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前期西南边疆汉族村落的生产费用分析
——以滇东汉村为例
2016-06-20郭秀
郭 秀
德宏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生处,云南 芒市 678400
20世纪前期西南边疆汉族村落的生产费用分析
——以滇东汉村为例
郭秀*1
德宏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生处,云南芒市678400
摘要: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随着我国大部分地区的相继沦陷,许多高校和人才集聚于西南。西南农村一时成了许多学者的研究对象;由吴文藻、费孝通所主持的“魁阁”研究室因应而生,并做了大量的田野调查。本文利用作为魁阁一员的胡庆钧先生所调查过的滇东汉村为对象,在胡老的基础上,对滇东汉村中河村居民的生产费用进行分析,并试图与当时的国际背景结合当地情况来探讨河村村民生活艰辛的原因。
关键词:二十世纪前期;滇东汉村;生产费用;消费结构
一、河村的生产状况
河村全村共有田地2814.24亩,以205户人家计算,平均每家仅有田地13.73亩不到,村中的地主都是小地主,最大的地主也只有25亩地。由于人多地少,农村的劳力供过于求,所以禄村的小地主都雇工自营,这里土地制度的基础是雇佣关系,不是租佃关系。他们可以说是中国最早的城乡二元经济结构的体现,江村一带最早受到国际资本主义市场和本国资本主义市场的冲击,原有的生活营生模式被打波,被动或主动的进入到资本主义市场体系,土地制度的变迁也较早在这一带开始。对于河村、禄村及江村可以通过表1进行对比:
(说明:土地集中度是从地主和佃农两方面来说,云南二村的土地相对分散集中度低,江村处于东部沿海地区受现代工业的影响土地集中在城镇人手里,“不在地主制”较为普遍;手工业这里所选择的是脱离了农业全家都以所从事的这种职业为生;副业主要的标准是能为农户带来经济利益并在本地区形成一定规模,如河村和禄村也有养猪、养鸡的,但都是零散的不成规模,在此就不计算在内。)
从表中可以较为清晰的看出,做为内地省份的云南相对于江村,土地的经营模式和营生模式还处于资本主义市场之外,他们的农产品都是自给,只有少许拿到市场去出售,过的仍旧属于传统自给自足的小农生产、生活模式,农业生产单一化,家庭收入单一化,农业生产成本投入过高,生活自然较为艰苦。
二、河村的生产费用③
滇东汉村长期以来都是以农业为生,早前因为高额利益种植鸦片,之后又种植农作物。这里山地较多,可用于耕地的资源有限,河村全村共有田地2814.24亩,以205户人家计算,平均每家仅有田地13.73亩不到④。在土地所有权如此分割下加上地形的特殊性,全村村民的生计几乎全依赖于农业,在特殊的背景下,不易向其他方面发展。在缺水条件下,河村共有2814.24亩的田地,内田(在这指可以种植水稻的土地,相对来说水利条件较好)1514.48亩,占总数的54%;地(不可以种植水稻,只能种旱地作物,相对来说水利不太好)1299.76亩,占总数的46%,以田也就是可以种植水稻的来说每工田即0.88亩最高亩产为谷子四斗,最低的不到一斗⑤。平均下来一工(0.88亩)可产两斗,1514.48亩田可产谷子344.2石。地也就是旱地主要种植高粱、玉米、蚕豆等。在以往种植洋烟也就是鸦片时,烟籽榨过油之后,油枯是最好的肥料,使用它时,高粱可以每工地产四斗,1299.76亩地共产高粱590.8石⑥。可到三十年代中期以来,洋烟在此也禁止耕种,造成了肥料的短缺,农作物的产量也就相应的减少,就高粱而言,产量平均减少到每工只产八升左右,照此计算,地1299.76亩,仅产高粱118.2石,与先前的590.8石相比,实在是减产的太多了,这也就不难解释,在材料中,有的村民抱怨现在的日子没以前好。滇省大多地区的农作物都可以一年两熟,就田来说,水稻是它的秋季作物(在云南农民称之为大春,而在秋季作物收割后种的称小春),高粱是地的秋季作物,他们都可以和春季作物蚕豆、小麦、豌豆等相配合,交替着耕作(田在收割完水稻后,田里的水一般都干了,这样就可以种植春季作物)。本来在这2814.24亩的田地上,这里的所有春季作物都可以栽种,不过滇东汉村的村民会根据自己的情况和自己的田地的特性(其实就是经验和习惯)农作物的经济价值及水利的方便程度来进行选择农作物的耕种。除此外,有的农民会拿一部分地来进行休耕,在河村,这样的地共计有526.24亩,占总田地的18%,这样春季作物的耕种面积只有2288亩,小麦占去616亩,豌豆占去528亩。按照1946年四月的市价,河村各项农作物的总值是37598000元⑦,而河村一年所需的粮食数,同按1946年四月的市价计,总数是39063600元,两项相比还差1465600元⑧。这些还只是毛的收入,还没有把全村的各种征派算进去,此外还有种植的成本如种子、劳动力、劳动工具等。
河村的农田产量,在其他条件相等的情况下,要视雨季的迟早与水量的丰啬与否,才能决定。因为河村地势相对滇池来说较高,水的利用较为困难。农田利润一般是指,一定面积内以收入减去支出也就是生产费用后所得的剩余,在河村,滨湖田与雷响田的农田利润差距较大。农田的耕种上,村民投入的成本较大,前期投入的主要有如下:
表2 河村水田生产费用(单位为:元∕工、)
(这个只是水田的生产成本,地方面的成本由于各家各户种植与休耕的不一样,所需的成本也就都不一样,且价格变动较大,胡先生调查资料难以统计,故无法统计出具体的数据。)
表中数据是根据1946年4月的市场价按法币估计出的。工资是按各类水田需用雇工计算得出,当时每工田需要女工7个,男工则视田地类型来看,综计犁田、插秧、除草、收割等所需工数,“下等雷响田只需4名,中等雷响田需7名…….,按当时工价,男工一名日需要法币700元,女工一名日需法币350元。⑨”水车租费只限于滨湖车田,用水车进行提水灌溉,中下等田只能是靠天吃饭,水车费就无从谈起,工具损耗只能是简单的估算得出。这只是河村每工水田的生产成本价目,此外还有赋税,这是占整个民国农民生产费用的最大部分,税收的多少而是依据田地的等次和多少来定,如下表⑩:
表3 河村田地课税(单位:亩)
以1942年为界,以前,不管法币或滇币如何贬值,政府征收田赋仍以现金作为计算依据,村民按现金与法币的差价折合缴付;以后,政府采用田赋征实政策,改用法币为征收税率单位计算。田赋征实包括征实、征购、征借三项,外附征县级公粮作县地方开支,如下表:
表4 河村田赋征实(单位:公石斗)
田赋除上表中所列外,还有临时征派:乡保经费、地方团队开销,以及所有临时捐助,都可能随时派到河村人民头上。表中所列的1946年尽管只列了征借一项,临时征派大大的超过往年,上文中所述的机场驻军也会随时来到河村来到每家农户,索要木材、稻草、钱、米灯物品,所以河村人即使农作物丰产但也没有富裕的生活可过,日子仍旧是艰苦不堪。在生产费用中有生产成本及田赋都是农村必须要投入的,就河村而言,每亩的生产费用投入较大,生产的成本较高,但是迫于生计和现状,他们也只能一年又一年继续在田地上进行耕种,只能祈求能有一个好的年份和一个好的收成,让自己的生活过得下去。
三、从滇东汉村和江村看河村的艰苦生活
在河村,吃的一项是最大的大项(在当时的国际环境下,吃也是全国人民最大的问题),就吃几乎占去消费总量的一半,其中粮食又占总食项的80%,并在全部的家庭消费中占40%,如果中农还可以按照这个比例来开支的话,作为贫农则有近60%的开支没有着落,只能千方百计地从农副产品或其它的途径向办法。由此,我们不难看出,鸦片的禁种和战争带来的破坏及影响给当地的老百姓造成了较大的经济损失和生活的艰辛。一些家道衰落、丧失土地的农户,在村生活没有着落的情况下,只好背井离乡举家迁往昆明或其他一些相对较为繁华的地方,做点小生意或拉洋车;有的壮年男性和女性也去这些地方靠出卖劳动力,替人家帮工或做手艺以维持生计,但这是极少数的人能出去,大多数人家没有其他的出路,地不多不少,只能将就着维持生计。
在传统农业社会正受到现代工商业发展的挑战时,传统农业社会的基础已受到严重的威胁,变迁已不可避免,这种变迁主要就是土地制度的变迁。这一点突出表现在禄村的变化中。禄村不同于江村,它受到现代工商业的影响很小,仍保留着内地以农业为主的结构。禄村的农田分割很细,大部分农田不在少数人手中。由于人多地少,农村的劳力供过于求,所以禄村的小地主都雇工自营,这里土地制度的基础是雇佣关系,不是租佃关系。在工商业不发达的农业社区里,资本的积累是靠农田生产和农民生计的差额。在自给自足的小土地所有制社会中,不可能积聚大量的资本,其资本是分散的。滇东汉村的农业生产是属于这种传统的小农生产模式,村中无太多地的地主,土地的所有制在经历了长期的变动后到三、四十年代基本稳定下来,和禄村同属于一种模式,但是与江村农业模式相异较大。江村由于市场经济较为发达,其手工业副业等较多,农业中的“不在地主制”,较为普遍,这种情况在禄村,在滇东汉村几乎不存在。
河村社区没有工业,也就无法为村民带来生计,手工业也不存在,作为打渔的副业只有一家,没有形成规模,也不可能为河村村民带来经济效益,在河村最好的营生模式还是种植农作物,虽然国民政府修建机场能带来新的卖工机会,但这也是短暂的,不能从根本上改变河村人的艰苦生活。这里不可能像费孝通笔下的江村,由于受到近代工业和资本主义市场的双重影响,村里能建其现代化的机器纺丝厂,能将广大村民吸收进去,形成规模更大的合作纺丝厂,这是滇东汉村无法比拟的。此外,江村离上海等现代化大都市较近,江村村民能够根据大都市市场的需求来种植农作物和养殖牲畜,在江村,养殖山羊和养殖兔子都有上千只的规模,为村民带来了实实际际的经济效益,真正改善了江村人民的生活水平。江村村民虽然大多身为佃农,但他们营生模式多样化,家庭收入多渠道不单一化,以此同时就形成了消费结构的多样化,有了发展资料消费和享受资料消费,不像河村除了衣食住行就没有能力在进行其他的消费,对比之下,河村社区居民必要的吃、住、穿的开支只能是有限度的应付,衣服只要基本能保暖,房屋能遮风避雨方可,河村社区的居民生活实属太过于艰苦。两村虽然同处一个国家,同处一个国际环境,但两个汉族村落社区的居民生活迥然的不同,形成了我国较早的二元社会结构。
[注释]
①据云南省社会科学院范祖锜先生于1998年1月13日给胡来的信函云:大河口村现属呈贡县大渔乡.
②胡庆钧著.《汉村与苗乡——从20世纪前期滇东汉村与川南苗乡看传统中国》,天津古籍出版社,P7.
③生产费用(production expenses),是指在企业产品生产的过程中,发生的能用货币计量的生产耗费,也就是企业在一定时期内产品生产过程中消耗的生产资料的价值和支付的劳动报酬之和.按其经济内容可概括分为:与劳动资料的消耗有关的费用;与劳动对象消耗有关的费用;与活劳动消耗有关的费用.
④此原始数据出自胡庆钧著.《汉村与苗乡——从20世纪前期滇东汉村与川南苗乡看传统中国》.天津古籍出版社,依据原始数据计算得出,原始数据的单位全部为工,工是云南老百姓计算田地多少的一种单位,现在人就在使用,只是大小有出入;在1932年云南省财政厅清丈,当时河村田地丈量之结果,最高1亩等于2.5工,最低1亩等于0.5工,平均1亩等于1.14工,即1工等于0.88亩.
⑤同上.
⑥同上.
⑦这里指的是作为国币的法币,当时在云南流通的还有滇币,由富滇新银行发行.
⑧胡庆钧著.《汉村与苗乡——从20世纪前期滇东汉村与川南苗乡看传统中国》.天津古籍出版社,P29.
⑨胡庆钧著.《汉村与苗乡——从20世纪前期滇东汉村与川南苗乡看传统中国》.天津古籍出版社,P24.
⑩胡庆钧著.《汉村与苗乡——从20世纪前期滇东汉村与川南苗乡看传统中国》.天津古籍出版社,P26.
本文所讲的滇东汉村指:当时呈贡县龙街乡的大河口村(简称河村,下文统称为河村)和呈贡县的中卫乡的安江村,河村的位置便在滇池东岸的冲积盆地上①。两村都是十八世纪二十年代以后逐渐形成的自然村落。河村是属于现在的呈贡县大渔乡,而安江村现在隶属晋宁县的一个乡。本文由于篇幅原因,只选择具有代表性的河村为例进行分析。二十世纪前期河村原是云南呈贡县的一个滨湖村落。民国十八年修通从昆明到呈贡的公路,后又修了呈贡到澄江、带宜良及县城到呈贡火车站三条公路,此外昆明到勐腊的国道也由此经过,呈贡的交通条件相对来说较好。河村也因此沾光不少,它“北距昆明27.5公里,由此西南行15公里可至晋宁县城,东南行28公里可至澄江县城”②。昆明和宜良在滇越铁路沿线上,呈贡是二者之间的一站。由呈贡到晋宁、澄江和昆明还有公路直达,是个交通便利的地带。河村这里既没高山、草原,也没有可供开采的竹木及资源。在它的附近没有闹市和相对发达的集市,河村也由于人口和地形的原因未形成市场,除了几户人家兼营的小杂货店与茶馆(饮茶在云南的农村是比较常见的,几乎每村都有茶馆)外,没有任何专业性的商铺。由于远离市场和当地所驻国民党军的骚扰,蔬菜和园艺都不能发展。乡村工业(这里主要是指家庭作坊或者其他东西的加工生产)除了大村(河村分大村和小村两部分,除此外还有老村和新村等之分)有一家自己的小酒坊外,小村有几家渔户,每年只有可数的农妇在农闲时帮人家织网,以弥补家庭收入的不足。从以上可以看出,河村的家庭收入比较单一化,传统的男耕女织式经济状况在这里似乎早已远去,取而代之的是经济结构的单一和家庭收入的大幅度缩减,除了几亩薄田可耕之外,在无别的收入来源,其生活的艰辛也就不言而喻。
*作者简介:郭秀(1985-),女,汉族,陕西咸阳人,硕士,德宏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生处老师,助教,主要研究方向:中国近现代史。
中图分类号:C913.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0049-(2016)09-0005-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