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教研如何实现传承与创新

纪明泽

2009年和2012年，上海学生在PISA测试中取得骄人的成绩，引起世界多国的关注。不少组织和专家纷纷探求成绩背后的“上海秘密”，发现中国的教研制度是上海学生优异成绩的一个重要影响因素。在对教研制度的传承与创新中，上海依托教学研究有力地促进了教师专业发展，提升了课程实施的品质。

对教研制度的传承

坚持教研组织建设。多年来，上海构建、形成了完备的市、区、校三级教研组织体系。区教研员向上对接市教研员，传递、落实市级课程改革和教学研究任务，推进区域课程改革和教学研究，向下对辖区内学校、学科教学研究给予指导。在学校层面，上海大力推进校本教研团队建设。校本实施与区域推进相结合是上海教研工作的特色之一。

同时，上海依托市、区不同层面的名师基地、名师工作室、骨干教师团队发展计划、入职教师规范化培训基地、教师专业发展学校等载体，发挥专家和优秀教师的专业优势，推进具有重大价值和重大意义的教学研究。另外，上海还非常重视不同层面、跨区域的资源整合和优势互补，开展市、区、校联动的研修一体团队建设，支持跨区、校的教学教研联盟建设等。

坚持规范教学的基本流程。上海加强教研组织建设的一个主要目的在于坚持规范教学的基本流程，促进有效教学。从教学设计来看，规范教学需要考虑目标设计、结构设计、内容设计、过程设计、作业设计、评价设计等问题。上海教研工作以教学环节中的这些重要问题为导向，立足教学情境积极开展实践探索。

首先，坚持教学目标的设计研究。教学目标设计需要综合思考三个维度的目标，要关注学生学什么、怎么学、有什么意义。教研人员从标准、教材、学生和评价等四个视角切人教学目标设计，通过四个视角的分析确定教学目标。以课程标准为依据，细化分解形成从课程标准到学段目标，到学期目标，再到单元目标，最后到课时目标的教学目标体系。在应然分析之外，研究学生的已有经验、认知风格和学习过程中可能遇到的困难，研究目标的可达成性、可测量性等，以此确定适切的教学目标。

其次，坚持教学结构的设计研究。教学结构包括纵向结构（教学内容随时间展开的顺序）、横向结构（教學组织形式展开的空间组合方式）以及内向结构（教学内容目标和任务的体系）。成熟教师与不成熟教师的一个重大区别在于对学习内容的结构化把握上，我们注重通过教研提高教师对教学结构化水平的把握，对教学内容、教学重点做纵向的结构梳理。在纵向结构上，关注三个方面：一是从文本理解、目标针对、学生针对来考察教学内容；二是从文本重点、目标重点、学生重点来确定教学重点；三是从内容时间分配和过程时间分配来确定教学时间。从学习方式设计、学习方式理解及学习方式使用来做横向的教学结构梳理，从陈述性知识、程序性知识、策略性知识来把握教学的内向结构。

第三，坚持教学内容的设计研究。教学内容设计是备课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体现学科教学科学性的关键。我们高度重视教学内容的设计研究，关注两个重点：一是教学内容的把握，要求从来龙去脉、历史过程、未来方向来把握背景，从正确理解、准确表达、生动呈现来把握内涵，从学生学习水平来把握要求，从作业、问题、困难等来把握检测评估；二是教学内容的组织，要求灵活应用心理化、问题化、操作化、结构化等组织方式，把握教学内容的关键及相互联系。

第四，坚持教学过程的设计研究。教学过程设计是备课的核心，是提高教学目标、内容、方法关联性的关键。上海从教学过程的基本模式、活动设计要求、教学环节标准等方面对教学过程设计展开了深入研究。在实践中总结提炼形成了适合不同教学目标和内容的教学过程设计的两种基本模式：接受学习，以“复习→讲述→检查→矫正→练习”为主线；探究学习，以“情景→问题→活动→归纳→练习”为主线。同时，形成了讲述标准、情境标准、问题标准、活动标准、应用标准等在内的教学各环节规范。针对学生做题的时间太多，做事的时间太少，尤其缺少实践性学习经历等问题，我们结合学科或者主题活动特点，探索运用多元学习方式加强学生的实践性学习，丰富学生的学习经历。

第五，坚持作业的设计研究。为改变千篇一律、机械重复的作业面貌，提出并试行了“四结合”作业，以提升作业品质。即书面作业与口头作业、操作作业、实践作业相结合；学生独立作业与教师指导作业、团队合作作业相结合；短作业与长作业相结合；收敛性作业与开放性作业相结合。同时，关注教师的作业批改问题，倡导采用要点指导和评语激励等方式给予适当指导和激励，倡导对学习有困难的学生实施作业面批。

在看到上海学生在PISA测试、教师在TALIS调查中的突出表现的同时，我们也清醒地认识到上海基础教育的一些弱项。在教师层面主要存在以下几方面不足：一是教师对学生自我控制学习策略的培养不够，二是教师运用信息交流技术开展教学的能力相对不足，三是教师培养学生运用知识与技能的能力不足。以上不足，促使上海教研工作者自省和反思，并在反思中不断探索课程视野中有效教研的新范式。

教研方式的创新与转型

无论从教师专业发展的需求来看，还是从基础教育课程改革对教研系统的要求来看，都需要教育系统进行创新和转型。近年来，上海在教研转型上不断探索与创新，形成了教研转型发展的五个方面：一是研究领域从单纯以学科课堂教学为主的教学研究，转向“课程-教学-评价”的整体性教学研究；二是研究方法从基于经验的教学研究，转向证据与经验相结合的教学研究；三是研究路径从“自上而下”培训式路径，转向“自上而下”与“自下而上”相结合的参与式路径；四是研究起点从“理论验证式”教学研究，转向“问题导向”与目标导向相结合的教学研究；五是从个人权威式教学研究转向“合作共同体”式教学研究。践行“五个转变”，初步形成了新时期上海教研的特色。

关注课程视野下基于课标的教学与评价。

“基于标准”的教学与评价是广大中小学教师有效实施课程的基本原则，也是教师专业道德的体现。因此，课程标准、教材、教学设计与评价的一致性研究成为教研工作的关键任务之一。围绕“课程-教学-评价”的一致性，要从内容领域、育人价值及核心目标、适用年级及学习要求、课时分配、内容结构、实施途径、配套资源、效果评价等方面做整体性研究。

“基于标准”的内涵不只是对学科内容或基本技能的把握，还包括对“过程与方法”“情感态度与价值观”等课程目标的准确理解和有效落实。在教学设计层面，教研人员引导教师全面深入地研读各学科课程标准，并将课程目标逐步分解细化，确立单元或课时的教学目标，与教学内容设计、活动设计、作业练习设计和学习评价等方面建立联系，体现“基于标准”的教学。如“上海市中小学提升作业设计品质的研究”，强化作业设计的解释性、结构性和分层性，引导教师关注作业与标准之间的内在联系，突出重点、强化结构、注重能力导向，切实减轻学生的课业负担。

为更好地推进基于课程标准的教学与评价，上海市教研室组织研制了基于课程标准的评价指南，通过管理文本的方式进一步强化理念的落实。目前，上海发布了小学中高年段语文、数学、英语3门学科基于课程标准的评价指南，以及小学低年段品德与社会、自然、音乐、美术、体育与健身等5门学科基于课程标准的评价指南，这意味着基于课程标准的“等第制”评价将从小学低年级向中高年级延伸，从语数外学科向所有学科扩展。同时，通过主题推进、案例征集等方式，进一步调整和丰富文本内容，引导教师理解“评价改进学习”的理念，及时、明确、有针对性地反馈学习结果，及时发现学生存在的问题，并通过教学改进、个别辅导等多种方式，给予学生有效建议与精准指导。

强调经验与证据相结合。2012年，上海市教研室成立调研工具研制小组，关注学校课程与教学最基本的环节，着眼于“课程与教学”基本规范的落实和“课程与教学”基本要求的执行，从“过程层面”和“关系层面”研制了学科层面（作業、考试测验、教研组）、学校层面（学校课程计划、拓展型课程、课程与教学常规管理）的调研工具。

以学校为调研对象时，调研工具的代表产品就是课程计划。以学科为对象时，强调教研组的计划、材料和现场教研活动，努力通过实证的方式提升教学研究品质。对某区进行“课程与教学调研”，就是对该区课程与教学情况进行一次“大数据”的采集与分析、全方位发现与诊断，对区域课程与教学工作的顺利推进、对全市基础教育质量的提高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

除了基于“规准”的课程教学调研，上海各级教研部门倡导和实践各种经验与证据相结合的教学研究。各学科把握科学研究方法的基本要素，从假设、证据及两者之间如何关联等，引导教师从关注课堂活动的基本程序走向发掘教学中的真实问题，探究课堂活动的本质。以科学学科为例，市、区教研员与教师结伴，互助开展案例研究，寻找“证据”，验证“假设”，用案例记录自己的“学习-研究-实践”过程，并将这个过程转化为教研培训内容，引导教师将“教”“科”“研”有机结合，推进教研方式的转型。

推进问题导向的研修一体式教研。长期以来，我国教师培训与教学研究分离，市、区、校均有相关机构、组织和人员对口负责。“研”“训”分离的弊端主要有三：一是培训内容较难让教师有获得感，二是以讲授为主的方式较难提升教师的实践性知识；三是培训所学较难在新的教学情境中转移。随着研训一体的提出和推进，教师的专业发展路径发生了变化，培训质量有了较大提升。上海通过项目研究、课题探索、课程开发等方式，积极推进问题导向的研修一体式教研，视教学实践中的问题为教师研修的起点，化问题探索与解决的过程为教师培训的过程，将研究的成果转化为教师培训的内容（如图所示）。

为进一步加强教研、科研、培训的有机融合，凸显“研修一体”，切实提高教师培训在教育教学和教师专业发展中的实效性，2014年上海市启动了中小学（幼儿园）教材教法“研训一体”网络课程建设工作，这是对教师诉求的现实关照。与此同时，上海也在以校为本推进教师研修，鼓励学校和教师以研究的方式开展校本培训，加强指向课堂教学问题的研修，以此解决教学情境中的真问题、新问题。

打造分享、合作与诊断的教研文化。在开展教学研究过程中，上海非常重视打造分享、合作与诊断的教研文化。一是鼓励民主、平等的对话，鼓励思维碰撞和互动，鼓励教师贡献实践智慧；二是构建教师合作研究群体，形成一线教师、教研人员、教研员、理论工作者合作研究的群体，在参与式教研中实现优势互补和共同成长；三是注重形成问题诊断机制，让教师在研修中带着问题来、带着方案走、带着行动的结果来、带着新的方案走。

改变社会就要改变教育，改变教育就要改变学校，改变学校就要改变学校的人，改变学校的人最关键是改变学校人的思维和行为方式，特别是教师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在教师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改变上，教研员应该也必须发挥持续的积极作用，这有赖于教学研究的进一步转型和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