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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王拓小说《金水婶》的艺术魅力

2016-06-30聂倩琳

北方文学·中旬 2016年5期
关键词:情节人物意境

聂倩琳

摘 要:《金水婶》是一篇独具艺术特色的小说,王拓在人物形象塑造和情节交代转合中充分运用了外貌、语言和心理等多种描写手法。同时,还利用特定环境和人物对相同物象的不同感受来营造小说悲凉的意境,使作品具有强烈的抒情色彩。

关键词:《金水婶》;描写方法;人物;情节;意境

王拓是台湾乡土文学的代表作家之一,在当代的乡土小说创作上取得了一定成果,创作于1975年8月的短篇小说《金水婶》便是其小说创作的最高峰,在人物形象、情节交代和意境营造上有其独特的艺术魅力。

作者在对金水婶的形象塑造上,对主人公的外貌进行多次刻画,有意识地姜外貌描写与人物境遇相结合,从而使得人物形象更加深入人心,并与故事发展脉络相一致。

“今年已经五十几岁了,皱纹层叠的前额与松弛的双颊显得很干枯,头发经常从前额挽向后脑,梳得水光滑亮,露出高广的额头。鼻子高高的,略成鹰钩,肩胛扁窄瘦削,从腰以下却圆敦敦的。经常穿一身灰黑的粗布衫裙和布鞋,都浆洗得泛出白色来。”这是金水婶第一次出场,王拓不带任何感情对她的皱纹、脸颊、发型、额头、鼻子和身形做了简洁的肖像式描写,展现出一个生活不易却十分注重自己形象的节俭的女妇人。但是紧接着的四次外貌描写,笔墨虽简却步步为营,将外貌描写与具体事件联系在一起,重点强调人物在不同情景中的某一个侧面,与人物所处的境遇相呼应。旺婶上门讨要会钱时,她口中的金水婶是“瘦得两个眼睛都凹下去,连青筋都浮起来了,两边的面颊都只剩下一层皮”,突出了金水婶此刻的特征——过分的“瘦”,似乎可以让读者猜想出金水婶遇到了困难。果不其然,金水婶一家因受骗已经欠下巨款,金水夫妻二人商量由金水婶去找儿子们需求帮助。于是接下来作者将外貌描写与环境描写糅合在一起,“干瘪瘦削的脸庞在灰黯的房间里,显得一片漆黑乎乎的。”“黑”字不仅表明金水婶的居住条件差,更象征着金水婶精神上已陷入暗无希望的境地。带病出门的金水婶“身体臃肿得像一团黑色的发胀的棉球,只剩下青黄细小的脸庞露在外面,像一颗放得过久的干瘪的桔子,布满皱纹”,最开始的局部特写高广的额头和高高的鹰钩鼻已被“青黄细小的脸”替代,“小”字将之前那个自立自强,挑着扁担走家串户的生意人金水婶从我们心中抹去,呈现在读者眼前的是一个体弱的老人,这其中的转变一个“小”字足以。“昏黯的灯光照在她苍老疲倦的脸上,灰白的头发散乱地披在她的鬓颊,背微微佝倦着。”这是丈夫受伤之后的金水婶,“乱”字同样与最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象征着遭遇受骗欠债、儿子遗弃、丈夫受伤之后的金水婶内心的心乱如麻。小说中对金水婶的最后一次外貌描写更是象征着故事高潮的到来,“金水婶穿得臃臃肿肿,几绺斑白的头发零乱地披在额前,后脑勺的圆髻也梳得松垮垮的,眼圈乌黑地凹陷下去,神色显得很憔悴”。“臃臃肿肿”“乱”“松垮垮”“凹陷”都与最开始的金水婶大相径庭,这时金水婶已经完全陷入了丈夫去世、儿子们拒不帮助、债主上门逼债的绝境中,是一个被无情的人情和世情折磨地不成人样的可怜人。通过这一次次详略得当、有所侧重的外貌描写,既使得主人公形象更丰满,也利于读者从一次次的外表上的变化预设出人物的实际境遇。

作者在小说的情节交代和发展中,不是完全站在全知全能的角度上向读者以旁观者的视角讲述,而是借用小说人物间的对话和人物自身的内心独白向读者娓娓道来,这样的叙述方式更能引起读者的阅读兴趣,激发读者的情感共鸣,也利于人物性格的凸现。

故事发展的前因后果由人物在自然的对话中道出,有时候仅仅依靠两个人的对话就组成了小说的一个章节,如剧本般简洁明了。如金水婶拖欠会钱是从旺嫂与她丈夫水旺的对话中得知的——“‘你知道什么?她入了我两个会,会钱都已经过两天了,旺嫂说,‘我要去她家看看。”金水婶一家陷入经济困难的原因是从金水婶和金水的对话得知的——“人家做牧师传道理的人怎么会骗我们?”“傻到这样,好像被人家骗小孩一般。”除了利用对话交代情节外,王拓还隐晦地在对话中体现人物性格。当金水说要去找妹妹素兰借钱时,金水婶说:“不行了,人家素兰姑现在也是艰苦巴巴的,姑丈才死了不久,孩子又一大堆。”;当金水抱怨儿子们不孝时,金水婶又替儿子们辩解道:“儿子也不是没有体贴我们,阿盛和阿和的钱也被那个人倒了;阿义平时就没有什么钱;阿统带了那个气喘病,平时吃药打针也用了许多钱,这些你也不是不知道。现在欠人家这么多钱,他们就是有心要给我们也是很困难。”从这两段话中,可以看出金水婶的善良和自强。这也与小说最后靠给人帮佣开始了独自还债的金水婶遥相呼应。对比于金水婶对儿子们的理解和贡献,儿子们对母亲之前的付出望之脑后、对母亲现在的困境视而不见的这样难以启齿情况,王拓也是借儿子儿媳们在对待父母亲欠款时的互相推诿的对话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这样的处理方式,作者虽未直接发表一丝评论,但是却极大地引起了读者的愤怒,使读者悄然感受到金水婶的心碎——“金水婶一面听着儿子媳妇们的争论,一句话都没说,眼泪早流了一地”。

在金水生病到去世时,作者对金水婶的内心活动进行了细腻而真实的刻画。小说中虽未对金水作过多的描写,但是从两人之前的对话和金水本人的内心活动中,读者可以感知到他对家庭和孩子的忽视、对金水婶的蛮横态度和他的自私,但是即使是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丈夫,使金水婶流了几十年的眼泪,金水婶依旧是毫无怨言地付出。王拓利用金水婶的内心独白将原因完全袒露在了读者面前:“但是,结尾,他终究还是她的,实实在在的。”因为苦苦坚守了几十年,儿子们好不容易成家立业了,却都弃金水婶而去,只有这个丈夫陪在身边。金水婶作为传统农村妇女,“择一人终老”的观念已刻在了她的骨子里,尤其是当自己付出一辈子心血的儿子们对她弃之不理时,她更加珍惜现在真实陪在她身边的丈夫。接下来,王拓继续深入剖析,儿子们回来祭拜金水时,金水婶觉得“还是三十几年的老夫妻才能了解她这种苦惨的处境和心情”。她就是以这样的想法支撑着她依靠自己的勤劳和付出来供养着这个大家庭,甚至说她并不需要她的丈夫实际上做些什么,只要两个人互相作伴,她便可以心甘情愿地奉献她的一生。这里作者强调的不仅仅是金水婶对金水的关爱,更希望让读者们感受到中国传统的妻子、传统的母亲的伟大之处。如果之前读者还只是同情金水婶,但这时会从心底里敬佩金水婶,怜惜金水婶,她的形象也就更加得丰满、真实。同时,她在丈夫逝世之后的命运走向也会引起读者自发的想象和追问。

在气氛渲染和意境营造上,王拓不仅多次通过对客观的自然环境的描写来渲染气氛,同时配合故事发展,其独特之处还在于他善于借助主人公主观感受到的环境和对相同物象的不同感受来营造一种更为深远的悲凉意境。

小说的时间跨度只有从“过了中秋”到“第二年春天”短短几个月,但是作者多次写到了八斗子渔村的自然环境,从天气炎热到风雨大作再到天气转晴,环境的变化也见证着金水婶从意气风发的生意人到面临困境的悲惨妇女再到重新换发生机的帮佣工的过程,每一次的环境描写既符合客观事实又是人物境遇变化的见证,可谓是一箭双雕。除此之外,王拓还从金水婶主观感情和处境出发,对某一些特定的环境和物象进行了倾注主人公主观感情的描写,更贴近人物心理活动的真实,也营造了一种主人公身上特定的挥之不去的悲凉。如“公鸡‘呜喔——喔的啼声,嗓子有点破裂了、哑了,不像平日珠圆玉润,竟有点颤抖,有点凄厉了”,这是丈夫死后,金水婶早上听见的公鸡叫声。其实公鸡的叫声并不会变,只是因为丈夫去世,往日美妙的景物都随之而去,只剩下活着的生命的凄凉,所以金水婶听到的声音才会不同往昔。还有“屋外呼呼的风声,吹过树梢沙沙作响,像幽幽的哭泣”,这是奔丧的孩子们走后,金水婶独立一人在家听见的声音,哭泣的不是风儿,而是金水婶自己。还有这样的一组声音的出现:

“听得见街上阵阵汽车的喇叭声和轻微的人声,有点怪异,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壁钟从墙上发出的‘滴答!滴答!的声音,有一种恐怖的寂寞。”

“汽车声、喇叭声、人声,都隔着一排高楼传过来,隐隐约约的,恍如阴阳两隔。”

这些都是金水婶找儿子们要钱时她所听到的声音,无论是汽车的喇叭声、人声和钟声,在金水婶听来都是怪异的、恐怖的、隐隐约约的。作者借助金水婶对外界声音的感知将儿子们对母亲犹豫、冷漠甚至是呵斥的态度在金水婶内心的投射表现了出来,并且经过层层渲染,用“阴阳相隔”揭示出一个残忍的现实:走入城市社会的儿子们早已与母亲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

文中还多次用“太阳”这个物象来表明金水婶情感态度的变化。当金水婶生病前往基隆时,“太阳却又恹恹地露出脸来,照在港口一排排灰黯的屋顶与市街”,八斗子渔村狂风大作,而城市的太阳在金水婶眼中却是恹恹的太阳,为基隆之行定下了灰蒙蒙的基调;在儿子家门口坐在地上等待他们回家时,金水婶感受到“外面有阳关的地方,飞扬着灰扑扑的尘埃,里面有一种阴暗的清凉和寂寞”;只有当西装笔挺的儿子阿和坐在金水婶面前时,她才觉得“阳光照得她全身暖洋洋的”,她内心的满足和对儿子的骄傲也一览无遗。这种欢喜是短暂的,当儿子拒绝了金水婶的要求时,她又再次感受到了“阳光恹恹地穿过玻璃照进屋子里,尘埃飞扬着,有荒郊古墓的凄凉”,媳妇客气的拒绝、儿子的退缩仿佛一盆冷水浇在了金水婶的心头,所以此时的太阳只剩下“凄凉”;最后,金水婶下定决心去找大儿子时,看见“太阳已经隐藏起来了,大雨似乎又要来了”,这也预示着金水婶接下来的惨淡遭遇——被大儿子厉声赶出单位。“倦怠——寂寞——暖洋洋——凄凉——消失”都是作者一步步精心设计好的。这样主客观环境描写的回转交织以及充分彰显主人公主观情感变化的景物描写强烈地给《金水婶》全篇增添了一抹浓重的哀愁和悲凉。

参考文献:

[1]《台湾小说选》编写委员会.台湾小说选[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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