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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化治理理论研究综述*

2016-08-02韩兆柱李亚鹏燕山大学河北066004

上海行政学院学报 2016年4期
关键词:研究综述治理

韩兆柱 李亚鹏(燕山大学,河北 066004)



网络化治理理论研究综述*

韩兆柱李亚鹏
(燕山大学,河北 066004)

摘 要:网络化治理是治理理论兴起至今的重要理论分支,其产生和发展是为了解决新公共管理运动过分强调分权与效率的滥觞带来的公共部门碎片化和职责同构等乱象。网络化治理理论强调治理结构网络化、治理工具市场化和价值取向民主化,这些观点为公共部门、私营部门、第三部门和社会力量之间网络关系的构建、权力的平稳运行和还权于社会的实践提供了切实可行的参考途径。西方国家的公共服务体系已具备了显著的网络化特征,因此网络化治理的实践推动着网络化治理理论的迅猛发展。我国的公共服务供给也已初步体现出网络化特征,国内学者对于网络化治理理论的研究正逐步从译介阶段向本土化应用研究迈进。

关键词:治理;网络化治理;网络化治理理论;研究综述

引言

网络化治理作为治理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产生于20世纪末,是与“网络”“网络组织”和“网络社会”等概念联系在一起的,最初运用于企业管理中,是指企业间利益相关者通过正式契约和隐含契约所构成的组织模式中的关系安排或企业内部股东、经理与员工之间的关系安排。随着公共管理内外部环境的复杂化和多样化,各种非政府组织和社会自治组织的涌现,网络化治理理论逐渐被公共管理学家引入到公共管理领域。公共管理意义上的“网络化治理”产生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与新公共管理运动有很深的渊源,建立在对科层治理和新公共管理运动的批判和借鉴的基础上,网络化治理理论作为正在形成中的公共管理新范式的特征日益显著。

一、网络化治理理论的研究历史

(一)网络化治理理论的国外发展脉络

进入二十一世纪后,国外公共管理理论的最新发展都是围绕公共治理的相关理论展开的,由于处在初期发展阶段,众多欧美学者在研究初期并未提出明确的网络化治理理论框架,只是把公私部门间日益凸显的网络化关系这一特征作为研究重点加以关注,并对网络化治理的概念和基本特征等方面提出了不同维度的认识。

詹姆斯·N.罗西瑙(James N.Rosenau)在《没有政府的治理》一书中首先对网络化治理下了一个较为明确的定义,即“这种治理为一系列活动领域里的管理机制,它是一种由共同目标支持的活动,活动的主体未必是政府,也无须完全依靠国家的强制力来实现”。[1]

盖伊·彼得斯(Guy Peters)在《政府未来的治理模式》一书中对传统行政模式进行了较为详细的研究,分析了各国政府探索全新的治理模式的必要性,把网络治理看作是与科层体制、市场及社群并存的一种治理结构或过程(政策网络),并且在各国的改革实践中总结出四种政府未来的治理模式:市场式政府、参与式政府、弹性化政府、解制型政府。[2]对每一种政府治理模式,作者都从问题、结构、管理、政策制定和公共利益五个方面进行了深入分析。

加里·斯托克(Gary Stoke)在2006年10月应邀访问浙江大学时做了《地方治理研究:范式、理论与启示》的报告,在文中他指出了治理理论兴起的背景,并指出网络理论、授权理论和社会解释理论在当今主要治理理论的重要地位,提出了“网络是治理实践的主要形式”的论断。[3]

斯蒂芬·戈德史密斯(Stephen Goldsmith)和威廉·D.埃格斯(William D.Eggers)在《网络化治理——公共部门的新形态》一书中首先对网络化治理理论体系给出了较为完备系统的介绍,从网络化治理的定义到优劣势、网络设计框架和未来发展方向都给予了详细的阐释。

莱斯特·M.萨拉蒙(Lester·M.Salamon)和王浦劬合著的《政府向社会组织购买公共服务研究(中国与全球经验分析)》一书对各国政府尤其是中国政府向社会购买公共服务的案例和经验进行深入透彻的剖析,在分析政府机制、社会机制和市场机制有机结合的同时指出了社会组织在承接力方面不足的原因以及政府方面的内部阻碍,[4]对于我国乃至世界范围内构建新型公共服务供给体系和城乡公共服务均等化均有重要的理论与实践意义。

(二)网络化治理理论的国内发展脉络

国内学者对治理理论的关注始于俞可平的《治理与善治》一书,该书通过对斯托克、杰索普和罗茨等国外学者以及自己关于治理理论最新成果的详细介绍,为我国公共管理领域学者研究治理理论提供了一定的理论基础。而作为治理理论重要分支的网络化治理理论,由于其契合了世界范围内提供公共服务过程中公私部门界限日益模糊的大趋势,成为我国公共管理学者以及实践者关注的焦点。

张康之发表的《网络治理理论及其实践》对网络治理一词的由来进行了溯源,介绍了工商管理中的网络组织理论,并通过阐述科层治理的局限性分析了网络治理应用的必要性,紧接着他在全文的第二部分重点介绍了网络治理理论的内容(概念、特征、目的、定位和功能),在最后他引入英国和欧盟实行网络治理的实例,并提出了一些对于网络治理理论的批判性观点。[5]

朱立言等发表的《网络化治理及其政府治理工具创新》介绍了网络化治理的理论基础(美国的多元主义和欧洲的统合主义)以及网络化治理的实践背景,并对网络化治理这一制度性工具做了详细分析,进而指明在我国政府治理中增加政策工具、重新定位政府管制并增加社会性管制、培育合作观念与建立信任机制、建立沟通机制和充分发挥行政指导作用的必然趋势。[6]

余志伟等发表的《网络治理的理论基础研究综述》一文从经济学和工商管理的角度对网络治理理论产生的理论基础(交易成本理论、社会网络视角和资源基础观)进行了透彻的分析,对于公共管理视角下的网络化治理研究很有借鉴意义。[7]

龙献忠等在《基于网络治理视角的社会管理创新》中对网络化治理与社会管理创新的内在联系、价值诉求和困境进行分析,并提出了在我国运用网络化治理理论进行社会管理创新的五方面要求。[8]

此外,陈振明、俞可平、王诗宗以及郑志龙等多位学者在其治理理论的研究过程中都对网络治理理论有所提及,主要是作为前沿理论进行介绍和分析。[9]在我国对公共管理理论重视程度日益加深的背景下,众多高等院校对公共管理学科的研究也不断跟进,已不仅限于对国内外公共管理基础理论进行梳理,而更多的是跟进公共管理理论在新时期的最新发展,并结合我国政府在社会治理中已经出现的网络化趋势加以研究。

(三)网络化治理理论的国内外发展脉络评价

总的看来,国内外对于网络化治理的研究已经初具规模,并在美国、英国、加拿大和澳大利亚等国家和欧盟、世界贸易组织、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众多跨国组织的实践中得到很好的运用。但是作为正在形成中的理论,网络化治理在理论层面尚未形成一个统一的较为公认的规范性定义和研究框架。因此,对于已经出现或正在出现网络化治理趋势的社会治理模式变革进行研究和总结,尤其是对中国的地方行政体制改革中公共服务供给机制改革的相关研究就显得十分迫切,对于网络化治理理论自身的理论建构和实践经验的丰富也很有必要。

二、网络化治理理论的研究现状

(一)网络化治理理论的国外研究现状

国外学者对网络化治理理论的研究最早始于卡特 (Kettle)在Sharing Power:Public Government and Private Markets一书中对治理的定义,他认为“治理就是政府与社会力量通过面对面的合作方式组成的网状管理系统”,[10]某种意义上承认治理的结构应当是网络化的。瓦尔特(Walter)在Managing Complex Networks:Strategies for the Public Sector中更加明确地指出,“作为治理的公共管理,遇到的主要挑战是处理网络状,即相互依存的环境,公共管理因而是一种网络管理”。[11]进入新世纪后,随着新公共服务、整体性治理和数字化治理等理论的产生和发展,国外学者进一步解释并发展了网络化治理理论。

1.网络化治理是取代官僚式治理的社会治理新模式

随着官僚式社会治理模式弊端的日益凸显,传统的权力线和层级制已不适应现代社会的治理模式,部分学者率先主张将网络化治理模式作为官僚式治理模式的替代模式来实现社会治理。

伊娃·索仑森(Eva Sorensen)在Democratic Theory and Network Governance中指出,已经存在的社会治理模式和技术在过去30年间显著改变,我们已从官僚式治理时代转向网络化治理时代。她创造性地界定了四种网络管理的方式,即自我构建式的不介入方式、故事叙述式的不介入方式、支持与促进式的介入方式和参与式的介入方式,[12]其中前两种不同于国家干预或者指令式的不介入方式的提出是对网络化治理理论的重要突破。伊娃·索仑森和雅各布·托风(Jacob Torfing)在Network Governance and Post-Liberal Democracy中将治理网络定义为:在水平方向上的连结是相关的、稳定的并且相互依赖的,但是在运作中是相互自治的行动者们;通过谈判相互作用;发生在一个管制的、规范的、认知的、理想的框架中;在某种意义上是自律的;在某些特殊的政策领域致力于公共目的的产出。[13]他们还总结出四种不同类型的网络治理理论及其代表人物(见表1)。

表1  Four basic theories of network governance

其中,依赖性理论(Interdependence theory)认为,治理网络是一种相互依赖者之间利益调节的内部组织机构;统治性理论(Governmentality theory)把治理网络看作是越来越灵活的国家重塑自我管理行动者间自由行动的一种尝试;治理性理论(Governability theory)认为治理网络是自治行动者之间通过不同谈判活动相互作用的一种水平协调;集成性理论(Integration theory)认为治理网络是被普通规范和观念定义的聚集在社区中的相关行动者的制度化互动。

斯蒂芬·戈德史密斯和威廉·D.埃格斯合著的《网络化治理:公共部门的新形态》一书堪称网络化治理理论正式成为一门成体系的治理理论的代表作。“网络化治理象征着世界上改变公共部门形态的有影响的发展趋势正在合流,即:非营利组织、营利组织等广泛参与到公共服务的供给中;改变传统的官僚制结构,采取横向‘协调’,纵向减少层级的做法使行政管理序列变得更为扁平化,提供更为整体化的公共服务;利用网络化技术减少合作伙伴间的合作成本,促使网络化组织模式的发展并有效地管理公私合作网络,从而在多元服务需求和多用户服务管理的基础上建立互动和倾向于网络化运行的服务模式。”[14]此外,该著作还介绍了网络化治理的优势(专门性、创新性、迅捷性、灵活性和扩大的影响力)和面临的挑战(目标分歧、变形的监督管理、沟通灾难、分割式协调、数据不足和劣质标杆能力不足、管理竞争与合作之间的紧张关系),并在如何设计合作网络、提升网络化治理的能力以及对网络化治理未来发展方向做了展望。这本著作的独特之处在于它的系统性和全面性,为网络化治理理论的研究提出了一个科学研究框架,对全球一体化背景下各国公共管理理论和实践的发展具有十分重要的启示和借鉴意义。

2.网络化治理存在理念和目标上的危机

关于网络化治理强调的主体间的实质平等关系和较高层次的公私合作,不可避免面临着治理失败的风险,即重新部门化和碎片化带来公共性缺失和权责划分困境等问题。

彼得·伯加松(Peter Bogason)和朱丽特·米索(Juliet A.Musso)在The Democratic Prospect of Network Governance中通过对网络的政策制定和实施的转变带来的民主化含义进行研究,从治理网络的承诺和危险、延伸的自由民主中的网络治理、未来研究的总结和方向三部分进行阐释。“网络治理因为将社会参与考虑在治理网络内,开阔了治理网络的研究视野,将会产生更加民主的治理网络。而尽管网络治理有倡导自由、提升公共服务提供的灵活性和回应性的潜力,但它同样导致了如公平、责任性、权力的滥用、民主合法性之类的严重问题。未来的网络治理应更多考虑民主理论的核心观念,如平等、责任性和公民权等。”[15]

英格·温克勒 (Ingo Winkler)在Network Governance Between Individual and Collective Goals:Qualitative Evidence from Six Networks中认为,在网络领导能力中明确目标的缺失是一个很重要的方面,常规或非常规的网络治理机制都会被用来解释不同的冲突类型。这篇文章辨明了目标冲突的主要类型(见表2),并从网络协调者、联结的决策制定、共享的观念和个人间的关系几个方面提供了在一个内部稳定的合作中如何处理这种冲突的建议。[16]

表2  Governance Mechanisms and Types of Conflicts

(二)网络化治理理论的国内研究现状

国内对网络化治理理论的研究主要集中在理论引进和介绍阶段,由于专业背景和研究视角的不同,学者们对网络化治理理论的理解和阐释也不尽相同,主要可以分为以下几个方向。

1.治理就是网络化治理

国内一些学者认为当代治理理论的核心就是网络化治理,与当代社会治理结构的网络化发展趋势相符合。

鄞益奋在《网络治理:公共管理的新框架》中指出,网络治理无论在理论主张、治理结构和机制方面都与传统的市场(自愿)和科层(强制)的治理模式不同,因此网络治理是公共管理的一种新框架。“网络治理的核心思想在于没有任何国家或者社会一方的行动者能够单方面地决定公共政策过程和治理过程,这些行动者需要形成合作关系,实现资源组合的优化,最终达成社会善治”。[17]在他看来,在对网络的阐释明晰后,如何形成有效的合作机制,促进结点间的协调、互动,形成结点间的信任,促成非市场非科层制的有效合作关系,是网络治理的主要研究内容。

陈振明在《公共管理学原理》一书中明确提出,治理理论有三种研究途径,即政府管理的途径、公民社会的途径和合作网络的途径。治理就是对合作网络的管理,又可称为网络管理或网络治理,指的是为了实现与增进公共利益,政府部门和非政府部门(私营部门、第三部门或公民个人)等众多公共行动主体彼此合作,在相互依存的环境中分享公共权力,共同管理公共事务的过程。[18]他认为,之所以将现代意义上的治理等同于网络化治理,是因为网络化治理理论强调的合作网络途径既考虑了政府层面也考虑了非政府层面关于治理的用法,对当代公共管理的环境变迁及其发展趋势具有很强的解释能力,大有成为主导范式的趋势。

2.网络化治理催生出新的政府治理工具

部分学者认为应当放下对网络化治理理论“地位”的争论,而将研究重心转向关注网络化治理带来的全新政府治理工具,如市场化机制、基层服务中心和网格化管理。

朱立言、刘兰华在《网络化治理及其政府治理工具创新》中指出,在网络治理模式下,网络作为现代治理的模式,其本身属于治理的制度性工具,本身即为治理工具的选择对象;另一方面,网络作为政府在内的治理行动者之间的制度化关系,其特性决定着治理工具的特性。在公共服务型政府的建设过程中,政策性治理工具的增加成为必然趋势,政府管制工具也应从经济管制为主向社会管制为主发展,而为了保证这些目标的实现必须在治理主体间培养合作观念并建立信任、沟通机制。[19]

龙献忠和蒲文芳在《基于网络治理视角的社会管理创新》中提出,“(政府主导的)社会管理是一个网络化系统,这个系统由多元的主体构成,每个主体都是社会管理体系的一个节点,都分别发挥着不同的功能和作用。在以多维度和相互依赖为特征的社会管理网络中,每个主体独自完成某项任务是几乎不可能的,都需要其他主体的支持。因此,在多元化主体互动中达成网络化的合作机制,以实现各方共赢是社会管理网络体系的最终目标。”[20]因此,网络化治理强调的多元主体之间的合作和协调对于推进政府主导的社会管理的民主化和质量的提高效果明显,社会治理工具也会逐渐体现出网络化和民主化特征。

刘波、王彬和姚引良在《网络治理与地方政府的社会管理创新》中以延安市为例,对地方政府社会管理创新提出了新的方向。延安市以提升社会服务管理整体水平为目标,构建以政府为主导、社会力量广泛参与的治理网络。在实践中,延安市创新出市区(县)联动的社会服务管理体系,并且建立了街道(乡镇)社会服务管理中心、社区社会服务管理站和网格三级平台,形成一个政府主导、多主体参与的治理网络和覆盖城乡的网格化管理体系,将工作延伸到网格,聚集整合资源,实现了管理力量的全面覆盖和下沉。此外,综治委负责在全市所有乡镇和社区建立“440”服务中心,以网格化管理为基础,利用综合信息平台,为居民提供多元化、全方位服务。[21]总的来看,网格化管理旨在“通过对治理理念和价值目标的重新界定,对公民参与和社会自治元素的介入,对功能定位和运行机制的转变,构建一个以社会自治为基础,以公民及其需求为核心,以网格化综合服务管理系统为平台,以信息技术为手段的基层协同型社会治理系统,以加快实现社区治理能力的现代化”。[22]

3.网络化治理更多存在于企业管理领域

与公共部门相比,私营企业在体制和制度方面更具有灵活性和创新性,因此国内有些学者认为网络化治理更多存在于企业管理领域。

彭正银在《网络治理理论探析》中指出,网络治理是以企业间制度安排为核心的参与者间的关系安排,是环境变化和组织结构变迁的制度性反映,并根据琼斯的四重维度理念提出了网络治理的理论架构(见图1)。“需求不确定性、任务复杂性、人力资产专用性和交易频率构成了网络治理的四维交易环境,而社会关系的结构性嵌入则构成了网络治理机制的基础。互动与整合机制是网络治理两个重要的机制,它们在信息、资源、文化、信任、利益与风险等多个层面上发挥作用。网络治理的基本目标是协调,即参与者在战略、决策与行动上进行沟通,保持合作的有效性。而网络治理的另一个重要目标是维护参与者作为竞争者的交易与利益以及网络的整体功效与运作机能。”[23]

图1 网络治理的理论架构

(三)网络化治理理论与相关理论的比较

作为后新公共管理主要理论之一,有必要将网络化治理与整体性治理和数字化治理等理论进行横向的比较。这样不仅能明确三大理论之间的联系和区别,便于理论研究者和实践应用者的选择性研究和应用,进而对网络化治理理论进行更深层次研究,而且理论之间的比较研究代表了学科发展的趋势和现状,能较为准确地反映出当代政治、经济和文化发展的一般状况,具有很强的时代意义,对于相关学科的研究也有很重要的参考价值。

刘波、王力立和姚引良在《整体性治理和网络治理的比较研究》中对整体性治理理论和网络化治理理论进行了比较研究,他们认为两大理论都是基于网络化的组织基础,通过下放权力和各种契约形式高效回应公民需求,共同改变着公共服务提供的形式。两者间的主要区别存在于理论溯源、侧重点和研究层次方面,即整体性治理理论的理论基础是整体主义和新公共服务理论,网络化治理理论则是基于制度经济学、管理学的系统和自组织理论以及企业网络治理理论等相关理论发展起来的;整体性治理侧重于政府部门的“内修”,即针对政府部门间的协调与整合问题提出了对策,而网络化治理主要关注政府和外部环境的“外联”,但前提是政府部门内部发展已经能够适应市场化的公共服务提供机制;在研究层次上,整体性治理依然停留在理论分析和价值讨论阶段,而网络化治理不对价值判断做过多投入,专注于实践方案的设计和完善。因此,他们认为在我国提供公共服务的理论和实践研究中应提倡公共部门的“内外兼修”,在强调技术重要性的同时更多关心价值判断。[25]

关于网络化治理、整体性治理和数字化治理三大治理理论之间的对比,韩兆柱和单婷婷的《网络化治理、整体性治理和数字治理理论的比较研究》一文做出了较为详细的介绍。他们认为,“三大治理理论都是源于相同的时代背景,尽管对于新公共管理理论的态度、根植的理论基础和对待治理中权力结构重塑的侧重点有所不同,但是这三大理论在面向回应公民需求和结果导向等方面又实现了目标的高度一致”。[26]因此三大理论之间是相互补充、借鉴和升华的关系,最终都是为实现社会善治目标服务的。

(四)网络化治理理论国内外研究现状的评价

公共管理理论自产生发展至今,终究是在公平和效率两大价值取向之间试图取得平衡,而这一取向偏向何处取决于公共管理活动所处的环境状况。作为后新公共管理理论的代表之一,网络化治理理论在对新公共管理理论和公共选择理论进行批判的基础上试图与其它治理理论相区别,并建构起自身的理论框架。国内外学者从不同的专业视角和国情出发,对网络化治理理论加以解释和完善,既指出了网络化治理理论与其它治理理论的不同之处和现实适用性,同时也明确指出了网络化治理理论进一步发展面临的危机和挑战并提出了相应的解决措施,有力地推动了网络化治理理论的发展。

三、网络化治理理论研究的特点和发展趋势

(一)网络化治理理论的研究特点

1.国内外对网络化治理理论的重视程度不同

网络化治理是在西方新公共管理运动之后出现的,目的是为了解决西方国家在政府再造过程中出现的部门化和碎片化现象,具有很强的针对性。因此,西方学者和改革实践家对网络化治理理论的研究颇为重视。而我国国内由于政府主导的社会治理模式仍未出现彻底的变革,只是处于社会力量的逐步有限介入阶段,因此对于网络化治理理论的引入和重视程度远远不够,在实践中公私合作的网络化程度也是有限的。

2.研究方法偏实证研究而非规范研究

不同于新公共管理运动后出现的整体性治理理论和新公共服务理论等公共管理理论,网络化治理理论源于实践中公共服务的多元供给模式,而不仅仅是在理论层面的探讨研究中得出的,因此具有很强的实践性。[27]公共管理理论体系发展至今,无论是在体系构建还是理论流派发展方面,一直在公平和效率之间摇摆。而网络化治理理论侧重于实证研究发展出的观点,不单单强调两者中的任意一方,而是针对现有治理模式中的困境提出措施,突破了纯粹的形而上的理论建构方式,具有很强的实证性和可行性。

3.网络化治理理论与相关治理理论的比较研究不足

进入二十一世纪以来,公共管理理论发展呈现出统一而又分散的趋势。由于信息技术和公民社会的发展,私营部门和第三部门以及公民等社会力量参与到社会治理中的趋势已不可忽视,因此众多公共管理理论都将跨界治理或者说协同治理作为当代治理理论的重要特征之一,这就体现出当代公共管理理论在治理主体方面的认识上具有高度的统一性。但是由于理论基础和研究视角的不同,同为应对新公共管理运动“后遗症”的整体性治理、网络化治理、数字化治理和公共价值理论等在研究对象、理论基础和基本主张等方面都存在很多不同之处。比较研究作为社会科学研究的主要研究方法之一,无论在研究过程还是研究目的方面都能够对公共管理理论的发展产生建设性的贡献。但是由于这些新兴理论的内涵和外延尚未在学界达成普遍的共识,对于这些理论之间的比较研究就显得十分缺乏。

(二)网络化治理理论的未来之路

关于网络化治理理论的未来之路,斯蒂芬·戈德史密斯和威廉·D.埃格斯认为未来的网络化治理原则应包括:“较少关注项目,较多关注公共价值;不要在难懂的条文中迷失方向;金钱是组建网络的一种工具,但不是唯一的工具;完美是良好的敌人;开发一系列核心的能力;在减员的同时增员”。[28]这些原则看似简单,但却从公共价值和治理工具等层面对网络化治理的未来发展指明了方向,有类似于“改革政府十项原则”般的前瞻性。

工业化过程推动了官僚制度的发展,官僚制度适用的管理或统治模式对应的是工业化国家或工业化进程中的政府模式;而在后工业化国家或信息化国家官僚制度必然有其不适应之处,灵活、机动、去除管制的治理理论等后现代主义理论便大行其道。[29]笔者认为,尽管国情不同,理论根植的经济基础和政治环境不同,但世界范围内公私领域界限的模糊和公私合作的蓬勃发展代表着一种网络化趋势,即政府将不再是管制型或者无所作为的公共部门,而是公私合作网络的主要参与者和引导者,这样一种网络化的关系必将成为公私部门合作的重要形式。“大政府,小社会”和“小政府,大社会”都不足以描述这种社会治理形态,现代化治理的最终目标是“推动社会组织和公民社会的发展,提高全社会参与社会管理的主人公意识,形成强政府、大社会的新型政府与社会关系”[30]。

结论

网络化治理作为治理理论的最新发展,与整体性治理、数字化治理等治理理论源于相同的时代背景,尽管在治理结构和权力结构等方面的研究侧重点存在差异,但网络化治理的实现必须以政府部门间整体性治理的实现为前提,并将数字化治理提倡的数字化工具贯穿其中。这三大理论在互相借鉴和批判中发展,逐渐明晰自身的理论界限,在推动公共服务供给机制多元化的同时不断促进公共治理范式的形成与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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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引述自斯托克教授2006年10月21日在浙江大学所做“Local Governance Research:Paradigms,Theories and Implications”的演讲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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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矫海霞)

李亚鹏 男(1993-)燕山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公共管理专业硕士研究生

中图分类号:D03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3176(2016)04-103-(9)

*本文系河北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公共治理前沿理论比较研究”(HB15GL010)的阶段性成果。

收稿日期:2016-1-20

作者简介:韩兆柱 男(1965-)燕山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 管理学博士 硕士生导师

A Review of the Research on the Theory of Network Governance

Han Zhaozhu/Li Yapeng

Abstract:As an important branch of the governance theory,the emergence of network governance theory is in order to solve the public sector's chaos of fragmentation and isomorphic responsibility while the too much emphasis on decentralization and efficiency in the new public management movement.Network governance theory emphasizes the networking governance structure,marketing governance tool and democracy-oriented value,and these views provide a practical reference for the construction of network between public and private sectors,the smooth operation of power and the right return to society for the public sector,the private sector,the third sector and social power.The public service system of the western countries has the obvious networking characteristic,so the practice of network management is rapidly driven by the development of the network governance theory.The public service supply in our country has already reflected the characteristics of network,and the research of the network governance theory is gradually moving from the stage of introduction and recommends to localization.

Keywords:Governance;Network Governance;Network Governance Theory;Research Summa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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