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聂隐娘》:诗意的侠义精神
2016-06-18张钰
张钰
【摘 要】影片《刺客聂隐娘》取材自裴铏短篇小说集《传奇》中的《聂隐娘》一篇,导演侯孝贤延续了以往的电影风格,将东方诗意美学发挥到极致,画面写实平淡、隐忍克制,没有炫目的刀光剑影,充满古典意蕴,在留白的凝滞中积蓄情感力量。大量的长镜头和极少的台词对白,摒弃了影片中的戏剧冲突,以“有意味”的形式凸显人物性格,而人物关系、人生哲理也被微妙地隐藏起来,影片在看似沉闷的外核下蕴藏着无限玄机。
【关键词】《刺客聂隐娘》;侠义精神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6)05-0123-01
一、“侠”而非“武”
《刺客聂隐娘》虽是武侠电影,但其胜在“侠”而非“武”,动人之处在“诗意”而非“情节”。中唐以后,随着社会结构的变迁,“侠”主要变成一种个人活动。“这些传奇大抵都是有关男女剑侠之流救人危难的侠义故事,但也有刺客和大盗。如果细加分析,他们的行为显然符合古代游侠重然诺、疏财、赴人厄困、存亡生死、不矜能、不伐德种种道德标准,所不同者是他们不再有‘权行州里,力折公侯的社会势力,彼此之间更没有联系和集会。总之,他们都是一些独来独往的‘异人。”[1]
影片由黑白和彩色两部分组成,黑白部分展示了聂隐娘在道姑的调教下,学艺与刺杀的“武学”经历。其中,大僚对小儿的关爱使聂隐娘动了恻隐之心,这是聂隐娘内心“侠义”形成的雏形,同时也为后面聂隐娘人性的完全觉醒埋下伏笔。彩色部分则是聂隐娘回归红尘,面对复杂的斗争与情感纠葛,内心的天地道义被完全唤醒。聂隐娘从“刺客”到“侠客”的转变则表现在对田季安的不杀,屋内纱帘后的隐娘听田季安对瑚姬的内心倾诉,飘动的纱、若隐若现的隐娘,
几组正反打镜头的来回切换,使人物之间的恩怨情愫展露无遗,聂隐娘内心的悲怆在华丽的宫殿里无所适从,所有的亲情、爱情、岁月都在这时光静寂中飞逝而过。影片中,“青鸾舞镜”作为意象不只一次在片中出现,呼应了影片“一个人,没有同类”的主题。中国“侠”的精神早已超越了“武”而成为一种精神象征,并随着“士化”的过程传播到儒林文苑。由于“以武犯禁”,“侠”自然为历代的主流政权所不容。影片中,聂隐娘从起初唯师命是从的刺客,到后来遵照自己内心行事的侠女,她的“不杀”与当时的政治立场格格不入,也分离了她与父母、师傅、表兄之间的关系。后来,磨镜少年为其疗伤时,聂隐娘再次提到“青鸾舞镜”,她与嘉信公主所秉持的信念是一样的,为了“使魏博不乱”,注定形单影只。在聂隐娘侠义之行艰难受阻之时,磨镜少年的出现和对生命深沉之孤独的慰藉,在其为聂隐娘疗伤的场景中臻于极致。
影片最后,聂隐娘向道姑请辞,虚无缥缈的山间如师徒二人分离的心。其剑术已成,却不能斩决人伦之亲。那一刻国家百姓占领了道德制高点,为了魏博百姓的平安,聂隐娘从一个刺客变成了真正为国为民的“侠之大者”。“所以说,《聂隐娘》突破了旧有武侠片的思维定势和既有逻辑,用一种更现代的目光来审视传统的武侠精神。”[2]
二、一切景语皆情语
侯孝贤曾在访谈中说:“在我看来,冲突没有什么好描写的,几下就可以拍完,但不直接就可以拍出一种韵味。这一点,小津安二郎的电影与我的想法非常接近。换句话说,我们对电影都秉持相似的态度。这大抵也可以看成是东方人看事情的角度与习惯、表达情感的方式。”[3]大量的长镜头将东方的诗意美学发挥到极致,以中国绘画中的留白之法,渲染出属于中国美学的气韵与诗意。“不以虚为虚,而以实为虚,化景物为情思,从首至尾,自然如行云流水,此其难也。”[4]影片中充满古典诗意意蕴的画面使人物的情感表达更加细致入微。
“一切景语即情语”,《刺客聂隐娘》在人物生存的环境、气氛上营造出一个诗意的世界,以景诉请,情景交融,衬托出剧中人物各自无法言说的情感与无奈,人性的情感纠葛就此慢慢凸显。影片由长镜头所展现的中国古典风貌、意象、留白,虚实相生,点染结合,宛如中国唐宋山水画和中国水墨画。炊烟袅袅的山间人家,晨间的树林和如血残阳,湖上缭绕的雾气,闪烁的烛火,郁郁葱葱的白桦林,风声、牡丹、飞鸟、蝉鸣、流水,所有的景物都被赋予情感。影片结尾处,聂隐娘与磨镜少年几乎隐没在大山中,镜头转向至苍凉辽阔的至远之境,传达出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抽象情思,这恰是中国古典艺术由实而虚的至境。也体现出聂隐娘最后的选择,“剑道无亲,不与圣人同忧”。
当下的影视作品多带有后现代意味的拼贴模式,并没有诠释与观照“侠”的内涵与精神。影片《刺客聂隐娘》回归经典文本,以影像本身与纯粹的古典诗意对话观众。影片所述生命的困境及两难选择,也令人思之良久,难以释怀。也许,这便是古典诗意之所在。
参考文献:
[1]余英时.中国文化史通释[M].北京:三联书店,2012.293.
[2]朱天文.刺客聂隐娘[J].当代电影,2015(10).
[3]侯孝贤.真实与现实[J].电影艺术,2008(01).
[4]叶朗.中国美学史大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5.2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