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金尼亚蝴蝶”中的类比与变形
2016-06-30张馨月
张馨月
摘 要:A.S.拜厄特是英国的小说家,文学批评家以及诗人,她也是布克奖的得主。“尤金尼亚蝴蝶”是A.S.拜厄特所著小说集《天使与昆虫》的其中一篇小说。小说运用类比的手法将文学作品,昆虫学,达尔文主义以及宗教等多学科结合起来。本文旨在分析“尤金尼亚蝴蝶”中人与蚂蚁及蝴蝶的类比,来揭示类比背后所蕴含的整个时代的精神焦虑以及作者努力寻找的出路。
关键词:尤金尼亚蝴蝶;类比;精神焦虑;出路
小说以19世纪60年代的维多利亚时期为背景,被称为“新维多利亚小说”。拜厄特的小说充满多样性,复杂性已经多学科的内在关联性,从而同样激发起读者对于多学科多领域学习的浓厚兴趣。“尤金尼亚蝴蝶”涉及多个主题,比如达尔文主义与自然神论,乱伦与道德,以及女性主义。除此之外,小说还关注了自然世界的历史及现在,以及人类对于自然世界的认知。文中多处用了类比,表现这些主题。“尤金尼亚蝴蝶”是一部哥特式的寓言小说,拜厄特在谈及创作“尤金尼亚蝴蝶”时,谈及了两个创作的灵感来源。其中一个就是“梅特林克关于以后蚁后婚飞后的拟人化想象”。拜厄特将所读过的多部文学作品融入这篇小说中,“我读了其他的一些故事,蚂蚁,蜜蜂,亚马逊旅行,达尔文,以及关于维多利亚奴隶的生活”。拜厄特以类比的形式来进行隐喻的描述,这一技巧使得“尤金尼亚蝴蝶”这篇后现代小说在字面含义与比喻意义之间徘徊。
一、人类社会与蚂蚁群体的类比
在亚马逊丛林待了十年之久的威廉因遭遇船难而被哈罗德神父的收留,在阿拉巴斯特家族中为哈罗德神父进行动植物标本的采集。随着威廉对整个阿拉巴斯特大家族了解的深入,他越来越发现,整个家族就像一个分工明确的蚂蚁群体。蚂蚁群体是一个由蚁后主导的,虽然渺小但是却分工明确的团体。生活中庄园的人就像分工明确的蚂蚁,他们没有自己的思想,失去了精神的健康。因为他们感到自己是整个社会中受人支配的物品,丧失了自我意识。而这样的后果就是造成维多利亚人精神的空缺与焦虑。这种因面临虚无的深渊而产生的焦虑,要比地狱的惩罚更可怕。在阿拉巴斯特家族中,对于阿拉巴斯特夫人,威廉感觉这个凝固不动,茫然又和蔼的人物就是这个家族权力的源泉。家族中的女性占主导地位,指挥着一切内部的事物,她们最大的任务就是生育,也就是孵卵机器。昆虫的类比通常用来描述男性占绝对主导地位的社会,而文中对于女性主导的描述是对传统的挑战。另一方面,对于以威廉为代表的男性来说,他们更像蚂蚁群体中的雄性蚂蚁,完成授精,帮助繁衍后代,一旦使命完成,便可有可无,开始遭到厌弃。威廉在阿拉巴斯特家族中是处于一种半雇佣的状态,他没有金钱,也没有身份和地位,对于威廉来说,罗伯特 勃朗宁的《异国思故园》最为符合他的心境,“威廉对这种情绪的体验尤为强烈”。对于维多利亚家庭中的仆人来说,他们就像是蚁奴一样,“蚁奴通常很忙碌,他们每天穿梭于自己的房间以及那些神秘的区域”。麦蒂以及其他的仆人都像是没有性别的工蚁和奴隶。麦蒂是一个家庭教师,在阿拉巴斯特家族中处于半雇佣的状态,她的地位是不确定的。艾米和其他辛勤劳动的仆人都是默默无闻地工作,这些人是整个庄园的一部分,他们将自己看作是整个机器运转的一部分,完全没有自己的思想。但尽管他们身份卑微,如果没有了他们,整个家族的日常运转都会崩塌。
二、人类与蝴蝶的类比
Morpho在希腊语中意味着“形态”,而整个小说的标题就可以翻译为“尤金尼亚的形态”。尤金尼亚与一种美丽的蝴蝶同名,“蝴蝶通常是用来赞美女性的美丽与轻盈,而事实上,有绚烂色彩的,能够在空中翩翩起舞的却是雄性蝴蝶”。对于蝴蝶来说,其最显著的特征就是形态的变化随着情节的不断展开,尤金尼亚也像是蝴蝶一样发生了变形。为了平复尤金尼亚因为失去未婚夫的悲伤心情,威廉发动麦蒂和其他小姑娘,一起收集毛毛虫,放在温室中,等待它们变成蝴蝶来取悦尤金尼亚。哈罗德说,“脱胎换骨不是件坏事,蝴蝶是从最没有前途的爬行生物中蜕变出来的”。但对于尤金尼亚来说,她所经历的蜕变却像是从蝴蝶蜕变为毛虫的逆向变化。尤金尼亚怀孕的过程就像是蝴蝶作茧的过程,但“破茧”之后的尤金尼亚并没有获得新生,而是继续着以往的乱伦关系,堕落为像毛虫一样的没有思想的生物。起初,在威廉的眼里,尤金尼亚就像是他痴迷的那首诗一样,“哦,她是如此洁白; 哦,如此柔软; 哦,如此甜美”,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以及她的灵魂都是纯洁无暇的。人们或许会惊奇,威廉没有金钱,也没有身份和地位,但是他却与尤金尼亚步入了婚姻殿堂。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其中的原因终于真相大白。在威廉心中那个洁白无瑕的尤金尼亚,其实很久之前就与自己的表哥埃德加之间存在乱伦关系。尤金尼亚的前夫因此自杀,但尤金尼亚仍然没有感到任何负罪感与道德的谴责,在认识威廉之后,她又将与威廉的婚姻作为她掩饰这种乱伦关系的工具。“她乱伦的关系是自我陶醉的一种形式,或者是一种毫无思想,昆虫一样的行为。”小说中多次描述了在盒子中蝴蝶标本被优雅地陈列在盒子中,在这里,它们仅仅是没有生命,供人欣赏研究的物品而已,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尤金尼亚也像是蝴蝶标本一样,没有生命,没有思想,机械地做着每一件事情。哈罗德牧师用自己的妻子带来的嫁妆建造了布莱德利庄园,而他的妻子是东印度公司一个商人的女儿。所以布莱德利庄园的财富来源于资本主义工厂。马克思认为物对人的统治,死的劳动对活的劳动的统治,产品对生产者的统治。在维多利亚时期,虽然资本主义达到了巅峰时期,社会物质极大丰富,但资本主义的高度分工,使得每个人都被强迫限制在了固定的工作岗位上,从这个层面上来说,是这种力量驱动着人,而不是人控制着这种力量,因而,在这种体制下生活的人,都被扼杀了智力,体力,和个性自由,以及全面发展的一切潜在可能性。整个布莱德利庄园就是当时维多利亚时期资本主义社会的代表与缩影,在这里,人们不再有自己的思想,变得麻木不堪,已经发生了思想的异化,就像是小说主题所暗示的变形。
三、威廉的蜕变与重生
威廉说,“类比是一种很不可靠的工具,人毕竟不是蚂蚁”。拜厄特在谈及创作“尤金尼亚蝴蝶”时的感受写道:“昆虫是许多人格化思维关注的对象--我们按照人类社会的模式为昆虫群落命名,蚁后,兵蚁,蚁奴,工蚁。我认为我们应该小心以免将更多地生物变成我们自己的样子”。达尔文主义主张以客观,理性的观点看待世界。但在威廉的身上,这一主张又似乎变得矛盾。一方面,威廉是达尔文主义者,信奉自然科学,他反对哈罗德的自然神学相信神的存在,认为那只不过是人的主观愿望的反映,一切事物都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而并不是由上帝设计创造的。但另一方面,威廉在创作关于蚂蚁的著作过程中,又不知不觉地运用了人格化的类比,他详细描述了蚂蚁群落中蚁后,工蚁等职责,并将蚂蚁与布莱德利庄园的人进行类比。麦蒂对威廉说,“这些可怜而无用的雄蚁太值得同情了。我必须承认,我从来没有这样看待过它们。您不觉得您的遣词造句有些拟人化的味道吗?”大自然的神秘使得自然神论者想象出一个上帝,来解释大自然中的设计与创造,而对于达尔文主义者来说,他们走向了科学的道路,努力为大自然去掉神秘的面纱。因此达尔文主义者“对自然的诗性反应逐渐被一种冷静,中性,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科学式反应所替代”。对于威廉思想转变帮助最大的就是麦蒂,甚至可以说麦蒂改写了威廉的命运。她是维多利亚时代的叛逆者,不符合维多利亚传统女性的限定角色。虽然出身卑微,但是麦蒂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敢于打破传统的束缚去追求新的事物。麦蒂崇尚自然,崇尚科学,她鼓励威廉进行科学研究,重新唤醒了威廉对于自然,对于科学的热情,并在同时协助威廉进行科学著作的创作,使他重新成为一个思考的人。在麦蒂的帮助下,威廉始终没有成为一个达尔文式的情感麻木着。在布莱德利庄园中,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特定的角色,蚁后是权力中心,它们主要任务就是生育,工蚁在帮助授精后就可有可无,如果本着达尔文式的客观理性态度,不夹杂任何的个人情感,威廉一定会对一切都欣然接受。在尤金尼亚与埃德加之间的乱伦关系被威廉发现之后,尤金尼亚与埃德加似乎都显得麻木不堪,毫不在乎。“兄妹俩谁也没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也不愿意这样说”。对于一个达尔文主义者,他理应接受这一切。因为他早已看到整个家族的人与蚂蚁之间的相似性,女性只是负责生育,像动物一样没有思想,更没有道德伦理意识。但是这一切真相大白之后,威廉没有麻木地接受,而是带着对于生命的新的认识,与自己真正的灵魂伴侣麦蒂一起离开,回归到自然中。这表明了情感等主体因素在威廉的认知过程中所起到的积极作用。
四、结论
通过将人类社会与蚂蚁,昆虫的类比,融入多学科的知识,拜厄特将维多利亚的社会风貌展现给读者,深刻分析了当时的社会弊端与维多利亚人因此而产生的精神焦虑。小说以威廉与麦蒂的离开作为结束,他们的离开,并不是代表达尔文主义或是自然神学的胜利,但这至少证明了威廉和麦蒂是幸运的,他们能够在焦虑的时代中寻找到正确的方向,这也是拜厄特所要向读者表现的解决时代焦虑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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