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人“寻兽诀”O2O、B2B、新文化，是这位投资人眼中的未来独角兽出没地。

采访 / 罗真



投资人“寻兽诀”
O2O、B2B、新文化，是这位投资人眼中的未来独角兽出没地。

采访 / 罗真

投到独角兽是每一个投资人的梦想，但相对于永在逐利的庞大资金，独角兽总是少之又少。项建标是杭州的知名投资人，他创办的自媒体B座12楼正在上海、杭州、深圳、成都等地举办主题为“谁是未来独角兽”的系列活动，将当地最有潜力的创业公司和投资人聚集在一起交流碰撞。以下是他关于如何寻找未来独角兽的观察、判断和坚持。

中国“独角兽”爱厮杀

《中欧商业评论》（以下简称CBR）：“独角兽”是一位硅谷投资人在2013年底提出的概念，国内创投界不少人也在用这个概念。与美国相比，中国的独角兽企业有什么特点呢？

项建标：不局限于独角兽，其实中美创业本身就存在较为明显的不同。美国创业者很多是依托原创的技术创业，较少从商业模式切入；国内创业者很多是模式先行。模式肯定重要，但应该是在切实解决痛点的前提下长出来，而非事先设计。此外，竞争氛围也有差异，在美国很多人会认为你做了这个东西，我再做就不酷了；国内则是，你做了这件事，证明是OK的，大家就会一起抢着做。为什么最近有这么多并购案发生？就是抢的结果。在资本的助推下，一个领域里一定会有至少三四家公司厮杀、烧钱，甚至发展到野蛮的丛林法则，动拳头。最后大家打不动了，就被迫合并。在美国就没有听到过这么多未上市时的合并。

投资人往往也在推波助澜。看到大众点评的模式可以，就投你去做类似的事情。因为很多领域根本没有壁垒，比如O2O领域，只不过是执行力和钱的问题。资本会去找自己的选手，而选手是唯一的壁垒。

项建标杭州盈动投资管理有限公司创始合伙人、B座12楼创始人

CBR：既然投人如此重要，那么能将企业做成独角兽的创业者是否有一些共同的特质？

项建标：国内创业的特性就是厮杀，这一点短期内改变不了，因此创始人的厮杀能力，或者说应对市场的能力非常重要，包括强大的执行力、凝聚力、狼性等。尤其是垂直领域的互联网市场，基本都是零和游戏，不打到分出胜负，你不会停，也不能停。比如现在火热的校园分期市场，已经有分期乐、趣分期、爱学贷等好多家，我占领了交大，你没有占领，你就会死掉。你的边界在扩张过程中必然会碰到别人的别界，一旦交界就会打。

另外，事情的伟大程度决定你能不能成为独角兽。为社会提供的正向价值足够大，就要求创始人有相当宏大的愿景，要拥有能够率领一个军团的领袖气质和很大的格局。

事情的伟大程度决定你能不能成为独角兽。为社会提供的正向价值足够大，就要求创始人有相当宏大的愿景，要拥有能够率领一个军团的领袖气质和很大的格局。

CBR：有没有可能根据A轮、B轮甚至更早阶段的某些特征，判断出一家公司是否可能成长为独角兽呢？国外有研究者做过类似的统计分析。

项建标：事后总结的话，独角兽公司在早期肯定会有一些特征，但我认为试图找出投资诀窍的人都是投机分子。A轮之前的投资原则相对简单，看创始人特质，看他做的事是不是大、是不是新。创始团队的配置也很重要，企业最早的一批员工决定了公司的潜力，后面再想调整企业的文化会很难。尤其是创始人团队，如果有人中途出现问题，开掉他的成本非常大。到A轮后，就要看关键数据的增长情况了。

出没地：O2O、2B、新文化

CBR：O2O领域里已经出现了一批独角兽，不过近期也爆发了所谓的“死亡潮”，O2O仍是你看好的投资领域吗？

项建标：O2O依然会是独角兽产生的重要领域。O20主要指向服务业，基本完成改造起码需要十年之功，现在才两三年而已。拿电子商务的发展做类比，花了十来年才真正成熟。现在要通过O2O把线下的非标服务业放到线上，对接到人，提供服务，完成闭环，也差不多要这么长时间。电商领域的上市公司大概已经有20家了，服务业的体量比电商大得多，肯定会有独角兽诞生。

O2O的模式仍在经历一波一波的测试。以撮合型为代表的第一波已经基本没戏，因为两边够不着。如果你既不控制上游的B（企业），也没有下游的C（用户），就只能靠补贴、靠烧钱获得用户，然后“挟流量以令小B”。最早O2O领域相对空白，率先进入的企业树立起了品牌。但现在大家已经看明白这件事，已经没有任何的时间空档在无竞争的状况下做这个事。

未来的O2O企业要做大必须更进一步，比如可以经营小B，把它们武装起来，为它们提供工具，它们自然就会跟随你。目前不少创业者从软件切入，比如为餐饮企业提供收银软件，还有人将WiFi后台做成包括供应链管理、货品管理等在内的管理系统,为通过特定智能路由器接入的商家提供服务。方式很多，只是你必须要独辟蹊径，比别人想得深。

CBR：除了O2O，还有哪些领域是你认为未来最有可能产生独角兽的？

项建标：我比较看好三个领域：O2O、2B、新文化。

与O2O相比，2B领域的机会更大。为什么传统企业在互联网时代如此焦虑，因为国内企业的进化过程才三十年左右，太脆弱了。很多企业的互联网化程度非常低，还停留在金蝶、用友的阶段，但现在已经进入大数据、云计算时代，改造的空间很大。

B2B交易领域的机会很多，各个垂直领域都已经冒出一批企业。接下来许多投资公司都会投资2B领域，一定还会产生泡沫。一家企业想要成为这个领域的独角兽，需要做得非常扎实，因为面向的B是理性决策者，不像C是可以煽动的，创业门槛会高很多。

我看好的第三个领域是内容创业，我称之为“新文化”领域。移动互联网兴起后，文化领域出现了非常明显的分水岭，甚至可以用代际差别来形容，就像优酷和哔哩哔哩（B站）。前一个时代的文化领域以传统影视公司为代表，比如华谊、华策等大型上市公司；新一代的文化面向的是85、90后人群，以二次元为代表。现在中国的泛二次元用户在8 000万到1亿左右，在日本则是全民二次元，中国也许也会向这个方向发展。因为社会丰饶到一定程度后，人慢慢会趋向自闭，三次元世界太复杂，就切掉一个维度。新文化领域里肯定会冒出大公司，包括自媒体。

CBR：为什么你会如此看重内容创业？这个领域目前似乎还没有迎来爆发期，包括你提到的自媒体，也常被质疑盈利模式不清晰。

项建标：流量时代已经结束了。不是说真的不需要流量了，而是说之前通过SEO优化、流量购买等手段带来的流量就像干的沙子，没有附着力。为什么我看重内容创业、看重新文化？因为它们获得的流量是湿的，是有温度的。比如媒体人出身的徐建军做的开始众筹，一篇文章就能带来几十万元的交易额，因为大家有参与感、有体验，能感觉到温度。

做内容创业的大多是社会精英人群，未来屌丝的机会越来越少。有自己的追求、有明确价值观的人会越来越有市场。吴晓波说得对，“得屌丝者得天下，但得的是屌丝的天下”。精英人群很难适应之前那个屌丝的时代，如今已经有很多人呼应他们的追求，因为中产阶级正在慢慢形成。资本已经比较重视这个群体。当年的豆瓣那么辛苦，叫好但不叫座，几乎没有大资本帮它；如今的知乎、果壳却有着很大的想象空间，叫好的企业几乎都会叫座。

“寻兽”与“驯兽”的终极因素

CBR：独角兽公司是以估值作为最重要的衡量标准，但也有很多人质疑独角兽公司的估值存在泡沫，你怎么看？

项建标：估值泡沫肯定都会存在，只是在中国任何事情都会被放大，从股票到投资到创业，都是如此。创业企业估值达到10亿美元是一个蛮难的事，很多投资人可能投了很长时间都投不到一个独角兽，现在却有点“催肥”的感觉，独角兽出现得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多。而且国内发布的融资数据也常常不真实，业内出于打击竞争对手、给自己鼓劲等目的，这种做法相当普遍。

尽管估值有一定的泡沫，但独角兽批量产生确实是时代发展的必然结果。移动互联网崛起，资本市场资金充足，创业者也更加有经验，一出手就是搭建团队，然后创始人股权稀释、资本进来，成长流程已经很成熟。

CBR：从独角兽的成长模式来看，一种主要靠融资做大，还有一种是靠自身的力量做大。从我们对目前国内独角兽的统计来看，前者占了绝大多数。

项建标：是的，未来仅靠自己的钱长大的企业会越来越少，因为太慢。较为纯粹的风险投资真正热起来是在2013年以后。我认为，当下的互联网企业才真正符合风险投资的运作模式，因为它们必须是指数级增长。保罗·格雷厄姆有一个观点，他认为只有能够实现指数级增长才能称为“创业”，比如这周的用户数是100，下周的用户数就是1 000。开一家理发店是不可能指数级增长的，因为你的服务半径只有3公里，只有把理发店连锁起来才是创业。

百分比增长是工业时代的增长模式，或者像阿里巴巴这种成熟企业的增长模式。但在互联网时代，如果不是指数级增长，就意味着别人很快会超越你，所以必须依靠资本。一旦你的增长停下来，就很难再拿到下一轮投资。以后的创业一定是拿投资，快速增长，再拿投资，再增长，这将成为一个比较标准化的流程。

CBR：即便一家公司已经成为了独角兽，也同样会出现前景不明、增长停滞等情况，这一点可以事先预测吗？

项建标：独角兽死掉的都有，谁也没有办法准确预测市场。投资是一个非常非常人性的事情，听起来有一点玄，你必须守住一些看起来虚无缥缈的东西，这些东西真的是决定最后走向的关键，绝对不能去追逐别人，内心要非常平静。

比如，我要求我的投资对象必须抱着改变世界的想法，而且“三观”必须正。我不投与应试教育相关的任何公司，因为它不符合人类未来的发展方向。这类企业短期内做到10亿美元完全有可能，但最终往往会出问题。

一个企业成长就像一个人爬山，爬到8 000米，空气极其稀薄的时候，靠的就不再是体能，而是靠意志、价值观、人性。在企业做到10亿美元、20亿美元的时候，所谓狼性、反人性的一些东西都能起作用，但发展到一定阶段，这些就全都没有用了，你所坚持的价值观最终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CBR：从投资人的角度看，不想成为独角兽的企业一定不是好企业吧？

项建标：对投资机构来说，这句话是对的——你都不想成为独角兽，我投你干嘛呢？但放到全社会来看，不想成为独角兽的企业也可能是非常好的企业，比如一些人在默默坚持做很有匠心的事情。在B座12楼今年的年会上，我们就会向一批人致敬，比如拍1 000个屁股的陈庆港、给做咖啡店驻场歌手的老婆众筹一场演唱会的王飞，等等。世界需要多元，大家都变成独角兽，这个世界就不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