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呐鸥小说的都市性研究
2016-07-12张叶叶辽宁大学文学院沈阳110036
⊙张叶叶[辽宁大学文学院,沈阳 110036]
刘呐鸥小说的都市性研究
⊙张叶叶[辽宁大学文学院,沈阳110036]
摘要:作为新感觉派的代表人物,刘呐鸥开创了现代都市文学的先河。他的小说集内含的都市性与现代主义的表达技巧于一身,为中国现代都市文学的发展起了不可或缺的推动作用。本文即从这个角度出发,根据文本表征来探究其小说都市性的成因及其影响。
关键词:刘呐鸥都市文学都市性
刘呐鸥的代表作《都市风景线》出版于1930年4月,这也是最早的用现代派手法描绘都市生活的短篇小说集。小说以创新性的感官描写与现代手法,以上海为依托,具体细微敏锐地刻画了都市的环境景色、人物活动以及心态情绪。刘呐鸥从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视角出发,抛开历史与理性,关注个体的意识,用最直观的方式表达了都市与人的复杂关系。这便是他小说中内含的都市性。
一、极具都市性与时代性的客观世界
20世纪初的上海作为中西方文化杂糅的交汇点,在西方工业文明的冲击下,中国传统农耕生活逐渐消解;取而代之的是西洋化的与时代接轨的都市生活,包括新奇流行的生活方式与复杂冲突的社会意识。刘呐鸥这种对都市生活的描写是从多方位展开的。他的关注点更多地流连于夜总会、酒吧、电影院、跑马厅等都市娱乐场所,追踪探戈舞、爵士乐、霓虹灯的节奏,捕捉都市人纤细复杂的感觉。这些独特的都市生活大致可以分为两个主题,一部分是宏观上的层次,通过描绘以上海为大环境的都市场所和景象所体现的社会背景;另一部分则是微观上通过表现都市男女人物形象和细腻复杂的情感来展现的。
新感觉派小说中的环境和场景布局是以上世纪30年代半殖民化的上海为依托的,西方文化的涌入和刺激为人们提供了新的生活方式的可能性。在浅层次上我们可以看到衣食住行等具体细化的社会生活的变迁。比如《两个时间的不感症者》中H先生请那位近代型女性去吃茶,“那么,那边街角有家美国人的吃茶点,那面很清静,冰淇淋也很讲究”。可见众多西方新鲜事物的出现给人们的生活提供了新的追求,小说的场景不局限于茶馆酒肆,都市中的男女连吃茶也会选在美国人的店中。而H先生与这位小姐就是在赌马场中结识的,赌马场、舞厅、美国人的冰淇淋店这些新鲜的都市独特景观或者说生活方式,都是时代赋予上海的景致。
刘呐鸥小说中的人物形象多为都市中精神物化严重的成年男女。新式都市的生活对旧式的中国人的影响是巨大的,由下及上、由表及里。首先是传统意义上的爱情被消解,取而代之的是赤裸裸的性欲。在物欲横流的都市中,性成为了一种消费品,如同快餐一样为人们所接受,享乐主义和感官的欲望极度膨胀。女性成了男性的消遣对象,H和T都把小姐作为自己在休闲时刻猎取的目标,他们甚至愿意为此付出一定的代价。但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小姐那游戏似的人生态度,“我还未曾跟一个gentleman一块儿过过三个钟头以上呢,这是破例呀”。在这种严重失衡的都市生活中,都市女性也变得放纵而浮华,这是现代都市所催生的不良情绪。
面对五光十色的都市文明,一方面人们对它的依赖愈加深厚,愈加不能自拔;另一方面他们又竭力想从这种对物的依赖中挣脱出来,结果越陷越深无力自救,这是物质文明高度发达下人的异化,或者说人的物化。都市人在物质中沉沦,受到物的支配而不是道德理性情感的支配,这使得人们精神扭曲,性格畸形;同时生存的压力与危机、精神的疲劳也导致了人们道德沦丧,自甘堕落。而刘呐鸥主观性极强的描写将笔触深入到都市男女迷茫空虚的内心,写出了他们的生存压力与病态。正如穆时英在《公墓》自序中所说的:“在我们的社会里有被生活压扁了的人,也有被生活挤出来的人。”这也是《都市风景线》中所呈现的都市人不得不面对的悲剧。
二、精神放逐之下畸形的主观世界
上世纪30年代畸形繁荣的上海,一面是高度发达的物质文明,一面又是人与人之间因生存竞争而产生的虚伪与隔膜,感情生活与精神世界中浓重的拜金主义,成功与失败瞬间颠倒的人生无常,这种现代情绪滋生了人们的孤独感和荒诞感,这是现代主义文学所表现的独特的思想情绪。而这一类情绪并不是山间田园赋予人们的,是典型的具有都市性的现代情绪。这种情绪就如同漫无目的的航船,在被放逐之下畸形而病态。
上海作为中国近代真正意义上的现代都市的模板,如异军突起般突兀显现的种种现代都市风貌带给了在上海生活的人们独特的感官和情绪,在大上海流光溢彩的繁华景象下人们无所适从,惶恐不安,不断地找寻自己存在的意义。一方面人们迷醉于金钱利益与性欲之中不能自拔;另一方面又存在着现实压抑下虚无空洞的精神荒原,有着迷惘孤独与迷失。而这类孤独感、压抑感、心理变态和精神危机,组成了“都市陌生人”的多重性格。《游戏》中的步青就是这样一个例子。他是一个感伤浪漫的“孤独个体”。他渴求精神上得到理解,情感上得到抚慰,向往崇高的爱情;然而残酷的现实生活将他无情地戏弄与放逐。最终在情人移光离去后,他无奈地混入了人群与脚步中,“被这恶鬼似的都市吞了下去”。
在当时的上海,在这座日新月异的城市中,小资产阶级队伍逐渐成形并不断扩大。这一层面的人们往往面临着欲求不得却又无路可退的尴尬境地,他们尝到了生活的“苦味”,灵魂深处浸染着“没法排除”的哀愁,却又不得不在悲苦的脸上戴着“快乐的面具”。于是在种种娱乐场所的诱惑下,他们同病相怜又绝对陌生地聚集在一起,借助狂舞暴饮来自我麻醉,苟且偷欢,掩饰和试图忘却精神上的极度空虚,试图忘却精神上的孤独与倦怠。这些是“都市陌生人”独有的都市情绪,而刘呐鸥即用现代小说艺术传达了现代性的都市精神生活。
总之,我们不难看出,现代性的都市人精神世界的冲突集中表现在对性的渴求和对异性的情愫随之而来的压抑和病态上。如《游戏》写的是都市女子移光在结婚前夜选择与情人步青度过的故事;《风景》写的是一位要去县城与丈夫共度周末的女子与在火车上遇见的陌生男子疯狂野合的故事。这种对性爱的渴望已经远远超出了正常的范畴,可以说是疯狂而不可理喻的,都市带给了人们优越的物质生活,但同时带给了人们沉重的精神压力,这种对性的追求与其说是一种压抑后的被迫行为,不如说是一种主动的不良的释放方式。这是都市人所特有的精神状态。
三、快节奏的现代主义表达方式
首先,快节奏的生活步调是现代都市的社会属性,刘呐鸥的小说主动顺应了这种快节奏。在小说结构与情节上,刘呐鸥借鉴了西方意识流的手法,往往打破传统小说的情节连续性和时序性,而以人物思想感情的心理发展或一个个场景的转换为线索,来对情节和事件进行别出心裁的排列组合,形成了一种节奏起伏多变,情节跌宕多姿的小说结构。这与上海当时的快节奏生活是极其吻合的。如《方程式》与《礼仪与卫生》,我们都可以看出完整而持续的事件:看病和相亲。然而事件的发展与时间并无关系,完全以主人公的内心世界架构全篇,以他们的心理活动推动故事情节发展,这是打破了传统模式的典型的现代派小说模式。都市生活不同于农村生活的闭塞与缓慢,追求流行与时尚的都市生活是变化多端的,新鲜事物层出不穷,穿衣打扮的追求不断翻新,而相应的人们的精神状态也是极不固定的。那么具有流动性的意识流手法就是最有效的表达方式。
其次,刘呐鸥的创作的重要特质是典型的意识流形式的内心独白。相较之与茅盾《子夜》所构建的宏观复杂的大上海全景图,刘呐鸥将写作视角转向个体意识,主观性极强。在《残留》中,霞玲以回忆自白的形式回忆了自己的丈夫少豪。一切的细节与少豪的病情介绍都被隐去了,一切的叙述都源自“我”的回忆,带有极强的主观色彩。新感觉派作家的创作都是起步于现实主义手法的。刘呐鸥基于“在创作上独自去走一条新的路径”的想法,注重新技巧的创新,有意识地把各种现代主义的技巧运用到自己的创作之中,主张以纯粹的个人官能感觉作为基点,依靠直觉来把握事物的特征。作品往往借助于听觉、视觉,乃至幻觉的外化描写,创造出带有主观色彩的艺术世界。小说大段的心理独白和细腻的心理变化正适用于快捷而多变的都市生活。因为都市的压抑,人们往往压抑了自己的本性去生活,那么从外来看他们是普通而平常的,只有从内部着手,由内而外地表现都市人的扭曲心理才能深入地了解到都市生活对人的异化和改造。
四、结语
刘呐鸥作为新感觉派的先行者,在都市文学这一领域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他受到日本新感觉派潮流的影响与“五四”精神的熏陶,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文学观和审美理念。他的作品暴露和讽刺了现代都市中丑陋、阴暗、腐朽、虚伪的人们;剖析了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形象、性格和命运。他的作品在思想上固然不够深刻,然而其中所内涵的都市性与现代主义的手法都是具有很强的审美意义与时代意义的。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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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严家炎.中国小说流派史[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9.
作者:张叶叶,辽宁大学文学院2015级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编辑:水涓E-mail:shuijuan3936@163.com
基金项目:本文系辽宁省教育厅人文社科重点研究基地项目:中国现代主义文学的空间叙事研究(ZJ2013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