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省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普通话普及度调查分析

李　阳，刘朝华

(云南民族大学,云南 昆明 650000)



云南省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普通话普及度调查分析

李阳，刘朝华

(云南民族大学,云南 昆明 650000)

摘要：用问卷调查的方式对云南省德宏州普通话的普及情况进行了调查和研究。通过对调查数据的分析认为，德宏州普通话自然习得比例偏低，普通话的普及虽取得一定成效，但是尚未得到普及。随着普通话普及度的提高，人们学习普通话的自觉性会增强，学习途径也会更加多样化。今后，德宏州普通话的普及应该营造良好的普通话交际环境，调整工作方向，提高效率。

关键词：普通话；普及度；调查；汉语方言

一、德宏州人口分布和语言状况

德宏，全称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是云南省下属的八个自治州之一。“德宏”是傣语的音译，“德”意为“下面”，“宏”意为“怒江”，“德宏”的意思就是“怒江下游的地方”。德宏州位于中国云南省西部，面积1.15万平方千米，下辖芒市、瑞丽市、梁河县、盈江县、陇川县，东面与保山市相邻，而北、西、南三面都被缅甸包围，州人民政府驻芒市。第六次人口普查结果显示：德宏全州5个县(市)常住总人口121.1万，其中，男性为624774人，占总人口的51.57%；女性为586666人，占总人口的48.43%。0-14岁的人口为252174人，占总人口的20.82%；15-64岁的人口为883264人，占总人口的72.91%；65岁及以上人口为76002人，占总人口的6.27%。大学(大专以上)文化程度的人口为65010人；具有高中(含中专)文化程度的人口为93336人；具有初中文化程度的人口为322391人；具有小学文化程度的人口为525621人；文盲人口(15岁及以上不识字的人)为90434人。[1]

截至2014年底，各少数民族人口总共为582293人，其中傣族有33.73万人，景颇族12.89万人，德昂族1.32万人，傈僳族2.62万人，阿昌族2.84万人，佤族0.09万人。少数民族人口占全州总人口的比例为52%，有彝族、白族、傣族、壮族、苗族、回族、傈僳族、拉祜族、佤族、纳西族、瑶族、藏族、景颇族、布朗族、布依族、阿昌族、哈尼族、锡伯族、普米族、蒙古族、怒族、基诺族、德昂族、水族、满族、独龙族等多个民族分布。德宏州少数民族以傣族、景颇族为主体，民族语也以傣语、景颇语为主，其他少数民族在内部使用本民族语言，各民族之间以云南方言作为主要的交际工具。这种独特的地理位置，丰富的民族资源，蕴含了无可估量的语言矿藏，但同时也给当地普通话的推广工作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挑战。[2]

二、调查概况

(一)调查方法

本文以问卷调查作为主要调查方式，在调查员的协助下，被调查人当面填写问卷。并有针对性的对相关人员进行访谈，包括当地教师，推普工作负责人，典型代表等，以期对调查研究有所助益。

(二)调查过程

为摸清云南少数民族自治州普通话普及度的情况，调研组分赴云南楚雄、迪庆、文山、大理、西双版纳、德宏、怒江、红河等八个少数民族自治州，实地抽样调查。2014年10月开始准备工作，设计调查问卷，安排调查小组，制订调研计划。2015年1月起，在课题组负责人的带领下，以云南民族大学本科生、研究生为调查主体，利用寒假和暑假分赴各地进行实地调查取样。德宏州此次调查共发出调查问卷700份，实际回收调查问卷657份，含通用型，教师型，中学生型，公务员型问卷。2015年上半年主要做数据采集和统计工作，2015年下半年进行数据统计与分析，2016年年初完成调研报告。

(三)样本情况

本次调查对象为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各族群众，共计657人。各行业代表193人，教师228人，中学生236人。

性别情况:男性378人，占总人数的57.5%；女性279人，占总人数的42.5%。

年龄分层：5-25岁，376人；26-35岁，144人；36-45岁，97人；46-55岁，33人；56岁以上，7人。

民族情况：德宏汉族，333人；傣族，223人；景颇族，50人；其他少数民族，51人。

教育背景：初中及初中以下(含中师)，314人；高中(含中专、高职)，92人；大专，128人；本科及以上，104人。

(四)普通话使用现状

表1　能使用普通话与人交流者性别、年龄比例情况

表2　能使用普通话与人交流者的职业分布状况

商业服务人员生产运输设备操作人员及有关人员学生不在业人员其他6.6%4.1%50.4%3.3%10.7%

表3　能使用普通话与人交流者受教育程度分布状况

结合表1—表3，总体上看普通话使用者趋于年轻化，高学历化，行业多样化。首先是普通话使用群体年轻化趋势显著，从表中可以发现集中分布在5—45岁之间，占93.4%，随着年纪的增加比重呈递减趋势。其次，不同教育背景的普通话使用者比重随学历的升高而上升，从学历上看集中分布在初中文化程度以上，占全部调查者的92.6%，接受教育的时间越长，普通话的使用能力越高，这种情况会随着国民教育程度的普遍提升而得到强化。最后，普通话使用者的行业分布越来越广，覆盖社会各行各业。

三、德宏州普通话调查数据分析

(一)普通话作为母语的使用情况

表4　幼时使用启蒙语言所占种类比例

表4数据可以发现：一是普通话自然习得比例偏低，仅占10.5%。普通话作为通用语，一般都是后天习得，大多数人学习普通话均是借用学校教授或广播、电视传媒等途径。而在自然习得中，普通话过低的比例则表明，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自然习得普通话的比例不会有大的改变；二是云南方言自然习得占主体，近七成人最先学会云南方言。作为局部地区的通用语，方言以其较高的使用频率成为自然习得的首选，这种主体地位不易改变；三是少数民族语言自然习得比例不高，德宏州少数民族人口比重达52%，而最先习得的语言中少数民族语言比例只有两成，与超过半数的人口比例不匹配。随着社会交流不断深入，少数民族将本民族语言作为首选习得语的比例会继续下降。

表5　最先学会普通话的年龄分布状况

表5可以看出小时候最先学会普通话的年龄普遍集中在5—35岁之间，以年轻人为主体，这一群体占总数的81.8%。这与国家大力推广普通话的时间历程基本吻合。这表明在国家普通话政策的影响下，人们已经潜意识的将普通话作为子女最先习得的语言，尤其是年轻人，已经充分认识到普通话学习的重要性。可以预见，在将来这一年龄段所占比例会越来越高。

(二)使用普通话的能力

表6　能用普通话、汉语方言和少数民族语言与人交谈者的比例状况

从表6可以看出：一是能用普通话进行交流的人数超过三成，达35.3%，远远高于自然习得普通话的比例，这说明人们对于普通话的重视程度有较大的提升，逐渐认识到普通话的实用价值，这一比例在今后会随着人们认识的提高而不断上升；二是使用方言的比例达47.8%，仍然高于使用普通话和少数民族语言的比例，可见方言的主导地位根深蒂固。随着普通话普及度的不断提高，使用方言的比例会逐渐下降，最终将会与使用普通话的比例大致持平，将来人们普遍都会具备使用普通话和云南方言的能力；三是少数民族语言的使用比例为16.3%，低于自然习得的比例。这说明少数民族语言对于使用环境有一定的要求，如果离开语言环境，使用机会将会减少，语言使用能力也会降低。另一方面，随着社会的发展和交通的便利，不同地区、不同民族的人交流会越来越频繁，这样，普通话的作用会越来越大，而少数民族语言的交际功能会弱化，因此会导致部分少数民族成员放弃使用本民族的语言。所以，使用少数民族语言的人口比例会逐渐下降。

(三)不同场合普通话的使用情况

表7　在家使用语言的情况统计

从表7数据可以发现：一是在家里使用普通话的比例较低，仅为5.2%。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普通话作为后天习得的语言，与方言和少数民族语言相比，人们认为普通话比较严肃和正式，而家庭是人们休息与放松的场所，私密性较强，因此倾向于使用方言或民族语言。可以预料，在很长一段时期内，普通话不会成为家庭内部主要使用的语言；二是方言在家庭内部使用频率最高，达73.3%。在家庭这种私密性的场所，大多数人会自然而然使用方言，方言在家庭内部的主体地位短时间内不会有多少改变。

表8　在集贸市场各种语言使用频率统计

从表8统计数据可以看出：一是云南方言比重高达83.2%，主体使用地位不易动摇。在日常的交际活动中，人们使用某种语言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当地的语言生态。如果使用汉语方言的人最多，当然日常交际就是以汉语方言为主，如在集贸市场，这是最贴近人们日常生活的地方，人们一般都倾向于使用最熟悉的语言，加上集贸市场的商贩受教育程度普遍不高，普通话的使用能力也不高，所以方言自然就成为交际的主体；二是普通话使用前景乐观，比例达9.4%，已高于少数民族语言的使用比例。德宏是少数民族聚居的地区，各民族之间大杂居小聚居，当出现语言沟通障碍时，一部分人倾向于使用普通话；三是集贸市场少数民族语言的使用比例偏低，仅占3.7%，已远低于普通话的使用比例。

表9　在本地医院看病各种语言使用情况统计

表9数据有两个突出特点：一是普通话在公共场所的使用频率越来越高，即使是在医院这种专门的机构，普通话使用的比重也明显增大，已达17.5%，可以预测，这一趋势会继续持续下去；二是少数民族语言在公共场所使用的比重进一步下降，已低至4.2%。少数民族语言由于其交际功能的弱化，已逐渐退出公共场所，这是一种普遍趋势。在县级以上城市中，这种趋势比较明显；在乡镇一级，少数民族语言的使用还占有一定比重，但是呈逐步弱化的趋势。

表10　在本地政府部门办事使用语言情况统计

表10统计数据显示：一是普通话的使用比重正在增大，已达29.5%，与非公共交际场所相比较，普通话的使用频率有了明显的提高。在实地调研中我们发现，所有的机关单位、办公机构均把普通话规定为工作语言，因而在政府部门普通话正成为主要的交际语言；二是云南方言在政府部门使用的比重正在下降，现在的比重是60.3%。随着普通话的进一步推广，在政府部门使用汉语方言的比重会进一步下降；三是在政府部门中使用少数民族语言的比重稍有回升，已达4.2%。在少数民族自治州，由于政府工作人员中民族干部较多，并且各个自治州自治条例也规定“自治机关保障各民族都有使用和发展自己的语言和文字的自由”，因此，少数民族语言在政府部门的使用状况有所改善。

(四)普通话的普及度和学习途径

表11　普通话使用程度情况统计

结合表11数据可以看到，德宏州普通话的推广工作前景是乐观的，但是总体水平还不高，因此普通话的普及程度还有待提升。首先，能准确和熟练使用普通话的人群占59.1%，近六成，这表明，德宏州的普通话推广工作成绩比较显著。其次，不能熟练使用普通话的人群比例仍然高达40.9%，其中近两成的人群对于普通话的掌握，仅限于能够听懂而不太会说，这说明，普通话的普及还任重道远，特别是对这部分人推普工作，既是重点也是难点。

表12　学习普通话的最主要途径

表12显示，学习普通话的两大趋势：一是普通话学习的途径集中化。普通话的学习，主要集中在学校，其比重高达71%。可见，加强学校在普通话推广工作中的作用，仍是推普工作中的重头戏；二是普通话学习的途径多样化。除了学校，电视广播，社会交往，普通话培训班，家庭成员的影响等多种渠道仍然是普通话学习的重要途径，虽然这些途径加起来的比例只有26.9%，尚不足学校学习的一半，但推普工作应该多管齐下，互为补充，特别是要重视电视媒体，移动互联网等新兴媒体的作用。

表13　学习普通话遇到的最主要的问题

表13显示，德宏州普通话学习存在两个明显问题：一是缺乏良好的普通话学习环境。“周围人都不说，说的机会少”和“说普通话怕被人笑话”这两者的比例为53.1%，超过五成。这表明德宏州普通话学习的环境还需要改善，因为良好的目的语环境对于语言的掌握有很大的促进作用；二是普通话推广工作缺乏针对性。“受汉语方言影响，不好改口音”占35.9%，近四成，而这就是普通话推广工作中的硬骨头。因此推普工作要调整方向，要有的放矢，这样既能提高效率又能节省大量人力、物力和财力。

表14　学习普通话的目的统计

表14可以发现，学习普通话的目的有三个特点：一是学习普通话的动机多元化。有工作业务的需要，有交往需要，有学校要求，有个人兴趣，每一种理由都有其发展的空间；二是工作和交往需求是学习普通话的主要动机。从数据来看，工作和交往占62.6%，超过六成，这表明社会已经普遍意识到普通话在工作和交往中的重要作用。随着交通的便利和人口流动性的增加，这种趋势会更加突出；三是学生学习普通话比较被动。从表中可以看出15.5%的学生认为学习普通话只是学校的硬性要求，而不是自身主动学习。这种因素对于普通话的推广是不利的。

表15　希望普通话所达程度的情况统计

表15的调查数据显示：首先，从总体上看，人们对自身普通话的水平有较高程度的要求。希望自身普通话水平达到熟练程度以上的人群占了63.9%，其中希望自己能流利准确使用普通话的人数为45.6%，接近五成，这表明普通话推广的前景是乐观的。今后的普通话推广工作应注重普及质量，由基础的会听能说向更高层次迈进。其次，对自身普通话水平要求不高的人群仍占较大比重，达36.1%，接近四成。其中对普通话水平没什么要求的人群占17.2%，这是不容忽视的现象，因为普通话的推广工作要想取得突破，这部分群体就是难点，所以如何调动这部分人学习普通话的热情，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四、调查结论

综合以上调查数据分析认为，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近些年来普通话的推广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还没有达到普通话普及的目标。首先，德宏州少数民族人口占52%，但少数民族人口中只有40%的人能使用普通话进行交际。虽然这一成绩已属不易，但也要看到，这离普通话普及的目标还有很长的距离。其次，普通话在公共场所使用频率越来越高，在其他场所也稍有改变。在政府部门、学校或其他事业单位，普通话使用的比重也不断上升，频率仅低于汉语方言。因此，今后普通话的推广应在深度和广度上用力。最后，年轻人已成为普通话使用的主体。普通话使用者的年龄集中分布在5—45岁，其中近80%的人年龄在36岁以下，且大多都是初中以上文化程度。这为今后德宏州实现普通话普及的目标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现在正在进入双语社会，人们普遍能使用普通话和当地云南方言完成社会交际，使用普通话和当地方言的人达83.1%。这表明当地人使用双语已成为常态，而方言将在很长时间内与普通话和谐共存。

普通话学习的途径日益多样化，动机日益自觉化，学习期望更加高水平化。学校已经不是普通话学习的唯一场所，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人们可以通过电视广播、社会交往、普通话培训班等多种渠道学习普通话。因此，以后推广普通话应该重视电视媒体、移动互联网等新兴媒体的作用，多管齐下，互相补充。

对于学普通话的目的，工作、业务需要成为主要的动机；对于普通话的水平，希望达到熟练程度以上的人群占63.9%，其中希望自己能流利准确使用普通话的人达45.6%。所以，今后普通话的推广应注重质量，由能说会听向流利标准的层次迈进。

缺乏良好的普通话学习环境，是普通话推广工作中的一个不利条件。调查中，“周围人都不说，说的机会少”和“说普通话怕被人笑话”这两项的比例达52.1%，“受汉语方言影响，不好改口音”一项达35.9%，这说明，没有一个说普通话的良好氛围，要推广普通话是比较困难的。因此，下一步应该调整推普工作方向，有的放矢，在提高效率的同时，注重营造说普通话的人文环境。

参考文献：

[1]德宏州统计局.德宏州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主要数据公报[EB/OL]. http://www.dh. gov. cn/Web/Detail. aspx?id=9536. 2011-05-30.

[2]寸杰臣.德宏州世居少数民族人口发展有五大特点[EB/OL]. http://www.dehong. gov. cn/dehong/fx/content-32-117-1.html. 2012-08-10.

(责任编辑徐彩玲)

基金项目：国家语委一般科研项目“少数民族地区普通话及度抽样研究”，项目编号：YB125。

收稿日期：2016-02-26

作者简介：李阳(1990—)，男，云南民族大学国际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汉语国际教育。刘朝华(1966—)，男，云南民族大学文学与传媒学院讲师，博士，研究方向：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

中图分类号：H253

文章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7406(2016)05-0053-06

An Investigation and Analysis of the Putonghua Popularization Degree in Dehong Dai and Jingpo Nationalities Autonomous Prefecture of Yunnan Province

LI Yang & LIU Chaohua

(Yunnan Minzu University, Kunming, 650000, Yunnan Province)

Abstract：This paper by using the way of questionnaires surveys and studies the popularization of Putonghua in Dehong Prefecture of Yunnan province. Through the analysis of survey data, this paper argues that the natural acquisition proportion of Putonghua in Dehong Prefecture is low, popularization of Putonghua has achieved some success, but have not yet gained popularity. With the increase of the popularity of Putonghua, People’s consciousness of learning Putonghua will be strengthened andThe learning path will become more diverse. In future, the popularization of Putonghua in Dehong Prefecture should create a good environment, adjust the direction of work and improve efficiency.

Key words：Putonghua ; popularity; survey; Chinese dialec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