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H-1B签证看美国与亚洲国家间的人才流动

刘婷婷

从H-1B签证看美国与亚洲国家间的人才流动

刘婷婷

美国是个典型的移民国家，自建国以来，引进外来人才就成为美国的一个优良传统，而外籍人才也为美国的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H-1B签证政策是美国典型的吸引外籍高端人才的战略之一，本文试图在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之上，通过梳理H-1B签证政策的沿革与发展、分析H-1B人才群体的构成及其对美国和亚洲国家的影响，来研究美国对亚洲地区人才的引进战略，以期进一步加深对美国人才引进政策的认识，并从中获得启示与借鉴。

H-1B签证；美国；亚洲；人才流动

一、学术前史

美国学者对本国的移民史进行了大量的研究，近年来就涌现了不少力作。阿里斯蒂德·佐尔伯格(Aristide Zolberg)代表作《被设计出来的民族：美国式的移民政策》以及德莱昂纳德·迪纳斯坦(Leonard Dinnerstein)和大卫·莱莫斯(David Reimers)合著的《美利坚民族：一部移民和归化的历史》都以全面的、权威的叙述，讲述了从殖民地时期到现在的美国移民史，展示了美国一直以来的移民政策，其中也提及了移民群体中的各类人才对美国建设的贡献。①Aristide R.Zolberg.A Nation by Design：Immigration Policy in the Fashioning of America，Boston：Harvard University Press，2008；Leonard Dinnerstein，David Reimers.Ethnic Americans：A History of Immigration and Assimilation，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99.美国移民史研究的权威学者奥斯卡·汉德林(Oscar Handlin)认为“移民造就了美国人民”，肯定了外来人才对美国发展的巨大作用。①Oscar Handlin.The Uprooted：The Epic Story of the Great Migrations that Made the American People.Boston：Little Brown and Company，1973.罗杰·瓦尔丁格(Roger Waldinger)的《移民：进退两难的美国》亦提到了移民带来资金、技术为美国经济的发展作出的巨大贡献，认为移民是美国经济发展的根本动力。②Roger D.Waldinger.Immigration：The New American Dilemma，Daedalus，2011(2)，pp.215-225.http：//works.bepress.com/roger_waldinger/45.

美国移民政策专家斯蒂文·莫尔(Steven More)指出在21世纪的全球经济中，世界级头脑与尖端技能人才至关重要，认为美国需要面对新经济的战略性移民政策以吸引人才。苏珊·马丁(Susan Martin)、林塞·洛厄尔(Lindsay Lowell)对美国1990年以来的移民进行了分析，认为这些政策的制定是为技能而竞争也就是对高科技人才的竞争，并且提及了H-1B签证政策的重要性。法国学者让-巴蒂斯特·梅耶和南非开普敦大学教授大卫·卡普兰写了一篇关于技术移民与人才流动的论文，他们认为“正是流动迁徙哺育了科技，人员和技术的这种国际循环有积极效果。它就像是彼此浇灌，其结果最终将是全球知识的最优化”③让-巴蒂斯特·梅耶、大卫·卡普兰、豪赫·夏鲁姆：《技术移民与知识的新地缘政治学》，祝东力译，摘自《国际社会科学》2002年第2期。。美国学者泰·欧(Taik Oh)在其著作《亚洲人才流失：一部事实性和临时性分析》中从历史学角度对亚洲的人才流失现象进行了分析。拉奥·拉克什马纳(Rao G.Lakshmana)则是从经济学角度分析科技人才流失后的经济影响，对澳大利亚、美国、法国等国家的外国学生进行研究并对人才流失发表了自己的看法。④Rao G.Lakshmana.Brain Drain and Foreign Students：A Study of the Attitudes，and Intentions of Foreign Students in Australia，the U.S.A.，Canada，and France.New York：St.Martin's Press，1979.斯蒂芬·戈尔德(Steven J.Gold)和鲁本·朗博(Ruben G.Rumbaut)在战后美国外来移民潮背景下对技术移民与美国的人才流动现象进行了分析。⑤Steven J.Gold，Ruben G.Rumbaut.The New Americans：Recent Immigration and American Society.New York：LFB Scholarly Publishing LLc，2006.

由于美国H-1B政策对于吸引高科技人才移民产生了较大影响，因此近年来也有一些学者从经济学、社会学角度对之进行研究。德西蕾·菲尔(Desiree Phair)在其《H-1B项目：比较各个行业的影响》一文中，通过经济理论与建立经济模型探讨了H-1B政策对美国本土高科技人才的工资与就业水平以及美国各个行业的影响，发现H-1B签证项目对IT与教育行业的影响相较于其他行业更为显著。①Desiree Phair.The H-1B Program：Comparing Effects across Industries. Fullerton：California State University，2007.威廉· F.林肯(William.F.Lincoln)的一篇有关全球化与公司绩效的论文也运用各种数据从经济学的角度分析了H-1B签证对美国国内创新的影响，集中分析并比较2004年H-1B签证配额下降后对不同企业的影响。②William.F.Lincoln.Essays on Globalization and Firm Performance.Ann Arbor：University of Michigan，2012.艾米·帕拉迪普·巴特(Amy Pradip Bhatt)在其一篇论文的第三部分中从性别学、民族学的角度解读了在全球化背景下H-1B等临时签证对印度IT工作者及其家庭的影响，通过采访、访问等形式了解并分析美国本土人以及印度H-1B技术劳工对于H-1B签证的看法。③AmyPradipBhatt.AtHomeinGlobalization：SocialReproduction，Transnational Migration and the Circulating Indian Household.Seattle：University of Washington，2011.

国内史学界相关的著作主要有邓蜀生的《美国与移民——历史、现实、未来》《世代悲欢“美国梦”——美国的移民历程及种族矛盾(1607—2000)》，东北师范大学梁茂信所编写的《美国移民政策研究》以及戴超武所著《美国移民政策与亚洲移民(1849—1996)》。④邓蜀生：《美国与移民——历史、现实、未来》，重庆出版社1990年版；邓蜀生：《世代悲欢“美国梦”——美国的移民历程及种族矛盾(1607—2000)》，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1年版；梁茂信：《美国移民政策研究》，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戴超武：《美国移民政策与亚洲移民(1849—1996)》，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9年版。这些专著对美国的移民政策进行了详细透彻的论述，其中对技术移民与美国的人才流动有所提及。

在论文方面的研究成果相对更为丰富，梁茂信教授发表了一系列关于美国的技术移民与人才流动的论文，比如《国家利益与美国人才吸引战略发展中的制约因素分析》对国家利益与美国人才吸引战略发展中的制约因素进行分析，展示了各种利益冲突性因素的作用及其对人才吸引战略发展的影响，对美国人才吸引战略进行了准确的定位。他的《战后美国的外来人才与移民：概念、类型与趋势》一文则对战后美国外来人才的概念、类型及趋势等问题进行探讨，并为我国今后制定人才吸引政策提供参考和借鉴。①梁茂信：《国家利益与美国人才吸引战略中的制约因素分析》，《求是学刊》2013年第4期；梁茂信：《战后美国的外来人才与移民：概念、类型与趋势》，《社会科学战线》2012年第4期。姬虹的《美国技术移民与人才引进机制研究》从美国技术移民制度的成因、美国技术移民制度的内容、对美国技术移民制度的评估三个方面对美国技术移民及相关政策进行了详细系统的论述并对人才流失现象进行了分析。②姬虹：《美国技术移民与人才引进机制研究》，《美国研究》2013年第3期。李其荣在《发达国家技术移民政策及其影响——以美国和加拿大为例》中运用民族政治学的有关理论，以美国和加拿大为例，探讨发达国家技术移民政策及其影响，探讨信息革命带来的全球性人才争夺战，以及亚洲人才开发问题。从历史高度探讨了我国借助人才强国战略等吸引人才回流的可行性及路径选择。③李其荣：《发达国家技术移民及其影响——以美国和加拿大为例》，《史学集刊》2007年第2期。王春法与潘铁的《美国吸引国外科技人才的政策及其启示》结合最新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美国移民统计局和美国国际教育学院的官方统计数据，深入分析了美国在吸引外国科技人力资源方面的政策措施及其实际效应，其中论及H-1B签证的申请人主要从事科技、工程及教育类职业的工作，并已构成了美国国外科技人力资源的重要来源渠道。④王春法、潘铁：《美国吸引国外科技人才的政策及其启示》，《创新科技》2007年第7期。吴强的《乐土不再：美国技术移民返回祖国》则从美国《商业周刊》刊登的哈佛大学法律学院沃德瓦教授领导的劳动就业研究组的研究报告出发，论述了美国技术移民回国的现象并得出美国乐土不在的结论。①吴强：《乐土不再：美国技术移民返回祖国》，《世界报》2009年第6期。

综上所述，国内外学界对于美国移民的研究成果十分丰富，其中对技术移民政策及美国人才流动亦有所论及，对H-1B签证大多只进行了简单的阐述，缺乏深入而细致的研究。本文将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参考一些相关的原始材料，从H-1B签证这一视角出发，集中分析美国的技术移民与亚洲人才流动问题。

二、美国H-1B签证政策

美国是一个典型的移民国家，自建国以来就非常注重人才的引进。“二战”结束以后，美国飞速发展，一跃成为世界头号经济强国，因此更为注重对外籍人才的引进。1952年与1965年相继颁发了《麦克卡恩-沃尔特法》和《哈特-塞勒法》，这两部移民法意味着美国移民政策从重视家庭团聚和人道主义移民逐步走向重视经济类移民，尤其是技术类移民，并呈现出选择性移民法的特点，成为美国实现人才强国战略的重要工具。②刘国福：《技术移民法律制度研究：中国引进外国人才的法律透视》，中国经济出版社2011年版，第125页。此后，美国技术移民的相关制度也越来越规范与灵活，90年代美国的新兴技术产业繁荣发展，对高端的技术人才的需求极为迫切，H-1B签证政策应运而生。

美国H-1B工作签证政策始于1990年美国《移民与国籍法》的颁布，是美国为引进国外专业技术人才提供的一类工作签证，也是美国最主要的非移民临时工作签证类别。H-1B签证的申请者必须是暂时到美国从事“特殊专业性工作”的人，移民法的条例把“特殊专业性工作”定义为“在人类努力的领域如生物技术、化学、建筑、工程、数学、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医学和卫生、教育、法律、会计、商业、神学和艺术等上具有理论和实践应用上的高度的专业知识，并具有学士学位或更高的学位，具有杰出能力与成就的时装模特除外”。①U.S.Code§1184-Admission of Nonimmigrants，http：//www.law.cornell. edu/uscode/text/8/1184，2014.5.20.特殊专业工作的职责非常专业化并且复杂，从事该工作所需要的知识通常是与学士学位或更高学位联系在一起的。持有H-1B签证者可以在美国工作三年，然后可以再延长三年，6年期满后如果签证持有者的身份还没有转化，就必须离开美国。H-1B签证申请人必须离开美国本土至少365天，然后才可以再次申请H-1B签证。新的移民法规规定，具有H-1B身份的外国劳工，可以在H-1B到期前更换雇主。新的雇主可以将你已持有的H-1B身份从原雇主处直接转出来。H-1B身份持有人可以待在美国的唯一原因是其工作身份。一旦H-1B身份持有人失去工作，按规定，其必须在第二天离开美国。同时H-1B签证的期限还有特例，即参与美国国防部项目相关工作的H-1B签证的持有者在美国可以待满十年。②U.S.Code§1184-Admission of Nonimmigrants，http：//www.law.cornell. edu/uscode/text/8/1184，2014.5.20.从以上这些与H-1B签证的相关条例可以看出美国最为看重的是H-1B签证所引进的人身上所具备的能力是否足够强大，能否为美国创造利益与动力，其能力越强、所从事的行业与美国的切身利益越相关就越得到重视与优待。并且H-1B签证的相关政策非常明显地表现出工作核心原则，拥有在美国的工作岗位代表着H-1B签证持有者身上具有美国所需要的素质与能力，如果失去了这份工作并且没有及时找到下一个雇主，这似乎就说明持有者并没有那么迫切地被美国的企业单位所需要，所以失去了工作也相当于失去了持有H-1B签证的资格。保护美国本土劳工利益这一原则也一直贯穿于H-1B签证政策之中，这都体现出了美国H-1B签证政策与吸引人才战略中浓厚的利我性色彩。

尽管H-1B签证是非移民签证，它却是美国少有的可以具有双重意向的签证之一。许多其他的临时签证是不允许签证持有者有永久移民美国意图的，而H-1B签证的持有者却可以有合法移民美国的意向，这有利于美国留住高端人才。同时H-1B签证者配偶和年满21岁的子女可以申请H-4签证随行，但是配偶不可以工作。“家庭重新团聚在一起，有益于美国社会和经济利益……促进了家庭成员的稳定、健康和生产力。”①U.S.CommissiononImmigrationReform.LegalImmigration：Setting Priorities，1995 Legal Immigration Report to CongressWashington D.C.：U.S. Government Printing Office，1995，p.31.在这种良好的环境之下，H-1B技术劳工永久移民的倾向亦会更大。所以，即使H-1B签证限制条件繁杂，其对于世界上其他国家尤其是亚洲国家的高端人才却仍然极有吸引力，每年H-1B签证的申请情况都极为火爆。

三、H-1B人才群体及其影响

美国在近几十年来努力推动对人才的引进，并在移民政策上加大对高科技人才的吸引力源于从美国建国至今这几百年的历史中外国人才对美国的发展与前进作出了巨大的贡献。美国的社会各界也对此有深刻的认识，比如在1986年致国会的报告中，里根总统就曾说道：“外来移民为其他工人增加了就业机会并提高了生活水平……为他们自己和整个国家都带来了经济上的益处。”②Roger Daniels.Coming to America：A History of Immigration and Ethnicity in American Life，New Jersey：Harper Collins Publishers，Inc.1990，p.390.美国总统经济顾问委员会也曾呼吁：“应该把技术移民与美国传统的家庭团聚条款结合起来，使国家获得更大的利益。接受更多的高科技移民可以为美国经济做出更多的贡献。”③U.S.Congress，House of Representatives，Immigration Act of 1990：Related Report[A].United States Code，Congressional and Administrative News[C].101th Congress，2nd Session，Vol.8，St.Paul，Min：West Publishing Co.1990，p.6717.20世纪90年代移民政策修正的主要原因也在于80年代政府吸引外来人才的政策发挥了显著的作用，80年代入境的具有大学本科学历的移民超过了150万，其中还包含了大批的高技术人才与企业家，为美国经济与高科技发展注入了新动力。④Michael Mandel and Cristopher Farrell.The Immigrants：How They Are Helping to Revitalize the U.S.Economy.Business Weekly，July13，1992.从上述我们可以看出外籍人才的智慧与创造力为美国所带来的巨大影响，反之亦可以看出这对于人才的母国来说却是一种损失。

美国国土安全部每年会发布一篇美国移民统计年鉴，对前一年度的移民情况进行一个总结。笔者把2004—2012年的美国移民年鉴中有关H-1B签证的数据制成了两个表格，第一个表格主要对2004到2012年间美国颁发H-1B非移民临时签证的总数以及各大洲通过H-1B签证入境的人数及所占比重进行了一个归纳总结(见表1)；第二个表格则是选取了几个较有代表性的国家，对其2004—2012年的H-1B技术劳工的数量以及占每年总数的比重进行了统计(见表2)。

表1 2004—2012年美国颁发H-1B签证总数、各洲数及所占比例①U.S.Department of Homeland Security.Yearbook of Immigration Statistics，https：//www.dhs.gov/immigration-statistics/yearbook，2014.5.21.

表2 2004—2012年美国颁发H-1B签证总数、个别国家数及所占比例①U.S.Department of Homeland Security.Yearbook of Immigration Statistics，https：//www.dhs.gov/immigration-statistics/yearbook，2014.5.21.

从表1数据可以看出，从2004年到2012年六个大洲中，亚洲获得H-1B签证的人数是最多的，占每年总数最大，平均大概有50%的比重，并且相对比较稳定。占总数比重相对较大的还有欧洲、北美洲与南美洲，这九年间欧洲与南美洲的移民人数比重有一个显著的下降的趋势，而北美洲总体上来说呈现了上升的趋势。表2主要选取了印度、中国、韩国、日本、英国、加拿大这六个国家作为代表，对它们每年通过H-1B签证进入美国的人数及占总数比重进行了分析。由于在2004—2012年间，亚洲获得H-1B签证的人数最多且最稳定，虽已选取了四个较为典型的亚洲国家，其中印度的比重一直以来遥遥领先，进入2006年以后占总数的比重一直稳定在30%左右；中国列为其次，近几年来呈现了一个上升的趋势；日本与韩国的人数则一直在一万上下摇摆；英国的H-1B签证持有者人数一直都是欧洲最高的，但是在2004—2012这九年间一直在持续下滑；加拿大的比重在2004—2009年一直都比较稳定，而在2010—2012年间比重出现了大幅度的增加。上述表明，亚洲一直是美国H-1B技术劳工稳定的也是最大的来源，尤其是印度和中国为美国技术产业的发展提供了大批的高端技术人才，为美国的技术创新与发展注入了新的动力。

而这些来自亚洲国家的H-1B签证持有者几乎都是持有学士及以上学位的高端人才，而且大部分都是科学与工程等理工科的领域。因此他们的工作领域也会相对集中，以下表格展示了2001—2008年H-1B持有者在不同工作岗位上的数量与比重(见表3)：

表3 2001—2008财年具体行业接收的H-1B技术劳工数量及比重①Shu-Ming Lin.EssaysonHigh-skilledMigration.Rutgers：TheState University of New Jersey，2011，p.92.

续表

根据表3可以看出，从事与电脑科技相关行业的H-1B签证持有者从2001年到2008年一直都位列第一，其次则是大学、学院等高等教育机构，从事与工程、建筑、管理的人数也较多。这个高端人才所组成的群体往往进入规模大、信誉好的企业或教育机构，比如微软、雅虎、哈佛大学等。有赖于这些来自外国的高科技人才的创造性劳动与贡献，美国高科技产业，如计算机软件开发、互联网、半导体、生物医学工程，都处于全球领先地位。20世纪90年代不仅是实行H-1B签证政策的开始，也标志着互联网高潮的开始。在这个时间段里，随着信息技术产业发展全球化，硅谷和西雅图郊区从沉睡的美国西海岸中崛起并迅速发展成为全球科技贸易与创新的中心。①AmyPradipBhatt.AtHomeinGlobalization：SocialReproduction，Transnational Migration and the Circulating Indian Household.Seattle：University of Washington，2011，p.117.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加州的硅谷创建了3000家高科技公司，其中30%是由有印度与中国背景的移民创建的。②江峡：《美国吸引全球高科技人才的政策与战略》，《湖北行政学院学报》2007年第2期，第93页。伯克利分校信息学院院长安娜利-萨克森宁(AnnaLee Saxenian)曾在其论文中提到“美国信息技术产业的快速发展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大量来自中国和印度的高端技术人才向美国涌入，硅谷的公司超过一半是由那些在国外出生的企业家创办的”③AnnaLee Saxenian.SiliconValley'sNewImmigrantEntrepreneurs.San Francisco：Public Policy Institute of California.。美国许多著名的高科技大型企业主要创办人也都是来自外国的移民，比如：雅虎、谷歌、英特尔公司。据统计，从1996年到2000年，信息科技带动28%的美国经济增长，仅先进的医疗科技与服务，就为美国经济带来2.4万亿美元的净增长。2000年在硅谷由外国移民组建公司创造的销售财富为195亿美元，并创造了72839个工作机会。仅在20世纪90年代的10年中，美国经济增长了数万亿美元的新财富。④江峡：《美国吸引全球高科技人才的政策与战略》，《湖北行政学院学报》2007年第2期，第93页。以上所说的外国移民企业家并非所有都是H-1B持有者，但是自1990年H-1B政策出台以来，H-1B技术人才构成了其中很大的一部分，并投入到了美国的高科技产业以及高等教育事业中去，推动美国的科研事业以及技术创新的发展，除了为美国带来巨大的经济利益以外，为美国本土工人创造了大批的工作岗位，对于美国的社会和谐稳定也贡献不小。

但是H-1B人才的影响不应该只是单向的，H-1B所反映出来的人才流动对亚洲的影响是最大的，因为每年都有大量的高端技术人才通过H-1B签证前往美国工作，其中很大一部分还成为美国的永久居民，这都意味着亚洲国家的人才流失。自1990年实施H-1B工作签证政策以来，每年都有十几二十万的高端人才从亚洲流向了美国，其中以印度和中国最为突出。根据统计，目前印度有接近75%的软件工程专家实际上是在为美国工作，而中国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流入美国的高端人才在总体上来说亦是呈逐年上升趋势。①《新世纪人才战：美国积极吸纳各国紧急应对》，《科技日报》，2003年12月9日(http：//ksw.hbeeh.edu.cn/xwkb/031209xsj.Htm，2014.4.28.)国际移民组织也曾在21世纪初作过统计，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美国从世界各地引进的高端专业人才超过了50万人；美国硅谷20万名工程技术人员中，有6万名是中国人或华裔；而硅谷2000多家高科技企业中，40%的企业领导者是印度人。②程津培：《留学人员是祖国现代化建设的一支重要力量》，《留学生》2003年第10～11期合刊，第43～44页。从以上的数据，可以看出近二十年来，以印度和中国为代表的亚洲国家为美国提供了大批的高端人才。H-1B签证除了为美国引进了临时的技术劳工，也为美国提供了大量潜在的高素质的永久性居民。而这种潜在的群体被称为“曲线移民”，“曲线移民”指的是入境美国的最初身份属于“非移民”的外籍人员，比如通过H-1B签证进入美国的临时性技术劳工，他们来到美国之后在从事签证限定活动的同时，又有时间和条件熟悉美国的社会环境，可以深入地了解美国的文化和就业市场的运作规则，并积累人生经验、物质资本和人力资本，为将来申请定居美国创造有利条件。③梁茂信：《战后美国的外来人才与移民：概念、类型与趋势》，《社会科学战线》2012年第4期，第87页。曲线移民在90年代的增长速度加快，从1993年到2000年曲线移民占入境科技移民的46%以上，其中比例最高的分别是1996年的54%和52.3%。④U.S.Immigration and Naturalization Service.Statistical Yearbook of the Immigration and Naturalization Service，2000，WashingtonD.C.：U.S.Government Printing Office，2002，pp.27，http：//www.dhs.gov/xlibrary/assets/statistics/ yearbook/2000/Yearbook2000.pdf，2014.5.9.这个比例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反映出H-1B签证持有者中规划入籍的比例，这种高比例的现象除了展示美国引进人才战略的成功之外，似乎也让我们看到了其他国家人才的流失现象。通过H-1B签证进入美国的人才几乎都持有学士或以上学位，近几年硕士与博士的比重也呈现愈来愈大的趋势，亚洲人才的学历构成更是突出，这些人才大批进入美国不仅意味着智力流失也代表着一种投资的失败。因为通过H-1B政策美国不仅引进了国内急需的专业人才，还为美国节省了巨额的培养和教育人才的费用，并且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外籍人才的智慧、资本和技术。据统计，1985—1991年，每年入境的具有美国急需技术的移民为2.65万。按1989年价格计算，每年入境的这类移民可为美国节省约20亿美元的教育经费。但是，在80年代入境的移民中有150余万人具有大学本科以上的学历。①莫蒂默·扎克曼：《把你们的智慧交给我们吧》，《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1990年第17期，第108页，转引自梁茂信：《美国吸引外来人才政策的演变与效用》，《东北师范大学学报》1997年第1期，第59页。如果按照这种方法来计算通过H-1B签证进入美国的技术移民的培养与教育经费，他们为美国所节省的费用之高是令人难以置信的，而这笔巨大的费用正是母国投资在这些人才的教育与培养上的成本，因此这些人才在接受高等教育之后涌入美国意味着母国的巨大损失，而这种损失在亚洲国家表现得尤为明显。

而造成这种美国与亚洲人才的流动现象主要可以从三个方面来解释，分别是世界全球化大背景、美国、外籍人才母国三个方面。随着20世纪末以来信息技术的飞速发展，经济全球化的现象愈来愈明显，世界范围内的人才流动越来越频繁，而且流动量越来越大。技术不断的革新、产业逐渐聚集化吸引全球的人才涌向经济进化过程表现得最为明显、最需要高端人才的区域，通信技术与交通运输工具的不断发展也使得人员的流动与交流变得更为便利，从而进一步推动了美国引进高端人才的进程。

美国在“二战”以后经济迅猛发展，并成为世界第一经济强国，然而美国的人才供给却没有跟上其经济与技术高速发展的步伐，从而产生了对高端人才的紧急需求。尤其是20世纪末以来，信息技术产业崛起，对相关专业的人才需求更为迫切。然而美国本土对相关专业的人才培养却有所欠缺。美国人自己的研究就表明，进入21世纪以后，美国的大学不能够从本国学生中培养出足够的美国所需要的科学与工程专业人才。美国中小学学生在数学与科学方面的学术表现并不是很优秀，据统计，2003年，美国小学四年级学生中，只有32%的人在数学与科学课程中达标。在中学二年级的学生中，只有29%的人达标。高三的学生在2000年仅有18%的人在数学与科学课程中达标。①江峡：《美国吸引全球高科技人才的政策与战略》，《湖北行政学院学报》2007年第2期，第95页。因此在大学选择专业时，很多本土的美国学生不会去选择科学与工程等理科专业，并且呈下降的趋势。2006年美国共有15947个博士学位授予非美国出生的公民，这一数字占博士授予总数的37.2%，科学及工程学专业的比例达到45.2%，其中工程学专业达到67.7%，特别是电子工程专业更高达77.2%，在全部科学及工程学博士学位授予者中，中国学者占26.6%，印度占10.4%，韩国占7.4%；授予美国本土出生公民的博士学位数量则占总数的62.8%，其中大多数集中于非工程技术领域，例如教育学专业的博士学位授予者占87.1%，而在高层次科学技术专业领域中，非美国出生的科学家与工程师占优势的趋势还在进一步上升。②曹欢、郭朝晖：《美国引进高层次创新型科技人才的政策及启示》，《湖北教育领导科学论坛》2011年第2期，第67页。

而亚洲的国家在理科专业上对人才的培养却与美国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以印度为例，其教育一直都很关注培养科学技术专业方面的人才，在1949年的印度科学大会上，印度总理贾瓦哈拉尔·尼赫鲁就提到国家必须重视科技教育以推动印度的现代化进程，他说道：“我们必须专注于科学研究与运用的进步，政府将建立实验室、研究所等，以促使年轻人有机会去进一步探索科学。因为我们意识到一个国家如果要在世界上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在科学研究与运用上就必须擅长，而且我们还认识到没有科学的帮助我们无法解决经济上的问题。”①AmyPradipBhatt.AtHomeinGlobalization：SocialReproduction，Transnational Migration and the Circulating Indian Household，Seattle：University of Washington，2011，p.114.此后印度一直致力于科学与技术教育的发展，建立了许多工程及理工类大学并实行英语授课，培养了一个广大的数学与科学专业的人才团体，而这种人才正是美国所急需的，因此运用H-1B签证引进外籍高端人才的政策应运而生。而美国自身对于外籍高端人才也具有强大的吸引力，其经济与技术发展都位于世界前沿，能够为外籍人才提供一个非常好的发展平台，并且为他们提供丰厚的工资，2003年8月INQUIRE对印度和美国IT从业人员的薪资进行了比较，结果如下表所示(见表4)：②INQUIRE staff，in http：//www.theinquirer.Net/?article＝11286，2014.5.10.

表4 2003年美国、印度IT从业人员薪资表③INQUIRE staff，in http：//www.theinquirer.Net/?article＝11286，2014.5.10.

从表4的数据可以看出在美国与印度，IT从业人员的薪资水平差距十分之大，美国IT工作者的工资是印度的5～10倍，这种巨大的差异必定会促使外籍人才对美国更加向往，而美国开放的人才吸引战略更是为外国的高端人才进入美国开辟了一条相对顺利的道路。

从外籍人才本身及其母国的角度来看，近几十年来世界各国的高等教育都得到了较快的发展，培养了大批的高端人才，然而在许多亚洲国家，其高等技术行业的发展却并没有那么完善，因此相对于国内或许相关专业技能工作的机会，这些亚洲国家教育与培养的高端专业人才显得有些高产，也就是说，这些国家不能跟上高等教育发展的脚步，提供足够的相关工作满足受过高等教育的年轻人的雄心，而其所能提供的发展平台也比较有限。这些高端技术人才除了收入差异的原因之外，对个人价值的追求也是他们进入美国的原因之一，有许多H-1B技术劳工把在美国临时工作的经历当作其实现美国梦的一个关键过程，并且认为这对于他们在美国乃至其母国的事业发展都至关重要，因此美国吸引了大批渴望将美国工作经验转化为全球范围内更好的职业前景的外籍年轻人才。①AmyPradipBhatt.AtHomeinGlobalization：SocialReproduction，Transnational Migration and the Circulating Indian Household.Seattle：University of Washington，2011，p.135.艾米·帕拉迪普·巴特(Amy Pradip Bhatt)曾就相关问题采访过许多在美国工作的印度H-1B技术劳工，其中一位叫桑迪普(Sandeep)的IT工作人员曾回答：“我认为美国梦不是其他的什么东西，而是可以从工作中获得最前沿的经验，去真正的理解电脑软件是什么，我认为真正对软件和IT有热情与雄心的人，不会介意离开印度去美国追求他们在印度所得不到的东西。”②AmyPradipBhatt.AtHomeinGlobalization：SocialReproduction，Transnational Migration and the Circulating Indian Household.Seattle：University of Washington，2011，p.138.由此可见，许多高端人才都是去美国寻找在母国所缺乏的机会，以追求个人价值的升华。除了事业平台之外，美国相对自由开放的生活方式也对一些亚洲的外籍人才具有一定的吸引力，美国是个典型的移民国家因此具有多元的文化并存，文化与生活相比许多国家都更为丰富与自由，许多受过高等教育的外籍人才都会对这种多元与自由的形态心生向往并渴望融入进去，而且他们在语言与心态上的优势都促使他们可以较好的适应美国的文化。

四、结 语

总体来说，H-1B政策反映了一种人才流动的现象，在这一人才流动的过程中，美国是其中最大的受益者，而许多亚洲国家则面临着智力流失的问题。产生这种差异的原因在于：在经济全球化愈来愈明显的背景下，人才流动必然会更加明显，而且总体上来说会呈现从相对不发达国家流向发达国家的趋势。亚洲国家的高等教育相对其技术产业发展更为迅速，而且国内提供给高端人才的发展平台与前景远不如美国，对于追求个人价值圆满的人才来说留在国内可能并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相比之下，美国发达的经济与技术、高薪酬等优越条件都对其他国家的高端人才产生了巨大的吸引力，同时美国也急需相关的专业技术人才，在这两种动力的驱使下，大批的高端人才涌入美国也就不足为奇了。虽然美国与亚洲之间的这种人才流动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美国与亚洲国家之间的相互交流，但也导致了亚洲人才的流失。同时也体现出了美国在争取国际人才战略上的成功，人才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是极为重要的，对于国家软实力的发展与社会进步不可或缺，因此这种人才流动现象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出了美国对于亚洲人才外交上的胜利。在这样的背景下，以中国、印度为代表的亚洲国家更应该学习与借鉴美国的人才引进战略，大力推动技术创新，促进本国经济发展，为留住本土人才投入更多的资金，并且加强与其他先进国家的技术交流，为专业人才提供更好的平台，让他们在国内就可以看到美好的前景。与此同时，也应该制定全面的人才培养计划与开放的外籍人才吸引政策，借鉴美国人才吸引战略的成功之处，权衡好各方的利益以促使人才战略效益最大化；改变亚洲与美国之间人才的不对等流动现象。

(作者系武汉大学历史学院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