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细雨中呼喊》的叙事特点分析
2016-06-30吴雁汶阮崇友
吴雁汶++阮崇友
摘 要:《在细雨中呼喊》文中没有一条清晰的时间主线和情节线索,大量运用插叙、倒叙,同时有时间交叉和时间错置的安排。在叙述人性的丑陋、家庭成员之间感情的冷漠、人们伦理道德的沦丧等方面,产生“道德审判悬置的疆域”,使小说的语言充满幽默。回顾视角的叙事方式使得文章的叙事更具有张力。
关键词:叙事者;时间错置;荒诞
《在细雨中呼喊》通过“我”(孙光林)对童年生活的回忆,展示了“我”作为一个具有强烈的被遗忘感和孤独感的孩子的人生体验及对世界的感知。余华自己对“时间”有独特的理解——“时间的意义在于它随时都可以重新结构世界。”正是基于这种理解,余华开始了一种新的尝试,展示出来的是一种不同于以往的新的叙事模式,产生了形式上的陌生化,会给一些读者带来耳目一新的感觉。
一、“自我意识”的叙述者
《在细雨中呼喊》中余华创造出了一个被遗忘,具有强烈孤独感的叙事者形象,也就是一个孩童——孙光林(“我“),旁观着周围所发生的一切,看着一个家庭中发生的一切,看着父亲孙广才像对待绊脚石一样对待自已的父亲,见证了孙广平以最平庸的方式长大成人,孙光明的死等等,孙光林作为叙事者不做任何的评论,为了叙事而叙事,自己虽然是作品中的一个人物,但只是一个故事的讲述者,这是一种“客观叙述者”。
作者写周围一切的时候是在回忆,是在翻开作者童年、少年时代的日记本。分析余华的个人成长经历,和作品中的孙光林有相同的经历,小说描写的是发生在五六十年代中国江南小镇的故事,余华饥荒的童年经验,贫瘠、单调的童年经验,造成了心中极端的功利主义与理想主义,在文学作品中则直面人类终极的问题。小说中孙光林见证了哥哥的死去,见证了朋友苏宇的死,孙光林第一次在六岁见到死人时,发出来了“原来死去就是睡着了”的感叹。一个孩童的记忆中对死亡情结的记忆深刻,这是作者的“自我意识”决定的;余华平淡的成人仪式,在成长过程中“恐惧与颤抖是人的至善。”小说中孙光林在学校中对异性的渴求,以及在生理成熟方面的惊恐,以及别人对自己人性中原本属于正常的方面的嘲笑,都表现出了作者的成长经验,作为小说中的叙述者孙光林,受到了作者主观意识的干涉和支配,带有了一定的“自我意识”色彩。
二、叙事时间的安排
(一)“我”的成长时间错置
《在细雨中呼喊》在叙事中常出现时间的错置,“小说的大致结构是这样的:一、南门岁月;二、孙荡镇岁月;三、祖父的回忆及南门叙事;四、孙荡镇岁月及回到南门。”三个成长岁月以空间的方式并置,这样安排在叙事上看起来是杂乱无章的,与传统的倒叙、插叙都不同,这与孙光林的成长过程联系起来看,“我”在南门的岁月是昏暗的,在一个没有亲情的家庭中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被卖到了孙荡镇,但在再次被孙荡镇的养父母遗弃后,“我”却不得不回归南门;“我”生活在与父兄的对抗中,使“我”的童年回忆是痛苦的,让“我”不堪回首,因此也就忘情于时间了,从这层含义中去理解,我们可以感受到孙光林的童年时带有悲剧色彩的,余华这样安排孙光林成长时间上的错置是在为小说的意义服务,是在呼喊家庭责任感的回归,呼喊家庭的温暖的降临。
连贯性的、时序性的叙事时间,无法满足回忆的逻辑,所以采用时间错置,使作品在意义上有了新的表达方式,这样的时间错置安排充分地说明了“我”在家庭中始终受到排挤,“我”知道他们的一切,但“我”却和这一切毫无关系,只能做一个被遗忘者的角色,突出了“我”的孤独感,这种时间错置是“我”心理感觉的巧妙呈现。
(二)双时间叙事模式
《在细雨中呼喊》是一部按“记忆的逻辑 ”结构的作品,它是以回忆作为小说的时间主线,这样就会涉及到现在时间和过去时间对往事的真实描写。《在细雨中呼喊》将这两种叙事时态进行了重叠,这种双时间的叙事模式与传统小说极力表现现在时对往事的真实描写有区别,童年的往事只能从记忆当中去搜寻,但只能用现在的眼光和情绪去审视以前的事情。这种双时间叙事模式在作品的叙述过程中可以深刻的感受到,孙光林在参与家庭活动,在南门悲凉的经历时,有时用的是过去时的叙事时间,让读者不自觉地走进这种时间状态之中,切身感受到小说中孙光林的孤独、失落,参与到情节的进展之中,而有时是在用现在时来表现对往事的真实描写,有明显的回忆色彩。
这样双重时间的设置,表现了人物感觉的真实。回忆的时间是生命过程中自己所经历的时间,而这些时间是在用现在的时间去重新感受,赋予了这种时间新的含义。《在细雨中呼喊》就是用这种双时间叙事模式实现了现在对过去的感受以及过去对当时的感受,在记忆的深处,“我”唤醒了很多幸福的感受,也唤醒了许多辛酸的感受,过往的一切在现在化为了幽默和甜蜜之后,这才是回忆的真正意义。
三、回顾视角的叙事张力
视角的选择会影响艺术效果的表达及审美效果,《在细雨中呼唤》中,作者选择了第一人称回顾视角为主的叙事方法。
回顾的视角赋予了“我”双重的色彩,“我”既是一个受到排挤、受歧视的孩子,又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成年人。这样的双重身份,便存在两种眼光——叙述者“我”追忆往事及被追忆的“我”经历事件时的眼光,这种视角的选择,不仅可以为自由地支配时间提供方便,同时也增加了叙事的张力。如小说用儿童的视角描写对死亡的最初感知,死亡是一个人要去面对的终极的话题,当一个六岁的孩子去面对这一个沉重的话题时,表现出来的是稚嫩的思想,天真的看法,六岁的一个孩子看死去的人是“睡着了”,这在成年人看来是荒唐的。但死亡究竟是什么?这是难以表达的,一切都只是一种感觉而已。但小说是以成人的视角追忆为主的,双重视角的变换,构成了儿童感知、成人判断的格局。对“我”的人生经历既有“少年不识愁滋味”的自得其乐,又有成人充满理智的解释、澄清和判断。当作者以成人的态度去回忆往事时,当年对排挤、冷落的心情得以平复,当年对孙广才的仇恨,对周围世界的愤怒逐渐得到了化解,使小说呈现出“对一切事物理解之后的超然遇平静。”儿童视角与成人视角二者交相呼应,营造了一种对人生、生命独特关照的艺术空间,这是其他叙事视角无法企及的。感性的、情绪化的体验和冷静、理性态度的两种观察事物的感觉,《在细雨中呼喊》回顾视角使小说叙事张力很足,形成了小说在叙事上的优势。
四、幽默大于悲哀的的叙事风格
(一) 幽默的叙事语言
“幽默并不是人类的一项远古实践,它是与小说的诞生相联系的一项发明,因而幽默不是发笑,不是讽刺,而是一种特殊的喜剧形式。”余华的叙事语言在总体上来说是朴素的,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夸张的渲染,但叙事语言中有幽默、荒诞的内容,《在细雨中呼喊》中对幽默语言的使用也有很多,如:“我”二十岁时,在北京念大学,到一位知名的诗人家拜访时,诗人的妻子是一个漂亮的女子,形容这位女子的泼辣是这样的“她身上的凶狠和容貌一样出众,这位此前过着潇洒放任生活的诗人,尝到了命运对他的挖苦。就像是遇到后娘的孩子一样,出门时口袋里的钱只够往返的车费......将她丈夫的忏悔书、保证书、检讨书像饰品一样在屋内墙上布置起来,让丈夫的朋友来到时先去一饱眼福……”。这段叙述是在说明诗人妻子的泼辣,语言平铺直述,没有什么惊艳之处,但正是这种朴素的叙事语言,把泼妇妻子的形象刻画得非常的到位,给人一种幽默感,一种喜感。这样的叙事语言在《在细雨中呼喊》的小说中还有许多,虽然只是描叙小说人物的一件小事,但通过这种平常的略微带有点刻薄的幽默语言,把人物的性格特点刻画得淋漓尽致,使读者从另外一个侧面了解了小说中的人物,彰显出了小人物的生活艺术,以及充满乐趣的生活。
(二)荒诞的情节
荒诞的情节往往会给人以感官上的刺激,给人以幽默感的同时,会让读者在欢笑过后理性的思考故事的意义,《在细雨中呼喊》中在描写孙光林“我”的家庭生活、朋友之间的交往、孙荡镇岁月时,有许多的荒诞情节,这些故事在常人看来是不可理解的,甚至是可怜可悲的。在《在细雨中呼喊》中荒诞情节有许多,使孙光林“我”的悲剧童年充满了幽默的色彩,孙光林的父亲孙广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赖,这在小说中没有一句语言点明这一点,但阅读者都看得出来。
在他父亲在给儿子相亲的时候“孙广才上楼后不久,让姑娘在楼下的家人听到了一声毛骨悚然的喊叫,楼下父子瞠目结舌的坐在那里,厨房里那个女人则是惊恐万分地蹿了起来。当他们都在费解那一声喊叫为何而起时,孙广才笑眯眯地走下楼来,嘴里连连说到‘不错、不错。我父亲却神态自然地在桌旁坐下,当姑娘的哥哥跑上楼时,孙广才告诉对方父亲‘你女儿真结实那时姑娘的哥哥快速地从楼梯上冲下来,一拳将孙广才连同椅子打翻了过去”。孙广才给儿子相亲,还帮他提前测试一下女子的身子骨结不结实,很荒诞。随后孙广才把这门亲事给退了,找了一个同村的姑娘。这又是一个荒诞的婚姻,这些荒诞的情节在现实生活中平常人是很少会遇到的,读者阅读了之后只有憎恨和谩骂,但被作者用荒诞的艺术加工之后,幽默大于悲哀的叙事风格贯穿了整部小说,但幽默之后就没有留下更深刻的东西了吗?
(三)幽默风格运用的艺术效果
《在细雨中呼喊》运用幽默的叙事语言和荒诞的情节,作者对人性的丑恶、家庭责任感的缺失、人们道德的沦丧等阴暗面进行描写时,作者没有做任何的批判和讨论,似乎悬置了道德审判,悬置了道德审判并非是说小说不道德,而是它的道德。这道德与那种从一开始就审判、没完没了的审判、对道德缺失的当事人的审判、不分青红皂白地先审判了再说的难以根除的人类实践是泾渭分明的。这种热衷于审判的随意运用,从小说智慧的角度来看是最可憎的愚蠢,是流毒最广的毛病。这并不是说,作家绝对地否认道德审判的合法性,他只是把它推到小说之外的疆域。在那里,只要我们愿意,我们尽可以痛痛快快地指责孙广才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感缺失,指责孙广才的无耻近于极端。《在细雨中呼喊》的幽默大于悲哀的叙事风格提高了作品的艺术魅力。
五、结语
《在细雨中呼喊》是一部童年悲剧为主题的小说,作者不是在单纯地进行文本实验和叙事创新,而是巧妙地运用了双时间叙事模式的设置,幽默的叙事语言,荒诞的情节等叙事手法,使小说的人文主义得到了加强。无赖般的父亲,视自己的家庭于不顾,但最后也哭泣着走向了自己亡妻的坟前忏悔。《在细雨中呼喊》其实呼喊的是人性的回归,呼喊社会责任的回归,这才是作品的现实意义所在。
注释:
胡亚敏. 叙事学[M].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47.
余华. 余华长篇小说集[M].作家出版社,2008:98.
陈玉庆. 试析余华小说<在细雨中呼喊>的叙事策略[J].北华大学学报,2001(09)
张闳. 感官王国——先锋小说叙事艺术研究[M].同济大学出版社,2008:75.
罗刚. 叙事学导论[M].云南人民出版社,1988:167.
参考文献:
[1] 胡亚敏.叙事学[M].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
[2]余华.余华长篇小说集[M].作家出版社,2008.
[3] 张闳.感官王国——先锋小说叙事艺术研究[M].同济大学出版社,2008.
[4]罗刚.叙事学导论[M].云南人民出版社,19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