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疯狂动物城》看动画电影中的隐喻

文/杨东润

从《疯狂动物城》看动画电影中的隐喻

文/杨东润

本文从动画电影中的隐喻手法切入，以《疯狂动物城》为例，探讨动画电影中隐喻的特征，以及隐喻对于动画产业的商业价值和文化价值，并从文化隐喻、视觉隐喻、价值观表达、IP构建几个方面进行解构和分析，引出对国产动画片中文化表达和塑造手法的思考。

动画电影 隐喻 《疯狂动物城》 文化表达

2016年，迪士尼动画电影《疯狂动物城》重新定义了动物题材的动画电影，这不仅体现在技术和画面效果上达到的新高度，而且体现在社会文化隐喻方面达到的新的深度和广度。

一、动画电影的隐喻特性

动画电影的虚拟性，使其在内容和视觉隐喻特质的表达上具有天然的优势。《疯狂动物城》英文片名为《Zootopia》，从字面直译为“乌托邦动物园”，可以看出影片表达的是一个全方位的现代社会文化概念，虽然体系内容庞大，但通过动画的隐喻手法，却可以在世界范围内被广泛理解和接受，影片中对隐喻手法的娴熟应用起到了重要作用。

1.用文化隐喻的方式叙事。隐喻是用大众熟悉的概念、形象来传递表层和深层社会文化的概念相似性。公元前六世纪《伊索寓言》中，人们就将社会的文化内容通过动物概念来隐喻，如果说伊索寓言是一种微观的文化传递的话，那么，1954年的《动物庄园》（Animal Farm）就是从历史和社会体制格局入手，去隐喻宏观的社会文明，如今的《Zootopia》更是将这种大格局的隐喻发挥到了新的高度。现代哲学研究认为，隐喻是“人类一种理解周围世界的感知和形成概念的工具”。动画电影正是建立在对这种概念的应用之上，用大众熟悉的、虚拟的、有感知经验的素材来叙事。

《Zootopia》探索的是当代社会中偏见和种族之间的深层次冲突主题。对于这种立意，传统电影中需要复杂的故事架构和人物设定，以及精湛的表演，才能去演绎、表达和理解。而在这部老少皆宜的动画影片中，主创通过隐喻手法，构建了精巧的世界观和动物身份，将立意表达得极为流畅和轻松。就如同用乐高玩具建立模型一般，所有的基本形式都是观众熟悉的，影片只需要将社会既有文化印象精巧地组合在一起，观众就能在各自认知能力层面上理解叙事内容。影片中的表层主线是兔子Judy想实现自己当警官的梦想，隐喻的是当代社会小人物的奋斗历程；深层主线则是食肉动物和食草动物之间固有本性所产生的不信任，隐喻当代社会中种族歧视和固有的偏见所产生的阶层对抗。两个层面的线索，对应不同年龄阶段的观众，不同文化基础的受众都能解读出相应的故事内容。这种普适性、经验性、直接性是动画电影独有的叙事魅力，也是动画电影中对复杂主题简化和提炼的基本手段。

2.用视觉隐喻手法设计动画。故事内容的抽象概念部分，一定是通过各种能感知到的视觉形象来构建。所以，视觉隐喻在动画中既是途径也是手段，更是工具和法则。视觉隐喻能将动画创作中的形象内容从客体变为主体，从而实现角色设计的符号化和概念化，提高影片的可读性。《Zootopia》中，兔子和狐狸的成长过程隐喻的是人类社会纯洁的个人梦想和社会文化缺陷之间的冲突，所有的视觉元素都服务于这个隐喻主题，视觉隐喻在其中发挥着指导性的作用。以兔子Judy的视觉设计为例，公牛局长是她实现个人梦想的剧情阻碍，这组对手视觉效果的设计，从整个电影格局中的视觉隐喻来看，堪称经典。首先，从视觉大小上，个人梦想的小和整个社会偏见的大，在他们身上形成了非常易读的视觉隐喻。其次，为了加深这种偏见和困难的艺术表现力，所有和公牛局长的剧情场面都以压迫、局促的镜头气氛来表现，典型场景就是Judy向局长表达自己要参与搜索工作的桥段，前一个镜头是明亮充满希望的气氛，后一个镜头Judy就被笼罩在巨大的阴影中，失落与绝望相互对比，在视觉隐喻中表达得淋漓尽致，其立意和手法远超传统电影中悲伤就下雨的套路。视觉隐喻在动画电影中有着更广泛的适用空间。

这种视觉隐喻在影片中随处可见，其运用是否成功，最重要的标准之一是这种隐喻是否根植于大众熟悉的视觉经验之上，比如老鼠MR.BIG，其视觉设计风格完全依照浪漫主义黑帮题材电影《教父》中的Marlon Brando来展现，这种视觉设计极大地简化了角色的认知和塑造过程，使得观众能在最短时间内对角色产生身份认同，同时又不乏幽默与调侃的意味。

二、文化隐喻在动画电影中的作用

动画电影的文化产业属性，从根本上确定了动画电影是商业娱乐和文化价值观并存的综合体。当其作为产业来运作时，文化内涵在其中具有基础性的重要作用。随着当代国际贸易的发展，商业在跨区域、跨种族文化之间传播的机会和可能性越来越多，倘若在区域文化中再细分，这种传播还需具备在各族文化内部跨年龄层次传播的特质。所以，成功的动画电影一定是采用各个文化和群体都能理解的普适性表达方式，而隐喻则是人类社会中最容易被接受和理解的文化传递手法。

1.潜移默化的传递文化价值观。“文化隐喻是某一特定文化中的成员在情感、认知上所认同的活动、现象或传统。因此，隐喻代表了表现该文化的潜在的价值观。”

从历史来看，人们主动使用隐喻，大多是从认知的角度出发，一方面，因为人们所要认知的事物比较抽象，通过具体化的描绘能更直观地理解；另一方面，通过隐喻可以取得更好的表达和修辞效果。而商业动画电影中使用隐喻，则是从表达的角度出发，因为作为商业产品，其需要在最大可能的市场范围内推介产品的文化内核，在最广的范围内获得价值认可，更要避免在东西方政治、宗教等文化差异中产生尖锐冲突。所以，商业动画电影对隐喻的应用，是主动的选择，是文化表达和商业利益追求的选择。

《Zootopia》本质上裹挟的是美式的社会价值观，实质是对美国宪政制度的认可和推介，是以美国社会为基础理念的现代乌托邦。电影中的大部分情节如果套用到真人故事片中，以真人演绎的手法去表达民主选举、媒体的伪善、种族偏见、官僚拖沓这类尖锐而现实的题材，在部分国家可能会存在很大的审核风险，难以上映。而用隐喻则可以系统性、选择性、模糊性地将这些主题在表层和深层进行充分、稳妥地演绎，既具备文化深度又兼顾了商业包装需求。《Zootopia》为了隐喻美国客观社会的种族差异，凸显种族平等和谐共处的主题，各种动物形象之间的体型、大小、生活差异，被忠实地还原和保留。从老鼠到大象，都有专门配套的城市公共设施，以视觉隐喻手法，完整地再现了当代美国社会阶层、种族、职业差异的客观现实，成功地展现了食草动物和食肉动物在“和平条约”下难以调和的、固有的傲慢与偏见。例如，影片中经营卫生状况不佳的大象以“每个动物都有权拒绝向其他动物提供服务的权利”的条款作为法律支撑，拒绝向的狐狸出售冰棍，完美地隐喻了美国社会中权利与自由的冲突，以及个体自私的本性。讽刺极为尖锐却又轻松诙谐，很容易被准确地理解和接受。

2.拓展动画产品的核心IP价值空间。《Zootopia》在中国区的最终票房为15.3亿元人民币。对于文化产业而言，票房只是开始，动画产业的核心价值是“IP”（Intellectual Property），这是追求的最高目标。IP内容一旦塑造成功，就具备了长久的文化生命力，并能在全产业链上进行产品开发，其核心在于产品故事中蕴含的文化观、世界观和价值观，是一种体系化的、综合化的文化创新成果，其本质是将产品文化植入到受众群体的过程，IP价值开发的目标是市场对影片文化内容的认知。

由此可见，文化内容作为动画IP产品的核心价值，其内涵和外延的容量直接决定着IP实体产品市场价值的高低，所以，适应不同文化间的时空差异，是优秀的动画产品能最终实现市场价值的基本前提。隐喻本身具有模糊性的特点，“其真正含义的确认不但取决于说话者的意图，同时还取决于听话者如何选择合适的喻体特征映射到本体上”。因此，一方面，隐喻本身具有自适应性、包容性；另一方面，隐喻又是动画电影的基本特征，所以，动物类题材在文化概念的植入和接受度上，则具有天然的普适性，易于商业拓展。《Zootopia》以动物形象作为文化载体，通过隐喻将影片的核心IP价值内容在最大容差范围内进行了传播和表达，当这些文化内容被各个地区的观众理解、接纳后，动画的IP资源就拓展了一定的消费者基础，这种拓展不是基于某个产品的硬推广而实现的，而是基于隐喻表达的文化内容的认可。所以，通过隐喻建立起来的 IP与消费者之间的潜在文化关系，是未来动画产业拓展衍生产品的基础性条件，也是极具价值的商业关联。

随着互联网的发展，当代动画电影的长尾效益日益明显，在档期结束之后，以IP为核心的商业开发工作需要长期持续开展。《Zootopia》用隐喻的手法映射当代美国社会，在观众的心目中成功塑造了乐观、积极、包容的IP形象概念，为其以后建立一系列在此概念基础之上的实体化IP产品创造了充分的价值空间。

三、从隐喻管窥当代国产动画片中的文化内涵塑造

国内动画长片近年来在技术和内容方面成长迅速，但离欧美国家是还有很大的差距，尤其是在影片文化内容塑造上，一直存在短板。虽然通过隐喻来进行文化表达在动画中是常见的手段之一，但《Zootopia》的成功再次提醒我们，视觉隐喻和内容隐喻是密不可分的总体概念。隐喻绝不仅仅是把当代社会的现象用“孙悟空”“猪八戒”表演出来，更需要从整体上系统地组织符合当代文化价值语境的动画语言体系。当今国内动画市场倾向于把视觉形象当做IP的全部，对其中的文化内涵的培育力度不够，这是对动画艺术本末倒置的片面理解，导致大部分产品受众群体狭窄、产业价值空间不足、商业利益收割期短。从近年来的国内外优秀作品可以看出，用隐喻的基本手法构建完整的动漫文化概念，是IP价值得以存在的基础，这种概念是市场化、社会化的文化印象，受众在谈及动漫人物时，绝不仅仅是被其视觉形象吸引，同时也是被动画片中的价值观、世界观所吸引，具体形象只是影片传递的所有信息要素的最终物化形象，即终端商业价值载体。国产动画电影在跨过技术门槛后，需要从文化概念上对动漫形象进行增值塑造，使其具有长久的文化生命力。

着眼未来，我国的动漫产业需要动画从业者们从自身出发，从全球性文化格局出发、从当代格局出发，用我们自己的价值观去传播具有东方气质的文化。“远取诸物，近取诸身”，2000多年前的《易经》就已经指明了怎样用隐喻去表达具有人类文化共性内容的方法。我国动画电影应当有能力将这种“以物明身”的手法在当代更好地发挥，依托具有东方气质的动画产业文化，链入到全球文化产业之中。《Zootopia》动画电影中隐喻手法的精彩运用，对于国内动画产业的文化塑造而言，无疑是一个值得研究的典范。

作者单位 江苏大学

［1］束定芳.论隐喻的本质及语义特征［J］.外国语，1998（06）.

［2］李福印，盛春媛.评介Martin J.Gannon的“文化隐喻三部曲”［J］.外国语言文学，2003（03）.

［3］搜狐新闻.《疯狂动物城》票房破15亿获点赞［EB/OL］.（2016-05-03）［2016-06-27］.http：//mt.sohu.com/20160503/ n447436585.shtml.

［4］项成东，王茂.英汉动物隐喻的跨文化研究［J］.现代外语，200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