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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词语的演化特征与青年话语方式
——基于封闭性语料的数据分析*

2016-06-30郭奕冲

高校辅导员学刊 2016年1期

张 帅,张 烨,郭奕冲

(北京大学1中国语言文学系;2社会学系,北京 100874)

□ 硕博论坛

网络词语的演化特征与青年话语方式

——基于封闭性语料的数据分析*

张帅1,张烨1,郭奕冲2

(北京大学1中国语言文学系;2社会学系,北京 100874)

摘要:文章以演化分析为框架,整合多领域研究思路,通过对网络词语的封闭性语料的数据分析,研究语言作为动态系统的性质,对网络语言系统的性质提出新的见解,借此对当下青年话语规律进行有限度的探索,对当前的网络思想政治教育工作提出可行的建议。

关键词:网络词语;演化分析;青年话语

1994年4月20日,我国接入互联网,成为互联网地球村的第77个成员。21年间网络技术日新月异,网络对社会的影响逐渐为社会所消化。相应地,网络时代的交际方式也经历了从草创到成熟的过程。网络词语“作为一种计算机网络特有的言语民俗或说语言时尚,是计算机网络社会丰富多彩的文化现象之一,也是考察网络社会‘网民群体’文化的重要视点和文本”[1]。因此对词语的研究,可以帮助我们把握网络交际特点,理解其话语方式。

一、 基于演化语言学的数据分析

网络语言发展成为和口语、书面语相区别的语言系统之后,经过早期的无序扩张,在网络新词层出不穷的同时,网络词语进入日常交际甚至书面语的现象越来越普遍。相对于快速更生迭代的网络新词,网络语言的这种调节机制更能说明网络交际的内在特点。

网络语言作为语言系统最新、最快速的变异,非常适合作为语言演化的考察材料。本文以封闭式语料为主,辅以开放性语料例证,选择周建民编著的2008年版和2013年版《最新网络交际用语辞典》作为演化分析的基准词库和后端词库,并秉承词义清晰可解、进入交际实践两个原则,选取了2013年版《最新网络交际用语辞典》中的共计262个词语,作为词语演化过程中的样本,最大限度地平衡样本的可分析性与代表性,进行系统和定量的数据分析。

表1 六个演化特征的数据分析结果

(一)网络词语是否是承载新信息的语言符号

词语的本质功能,是传递必要的信息。互联网作为前所未有的新生事物,极大地改变了我们的生活和话语体系,并赋予随网络而诞生的“网络词语”新的信息含义:

其一,用新创造的词语指代新发生的现象,诸如“团购”、“楼主”、“主页君”、“火星文”等,它们在互联网普及之前并不存在,而是随着网络交际的崛起而出现并流行起来。

其二,借用原有汉语词语,但是抛弃其原有涵义而传达新信息,如“奇葩”、“人肉”、“杯具”、“太监”、“灌水”、“马甲”等。以“奇葩”一词为例,原意是指“奇特而美丽的花朵”,常用作褒义的比喻;但是在网络社交环境下则用于形容他人离经叛道的行为,含有贬义。

(二)网络词语是否具有简洁性

简洁性,表现为单字词以及缩略语的大量出现。单字词以一个单字表达较为复杂的含义。例如“囧”字,本意为“光明”,但是由于其字形上类似于困窘、无奈的表情而被网友用来表达特定场合下的郁闷、无奈的含义。简化词则是近年来更加流行的现象,它将原有的长句缩略,以词的形式表达出来。例如 “十动然拒”,是“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的缩略。此类词语随着时间的推移,还在不断地出现,也证明了此类词语具有相当强的生命力。

(三)网络词语是否具有涉身性

认知语言学从语言结构当中总结出人类思维的一系列特性。其中,由George Lakoff提出的涉身性是发展最早、最成熟的概念。涉身性是指人经常通过将不熟悉的、抽象性的事物比喻为和身体相关的事物来认识新事物的性质。网络交际中常使用人体身体以及行为动作来表达更抽象的状态、性质,诸如“抓狂”、“喷子”、“拍砖”、“泪奔”、“脑残”等。以“钓鱼”为例:“钓鱼”本来是一种体育活动,但是在互联网中,则表达了“通过欺骗获取关键信息或达到其他目的”的含义。

从表一中可以看到,词语的涉身性是得到语言演化保留的特征。

(四)网络词语是否属于情绪表达语义场

一方面,网络作为一个匿名的空间,从社会心理学的角度来看,在这样的去个人化的空间中,个体情绪的表达会更加呈现出极端化的特征;另一方面,网络交际是面对面交流的不完全实现。网络交际的用户,与面对面交流的人有着相同的沟通需求,因此,需要用文字传递其个人信息、情绪状态及个体吸引力。从词语演化的角度来看,表达复杂或极端情绪的词语,更加受到演化过程的青睐。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例如“伤不起”、“苦逼”、“泪奔”、“弱爆”、“抓狂”、“呵呵”、“么么哒”等带有着明显情感倾向词语的使用与流行。

(五)网络词语是否存在音变现象

语音作为语言和词语的基础特征之一,它的变化是不应该被忽视的。由于网络语言采用汉字作为书写形式,我们可以通过该形式的改变考察网络语言中发生的语音变化。网络词语的语音变化,主要包括两种类型,其一是语音的前化和高化,其二则是的语音的鼻化。

从“偶”(“我”的音变)、“滴”(“的”的音变),到“虾米”、“神马”(“什么”的音变),这类例子层出不穷。这也可以从上边的表可以看出:存在语音变化的词语所占的比例是不断提升的。

(六)网络词语是否属于外语借词

开放性作为现代互联网的一个特征,使得网民可以接触到更加多元的文化;在词语方面的表现,就是外来词的进入。

我们可以看到,拥有外来词源的网络词语,所占的比例也有一定程度的上升。这反映出了在网络词语的演化过程中,网络语言对外来语的逐步吸收。如“博客”(blog)、“粉丝”(fans)、“嗨皮”(happy)、“图样”(too young)、“萝莉”(日语ロリ)等词语,都是从外语音译过来的。

二、网络词语的演化特征

我们需要从历史眼光把握网络。“文化演化不依靠缓慢的基因传播,而是每一代里都可能有很大的变化,如从农业社会进人工业社会,从真空管到半导体等等。”[2]作为二十世纪最重要的发明,网络是电子媒介的集大成者和最终形态,将人类历史带入一个全新的交往时代。任何技术都倾向于创造一个新的人类环境,网络极大地改变了人们的交际情境,导致了一种不同于口语、不同于书面语的全新媒介形式,改变了交际情境,提供了将汉字的音、义重组的空间,从而为网络词语在语码层的自我调节打下基础,决定了网络语言的演化特征。

进行能指填空:涌现网络新词

瑞士语言学家索绪尔早在十九世纪就指出了语言的符号性。语言是无数个由能指和所指相结合形成的音义结合体构成的符号系统。这里的“能指”指的是语言音义结合体的语音形式,而“所指”则是该音义结合体对应的概念和含义。能指和所指之间是关联和影响的。网络社会的发展,产生了一系列新事物,相伴生的新行为和新概念,这些新信息都有作为所指进入语言的倾向。这一倾向产生了对能指的大量需求。对这些能指进行填空,就意味着新词语的不断涌现。

基于这一理论,我们推测包含新信息的词语有更强大的生命力,而这也符合我们对留存下来的词语的观察:超过半数的名词和动词都指代本世纪随网络而出现的新现象。

然而,根据我们的数据,反应新现象的词处于下降趋势,这事实上代表了新现象消失的迅速。事实上,该特征是词语产生的条件,而非词语存活的条件。这从另一方面显示了网络社会的发展日臻完善,网络语言正在从野蛮扩张走向成熟阶段。

外来词的保留倾向从本质上讲是新信息保留的一种变体。来自外语的语音形式被借来表达与该语源有一定关系的新现象。而和新现象特征不同,外来词的保留倾向要高得多。

追求简洁语形:达到最大效率

语言本质上是人际沟通工具。这一特性决定了语言系统必须具有经济性,否则无论从存储记忆的角度还是从传递信息的角度都会繁冗低效。Paul Kay在对语言演化和交际效率关系的模型中证明了简洁性是语言演化的重要条件。而网络交际中人们是使用鼠标、键盘敲入文字代替口头表达,对输入效率的要求更为迫切。以单一语素构成的词无疑具有简洁性;而缩略现象则是将更多信息用更少字数表达的简洁化过程。我们在数据中也证明了这一点。

值得注意的是,这种简化不是无限的,而要受到信息传达的限制。一方面,当字数缩减时,和其他字同音或同形的可能性就增加了,这增加了错误解读的可能,从而增加了语言解码时的压力;另一方面,信息总通过语音、词语和语法协同传递,若词语简化超过某个阈值,则语音和语法需要复杂化以保证同量信息得以传递。在网络语言当中,语音和语法变化尚且有限,因此简化和缩略不可无限进行。

贯彻涉身性原则:运用身体感知

Lakoff认为,语言结构可以反映人的认知特性。他通过观察语言中大量存在的比喻现象,发现了比喻经常是将原本与人体无关的事物比作与人的身体或身体的感知息息相关的事物。这一特点反映了人通过人的身体认识世界的认知特点。认知科学认为,作为认知系统的大脑、身体和环境是相互作用的,人不仅仅通过身体生存,也通过身体思考。“语言的表层结构来自表示语义的概念结构, 而概念结构又是来自人类的身体经验,身体经验则与人体构造的特殊形式及其与外界相互作用的方式密切相关”[3]。因此,与身体相关的构词往往能够抓住概念结构的核心,并用直观的经验呈现出来,从而获得更长远的生命力,这在网络语言当中也得到了很好的体现,比如“推手”、“抓狂”等词语。

投射丰富情感:主体想象性在场

从语义的角度可以把词语划分入不同的语义场,而我们发现属于情绪表达语义场的词语虽然在造词过程中比例不大,但却以很大比例保存下来。情绪的语义是连续的而非离散的,这决定了情绪语义场可以无限细分的可能性。这一特征使表达情绪的不同词语的产生成为可能。

另一方面,情绪可以被模仿和传染。情绪往往是具有共性的,因此一个新情绪词的产生往往容易使该词语的阅读者感同身受,而后很快接受并开始使用它。这可以解释为何情绪词大面积受到保留。

三、从演化特征看青年话语

从网民结构来看,到2015年6月为止,我国仍然有一半以上(55.2%)的网民为10-29岁之间的青年网民;从网络普及率来看,青年群体的普及率高达八成,在校大学生中,更是接近100%。青年是网络词语的创造者和使用者。在网络时代,不了解、不掌握、运用网络交际方式,就无法与当代青年沟通和交流,就丧失了教育和引导青年的能力。

网络语言不是洪水猛兽,它虽然有无序、混乱、光怪陆离的一面,但同样有拒斥这种短暂、肤浅的自反性。通过动态眼光和中观视角,借助演化语言学的角度,我们得到了更加深层、更加持久的网络语言的演化特征。这些深层、持久而内在特征正是我们分析网络语言如何影响其最主要受众——在校青年——的话语方式的有力武器。

因此,在当前的形势下,遵照网络交际规律、主动变革网络环境中的青年思想政治教育话语就显得格外重要。而从我们所发现的网络词语、网络语言演化规律出发,我们至少可以提出以下几个方面的政策性建议:

内容上:言之有物,与时俱进

在青年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内容上,我们应当做到“言之有物、与时俱进”。所谓言之有物,主要是指在青年思政话语的建构层面,我们就需要注意将话语本身尽量建构的具体化、直观化和生活化;如此一来,可以使得思政话语获得更加强大和持久的生命力。而与时俱进,则是要更加主动地进行能指的填空,在网络的发展变化过程中,主动创造新的、正面的概念,来对青年进行积极的引导。

结构上:简洁明晰,可读性强

而在青年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结构上,我们则应该尽量做到的简洁明晰。在前文中,我们已经证明了,在网络话语的演化过程中,词语或话语本身的简洁性是一个十分有利的特质。简洁性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帮助那些具有这样特质的网络语言,在长期网络语言筛选、演化过程中取得优势。也正因此,我们在建构青年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过程中,除了要做到“言之有物,与时俱进”之外,在形式上,更加要注意到话语体系和表达本身简洁性。尽管要求思想教育工作者,采用更加简洁的话语传达更加丰富、生动的信息具有相当的难度,但是如果能够做到,那么将会对牢牢把握住网络话语阵地的控制权产生极大地帮助。

态度上:投射情感,重视互动

在青年思想政治教育话语的使用上,则更加应该注意的是关注青年的需求和反馈,重视对情感的投射。毫无疑问地,投射情感在当下的网络环境中,是一个十分有利的传达信息和保留信息的手段。这一结论除去被社会学、心理学所证明之外,从语言学角度也得到了证实——即那些投射情感的网络话语,更加容易被保留下来。而这也就要求了我们的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者,在工作过程中,若想获得最好的效果,除了“晓之以理”,更要“动之以情”。

参考文献:

[1]曲彦斌.计算机网络言语交流中的身势情态语符号探析[J].语言教学与研究,2000,(4)

[2]王士元.演化语言学的演化[J].当代语言学,2011,(1)

[3]林克勤.从涉身认知科学看语言涉身性研究的维度[J].上海外国语大学学报,2011,(6)

(责任编辑:乐程)

Evolutionary Characteristics of Network Vocabulary and Young People's Discourse Style

Zhang Shuai1, Zhang Ye1, Guo Yichong2

(1DepartmentofChineseLanguageandLiterature;2DepartmentofSociology,BeijingUniversity,Beijing, 100874,China)

Abstract:On a framework of evolutionary analysis, this article integrates multi-domain ideas to study the nature of network language system. It makes an analysis of the closed linguistic data of network vocabulary and examines the nature of language as a dynamic system. The article then explores the discourse patterns of today's young people and offers suggestions for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education on the Internet.

Key words:network vocabulary; evolutionary analysis; young people's discourse

DOI:10.13585/j.cnki.gxfdyxk.2016.01.020

*作者简介:张帅(1992-),男,北京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研究生;张烨(1993-),女,北京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本科生;郭奕冲(1993-),男,北京大学社会学系本科生。

中图分类号G64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5337(2016)01-0083-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