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阳是一张一千八百多年的存折
2016-07-23鲁晓敏
鲁晓敏
松阳地处浙江、安徽、江西、福建四省交界处,扼守着温州、处州通往衢州、金华的水陆交通要道,自古以来即为兵家必争之地,建县1800年来,相对完整地保持着“山水—田园—村落”的格局,各个时代的历史信息仍有脉络可循。
地处浙西南山区的松阳县,保持着江南文化姿态,又吸纳各地文化,移民历史造就了本土文化的多样性。松阳历史上经历了四次大的移民——晋室南渡、安史之乱、宋室南渡、清初三藩之乱。1673—1683年的三藩之乱,松阳是主战场之一,人口流失严重,大批来自福建、江西以及温州等地的移民迁居松阳。这次移民对今日松阳人口和文化版图影响至深。松阳成了移民城市,至今还拥有十多种方言、100多项非遗,十里不同天,风俗各异,建筑风格也呈现出多元化。
松阳还有些奇特,在浙西南的崇山峻岭中是一个异数——绵延群山中,居然拥有一块松古盆地,在寸土寸金的浙西南来说,是天赐之福的宝地。得益于地理位置、松古盆地和瓯江水源,松阳农耕文明发达,经济繁荣,被誉为“金瓯玉盘”。
松阳是浙江最早产烟叶的县城之一。清初由山下阳村张氏从福建泉州引进种烟技术,到清中后期,松阳大规模种植烟叶,产品远销日本、东南亚等地,一跃成为浙江省最大的烟叶种植、加工、出口地之一。发达的农耕文明和繁荣的晒红烟产业催生了一大批望族与富商,这些望族与富商们继而大兴土木,营造了黄家大院、石仓客家民居等一大批豪宅。
浙江有两条大的黄金水道,成为串联全省的经济大动脉,一条是钱塘江,一条是瓯江,松阳地处两大流域的连接点上。瓯江流域的货物运输到苏杭地区,可以走海运,也可以走瓯江支流松阴溪转运至钱塘江,松阳的界首村就是两大流域的交汇地,来自瓯江流域的货运至此都要卸下,转运到50公里外龙游溪口,进入钱塘江流域的上游。发达的水运,给松阳带来了繁荣的贸易,沿着松阴溪航道上的村镇至今保留的庞大明清建筑群就可窥见一斑。松阳的水运,在上世纪30年代公路修通之后地位开始下降。直到20世纪80年代,松阴溪码头上依旧运行着几十艘帆船。随着公路运输大规模发展,90年代水力电站纷纷建立,瓯江流域的航运才宣告终结。
改革开放前的松阳,一直都比较富裕,民国时期,它是浙江省的产粮大县。1958年,松阳并入遂昌县,遂昌主打工业,松阳留守农业,以至于后来松阳从遂昌分离出来,县里基本没有厂房,成了完全的农业大县,这种状态持续至90年代末期。当整个浙江省大踏步迈向现代化的时候,松阳还严重停滞在半农耕半工业化阶段。但是历史给了松阳新的机遇,恰恰因为松阳的贫困落后,没有大规模的开发,没有充裕的资金对古村、古屋进行大量地拆建,从而保留下来了这块处女地。过去的松阳,在浙西南一带相对富裕,但与苏南浙北水乡、徽州地区、温州楠溪江一带相比,无论从经济、文化相比都差一个档次。当浙江步入工业文明之后,工业化地带已经不存在成片的古村古镇风貌,松阳传统村落倒成了浙江最后的领地之一,脱颖而出,成为国内饱有古村最多的县域之一,被《中国国家地理》杂志誉为“最后的江南秘境”。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今天的松阳正在承担着保护浙江传统村落文化的重任。
松阳的古村落,多数藏身山林,峰回路转间总有惊喜的景色在前方。火热的个别村落起到了很好的品牌效应,但松阳似乎还有更长的路要走。
2012年之前,松阳还很徘徊——到底要发展什么?工业?农业?旅游业?工业资源有限,先天不足,又无后发优势;农业产业化结构遇到调整;山清水秀在浙西南也并不突出,地理区位距离长三角较远,需5小时车程,距杭州也要3小时车程。松阳的发展似乎走到了十字路口。2012年后,以王峻为代表的县政府团队,开始探索“文化引领的乡村复兴之路”,一夜之间,松阳这些隐居深山的古村落点石成金,凝聚了1800多年历史的松阳传统村落,如同祖先留下的一张存折,成了今天松阳人的传家宝。或许,松阳传统村落的春天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