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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门》中的疯癫女性形象探析

2016-08-15张亚琼海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海口571158

名作欣赏 2016年30期
关键词:铁凝玫瑰婚姻

⊙张亚琼[海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海口 571158]

《玫瑰门》中的疯癫女性形象探析

⊙张亚琼[海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海口 571158]

“疯癫”是一个持久不衰的文学话题,当代作家铁凝在其作品《玫瑰门》中刻画了多个疯癫形象,作为一部影响深远的作品,作品中人物疯癫的成因和表现都值得我们去关注和探讨。

《玫瑰门》 疯癫形象 成因 表现

女性疯癫形象始于《简爱》中的疯女人梅莎,与男性相比,女性承受了更多的来自社会、家庭、伦理、道德等方面的压力,所以相比男性疯癫者而言,女性疯癫就有了更多的原因,也更加值得我们去探讨“疯癫”的背后。

20世纪80年代,伴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和西方女权主义思想的传入,女作家们的主体意识空前觉醒和高涨,她们对男权文化进行反思,挑战男性霸权的压迫,揭示女性困窘的生存状态与传统封建文化及社会性别秩序之间的深刻矛盾。在这种土壤的培育下,铁凝的《玫瑰门》问世了。

《玫瑰门》是当代作家铁凝的一篇长篇小说。“玫瑰门”是女性之门的象征,铁凝通过这扇门和她的“第三性”的视角的叙述,对主人公司绮纹的整个生命历程进行了细致的描述,深刻剖析了她由一个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衍变成了一个典型的疯癫“恶母”形象的不幸经历。

在《玫瑰门》中,铁凝浓墨重彩地塑造了四个疯癫女性形象,囊括了三代人:司猗纹、姑爸、宋竹西、苏眉。其中司猗纹、姑爸和宋竹西身上都有着明显的疯癫色彩,而她们的疯癫给幼年的眉眉心中造成了极大的伤害。文中的女性是疯癫的,也是不幸的;之所以疯癫,也是由于多重复杂的不幸与压抑造成的。

一、司猗纹的疯癫原因及表现

司猗纹的疯癫来源于长期的生的压抑与性的压抑。司猗纹年轻时本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是一个身心健康、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革命时期的她也是一个拥有理想、积极向上的进步女青年。她也曾经有过“革命加恋爱”式的青春年华,她与进步青年华致远之间有着自由而真挚的感情,在十八岁的一个雨夜里她毫无保留地把自己呈现给对方。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如此充满现代特征的新女性,在为自己的爱情和自由抗争过后,还是不敌封建制度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了未曾谋面的庄绍俭。这是一桩非常不幸的婚姻,没有带给司猗纹一丝幸福,只有无穷无尽的折磨和痛苦。丈夫在新婚之夜对她的羞辱与虐待开启了她前四十年痛苦又漫长的生活。丈夫远走他乡之后,不断寻花问柳,同时还不忘对她间歇性地进行性暴力和羞辱,她带着孩子千里寻夫,却遭到丈夫变本加厉的冷漠与嘲弄,回家的途中儿子高烧死在自己的怀里……经历了这多不幸的司猗纹回到家中,不仅没有得到公婆的安慰,反而是蔑视。不仅如此,司猗纹一趟寻夫之旅给她带来的性病更是把她推向了绝望的边缘,她一度挣扎在生死边缘,身心都遭受着巨大的折磨,幸运的是,她经过丁妈的帮助最终康复。康复后的司猗纹依旧像之前一样,尽职尽责,在家庭的经济困境中施展自己的才能,像王熙凤一般能干,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几次搬家,拿出自己的积蓄,或者向娘家求助,来一次次地帮助婆家解决经济上的窘迫。在经历了巨大的伤痛之后她依然投入到生活中去,将陈旧的房屋刷得“红的红绿的绿”,她的胆识、她的魄力、她的忍耐、她的坚毅,总是让人不由得钦佩。

在动荡的年代里,强加在司猗纹身上的压力不仅有来自家庭的,还有来自社会的。在变化了的时代中,司猗纹不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或大少奶奶,而是成了被时代忽视的落后分子,她为了迎合时势,委曲求全,苟且偷生,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努力地跟上时代的步伐,象征着权力的罗主任搬进了他们的大院子,她时时处处,做任何事情都要考虑到罗大妈的情绪,当自己与罗大妈发生冲突时,她总是第一时间就委屈自己来成全罗大妈,这样的生活未免压抑,但是她一直这样一味地忍而不发。但是没有人能忍受长年累月的煎熬,能忍受如此多的痛苦而隐忍不发,当压抑积聚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总要寻找到发泄口来宣泄。

可见,司猗纹的疯癫来自于她一生的悲苦经历,首先是来自封建传统和男权社会下的性别秩序,破坏了她年轻的梦想与爱情。其次来自于婚姻的不幸,司绮纹与庄绍俭的婚姻充满了屈辱和阴暗。再次,来自于女性在生理方面所受的压迫:包括在性启蒙、性成长上所受的压迫和性的压抑。司绮纹中年以后的病态和这种性压抑直接有关:对于她来说,除了初夜给了她美好的回忆之外,其他的性的经历带给她的只有羞耻、屈辱,还有性病。因此她在性压抑中逐渐偏离原来的生活轨道,她通过自虐式的强奸自己的公公这种方式来对这种压抑进行报复,并对身边其他女性的性的觉醒和成长进行干涉和破坏。而性的压制直接来自于不幸的婚姻。第四,来自于特定的时代。荒唐的时代带给司猗纹的是她要拼命地巴结别人,苟且偷生,在对时代的迎合中受尽委屈,所以造成了她心理的扭曲与畸变,轻而易举地就陷害了自己的亲人与伙伴。

长期压抑的生活导致司猗纹疯癫,司猗纹的疯癫一是表现在对自己的虐待上,二是表现在对他人的虐待上。而且虐待不是物质和身体上的虐待,而是精神和心灵上的虐待。她在半夜进入她公公的房间,对其实行了性暴力作为报复,这是对她自己也是对别人的虐待;她到外面吃早饭,看到肮脏的桌子后,一定要强迫自己在这桌子上再喝一碗糊豆浆,这是病态的自虐。她在长期的性压抑下,偷听儿媳和儿子的夜间生活;儿子死后跟踪监视儿媳与大旗的性交往;精心策划让幼小的外孙女亲临儿媳和大旗的偷情现场;在外孙女受到流氓的性骚扰时,她没有用母性的情感去抚慰其受伤害的心灵,反而对苏眉细加审问、盘查、责怪,还偷看她的日记;当外孙女与同院的男性发生一点交往时,就细细盘查,冷嘲热讽,或者写信暴露给孩子的母亲……另外,在动荡的年代里,司猗纹为了保全自己,轻易地就陷害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和同台演出的伙伴达先生。

二、姑爸和宋竹西的疯癫原因及表现

与司猗纹相比,姑爸的疯癫行径更为明显,她一开始便是以疯癫者的形象进入读者的视野。她是封建制度和落后婚姻秩序下的更加彻底的牺牲者。她本来也是一个单纯的大家闺秀,在父母的媒妁之言下满怀憧憬地出嫁。然而新郎在新婚之夜落跑并一去不归,她被送回娘家。这一残酷的打击让她几近崩溃,由此她开始否认自己的性别,用抽烟袋、男性装束和“姑爸”这样一个模糊了性别的称呼告别了过去的自己,开始从女到男的转变。之后全部的生活寄托就只有两件事:掏耳朵和养猫。而这种自我的宣称和外形的改变并没有使她避免作为女性所受到的压迫和残害,最后她在令人发指的性别戕害下,结束了悲惨的一生。她的遭遇是那个时代的女性特有的——虽然她一再否认自己的性别,认同男性的性别。她的遭遇告诉我们那个时代女性命运的不可逆转的悲剧性:女性正常的生存都是奢望,疯癫成了自己的保护壳,只有在疯癫的行径中才能不畏人言。在姑爸的疯癫里我们看到的是人性的扭曲和那个时代女性特有的悲惨命运。疯癫本身就是一种悲剧,用悲剧来保护自己,最后得到的仍旧是悲剧。

宋竹西是司绮纹的儿媳妇,她的疯癫主要来自于不幸的婚姻。她的第一任丈夫庄坦,懦弱,无能,而且有不良的生理特点就是不停地打嗝,他们的婚姻很平淡,但是庄坦作为男性,身上总是缺失男性的阳刚之美却因打嗝而多了丑陋与不洁之感,他们的不和谐的性生活使庄坦更加自卑,而婆婆司猗纹的窥视也造成了他们之间的不悦,在长期的性压抑下,宋竹西变得疯狂了,她喜欢上了捕老鼠,并且在一天中午,将一只临产的母鼠解剖,将母鼠肚子里的老鼠胎儿一颗颗地拿出来,陈列在桌子上,就像一颗颗花生米。这种疯狂行径使她的丈夫受到惊吓,并且直接导致了丈夫的死亡。丈夫死后,她无法忍受长期的孤独,去大胆勾引同院的小伙子,罗大妈的儿子大旗。而后被婆婆跟踪监视,精心设计暴露了他们的偷情关系。

所幸竹西的疯癫只是短暂性的,在大部分时间里她是正常的,原因在于她的性格底色原本就是比较明亮的,而且她所承受的压迫与司猗纹相比是单一的,婚姻的不幸是最主要的。她是坚强的,面对着婆婆司绮纹的窥视和挑衅她总是淡定而隐忍,而面对第一任丈夫庄坦的懦弱无能她也总是平淡而包容。她也是勇敢的,可以越过一切世俗的樊篱跟大旗在一起,又在认清楚了他们之间的不爱时决绝地离婚,去找她一直爱着的叶龙北。就像她习惯慢慢地骑自行车一样,也许行动缓慢,但目标坚定,坚持不懈。也许正是竹西的坚强勇敢,让她可以度过两次婚姻的不幸,度过漫长的荒谬年代,最终没有落入疯癫甚至是死亡的窠臼中。

《玫瑰门》中的男性是缺失的,但是女性却不可避免地生存在男性权力的阴影之下。女性在文化传统、社会秩序、特定年代、婚姻制度、生理压制的多重压迫下苦苦挣扎,最终以疯癫形象呈现在世界面前,而这些疯癫形象都是一种女性人生、精神的象征,这里的“疯癫”都是她们面对现实压迫的一种极端状态的回应,也是女性在成长中面临的共同的精神痛苦的外现。

幼小的女性形象苏眉虽然从小经历了社会动荡的恐慌、父爱母爱的缺失、不正确的教育以及一群疯癫女性的浸染,但是最终并没有走上疯癫的道路,因为作者在塑造这个形象时,给予了她自觉的觉醒意识,在成长过程中,在自觉意识的牵引下,苏眉在荒谬的生活环境中不断地审视反省,最终走上了拯救自我的道路。

[1]铁凝.玫瑰门[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2003.

作者:张亚琼,海南师范大学文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编辑:水涓E-mail:shuijuan3936@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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