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岛：没有野心的目的地

2016-07-23何涵妃

海峡旅游 2016年7期

何涵妃

青山岛是亚洲最早被指定的Slow City（慢城）。因其独特的气质备受韩国导演们的青睐，电影《西便制》，韩剧《匹诺曹》《春天的华尔兹》等，皆是在岛上拍摄。谁能想象，数百年前这座飘摇在韩半岛最南端的军用孤岛，目前却已成为韩国国内度假的目的地之一。

慢城，指的是不能承受工业化和水土污染的城市，一般人口不超过5万人，拥有完好的自然生态、本土食物和文化传统，经济特征是以土养人。青山岛拥有亚洲最早的慢城、鲍鱼之乡、韩剧《匹诺曹》《春天华尔兹》《女人的香气》拍摄地等众多热门标签，和一水之隔的济州岛不同，青山岛以其独特的慢调，从一个驻军的荒岛，变成现在轻松悠闲的度假小岛。如果你恰巧想从繁忙的事务中抽身，来青山岛定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座孤岛

青山岛并不是传统意义的韩式村落。因为地处韩半岛南端，在可查的人口历史中，1630年之前，青山岛都用作驻军。彼时朝鲜王朝施行海禁政策，普通百姓难以进岛。1630年左右，朝鲜王朝允许岛内可入住居民，才陆续有“移民”从莞岛郡等地进入青山岛定居。可是中间又有150年的时间，因为日本倭寇的侵扰，青山岛复变为荒岛。

因为地处韩国南部交通要扼，又是山地，没有充足的可耕地，青山岛的常住人口一直不稳定。随着海上交通的发展，青山岛成为防御西南海岸的军事要塞。因此，1866年（高宗3年）新设了佥使镇，在唐里建造了青山镇城。逐渐地，岛上开始有一些定居者。上岛一看，你会发现和一些韩式传统古村不同，岛上没有太多近百年历史留存，而是一些更为久远的遗迹。

岛村里随处可见的韩屋和凉亭，别具传统韵味。

青山岛如今还保留着一些完好的历史遗迹，随处可见的石墙是其一。小岛是石头和海风之乡，其中祥瑞里和东泉里是石墙形态保留得最好的两个村落。历史悠久的石墙完全只用石头垒砌与内陆不同，石缝之间并没有用土填实。岛上海风猛烈，居民并不指望石墙能够挡风，而只是想借石墙分散风力，于是便有意在石块之间留下缝隙。在这个意义上，可以说青山岛的石墙既是海风的通道，也是海风和海岛居民之间和平共处的产物。

岛村一角，布满手绘的小舍为乡村增添一抹俏皮。

草坟如今亦是只有青山岛能见到的遗迹。九长里村前的山头远远便能看到一座草坟突出在地面上，是某家族的祖坟，十分显眼。草坟是传统风葬习俗中使用的临时坟墓，逝者在入土前先要在此进行风化，去肉留骨。这种双重入葬的习俗在内陆地区早已消失，只在某些西南海岛上保持较久，这与海岛的空间封闭性不无关联。即便是在海岛地区，这种风俗也已经基本消亡，青山岛是目前惟一还能看到草坟的岛屿。

岛上的特色石墙，用石头堆砌起来，并不用土糊住为的是让海风穿过。

岛上还留存着一座千年神殿，千年来，这里是岛民们的信仰圣地，供奉着青山岛的守护神，是名副其实的文化活化石。神殿里供奉的是韩乃九将军。据传，韩将军是新罗时代清海镇张保皋（？-846）大使的部下，曾长期驻守青山岛，深受岛民爱戴。将军岁暮辞世后，岛民们为他垒起了石墓，并在旁边修建神殿，将他奉为守护神，至今已有千年。小小的海岛上居然存在着千年神殿，实在令人称奇。然而，如今游人们只关注不远处西便制的布景，神殿几乎无人顾及。究其原因，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基督教传入以后，韩国本土的民俗信仰被视为迷信，遭到轻视的缘故。

海岛多为山，因而现在留存不多的农业遗迹体现了先民的智慧。炕板石田最早出现于16世纪，人们用碎石在山间垒出平台，铺上类似炕板石的宽阔石板，然后糊上河泥进行防水处理，最后再在石板上培土灌水，围成人工水田。此外人们还在石板下挖出水槽，使渗下的水能够流入其他田区，避免浪费。相连的清溪里、复兴里和院洞里，每个村子里都有炕板石田。其背后所反映出的迫切与渴望，也许是农耕社会以来的人和农业遗迹都无法比拟的。虽说现在大米的价格已经比方便面低廉，但在青山岛上，农田仍然是十分宝贵的资源。

青山岛曾一度以青花鱼波市著称。所谓波市，就是海上市场的意思，本来是指专门买卖鱼类的临时市场。每到青山岛青花鱼波市之时，道清里村就会开起船具店、酒馆、饭点、旅馆、理发店、澡堂、钟表店等临时店铺，给船员提供各种服务。船队出海一次就能捕获数十万条青花鱼，有时鱼多到泛滥，只能丢弃做鱼肥。但上世纪60年代后，青山岛青花鱼波市随着青花鱼产量锐减而落幕，并随着鲅鱼大量涌入而转型为鲅鱼波市。由于滥捕，鲅鱼不久也不复出没，青山岛波市最后彻底关闭。随着鱼群的消失，渔船和居民也相继离开。1973年青山岛的人口曾一度高达一万三千五百人，但如今却减少到两千人左右，岛上再次冷清起来。现在岛上居民的主业已经不再是捕鱼，而是靠养殖鲍鱼、紫菜、裙带菜等维持生计。

新鲜风味的鲍鱼餐食，让人大饱口福。

岛村日常的别致体验

你也许无法想象，不过三百多年，青山岛已经蜕变为一座充满悠闲步调的轻岛屿。青山岛是首尔汝埃岛（8.35平方公里）的三倍左右，开始为世人所知是在1993年，当年林权泽导演执导的电影《西便制》不但使观众重新发现了“盘索里”这种韩国传统民艺，也把青山岛的魅力风光搬上银幕。随后青山岛成为了《春天的华尔兹》《匹诺曹》等多部电视剧和电影的拍摄地，游客渐涨。

青山岛是韩国最大的鲍鱼之乡。客船码头有许多渔船停靠，几名渔民正忙于海带养殖的前期准备。这里养殖的裙带菜和海带大部分都用来喂鲍鱼，鲍鱼养殖才是青山岛目前最大的收入来源。除此之外，岛民还研发了种类丰富的鲍鱼餐食，鲍鱼饭、鲍鱼粥、烤鲍鱼、鲍鱼刺身……这些足以让老饕游客大饱口福。地处海岛，这里还有除济州岛外为数不多的海女。在洁净的青山岛前海，有很多海女忙着捕捞鲍鱼、海鞘、大章鱼。年龄层非常多样化，50多岁到70多岁都有，她们亦是海岛别致的风景。

富有岛屿特色和田园风光的慢行路线。

但青山岛之所以能够一跃成为旅游胜地，却另有原因。2007年12月，世界慢城联盟（UNESCO）首次公布了亚洲慢城的评选结果，青山岛成为了亚洲第一座Slow City。此后受到济州岛“偶来路”的影响，青山岛也修建了名为青山丽水路的徒步旅行路线，俗称“慢行路”，吸引了大批游客。慢行路共有11条线路，总长42.195公里，作为徒步路线来讲并不算长，但每一条线路的风光都大不相同，有穿过绝壁的险路，也有田埂间的羊肠小道，还有旖旎田园的石子路，内容十分丰富，还可以沿着海岸线环岛漫步，因而迅速成为韩国的著名景区。

当地谚语：天下大将军，地下女将军。随外可见的手绘、韩式屋舍、远眺大海的人们，都是岛村别致的风景。

“慢走节”倡导通过环岛徒步体验，让人从繁忙的生活节奏中放慢脚步，从容欣赏自然的情趣。行走在慢行2号路，体验狭窄险峻的海边断崖，男女搀扶而走，因而被称为爱情路。行走中一边可观赏低沉海浪，另一边是山中清脆鸟鸣，前可远眺霸气虎岩，曲尽通幽，这样的户外体验让人耳目一新。青山岛还将慢生活精神延伸到方方面面。岛上有一些关于渔村的体验，如独杀体验，像在海边跳舞一样，黑色的石墙独杀，涨潮时，海水涌进来又流出去，将鱼困于此。独杀体验是捕抓困在海边石墙中的鱼的传统渔业体验，可以感受到与垂钓不同的乐趣。青山岛每年春天时会被成片的油菜花田和青麦田所覆盖，在每年四月举办的慢走节中，你可以置身花海和电影中的浪漫场面，慢慢享受春天的恩泽。

岛上还设有慢岛旅游学校，于2009年创建，有宣传馆、慢食体验馆等多功能设施，此处拥有缓慢的游刃有余的生活，以及凝聚了时间和诚意的食物。如果说在青山岛漫步可以感受到慢的美学，那么吃东西亦可感受到慢的美学。该体验中可以使用青山岛新鲜干净的食材，制作出各种慢食料理，还可以进行慢食便当体验。

各种有关慢的体验，是当地居民几百年来质朴生活的提炼，亦是这座岛村的气质。岛上居民仰仗潮汐作息，自然与风物随处可见，是远离陆地的世外桃源。在去古城墙的路上，无意间寻到一家绝世而独立的小茶室，老板娘在这里开茶室已四年，是为了让游客有个可歇脚的地方。她热情地为我们用山泉水煮柚子茶，口感分外清甜。大概青山岛的动人之处，在于每一处普通的岛村日常，都是一道别致的体验。

『一村一品』与青山岛

当地居民淳朴，在找石墙的路上碰巧遇见一座绝世独立的茶馆，女主人热情地为我们用山泉水泡柚子茶。

“一村一品”运动最早源于日本，由日本大分县前知事平松守彦先生于1979年提出。该县位于日本西南部，境内多山少地，自然条件差，人口流失现象非常严重。传统观念认为当地缺少资源、交通条件差，发展障碍重重。而平松先生转换思路，提出将一个村子、或一个地区值得骄傲的东西，如已有的土特产品、旅游资源，那怕是一首民谣，开发成在全国以至全世界都能叫得响的产品，这就是著名的“一村一品”运动的开端。“一村一品”的实质是搞活地区经济的一种手段，在反映当地经济发展的同时，亦反映了这个地方的精神风貌。

来自厦门村跑考察团的小伙伴在青山岛体验环岛路线。

我无法将青山岛和现下的旅游热门地相比，它在某种程度上并不具备成熟的旅游业态。青山岛交通不便，又是典型的山地，从一座海中孤岛变成如今的热门海岛目的地，这既是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也许我们能从“一村一品”中找到些许体悟。青山岛海域清澈、海产丰富。岛屿特有的农耕文化和“慢走节”这样的人文标签，进一步活化了青山岛，让岛村焕发了新的生命力。

没有张扬的景区和随处可见的民宿，不具服务意识，却也处处体现质朴周到。凭借海岛资源和人文气质，青山岛成为热门旅行目的地中的一股清流。虽说开始发展旅游才三年，但小岛目前已开始有意识地利用与海域亲近的优势，挖掘旅游资源。徒步和马拉松是如今人们热衷的户外活动，青山岛近些年开始举办一些环岛赛事，如马拉松、村跑等，吸引一大批海内外运动爱好者。此外青山岛还积极筹备2017年的海产博览会，进一步丰富青山岛的旅游吸引力。

体验感目前成为旅行者至关重要的标尺。或许享受旅行的正确方式，并不是一头扎进人群拥挤的热门景点，而是换另一种更加轻巧的体验，用浑然天成的自然情趣，化解快节奏生活的感官焦虑。并不具目的地的野心，大概是青山岛独一无二的动人之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