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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实秋诗歌批评述评

2016-07-14宋张琴湖北大学文学院武汉430000

名作欣赏 2016年24期
关键词:梁实秋新诗人性

⊙宋张琴[湖北大学文学院, 武汉 430000]

梁实秋诗歌批评述评

⊙宋张琴[湖北大学文学院, 武汉430000]

梁实秋作为一个批评家,一直以来对诗歌批评有着独到的见解。他的基于“人性”标准的批评立场是不变的,批评观念却是变化发展的。而诗歌创作问题涉及诗歌本身及诗与诗人的关系两个方面,涉及他人不曾注意到的新诗的前途和诗的前途方面的问题。

诗歌批评发展前途

一、诗歌的批评立场

梁实秋从清华大学毕业后留学美国,师承白璧德,转向古典主义的研究,自此以后,他的批评文字中多见“人性”二字。如在《论诗的大小长短》中,“伟大作品的内容必不是生活中的一鳞一爪,必不是一时的片段印象,而必是根本人性的描写”①,在《诗的将来》中,“今后的诗的唯一出路,便是抛弃了诗的宗教色彩,探取一种积极的人本主义的态度”“文学的今后任务,该集中在人性的描写,因为人性不会改变”“若能抓住这基本的人性,尤其是人的基本情感,加以描写,则这诗将永远成为有价值的东西”。由此可见,梁实秋诗歌批评的立场是“基于严谨的人性标准的判断”。然而,他并没有把“人性”解释清楚,他在《梁实秋论文学》序中回应一篇别人指责他的文章,他自己也说“我对人性解释不够清楚,自己的认识不够彻底,也都是事实”。可见,他自己也是清楚的。

一般认为梁实秋就是人文主义的践行者,然而他自己澄清过,说:“我不喜爱别人给我戴的帽子,包括新人文主义者这一顶帽子在内。白璧德教授是给我许多影响,主要是他的若干思想和我们中国传统思想颇多暗合之处。我写的批评文字里,从来不说’白璧德先生云……’或’新人文主义者主张……’之类的话,运用自己的脑筋说自己的话,是我理想中的写作态度。”梁实秋虽受白璧德的影响,但接受中国古典文学传统更多,这也可以解释他在批判诗歌时多用古典诗歌作为例子。他的文学批评是自成体系的,第一篇批评文字《草儿评论》中,“艺术的批评家担负着两重责任,一是指示艺术创作家以成功的途径,二是领导艺术鉴赏家上正当的轨道”②。这两句话是作为指导原则贯穿在他的批评文字里的。

因为要领导鉴赏家上正当的轨道,所以梁实秋的批评观念是变化发展的,总体来说是趋于平和的。早期评论冰心是“小说家”“散文家”,不是诗人,“《繁星》《春水》的体裁在诗国里不能登大雅之堂,零碎的篇,零碎的思想,七零八落的单细胞,寻不出一致;从诗歌里看诗人感受到的是冰冷;字句过于美丽,句法近于散文,虽流畅但不合于诗”。这时候可谓是言之凿凿,气势汹汹,但又有理有力,点评到位。中期的《诗的将来》,提到诗与散文的问题不严重,诗的形式可以改动,如果内容有诗意,用散文也无妨。后期的《胡适之论诗》,提到“诗的范围广,种类多,并无法统一”,“在文学批评里,也需要容忍”③。可见梁实秋在他的批评中是不断进行自我修正的,当然,这种修正不是说以前批评《繁星》不是好诗,现在认可它是好诗,而是承认它作为哲理类小诗的意义,归根到底,还是不能说它达到诗歌的人性标准。

二、诗歌的基本艺理

在探讨诗歌本身问题的过程中,梁实秋还细致区分了诗与图画的不同、诗与音乐的不同。图画的质素在诗里的地位,应该是自然在人生里的地位。借诗与图画的关系分析现代诗的特点,说现代的文学艺术显著的特征是“型类的混杂”。就历史的趋势而言,诗与音乐是越来越远的,诗注重的是内容,一首诗无论怎样音调铿锵,只是文字在可能范围内加以美化而已,音乐在诗中是不重要的成分,从而引出诗歌的意义在于思想感情。抓住基本的人性加以描写,诗才能永远成为有价值的东西。

针对白话诗,在《新诗的格调及其它》中,说明早期的新诗,只是用中文写的外国诗而已,以《尝试集》为例,有“词”和“旧诗”的风味(《蝴蝶》),提供了新的作诗的方向,诗的艺术的改变(《人力车夫》)。我们要承认中国的新诗是受外国的影响,并且尖锐地指出,早期写新诗的几位诗人,并没有认清也没有探讨新诗的艺术与原理,所以只重“白话”。“大家努力的是如何摆脱旧诗的藩篱,不是如何建设新诗的根基”④,所以才流行最像白话的“自由诗”和“小诗”。他认为《诗刊》才是诗的试验,最有特色的地方是格律的讲究。但是诗的观念又是外国氏的,要试验的“是用中文来创造外国诗的格律装进外国氏的新意”。我们可以模仿外国诗,在取材、内容结构、韵脚方面可以斟酌,然而对于音节,诗歌即使不唱,也要有音节。今后的努力方向,是“在模仿外国诗的艺术的时候,我们还要创造新的合于中文的诗的格调”⑤。梁实秋针对早期新诗的产生及诗歌的创作的把握是很有见地的。他还分析了小诗后来没落的原因:运动初期,白话文抬头,外国文学又未充分输入,体裁容易练习;后来作家群体变少,因为失败了的作家逐渐落伍,而成功的作家转而试验别的体裁去了。

梁实秋的诗歌批评从一开始就非常注重诗歌的内容、体裁、词法、句法、韵律等问题。像他早期还在清华大学读书时发表在《创造周报》上的《〈繁星〉与〈春水〉》,强调诗的词法,反对以“丑的字句”入诗,批评其句法近于散文。在《诗的音韵》中指出,旧诗的内容虽浅薄,但声调铿锵,新诗内容新颖,没有音乐美,所以正确的途径是创新诗的新音韵,并且提出了具体要求,如韵脚、平仄、双声叠韵、行的长短等。在《一个评诗的标准》中,强调诗要有意趣,反对押韵、分行的形式主义。强调体裁的多样性,“只认得几首抒情诗,实在不够……纪事诗、戏剧诗,也该着实地见识见识”。后来他在回忆的文章《五四与文艺》中说他特别赞成周弃子先生《说诗警语》中的观点,“体有古今,诗无新旧……现代的诗,应该有现代的内容……诗之所以为诗,并不是决定于形式……”他认为旧体诗也不是不好,而是我们无法再写得好。

梁实秋特别推崇十四行诗,标准的十四行诗不仅形式符合诗歌规范,内容也精炼。“十四行诗因结构严整,故特宜于抒情……内容与形式俱臻佳境。”进而分析了中国白话文学运动以后,新诗人绝不做律诗,不是因为律诗有束缚,也不是因为白话文不适于做律诗,实在是诗人做不好。“诗的体裁无论怎么严,总不至于严得到令诗人天才动弹不得的地步,诗人的灵感无论如何脆弱,总不至于脆弱得压不上几个韵脚。”不用白话文做律诗而用白话文去模仿十四行体实在是“缠解放的三寸金莲又穿西洋高跟鞋”。“所以十四行诗的格律,不能说是束缚天才的镣铐,而实是艺术的一些条件。没有艺术而不含有限制的。”中国的律诗是最接近十四行体的,梁实秋推崇十四行诗多半也是因为中国传统古典文学的缘故,像他自己说的,与其说他受白璧德的人文影响,倒不如承认中国古典文学的好处。

三、诗歌的前途命运

关于中国新诗的前途和中国诗歌的发展问题,梁实秋一直都有谈到,过程则从早期的信心到后期的失望。在《诗的将来》中,从分析诗歌的起源开始,说道:“诗这种东西,原是野蛮的遗留,虽已发展成高级艺术,而要不断受科学影响……在这唯物倾向的历史发展中,诗的前途不是很黯淡写?”但只要抓住“人性”这最根本的内容来写,“从诗到内容与形式来论,诗的前途纵然黯淡,然尚不至令人绝望”。可见,这时候的梁实秋对中国新诗的发展还是有信心的。诗歌的创作离不开诗人,所以梁实秋针对诗人与诗歌的关系也发表了很多看法。在《什么是诗人的生活》中,他坦诚作诗难,但是诗人的生活却应该是平常人的生活,诗人的事业也并没有什么神秘,实在不必为了写诗到民间去,到自然中去,因为诗人的想象和个人的机缘对于诗人才是重要的。在《诗与诗人》中,具体说了对诗人的要求:“诗人要摒弃名利观念,对人生有浓厚的兴趣,要保持一种冷静的态度;文学反映时代,诗人更要走在时代前列,而不是应声虫。”梁实秋对诗人的要求是中肯的,他的关于诗歌的批评文字在今天看来依然保持一种冷静的态度。

他评论胡适写《白话文学史》意在说明白话是传统的延长,而不是发动“革命”,导致文坛的喜新厌旧。文字只是工具,白话和文言的作用是一样的。在新文艺里,新诗的成就最差,“新诗的成功才算是白话文运动之最后的成功”“我对诗还有一点悲观的看法……诗是渐渐没落了……最高的艺术,多少总带有一点贵族性,而世界潮流是倾向于平民化的”。从这个总结可以看出,梁实秋对于诗歌的前途是失望且担忧的,而从当代诗歌发展状况来看,诗歌整体确实是越来越倾向于平民化、口语化的,所以梁实秋的批评标准是客观的。

梁实秋的诗歌批评是基于“人性”标准的判断,但是这个标准很模糊,他自己也没有给予确定的定义。注重诗歌创作的意趣,重形式也重内容。在他的观点中也有偏执的一面,他认为浪漫主义者对人力车夫一类人民的赞叹是不可取的,是普遍的同情心。而在《中国现代新诗理论批评史》中对梁实秋的评价有一句“梁实秋基于古典主义,反对新文学,反对新诗,是他保守思想的反映”⑥。本人认为这句话是有失偏颇的,从本文的分析来看,可以看出梁实秋是不反对新诗的,而且对新诗的批评比较中肯,且对新诗的前途发展有殷切的关注和准确的判断。

①梁实秋:《梁实秋论文学》,时报文化出版公司(台北),中华民国67年9月1日,第277页。(文中有关该作引文皆出自此版本,故不再另注)

②③梁实秋:《〈草儿〉评论》,清华文学社民国十一年八月。

④⑤杨迅文主编:《梁实秋文集》,鹭江出版社2002年10月版,第529-530页。

⑥潘松德:《中国现代新诗理论批评史》,学林出版社2002 年8月版,第187页。

作者:宋张琴,湖北大学文学院2014级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编辑:水涓E-mail:shuijuan3936@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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