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话自我修补中的语境化提示

姚剑鹏

(宁波工程学院 外国语学院， 浙江 宁波　315211)



会话自我修补中的语境化提示

姚剑鹏

(宁波工程学院 外国语学院， 浙江 宁波315211)

[摘要]本文基于语境化提示理论，讨论说话人会话自我修补，认为在其编辑阶段所出现的填充词、非填充暂停和语流中止以及其他声、韵、调特征起到了语境化提示的作用，具有向听话人提示修补、不想让出话头、赢得时间计划修补等交际意图，并呈现出语境化提示所具有的特征。

[关键词]语境化提示；自我修补；编辑阶段；填充词；暂停

1.0 引言

在言语交际过程中，交际双方往往会借助一些言语或非言语手段向对方传递信号，以利后者解读并正确理解自己的交际意图，使交际得以顺利进行。这样的信号被称为语境化提示(contextualization cue) (Gumperz,1982)。本文试图用这一理论来解释说话人会话自我修补，认为在说话人会话自我修补过程中出现的填充词 (filler)、非填充暂停 (unfilled pause) 和语流中止以及其他声、韵、调特征实际上起着语境化提示的作用，旨在为听话人构建言语理解的局部语境，提供修补等提示，帮助听话人注意修补并理解经修补的言语。

2.0 语境化提示

语境化提示是由美国互动社会语言学家Gumperz于1982年提出，是互动社会语言学的核心概念，用于对言语交际的研究。它指的是“话语信息表面特征的集合，说话人和听话人依据它们来判断活动是什么，话语语义应当如何理解，话语的每一句和前、后句又是如何关联的”(Gumperz,1982:131)。这些特征包括语调之类的韵律特征以及语码转换和词汇选择，能帮助听话人理解说话人的交际意图以及交际时的社会语境，构建情景和话语性质特征(Archakis & Papazachariou,2008)。

语境化提示可分两类即言语提示和非言语提示，前者包括词汇选择、程式化表达、反馈语提示和会话开始和结束语等，后者包括声强、笑声、音韵、姿势和手势等。不仅如此，语境化提示还可以由交际时的一件物品来体现，如交际场景中的烟灰缸，因为烟灰缸和吸烟之间的概念联结可以使交际者从其记忆当中提取有关吸烟的事件来。也就是说，这一事件在交际者脑子里已经前景化，并且成了理解对方言语的基础 (Wilson,2004:2)。显然，这里的烟灰缸已不是普通的自然物品，而是作为语言符号参与了交际。在该语境中，它的信息量得以膨胀。因此，语境化提示使交际事件和内容得以前景化并成为交际对方理解言语和交际意图的基础。

近几年，西方学者围绕交际中的语境化提示做了一些颇有前瞻性的工作。比如，Archakis & Papazachariou (2008) 研究了希腊妇女会话叙事过程中出现的声强的语境化提示作用，提出不同的声强实际上表示了交际双方的参与程度以及权势协商；而Erickson (2011) 则讨论了Gumperz的学术成就，并提出交际双方运用语境化提示是为了调节交际现场的亲疏关系。同时，国内学者也对语境化提示在不同语境下的表现开展了系列研究(任绍曾，2003；梁庆婷，2005；彭利元，2005；陈大中，2008；张立友，2009；余素青，2009；杨婕，2015)。比如，任绍曾(2003)研究了运用词汇语境化提示来激活心理图式，经过推理，理解单句书面语篇，提出词汇语境化提示可以解决歧义、表面搭配不当、词义空泛、词的临时组合和新词的意义等问题，也有助于翻译和外语教学；而张立友(2009)则研究了语境化提示在英语专业阅读教学中的运用，并提出语境化提示具有准确理解一词多义词的语境意义，有助于认识句法结构和对篇章信息进行必要推理的功能。但是，总体来看，国内外研究还是显得较为零散，仍缺乏对言语交际层面的语境化提示的表现及其具体作用进行系统的研究。鉴此，本文试图以语境化提示理论为依托，分析说话人会话自我修补过程中出现的各种言语和非言语提示，研究其策略和特征，揭示其对二语习得、汉语研究等的启发作用并讨论未来可能实施的研究切入点。

3.0 会话自我修补中的语境化提示及其策略

会话自我修补是言语交际过程中说话人在监控到言语错误之后采取一定的策略对言语错误实施的自我改正行为。它有三个阶段即待补 (reparandum)、编辑 (editing) 和改正(alteration) (Levelt,1983:45)，见下图：

图1　Levelt自我修补内部结构

上图中，待补阶段是说话人监控到言语错误之后停止语流准备修补的过程，编辑阶段是说话人重新计划言语并计划修补的阶段，而改正阶段是说话人根据所计划的修补策略对言语错误实施修补的过程。研究发现，在第二阶段即编辑阶段，说话人会采取一系列言语和非言语提示策略包括填充词、非填充暂停、语流中止和声、韵、调变化来帮助交际对方构建破译其交际意图的局部语境，下面分别加以叙述。

3.1 言语提示—填充词

填充词，亦称编辑词 (editing term) (Levelt,1983:45) 或编辑表达 (editing expression) (Levelt,1989:482)，是用来填充言语交际中常见的语流暂停所致的空隙时间的词。它可分为非词汇化填充词如um, uh, er等和词汇化填充词如I mean, well, sorry, you know等两种 (Rose,1998:24)，其中，词汇化填充词亦称话语标记词 (Heeman & Allen,1997:1) 或称提示语 (cue phrase) (Heeman et al.,1996:1)。在说话人会话自我修补过程中，填充词构成了填充暂停 (filled pause)。

关于填充词的提示功能，学界已有研究，所得出的结论为：

(1)填充词能提示自我修补，如填充词er，在言语交际中最为常见，用在言内修补 (covert repair) 中，表明那些较早犯的言语错误 (Brennan & Schober,2001:276)；

(2)填充词能提示说话人想保住话轮以阻止听话人抢话头的意图。这一观点首次由Maclay & Osgood于1959年提出，如填充词uh和um，可用来表示说话人的多种认知意图，其中包括说话人想留住话头等认知心理 (Clark & Fox Tree,2002:73)；

(3)填充词能提示填充暂停的时间，如填充词uh用来指示短暂的暂停，而um用来指示更长的暂停 (Swerts et. al.,2005:2)；

(4)填充词能提示修补言语的概念复杂性 (Barr,2001:1-5)；

研究者还发现，某些特定的填充词可用来表示某些特定的修补策略，如Schiffrin (1987)发现，填充词well与背景修补有关联，I mean与替换修补有关联等等。

实验也证明填充词的提示功能。为了证明听话人能否理解说话人利用填充词和音韵变化的提示所表达的元认知信息，Brennan & Williams (1995:383-398) 采用实验方法加以论证并得出了肯定的结论。Brennan & Schober (2001:274-296) 研究了非流利现象包括填充词对听话人言语理解的影响问题。他们通过四种实验，得出结论：非流利现象所蕴含的信息提示有助于听话人弥补自然言语交际中出现的语流暂停所造成的言语理解障碍。Fox Tree (2001:320-326) 通过实验研究了填充词uh和um对听话人言语理解的作用。实验揭示，uh有助于听话人识别后续言语，但um对听话人的言语识别既无益也无害。uh有别于um，前者表示接下去将出现较短的暂停，后者表示接下去将出现较长的暂停。

我们以Santa Barbara美国英语口语语料库的语料为例，来分析填充词的提示功能，见例：

1) 529.273 530.704 GAIL: it ended up not2〗 being,

530.704 532.320... I mean it doesn’t really matter=,

532.320 533.762... the atmosphere,

533.762 535.606eventually it doesn’t matter the atmosphere,

535.606 536.382because eventually,

536.382 537.499it’s the people that you mee[=t],

(SBC035)

例1)中，待补阶段为it ended up not being，编辑阶段为中暂停(...) 以及填充词I mean，修补阶段为it doesn’t really matter the atmosphere。填充词 I mean 中的I 本身就具有指示功能，指出了信息的认知主体，向听话人清楚地传达了说话人的修补意图，告知后者对前言语的延伸或改正即将到来。这样，填充词I mean与中暂停一道构成了明显的语境化提示。之后，说话人采取了重组修补策略，对原言语实施了自我修补。

再看填充词um和like的语境化提示作用，见例：

2) 1192.715 1194.330 JEFF: ... (H) ... % ... No.

1194.330 1195.330From .. um,

1195.330 1195.755.. like,

1195.755 1196.650.. from their surface?

1196.650 1198.050.. the .. the planet's surface?

(SBC028)

例2)是年轻情侣Jill和Jeff之间的一段电话交谈。说话人Jeff首先试图提取their surface，然后又转而提取更为准确的概念the planet’s surface。但是，在提取上述概念时，说话人遇到了提取困难。通过填充词um和like，说话人向听话人传递了言语提取以及修补提示。这里，填充词um和like以及短暂停..和定冠词the.. the的重复不但帮助说话人赢取了言语重新计划和计划修补的时间，而且，还表达了言语提取和修补等元语用信息。

以上，说明填充词具有语境化提示的功能，难怪Heeman等人(1996:1)称其为提示语。

3.2 非言语提示

语料库发现，在说话人会话自我修补的第二阶段，不仅出现了语流中止，而且还有一系列声、韵、调提示，包括非填充暂停、吸气 (inhalation, H)、呼气 (exhalation, Hx)、音拉长(lengthening, =)、喉塞音 (glottal stop, %) 以及笑声 (@) 等等。它们与填充词一起构成会话自我修补的语境化提示策略。

3.2.1 语流中止

语料库分析得出，说话人在监控到言语错误之后会在不同位置中止语流以便采取措施，对言语错误实施修补。这些语流中止点 (interruption point, ip) 包括：a.说话人发出词片断之后；b.语误词后；c. 语误词之后跨越数词；d.语误词后很久，如：

3) 178.390 179.218 KAREN: A=nd um,

179.218 183.004... they s=- --

183.004 183.820Oo=.

183.820 185.660... I’m sore.

185.660 187.413... Oo.

187.413 191.780... She .. deals a lot with .. alternative kinda housing,

(SBC034)

说话人Karen发出一个音节s之后监控到了语误，随即停止了语流，采取暂停和填充词来赢取时间，重新计划言语，实施修补。

4) 802.581 803.953 ROSEMARY: [(H)] And then you keep doing it,

803.953 806.353until you can have your hands .. totally straight,

806.353 807.202and your hips on the --

807.202 808.768(H) I mean your arms [totally straight,

(SBC031)

说话人Rosemary在产生言语错误your hands之后仍未中止语流，直到很久才监控到。她借助暂停和吸气以及填充词I mean，并采取替换策略实施了自我修补。

以上，不难发现自我修补过程中的语流中止所体现出的语境化提示，它向听话人传递了如下提示信息：

(1)我监控到了言语错误；

(2)我有充分的理由来暂停语流；

(3)我需要计划修补措施来对付问题；

3.2.2 无填充暂停

无填充暂停亦称沉默暂停 (silent pause)，指的是说话人自我修补过程中出现的一段暂停时间不等、不带填充词的语流暂停。在本语料库中，无填充暂停分别有长暂停、中暂停和短暂停。

在说话人计划修补策略过程中，无填充暂停同样发挥了语境化提示的作用，见例：

5) 785.756 787.012 ROSEMARY:(H) and she said the l- --

787.012 788.891.. the newest theory is the opposite.

788.891 789.155We --

789.155 790.163.. They used to say,

790.163 791.760(H)[= that you lie flat,

(SBC031)

6) 1283.408 1284.402 BETH:(H) And〗 he,

1284.402 1286.292he made a complete sw- --

1286.292 1287.104.. not complete,

1287.104 1287.547but he’d im- --

1287.547 1288.870... made a big improvement.

(SBC031)

例5)，说话人Rosemary在发出l-和we之后监控到了言语错误，随即停止了语流，并用newest和they替换了l-和we。在这一过程中，说话人依赖截断语调单位 (truncated intonation unit, - --) 和短暂停(..)来提示修补。例6)中，说话人Beth在发出一个音节之后，意识到了所计划的言语与自己的交际意图不符，需要重组言语，而重组涉及到更为复杂的言语认知活动，需要较长时间的言语重新计划，这时，截断语调单位、短暂停和中暂停显然向听话人传递了下列提示：

(1)我需要赢取时间来计划修补策略；

(2)我正采取措施来修补言语问题，因此，别抢话头；

(3)我会实施修补，使言语交际顺畅；

根据对Santa Barbara语料库 LDC 2003S06 子语料库中16个文件里的说话人自我修补语段的统计，我们得出：在835个自我修补中，147个自我修补带有中暂停，334个自我修补带有短暂停，见下表：

表1 LDC 2003S06语料中带有中、短暂停的自我修补各策略分布

在四种修补策略即重复、重组、替换和插入中，暂停与重复修补最有关联，其中短暂停尤其有关联。有意思的是，两种暂停的修补策略分布顺序一样，都是重复排在第一，紧跟着的是重组修补，然后是替换和插入。这说明说话人的认知修补策略因计划的难度呈现出可分等级性，即重复为最容易，重组其次，替换和插入再之，因为重复只需重复要重复的部分，重组涉及到放弃原语段，而替换和插入较为复杂，需要折回到原言语开始处，再通过替换和插入手段进行言语重新计划。这样，从难度等级来看，重复和重组排列上应先于替换和插入。

3.2.3 声、韵、调提示

在这一阶段，说话人还会依赖一些声学和音韵变化来提示修补。早在1983年，Levelt & Cutler (1983) 就做了相应的研究。他们基于任务导向语料库语料，发现修补带有渐强的语调突显特征 (increased intonational prominence)，常出现在语误修补位，但其它修补类型无此类提示。除了语调突显特征外，在语流中止之后，尤其在元音结尾的词片断之后，会出现喉音化现象 (glottalization) (Bear et al.,1992)。另外，对航空公司旅行和信息系统语料库(Airline Travel and Information System Corpus, ATIS) 的研究表明 (O’Shaughnessy,1992)，85%的语流暂停的持续时间从100毫秒到400毫秒不等，重复修补的音韵变化不明显，相反，替换和插入修补的语调突显特征则十分突出。

从Santa Barbara语料库语料，我们发现在自我修补第二阶段同样带有这种现象，见例：

7) 120.841 122.146KITTY: [2Now I’m2] supposed to re- %a- --

122.146 124.547(H) And I’m supposed [3to you every time

you tell the truth,

(SBC042)

8) 368.11 369.03 ANGELA: ... Yeah.

369.03 371.77 SAM:... But this Wallmart needs=,

371.77 373.48.. % needs a larger building.

(SBC0011)

从例7)来看，说话人Kitty在发出re-和a-之后发现了词汇提取问题，随即中止语流来重新提取准确词汇。但由于修补言语的概念较为复杂，对词汇提取构成了一定的认知负载。这时，说话人通过喉塞音、截断语调单位和吸气等现象，向听话人传递了词汇提取、言语修补和留住话头等信息，为听话人理解修补言语和修补意图提供了必要的语境。例8)也显示音拉长、短暂停和喉塞音等非言语提示策略用在重复修补中，提示争取修补时间、提取复杂概念等交际意图。

4.0 修补语境化提示特征分析

Gumperz的“语境化提示”具有动态多向性和语境与语篇之间的关联性这两大特征(丁信善，2000：25)。我们以此为基础来分析说话人会话自我修补的语境化提示特征。

4.1 动态多向性

与静态单向性语境概念不同，Gumperz的语境观是动态的，多向的，而且是多维的。说话人自我修补中的语境化提示正反映了这种特征。来自Santa Barbara语料库的语料显示，无论是填充词还是无填充暂停或者是声、韵、调提示，均表现出动态的、多维的特征，各因子不断变化，共同构建修补的局部语境。

这种特征从以上各例可见一斑。再看一例：

9) 848.818 849.451 ROSEMARY: [Carolyn’s] al- --

849.451 851.095%= Carolyn’s almost as bad as Barb,

851.095 851.828at being sick,

851.828 852.166.. but,

852.166 856.364 SHERRY:... She just has these little things that come every

[once in a while and they're always serious].

(SBC031)

例9)为自我重复修补，说话人不但用了截断语调单位，而且还用了喉塞音和音拉长。显然，说话人在此碰到了词汇提取方面的困难，需要时间来完成提取并对付言语问题。我们可以从这些音韵特征中清楚地读出说话人修补语误、留住话头、提取复杂信息等的语境化提示。

因此，喉塞音和音拉长等是言语交际一种有效的辅助手段，被说话人用来向听话人传达他们的交际意图。

4.2关联性

Gumperz认为，作为符号系统，语言由语境决定其实际用法，但语境的可得性却取决于该符号系统(丁信善，2000：25)。也就是说，语境与符号系统之间有关联，因为语言本身同样参与语境的构建。这种关联性表现在说话人自我修补的语境化提示，具有以下两方面内容。

4.2.1 语境提示与修补言语的关联性

从说话人的自我修补来看，说话人语境化提示的预示价值能否实现还需要修补言语的参与。换句话来说，语境化提示和修补言语共同承担了向听话人提示修补的责任。研究得出，语境化提示与修补策略具有关联性。以填充词um和uh为例。本研究发现，填充词um常用在重组修补和替换修补中，而填充词uh则多用在重复修补中。见例：

10) 227.405 227.897 MARIE: [Mm]=.

227.897 229.474.. (H) And then he couldn’t even breathe,

229.474 229.858he had,

229.858 230.537... um,

230.537 232.384... they had this .. thing,

232.384 233.957it was this [big old] long old tube,

(SBC036)

11) 146.619 147.023 TOM_2: he6〗 had --

147.023 148.278he had been in the uh,

148.278 149.061in the three twe- --

149.061 150.099three twelfth infantry,

150.099 151.180in the seventy-eighth [division],

(SBC032)

例10)中，说话人Marie说出he had之后监测到了言语错误，随即停止了语流，依赖带有填充词um的填充暂停，并采用替换策略即用they替换he，完成了自我修补，并恢复了语流。例11)中，说话人Tom2在提取具体部队番号时遇到了困难，通过填充词uh和重复介词词组in the，他赢得了时间，成功提取了准确的信息，从而使言语交际得以继续下去。

4.2.2 说话人提示与听话人领会的关联性

在Gumperz看来，语境是交际双方共同努力构建的结果(董敏，2008：37)。语境化提示能否奏效，还得看听话人是否接受？毕竟言语交际的基本原则是交际双方的互动，是交际双方所作的 “互相协作贡献” (Clark & Schaefer,1989:262)。根据Clark & Kryth (2004)的研究，说话人不光监测自己的言语，而且也监测听话人的反应。双方不但通过言语交际，而且也通过点头、微笑、手指、目光凝视等非言语手段进行交际。说话人在交际时试图定位他们的交际行为，与听话人合作以共同达到互相理解的目的。

在此，本文借用教师纠正性反馈研究中的学习者领会 (uptake) 这一概念来分析会话自我修补中听话人的领会。语料显示，听话人往往通过yeah和mhm等形式来确认修补提示并理解话语，见例：

12) 907.770 908.445 JIM: it might take,

908.445 910.030(H) ... it might take,

910.030 911.000.. %a- a few th- --

911.000 912.535it might take .. five hundred years.

912.535 913.515or a thousand years.

913.405 913.840 MICHAEL: [Yeah].

(SBC017)

例12)，说话人连续自我重复了it might take，最后终于提取了正确的概念five hundred years or a thousand years。显然，概念复杂性造成了说话人词汇提取的认知负载。通过一系列的提示策略如中暂停、暂停、截断语调单位、吸气、喉塞音等，说话人向听话人传递了提取困难和言内修补等提示，而听话人Michael用yeah确认了对提示和修补言语的接受和理解。

但也有修补提示和修补未被听话人所接受的，此时，听话人会采取他人修补策略，见例：

13) 721.10 724.63 ALICE: ... You mean，

724.63 726.13... kinda like .. by the --

726.13 727.91... by the [tunnel]?

727.46 728.44 MARY: Right below the] tunnel.

(SBC007)

尽管上例中说话人Alice运用无填充暂停来预示修补并通过自我重复实施了言内修补，但听话人Mary还是采取了他人修补，从而否定了说话人的自我修补。

5.0 结语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认为：会话自我修补第二阶段所呈现的填充和非填充暂停以及各种声、韵、调特征绝不是噪音 (Lickley,1995,Lickley & Bard,1996,引自Corley & Stewart,2009:6)，而是作为语言符号参与了交际，起着语境化提示作用。它们向听话人传达了说话人的言语自我修补、词汇提取和留住话头等交际意图，表现出动态多向性和提示与修补言语之间、提示与听话人领会之间的关联性等特征。

本研究有助于深入了解一语环境下的会话自我修补及其作用，同时，对开展二语环境下的会话自我修补研究有一定的启发。通过对学习者会话自我修补以及提示运用能力和学习者对提示的感知和解释等的研究，我们可以进一步审视学习者二语习得的某些特点，帮助学习者正确运用修补和提示之类的交际策略，来切实提高二语习得能力和交际能力，提升课堂教学质量，促进外语教学改革。

此外，本研究对探究汉语自然言语也起到了很好的借鉴作用。作为人类自然言语的普遍现象，这类提示同样充斥于汉语自然言语会话修补中。在斯坦福大学Zhao & Jurafsky(2005)根据LDC 98-HUB5电话会话汉语语料库语料所作的初步研究中，发现四个填充词充斥于汉语的自然言语中，即指示代词zhege和nage和填充词uh和mm。而且，这四个填充词在声学特征、语段位置和社会文化等特征上各具特色。因而，以外语研究成果为依托，从而发现汉语自然言语中的诸现象、认知特点、认知规律以及与世界性语言的异同，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诚然，本研究由于条件和水平所限，只浅猎了从语境化提示探讨会话自我修补的可能性，今后的研究可从该语境化提示的运行机制、对听话人言语理解的作用等角度进行，还可从词汇提取、任务复杂性、概念复杂性等视角入手，并上升到二语习得视阈，探究其对外语教学和二语习得的有效性，如果再佐以实证研究方法，这样得出的结论会更科学、更有说服力。相信，随着研究的深入，会话自我修补及其语境化提示在一语和二语环境下各种特征和作用将会不断被揭示。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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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I:10.16482/j.sdwy37-1026.2016-03-004

收稿日期：2015-11-09

作者简介：姚剑鹏(1962-)，男，汉族，浙江余姚人，博士，教授。研究方向：认知语言学、话语分析。

[中图分类号]H030

[文献标识码]A

[文献编号]1002-2643(2016)03-0030-09

Contextualization Cue in Speech Self-repair

YAO Jian-pe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Ningbo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Ningbo 315211, China)

Abstract:The present paper, based on the contextualization cue theory, discusses the cues existing in the process of speech self-repair and holds that fillers, unfilled pause, interruption of flow as well as other acoustic, prosodic and intonational features in the editing phase of the self-repair process are themselves contextualization cues in which the speaker conveys to the hearer such conversational intentions as making the self-repair on the speech errors detected, not willing to cede the floor and buying more time for the planning of self-repair strategies, etc.. The research indicates that the phenomena exhibit the features typical of contextualization cue.

Key words:contextualization cue; self-repair; editing phase; filler; pau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