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斯威夫特作品中作为“他者”的女性
2016-07-12王兴伟云南大学滇池学院外国语学院昆明650228
⊙王兴伟[云南大学滇池学院外国语学院,昆明 650228]
评斯威夫特作品中作为“他者”的女性
⊙王兴伟[云南大学滇池学院外国语学院,昆明650228]
摘要:在斯威夫特的作品中,作者猛烈地抨击了18世纪的英国统治、英国社会乃至于人类。通过对《格列佛游记》和《一个小小的建议》的分析可以发现,从女性主义的观点来看,女性在这些作品当中受到的抨击、压制更甚于男性。本文认为,在斯威夫特的这两部作品中,女性在作者斯威夫特的男性权力话语中被丑化和侮辱,成为了男性视角下的“他者”。
关键词:《格列佛游记》斯威夫特女性他者
一、引言
江奈生·斯威夫特在他的一系列作品中对18世纪的英国社会进行了淋漓尽致的讽刺,这些讽刺的指涉之广、程度之深都是当时其他讽刺作家所无法企及的。特别是他在《格列佛游记》的第四章《慧国游记》中,讽刺和批评的笔调直接指向了人类本身,对人类那种毫不掩饰的憎恶和鄙夷让人不禁怀疑作者的意图并不仅仅是批评人类的丑陋和肮脏。在对马国那种绝对理性的向往中,他要表达的是对人性和人类社会深深的绝望和摒弃。因此,斯威夫特也被一些评论家称为“恨世者”①。
二、《格列佛游记》中作为“他者”的女性
如果我们仔细研究分析他的作品就可以发现,在斯威夫特对人类的憎恨和抨击中,他对女性的丑化和贬低更甚于男性。就拿《格列佛游记》的第四章《慧骃国游记》来说,如果把慧骃国中的马看作是人类潜意识层面的超我、“野胡”看作本我的话,那么女性就是本我中最野蛮、最淫荡的部分。在《格列佛游记》中,格列佛在大部分游历中都处于中心本体论的地位,他用他的眼光打量和评判那些奇怪的国家和它们的政治制度、风土人情。在这个过程中,除了代表绝对理性的慧骃让格列佛感到相形见绌之外,格列佛都是带着一种优越感来批判和评价他所看到、听到的一切的,因此他是中心和本体。在他的凝视下,其他国家和人民都是他眼中的他者、被审查的对象。但是在他的评价和描写中,所有国家的女性都无一例外地处于他的批评和鄙疾之下,成为了他者中的他者。
在利立普特,格列佛受到了这个国家国王的友好接待。然而,导致格列佛失宠并离开这个国家的原因之一,就是格列佛在皇后寝宫失火的时候,用自己的尿浇灭了大火。这虽然救了皇后的命,但却也招致了皇后的痛恨。向皇后寝宫撒尿灭火这一行为,具有强烈的隐喻意义。首先,皇帝是男性权力的焦点和顶峰,皇帝代表的是父权社会中的最高权力,他所拥有的是一种绝对权力,这种权力是不容侵犯和挑战的。而皇后就不同。皇后所拥有的权力是依附于皇帝权力的,是一种男性权力的附庸和衍生。因此和男性权力相比,皇后尽管是所有女子中最有权力者,却仍然是卑微和低下的。格列佛在这个国家中只是一个普通人,但凭借自己的身高优势轻松地把尿排在了皇后的寝宫,这充分宣示了作为一个男性的骄傲和优越感;其次,尿是人的排泄物,是人身体里肮脏的东西,把尿浇到皇后的寝宫,预示着皇后的寝宫随着这尿的到来也变成了一个肮脏、恶臭和污秽的地方。从这一点中,我们可以看出作者掩藏的观点:不管女性具有多高的地位,她永远都要屈服于男性、服从于男性的权威和主体地位。在这个事件中受了辱的皇后只有忍气吞声,另寻住所。这其中所体现的作为男性的骄傲和男权及男性身体对女性的压制和侮辱清晰可见。
在第二部《巨人国游记》中,斯威夫特把格列佛放在了中心本体论的位置,这个国家所有的女性都处于他的凝视和审查之下,成为了他眼中的“他者”。在对女性的一系列讽刺和侮辱性的描写中,作者斯威夫特流露出“厌女症”的倾向。
在巨人国时,格列佛一次与众人逛街。在路上,格列佛看见了一个女乞丐。他讲述了女人的乳房带给他的不祥与厌恶之感:“有一名女乞丐的乳房上长着一颗毒瘤,它肿得骇人地大,上面布满了洞,其中有两三个洞我都能轻易地爬进去,并把整个身子藏在里头。”②在这段描写中,斯威夫特突出展示了女性的乳房上所带有的癌症、溃烂和腐败,向世人宣示了女性的肮脏、不详与疾病。③而格列佛与巨人国国民身材尺寸的差异更是放大了这种肮脏与疾病给人带来的压抑感和厌恶心理。在这里,女性成为了社会中阴暗和肮脏的代表。
不仅仅是巨人国中的普通女性和地位卑微的女性,就连巨人国中最尊贵的女子——皇后,同样也未能逃脱格列佛的凝视和批判。在巨人国,格列佛受到了皇后的喜爱,将他留在身边。于是,在后宫这个充满女人的地方,格列佛得以以一个男性的身份,趾高气扬地近距离凝视和观看皇后的一切,并毫不客气地对这个世间最尊贵的女子进行了批判:
王后的胃口虽说不好,但她一口塞下的食物足可以让十多个英国农民饱食一顿,有阵子一看到她这种吃饭的样子我就恶心得不得了。她能连骨带肉地将一只云雀的翅膀用牙嚼得粉碎,而那翅膀就有九只长肥了的火鸡那么大,就连塞入嘴里的一小片面包也抵得上十二便士买来的面包。她用一只金杯饮酒,一口能喝下去一大桶还不止。④
这段描述本来是为了突出格列佛和巨人国国民之间在身材上的差距。但在斯威夫特的描写之下,我们发现了一种浓厚的厌女情结。在这段描述中,王后“连骨带肉”地吃东西,并把“九只火鸡大”的云雀的翅膀用“牙嚼得粉碎”。这种大吃大喝、狼吞虎咽之样本来是男子专有的,是男性的专有权力,可是在这里,王后作为一个女人居然也这样吃喝,无疑打破了女性在男性心中的心理定位。长期以来,女性作为父权社会中男性的附庸,长期处于男性审视的目光之下。为了符合男性的审美感官需要,女性总是以纤细柔弱的形象示人。但在这里,巨人国的王后像男人一样进食,无疑挑战了格列佛的审美标准,也挑战了格列佛作为男性的自尊心,因此受到了格列佛的鄙视和厌恶。
然而,更加受到格列佛鄙夷的女性形象出现在《格列佛游记》第四部《慧骃国游记》里。在这一部分中,斯威夫特创造了一个“慧骃”和“野胡”对立的世界。作为主宰,马智慧而高尚,而人形的“野胡”则是这个国家里最肮脏、低贱和卑鄙的动物。这一部历来被认为是对人类的直接批判,因此充满争议。斯威夫特被认为是“恨世者”也是由于这个部分中对“野胡”的塑造和描写。从作者对公母“野胡”的描写我们可以发现,作者对于母“野胡”的描写更加带有批判性。对整个“野胡”群体,作者批判它们的贪婪、暴力和肮脏;在此之余,作者还特别批判了母“野胡”淫荡的一面:
一只母“野胡”常常会站在一个土堆或者一从灌木的后面,两眼紧盯着过往的年轻公“野胡”,一会儿躲躲藏藏,一会儿又现出身形,在那儿做着种种的丑态和鬼脸……要是有一只公“野胡”走上前来,它就会慢慢地向后退着,边退还边往后看看,装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然后就跑进一个可以方便行事的地方;它知道,那公“野胡”一定会尾随而至。⑤
在这段描写中,作者无疑把母“野胡”描绘成了淫荡的祸首。这种母“野胡”主动勾引男性的情况就是斯威夫特在《慧骃国游记》中反复提及的“淫荡”。在人类的文化传统中,自从人类进入了父系社会开始,父权和夫权就是社会中的权力主体。在18世纪的英国,女性在婚配问题上必须要服从于家庭的意志,不可以去追求自己所爱的人。如果有女性敢于突破这个限制,去向男子表达爱意,则违反了社会规约。作为一个在男性权力中心长大、接受教育并历经沉浮的男性来说,斯威夫特理所当然地持有这些观点。作为一个激进的思想家,他并没有能够跳出社会偏见的樊篱,对女性报以同情和理解,而是在他的作品中对女性给予了毫不留情的抨击:“……在女性的本能中竟然可以找到淫荡、风骚、对人评头论足、恶意诽谤他人的萌芽。”⑥
三、《一个小小的建议》中被物化的女性
《一个小小的建议》是斯威夫特的散文名作。在这篇名作中,斯威夫特淋漓尽致地讽刺了英国统治阶级对爱尔兰人民的压迫,深刻地揭示了爱尔兰人民生活的艰辛和悲惨。在这篇政论散文中,斯威夫特以各种精确的数字和计算提出,把爱尔兰的婴儿卖给英国的权贵阶级当食物对爱尔兰来说是一件极好的事,因为这可以解决爱尔兰百姓的贫困问题和孩子长大因没事可干而造成的各种问题。斯威夫特使用了理性主义时代特有的精确计算和严密逻辑推论提出了这个对爱尔兰社会问题的“解决方法”,其论证过程的严密和其提出理论的荒唐的强烈反差构成了强大的张力,让读者深深震撼于英国殖民者给爱尔兰人民带来的深切痛苦。
在为这篇无与伦比的讽刺文拍案叫好的同时,我们不禁发现女性在这篇文章中的描写被放到了动物的位置上,女性生产孩子这件事情被赋予一种机器化和动物化的色彩。女性不再被看作是孕育出智慧、抚育了伟大的母亲,而被看作是单纯生育孩子的机器,其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生育。她们生育的孩子也不再被看作是纯洁、希望和智慧的化身,而是变成了与猪羊无异的动物,被卖出、宰杀、烹饪或制成商品。尽管我们知道作者的意图是批评并讽刺英国对爱尔兰的压迫和奴役,但如果说文学作品都或多或少地反映出作者潜意识的话,我们不难看出在作者斯威夫特的心目中女性并没有得到尊重。在整篇散文的描写过程中,女性都是一个沉默的他者,由斯威夫特的笔触任意塑造成一个机器或动物的形象,毫无反抗能力,也无从反抗。
四、结语
斯威夫特是英国文学史上的一颗明星。他以辛辣的笔触抨击18世纪的英国统治、英国社会,对各种丑恶的社会现象乃至人类本性中的丑恶都予以深刻的批评。然而,在这样一位伟大作家的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隐藏在文字背后的对女性的轻视。对
女性报以轻视的态度,在十八世纪的男性中也许是一个普遍现象,就算这样一位伟大的文学家、思想家也未能摆脱世俗的成见。今天,当我们重读他的经典作品的时候,我们可以隐约看到18世纪英国社会中女性的社会地位和生存状态,我们更可以发现作者斯威夫特潜意识中持有的男性优越感和父性权力意识。
①张志庆:《斯威夫特不是恨世者吗》,《山东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1985年第3期,第72-76页。
②④⑤⑥江奈生·斯威夫特:《格列佛游记》,徐崇亮、王姬萍译,长江文艺出版社2012年版,第98页,第91页,第249页,第249页。
③Brown,Laura. Reading Race and Gender in Gulliver's Travels [A].Gulliver's Travels [M].Jonathan Swift. New York:W. W. Norton&Company,2001:359.
参考文献:
[1] [英]劳伦斯·斯通.英国的家庭、性与婚姻1500-1800[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
作者:王兴伟,硕士,云南大学滇池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研究方向:英国文学。
编辑:魏思思E-mail:mzxswss@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