骨子里有着不能消解的天真和傻气，常常陷入自己的幻想中不能自拔，因而他才能够用细腻的思维方式重新整理武侠小说的爱恨情仇，重新书写出来。

对于秋水的少年情怀，李玉在进行影片的影像化改编时，刻意加入了动画特效，将秋水脑海中的关于爱情、欲望等情感和感官体验以简笔动画的方式呈现出来。秋水对自己和柳青的情爱幻想通过一系列的动画完成，他骨子里的稚嫩和不成熟不言而喻。即便是白露死去之后，影片中仍然闪现了一组动画图像，描绘着他心中畅想的美好，即便是躺在已经死去的白露尸体旁边，他仍然笑得像个孩子，自说自话。

因此，在作家冯唐的眼中，秋水的瞻前顾后、左拥右抱，与柳青缠绵后的乐不思蜀，都是男性骨子里的少年情怀所致，他们天真地以为这是一种能够被控制的欲望纾解，以为这是一场能够证实自我的情感体验。男性骨子里的少年情怀让他们变得十分天真，以为自己能够不负责任地分享自己的情感和身体。

影片最终，是心智更加成熟的柳青点醒了秋水的梦，一切的相聚终有离散，性爱的欢愉过后也必然会空虚和失落。虽然柳青已经无法自拔地深陷这份情感之中，但她希望这个梦永远不要醒，虽然到最后“梦就是梦，梦始终是要醒的”。秋水作为一名成年男性，虽然年纪比柳青小，但是那份少年情怀和不成熟，让两人在欲望抒发后，原地告别，他仍然能够放下柳青各奔前程。但是，影片的结尾，步入中年的秋水最终再次与柳青重逢，隔着一层玻璃，秋水感慨万千，而柳青则泪流满面。从现实性角度来看，原作者冯唐和导演李玉都将二人的感情想象得过于美好和完美，许多年后的重逢虽然没有交代具体的结果，但是仍然难免只会有遗憾和感叹。

四、结语

近年来，导演李玉可称作是较为高产的中国导演，其连续拍摄的《红颜》《苹果》《观音山》《二次曝光》和《万物生长》都以不同的风格和角度呈现着她的电影审美理想，多元化的创作让她迅速在电影圈中脱颖而出，尤其是她对于欲望的影像书写可圈可点。影片《万物生长》以新人类电影的视角展现了当今时代的年轻人在情爱和欲海沉浮的影像图景，以私有化的叙事方式将他们在生活、情感体验中感受到的、恐惧的、迷惘的，统统表现出来。这种新人类的电影视角让整部影片的叙事风格十分私有化，紧紧地贴合了当下年轻人的思想脉动。

[课题项目] 本文系江苏省教改课题“创意经济背景下高职艺术设计类专业创新创业能力培养研究”（课题编号：2013JSJG352）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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