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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大利亚原住民点画中的“梦幻”世界观解析

2016-08-02傅轶飞

关键词:点画世界观梦幻

傅轶飞

(辽宁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 辽宁大连 116029)



澳大利亚原住民点画中的“梦幻”世界观解析

傅轶飞

(辽宁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辽宁大连116029)

摘要:文章以澳大利亚原住民的点画为切入点,阐释澳洲原住民的思维和认知方式——“梦幻”世界观的独特之处。“梦幻”是澳洲原住民构建其对世间万物的认知框架。他们认为始祖的神灵无处不在,在“梦幻”世界中,他们可以通过圆点等符号,永远与先祖交流。只有了解澳洲原住民特有的民族认知取向,才能更好地诠释其现代的民族叙事,更好地读懂圆点中的“梦幻”世界及解析原住民神秘的艺术作品。

关键词:澳大利亚原住民;点画;“梦幻”世界观;解析

神奇的澳洲土地孕育了古老而神奇的澳大利亚原住民(或称土著人)以及他们悠久、璀璨的古老文明。

近半个多世纪以来,点画在澳大利亚原住民古老的艺术中,似乎从原始艺术华丽转身,点燃了世人的激情,并成为原住民一棵魔力四射的“摇钱树”,令世人刮目相看。

何谓点画(dot painting)?维基百科(英文)定义为,Dot painting consists of various paint colors like yellow, brown, red and white[1],即指主要以无数(黄、赭、红、白)四色小“点”构画的艺术作品。有学者称之为点绘画、圆点画,也有人称之为点子画,虽名称不同,但指代大同小异。本文中笔者将主要通过圆点的扩散、叠加、组合(兼蓄用线、圆、几何图形等)构成的图画定义为“点绘画”(简称“点画”)。

在澳洲璀璨的文明中,原住民的绘画可谓是夺目的奇葩,其绘画风格多种多样,从先祖遗留的岩画(rock paintings)、岩刻(rock engravings)、点画到树皮画、 绘身画、X光画等,这些作品神奇而多彩。上述绘画种类以前三类(岩画、岩刻、点画)为主,多归为澳大利亚原住民艺术的范畴。岩画和岩刻多为先祖所留,其历史极为悠久,为澳大利亚文化瑰宝,多属历史遗产和古代艺术,而点画出自后人之手,常被视为原住民最具代表性的现代艺术作品。

澳洲原住民具有独到的、特别的,与世界上绝大多数民族不同的认知模式。澳洲土著人认为“梦幻时代”是祖先的创世年代,祖先的精灵一直沉睡在这块大地上[2]。他们文化传承的主要手段是口头叙事,其次是绘画。原住民借助绘画、图腾、神话、歌曲、舞蹈等艺术形式与祖先交流,这不仅使他们与大地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而且使他们的过去和现在、超自然和现实联系在一起[2]。因此,从其绘画作品入手,解析澳洲原住民的“梦幻”世界观,很有必要。

然而,目前的此类研究十分有限。在中国知网上,截至2016年3月,以“澳大利亚土著绘画”检索到的近几年直接相关论文(含硕士论文)主要有:霍华德·墨菲(著),史周盼(译)《编码梦境——澳大利亚土著艺术表征过程的理论框架探讨》(2015);封子贺的硕士论文《澳洲土著绘画初探》(2014);左茜茜的《澳洲土著艺术与其符号阐释》(2013)和其硕士论文《图腾崇拜及符号象征——澳大利亚土著艺术研究》(2013);潘晴的《圆点中的梦幻世界——澳大利亚土著绘画》(2011);顾维琳的《澳大利亚土著文化与艺术》(2011)。此外,还有罗伯特·莱顿(著),关祎、刘雅超(译)《澳大利亚原住民艺术:氏族符号,民族象征与感知体验》(2013)。上述论文多以阐释澳洲土著绘画艺术的特点及其符号意义为主,唯有2015年的《编码梦境——澳大利亚土著艺术表征过程的理论框架探讨》一文,对土著艺术中几何元素的编码及解码进行了深层的探析。

澳大利亚原住民的点画艺术作品折射的象征、图腾及宗教意义极为深刻,从认知视角解读原住民的点画,可为澳大利亚土著艺术研究开辟新路,同时有助于深化对原住民神奇的古文明的解读。

一、 澳大利亚原住民及其点画

在澳大利亚原住民这个古老的没有(书面)文字的民族中,绘画自古以来就是一种世代传承的艺术手段。澳大利亚原住民是一个酷爱绘画的民族,绘画可谓是他们的一种民族叙事手段。如若说岩画是凝固在历史中的古老叙事,那么点画、树皮画、绘身画则是先祖的后裔们定格在树皮、纸张、画布上的现代叙事。历史如潺潺流水,绘画如喃喃细语,诉说着这个民族古老的和现代的,永远也讲述不尽的神话故事和民族情结。

绘画是这个民族共有的基因。原住民从小到老,人人都会画。当原住民的儿童长到一定的年龄后,便跟着长辈在各种东西上绘画,他们通常把图案绘在岩石、树皮、圣品、大地和自己的身上。

古老的澳大利亚土著艺术的绘画题材很多,大致可分为:神的形象;“梦幻时代”的神话故事和奇异经历;奇异的梦境(人的梦、蛇的梦、蜜蜂的梦、乌龟的梦等);生活场景;地图;重大历史事件[3]。也可细分为:雷电星云等自然现象;飞禽走兽,如红蛇、蜥蜴、袋鼠、渡鸟、鹦鹉等和植物、飞标、 石斧等。尤其值得一提的绘画题材是土地。土地是原住民的母亲,与他们的生活更是息息相关。与土地相关的艺术作品很多,显示原住民对大地的膜拜。土地表现为不同的艺术形式,代表着丰富的象征意义[4]。

澳洲原住民最早的绘画始于岩画和岩刻,大致可追溯到四万年之前,有确切历史记载的,也可追溯至两万八千年前[1]。从古至今,原住民多沿袭原始的生活方式。但他们的绘画是何时开始向现代文明靠拢的呢?点画又是何时出现的呢?对这些问题,需要先做探究。

二十世纪前半叶,澳大利亚原住民的艺术作品被标签为具有原始社会特点的“原始艺术”,且未登入国家历史博物馆的殿堂[5]3。原住民的绘画风格向现代绘画风格的最早期转变可追溯到20世纪30年代。Rex Battarbee 和John Gardner 两位画家将水彩绘画艺术传给原住民(现代派)第一代画家Albert Namatjira。1938年Albert Namatjira的水彩画作品在澳大利亚国内展出,一举成名。随后形成了独特的绘画流派——Hermannsburg School。至此,开启了澳大利亚原住民绘画风格以及绘画面料向现代艺术(从树皮、岩石、大地等到纸张、画布等)的转折。该时期被视为原住民现代绘画的早期阶段。

而真正的原住民的现代绘画风格(Contemporary Indigenous Australian Art),则形成于20世纪70年代初。一位名叫Geoffrey Bardon的教师来到 Papunya, Northern Territory, 向当地的学生和成年男子传授绘画艺术。当地的原住民先在沙上、墙上画,随后又在纸板和画布上作画,此类画的主题主要是“梦幻”传说。因绘画主要用于宗教仪式,受严格的戒律限制,所以后来的主题仅限于蜜蜂的梦,方法仅传给成年人。其中原住民画家Kaapa Tjampitjinpa脱颖而出,其作品Gulgardi在Alice Springs获奖——a regional art award,为其成功奠定了基础。 Kaapa Tjampitjinpa在艺术上另辟蹊径,后与20多名画家合作,自成公司(Papunya Tula Artists Limited),形成帕潘亚图拉绘画流派。首批画家为原住民的绘画风格向现代迈进起到了至关重要的推进作用。Kaapa Tjampitjinpa可视为点画鼻祖, Gulgardi为其最早的点画作品。当年获奖的作品如图1所示:

图1 Gulgardi,作者Kaapa Tjampitjinpa(1971)

七十年代的点状图案属帕潘亚(papunya)艺术风格,其在当时十分流行,后逐渐被世人追捧。2007年该流派画家Clifford Possum Tjapaltjarri的一幅作品曾拍卖出240万美元的历史最高价。帕潘亚是澳大利亚本土审美观与欧洲审美观碰撞后产生的奇葩,它推开了原住民艺术迈向世界的窗口。该风格的作品已成为年产值4亿的(原住民支柱)产业[5]15。

图2 帕潘亚风格的点画(作者佚名)[6]32

点画在澳大利亚原住民的艺术作品中,独占霸主地位。在原住民绘画最基本的三要素(点、圆和线——dots, circles & lines)中,“点”是一种惯用的、十分独特的绘画符号,以“点”为主,通过圆点的扩散、叠加、组合,兼蓄线、圆、几何图形等均可构成点画。

点画作为澳大利亚原住民绘画现代化的典范,其特点有很多。同其他类艺术作品一样,其特点可概括为: 它是最古老的艺术的延续和发展,具有传承性;通过符号传递原住民的观点和信仰,具有象征性;具有艺术的共性——审美性;与特定地方的神物关联,具有地域性[5]2。在以上四个特点当中,其传承性、审美性和地域性一目了然,而其象征性则亟待进一步探究。

为什么原住民的绘画多以“圆点”为主要构图要素,圆点究竟有何寓意?这是一个看似简单,但又深奥的话题。

点画多以黄、赭、红、白四色构画。单从颜色看,根据维基百科的解释,yellow (representing the sun), brown (the soil), red (desert sand) and white (the clouds and the sky),即黄色代表太阳;赭色代表黑黝黝的土地;红色代表沙石(如艾尔斯山之红色);白色代表白云或蓝天。

有学者认为圆点有多种寓意,可喻为繁星、火光或燃烧的地面[7],即圆点既可指繁星点点的星际,又可指火光点点、篝火点点的大地(或许圆点表示一种隐晦模糊的、更深的含义,是只有原住民自己能心领神会的绘画要素)。天圆地方,无论是星际,还是大地,圆点的世界(尤其是土地)恰是原住民与先祖沟通和交流的“梦幻世界”的载体。

二、点画中的“梦幻”世界观解读

“梦幻”为澳大利亚原住民的艺术作品蒙上一层层神秘的色彩。因为这个古老的民族一直生活在“梦幻世界”中。澳大利亚原住民深信世界始于“梦幻时代”——创世初期,原住民的始祖借助神秘的蟒蛇的躯体在澳洲大地蜿蜒而行,留下了纵横交织的足迹,化作大地、河川、山脉、山洞及岩石,在行进途中,始祖创造了世间万物。“梦幻时代”的祖先永远存在,并保持了永恒的力量,世代相传[6]20。

“梦幻”是根植于澳大利亚原住民文化中的一种思维方式,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思想系统,其维系了土地与人和人与社会之间的关系,包含理念、信仰及行为准则等,是一套完整的思想、信念、制度体系,是把澳洲几百个原住民部落联接为统一民族的纽带[8]。

换言之,“梦幻”是一种澳洲原住民特有的世界观。世界观是人们对整个世界总的、根本的看法,是主体对于作为整体的外部客体的认识;是主体对外部世界的存在状况、固有属性及运动规律自觉或不自觉的认识[9]。“梦幻”世界观主要是关于生物起源、祖先神灵超自然力量、部落历史以及人与土地、人与社会关系等内容的叙事。Palmer认为世界观是个人、集体或民族的认知取向[8]。本文试图解析的正是这样一种民族的认知取向。

澳洲原住民的“梦幻”世界观是其特有的认知方式,它源于他们的“梦幻”叙事。语言学家认为叙事是个认知宏观框架,叙事理解就是建构和发展人脑中的认知模式的过程[8]。在这个没有(书面)民族文字的古老民族中,创世及各种神话,通过故事的形式由德高望重的部落长老讲述,代代相传,延续着原住民的传统与民族精神。澳洲原住民世世代代以故事形式进行的叙事,是继承和发展土著宗教信仰和社会法规的主要途径之一[8]。口头传承是一种“动态”的叙事,而岩画、点画及其他艺术作品,则是“静态的”、定格在历史长河某一时刻的、需要后人解读和诠释的、恒久不变的叙事。

走进澳大利亚原住民的点画,只要对点画这种静态叙事体稍加研究,就不难发现其深层隐含的原住民的“梦幻”世界观。

澳大利亚原住民的点画富含民族叙事,图3可见,以光芒四射的太阳和著名的澳洲艾尔斯山为背景,描述的是在辽阔的土地和山川间奔跑的袋鼠。

图3 乌鲁鲁(作者佚名)

艾尔斯山位于澳洲中部,是世界上最大的整块岩石山。原住民语为“乌鲁鲁——Uluru”,原住民认为它是澳洲的灵魂与心脏,是一块不容侵犯的圣石,除了在此举行成年仪式或祭祀活动,人们不可随意攀登。该岩石山十分奇特,在不同条件下呈现红、黄、橙等不同颜色。这块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五彩独石山”之所以神秘,原本是因为它是岩性坚硬、结构致密的石英砂岩,其表面的氧化物在阳光不同角度的照射下,会不断地自然改变其颜色。当太阳从沙漠东方的边际冉冉升起时,巨石显浅红色;中午时分,则呈橙色;夕阳西下时,石山则姹紫嫣红,在蔚蓝的天空下犹如熊熊的火焰在燃烧;夜幕降临时,又呈黄褐色。

在多数艺术作品和图片中,澳洲原住民画笔下的乌鲁鲁呈红色。关于红色的来源版本很多,均始于传说。据说弗林德斯猎区的山谷里有一只名叫Adno Artina的壁虎,每天都爬到山峰上高喊它要向世人挑战。有一天一只名叫Marindi的野狗听到了挑战声,怒气冲冲地前去应战。壁虎自知并非是野狗的对手,所以决定等太阳下山后,再发挥其视力优势应战。当野狗恶狠狠地向壁虎扑咬时,壁虎趁黑夜蹿到野狗大嘴巴的下面,咬住了其喉咙。尽管野狗在个头、力量等各方面均占有优势,且气焰嚣张、来势凶猛,但却无法反咬锋牙锁喉的壁虎,最后鲜血从野狗的喉咙里喷溅到山谷壁上。野狗的鲜血流淌到山谷的斜坡上,并溅上了一道宽宽的、红红的颜色。

图3画中所呈主题——太阳、土地和奔跑的袋鼠,可折射出澳大利亚原住民的“梦幻”世界观。澳洲原住民始终深信世界始于神灵,神灵创造了世间万物,诞生了人类,之后神灵回归大地,化为山川岩石,沉睡在这片土地上,人类始于创世纪的“梦幻时代”。同时他们相信这是一种永恒的存在。他们膜拜土地,相信万物有灵,爱护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石一山,画中的袋鼠是他们生活中自然的一部分。他们追求的不是改造世界、征服世界和战胜自然的快乐,而是在天、地、人、物间,在与人类始祖共享的、永恒存在的客体中,顺应自然,享受自然的回馈,永远与先祖不分离,与袋鼠、生灵及大自然,世世代代地和谐相处。

在原住民的认知模式中,过去因其地质学与天文学等科学知识匮乏,他们只能通过神话解释五彩石的“神秘”及乌鲁鲁的红焰。他们对于世界的本质的认识就是世界是神秘的。他们无力通过深奥的科学知识揭开世界层层的真实面纱,只能通过“梦幻”认知这个世界。这是一种民族通用的认知模式,通过“梦幻”,透过一层淡淡的迷雾,他们看到的依然是——始祖在“梦幻世界”中创造的原原本本的、真真切切的天然世界。受控于这种认知模式,他们无力,或许也不愿意去层层解密,去透过现象观察和认识世界万物的本质。

原住民点画的主题常围绕自然、神灵和创世时代的神话故事。土地和水是原住民的生命来源,因此,他们的绘画主题除土地之外,还有很多与水相关。原住民把虹蛇看作是水的象征。据说在远古创世时期,他是一个力大无比、智力超群、性情温和、心地善良的巨人。但因遭子陷害, 终因伤势过重投河自尽。后来他变成了传说中的虹蛇,被视为是当地土著人的守护神、造物主,是原住民崇拜的图腾,是他们在宗教仪式上祭祀的神灵[10]。因此,虹蛇也是具有图腾象征性的、取之不尽的绘画主题之一,是原住民恒久的创作源泉。

在沙漠恶劣艰苦环境中生存的原住民,深知土地和水在生命中的意义。由于原住民的部落多,分布广,因此有关虹蛇的传说版本很多,在不同地域和不同部落,其名字、长相和特点都各不相同。但在艺术作品中常见的虹蛇,通常被描述为长着袋鼠头、鳄鱼牙、鱼尾巴、羽毛状耳朵、长穗般身躯的古怪动物[10]。另外,在有的地区部落的图腾中,虹蛇呈四不像;有的既像海鳗又像蛇;有的像鱼和蛇的混合体;甚至有的像野犬、鸸鹋或蜥蜴[10]。

在多数艺术作品中虹蛇是有着睿智和神奇力量的美丽大蛇。澳大利亚原住民坚信蜿蜒起伏的河流,便是虹蛇爬行,留在人间的痕迹。这些山川、河流带给了原住民赖以生存的生命源泉,是先祖给后人留下的福祉。在不同原住民部落的绘画中,虹蛇和蜥蜴(也可视为虹蛇)均与水相关。

图4 卡瑞里瓦拉吃帢朴帢朴的水蛇[6]38

图5 玉玛里[11] (作者佚名)

图4为1991年由土著艺术家Stewart Davies创作的Warnampi Talpu Talpu at Karilywarra。画中的虹蛇体现了“梦幻时代”的神话,其中wanambi为最大的虹蛇。虹蛇飞舞之处,水洞喷射汹涌,雨水聚集成巨大的地下水潭。同心圆通常代表岩石洞,直线圈子说明路线,波浪线穿过一个绘画通常是代表水和雨[7]。据此或许可解读为,图中一组一组的同心圆表示一个个水池,螺旋线则表示水的流淌。虹蛇在天上飞舞呼来暴雨倾盆,为沃伯顿西边的土地带来了生命之水[7]。

图5是神话中的圣蜥蜴(也可视为虹蛇),其为先祖之魂。圈状图案代表水源,蜥蜴每一个锋利的指爪,均可从沙漠里挖出飞溅的喷泉或丰富的地下水源。蜥蜴的四肢布满整个图画,预示神灵将保佑水源旺盛,恩惠子子孙孙,从而为子孙带来生命之泉。

以上两幅画,也折射出原住民的“梦幻”世界观。世界上水的形成及循环规律,江、洋、湖、海形成的原理,风、云、雨、雾及露、霜、雹、雪与水的关系等科学原理超出了许多原住民的认知范围。对于这些无法解释清楚的自然规律,他们只能再次回归“梦幻”的认知模式,寻求对大自然本质的自圆其说——“梦幻世界”中的神灵及造物者。

画中的各种图案都始于先祖的行为。每一个地方和祖先都有一套图案与之联系。有关祖先的事件和地方之间复杂的符号关联都编进了物体之上[12]。接受新知者最终会把它传给下一代。当这些图案连同“梦幻”代代相传时,便形成了恒久不变的民族认知取向。

各种图案是沟通神秘的过往世界与当代世界的一个中介。它们是具有创造力量的知识在代际之间进行传递的一种方式,它们创造了世界,并使它们持续发展[12]。从此种意义上说,圆点不仅是构画元素,而且与图6下列符号一样均具有一种神奇的力量。

图6 原住民艺术中的符号解释[7]

澳大利亚原住民的“梦幻世界”是极为奇特的世界。与世界上大多数民族的认知不同,它不受任何时间的影响。在这个神奇的世界中,没有过去、现在和将来之分。原住民坚信这些符号是先祖留给后裔的,利用这些符号他们可以与先祖、土地以及遥远的“梦幻世界”对话[7],这是一种恒久的、精神世界中的对话。

在远古时期,人们的认知水平处于极为低级的阶段,同时物质水平也极为低下,根本无科学可言,人的思维能力有限,对世界的认知往往取决于幻想、想象或神话,这是人类认知发展的必经之路。但绝大多数民族会随着物质和科技水平的提高,对世界万物具有日益更新的、不断提升的、越来越接近科学的、全面的、深刻的认识。布留尔认为,澳洲原住民的思维方式与其它地区原始人的思维方式一样,与西方文明人的思维方式有着根本的区别,因为他们的思维具有特殊体质,不存在实体世界与精神世界、原因和结果的分割[8]。

时至今日,人类的科学与物质水平已得到突飞猛进的发展,而澳洲原住民的思维为何仍然停留在“梦幻世界”,这并不能简单地理解为“迷信”,其是由原住民特有的认知模式决定的。因为他们一直远离现代文明,仍然生活在一个似乎与世隔绝的原始生活状态中。这是一种从远古至今,原住民在认知过程中形成的独有的、根深蒂固的民族认知取向。“梦幻”是原住民认知的基本框架,在他们看来,万物有灵,一切皆神的意愿,先祖在生活中时不时地显灵。原住民坚信图腾控制了自然和人类,他们通过各种巫术、宗教仪式,实现与先祖的沟通和跨越时空的对话。通过“梦幻世界”,原住民周而复始地回到认知的“原点”,并世世代代强化这种根深蒂固的认知模式。

结语

由点画中的圆点构成的“梦幻世界”是神秘的,是难以诠释和解析的。除了了解原住民的历史、民族特色、图腾文化和艺术作品之外,了解其背后隐含的民族认知取向——“梦幻”世界观更为重要。当原住民无法搞懂本体之外的客体——大自然中的众多现象时,无疑会产生对自然的依赖、恐惧和神秘感。为协调人与自然的关系,他们借助神灵的力量,分享人神对话的“梦幻”空间。这种认知模式的“原点”始于“梦幻世界”,原住民在澳洲这片土地上生活了至少4万年,但由于几乎与世隔绝的生存环境和自古不变的生活方式,他们穿越4万年的时空,却没能成功跨越该“原点”。这或许是一种恒久不变的、永远也无法穿越的“原点”,是除原住民以外,任何民族、任何学者和个人都永远无法真正领会的“梦幻世界”。世间万物本应有始有终,原住民的这种认知模式是否会有“终点”将不得而知。

参考文献:

[1] 维基百科.Indigenous Australian art[EB/OL].(2016-03-14).https://en.wikipedia.org/wiki/Indigenous _ Australian _art#Rock _ painting.

[2]顾维琳.澳大利亚土著文化与艺术[J].南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5):89-92.

[3]封子贺.澳洲土著绘画初探[D].杭州:中国美术学院,2014:9.

[4]赵莉莉.澳洲土著艺术中的土地主题[D].长春:华东师范大学,2010:ⅱ.

[5]李蕴慧.澳洲土著艺术进入博物馆——以澳大利亚国家博物馆为例[D].北京:中央美术学院,2012.

[6]左茜茜.图腾崇拜及符号象征——澳大利亚土著艺术研究[D].南京:南京艺术学院,2013.

[7]左茜茜.澳洲土著艺术与其符号阐释[J].美术学刊,2013(2):33-34.

[8]冷慧.世界观的认知机制:解读《卡彭塔利亚湾》中隐性连贯语篇现象[J].外语与外语教学,2014 (4):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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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潘晴.圆点中的梦幻世界——澳大利亚土著绘画[J].早期教育(美术版),2011(12):20-21.

[12]霍华德·墨菲.编码梦境——澳大利亚土著艺术表征过程的理论框架探讨[J].史周盼,译.内蒙古大学艺术学院学报, 2015(4):39-48.

[责任编辑燕朝西]

收稿日期:2016-03-21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科基金“世界观认知模式下民族叙事的解读研究”(项目编号:13YJA850007)。

作者简介:傅轶飞(1960—),女,教授,硕士生导师,辽宁师范大学澳大利亚研究中心副主任,主要从事英语应用语言学(网络语言)、澳大利亚词汇与文化研究。

中图分类号:J232(61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2-8505(2016)04-0081-06

The Analysis of the “Dreaming” Worldview Behind the Australian Aboriginals’ Dot Paintings

FU Yi-fei

(SchoolofForeignLanguages,LiaoningNormalUniversity,Dalian,Liaoning, 116029,China)

Abstract:This paper has provided a new approach to the study of Australian aboriginal dot paintings from cognitive point of view. It examines the worlds of dot paintings so as to explore the basic cognitive structure—Australian aboriginal “dreaming” worldview, reflected in the paintings, as the aboriginals have their unique thinking mode. The aboriginals believe that they live alongside with their ancestors from the past, present to the future, and they could communicate with their ancestors anywhere and anytime in the “dreaming” world, by “using” the dots and other unique symbols to continue the endless spiritual conversation with their ancestors. Once the viewers have some knowledge about its ethical cognitive tendency, its “dreaming” worldview, it will enable them to better understand their ethnic narration, as well as Australian aboriginals’ mysterious dot paintings and arts.

Key words:Australian aboriginal; dot paintings; “dreaming” worldview; analysis

·澳大利亚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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