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毛女》经典再现 长演不衰
2016-06-13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当这段经典旋律在上海大剧院的舞台再次响起时,你是否又想起了70年前的那位“白毛女”?70年前,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公开发表后,作为延安鲁艺在新秧歌运动中创作出的中国第一部新歌剧,《白毛女》在延安成功首演,成为民族歌剧的里程碑。光阴似箭,70载岁月匆匆而过,为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重要讲话和《中共中央关于繁荣发展社会主义文艺的意见》,由文化部组织复排的《白毛女》逆袭归来、强势登场,叫好又叫座。经典再现靠的不是记忆和怀旧,也不是简单的重复,而是面对当下观众一次创新式复排。在“主要看气质”的今天,《白毛女》究竟以怎样的气质抓住了时代和观众的心,让你在重读经典时再次感受朴素和感动的力量。12月6日,由文化部组织部分演职人员和上海文艺界、评论界展开了讨论。《上海艺术评论》也参与其中。
成长经历接地气
中国交响乐团团长、《白毛女》音乐总监关峡认为艺术的魅力就在于因为有经历从而接地气。在故事呈现上,70年以来,作为一部“穿百家衣,喝百家奶”成长起来的剧目,一路演一路改的《白毛女》经历了电影、芭蕾舞等多个版本,从最原始的5个小时到3个半小时再到现在的2个半小时左右,原始版本丰富的故事情节为今天指引了方向,新版本在此基础上突出了事件本身和人物传奇性,具有时代感;在唱法上,每一代“白毛女”都有其特色:第一代以王昆为代表采用民间唱法,朴实本真;第二代以郭兰英为代表通过戏曲的方式演绎,颇具创意;第三代以彭丽媛为代表将中国民乐与美声相结合,演唱更为科学化;作为第四代的雷佳吸收了前人的经验,把斯坦尼表演理论中的真实性体验融入了中国戏曲的程式化表演。女高音歌唱家王作欣表示复排的《白毛女》中,有许多真实的细节:例如杨白劳因为贫穷,穿不起棉袄,在纷飞的大雪中只能盖一块薄薄的毛毡;喜儿在除夕时舀水和面、包饺子、贴门神等细节、对红头绳翻来覆去的打量;在地主家里,管家翻账本、打算盘、立文书、按手印的场面,让观众对旧社会农民遭受的压迫心生同情……
《歌剧》杂志总编游玮之说到自己去剧场看演出时观察到既有年纪较大的观众,也有年轻观众,甚至孩子,可现场却鸦雀无声,观众都被舞台深深吸引,甚至有观众为喜儿的遭遇动容,不停地用纸巾擦眼泪。著名指挥家刘凤德在演出时甚至发现身边的乐手流着泪在吹笛子,指挥了40年,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面。
用音乐维系情感
“我带着怀旧的心理走进剧场,感受到的却是一场具有原创意味的享受。剧中演员一亮相、一开口,就让我感觉到此次演出可以建立起一种新的审美。”上海剧协副主席罗怀臻的一席话让人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经典作品在当下的传播如何带来新的启示。 同最初的版本相比,复排保留了原汁原味的唱段,减弱了原本的话剧腔,更多的用音乐来维系人物情感和命运走向。音乐主题的应用及和声、复调、合唱、伴唱、重唱,丰富了歌剧音乐的表现力。罗怀臻认为,新版《白毛女》更加强调回归歌剧艺术本体,突出音乐性、歌唱性和旋律性。而这也是对音乐总监关峡的肯定。关峡此前提到新版《白毛女》之所以增加了很多场景音乐,多处采取对称性的原则就是为了遵循艺术规律,在音乐构图上做到平衡,让剧本更完整,也让现代观众更加接受。
开场的《北风吹》一段选用了《青阳传》里比较欢快的曲调,喜儿在奶奶庙与黄世仁相遇,为表愤恨,采用了山西梆子的高亢曲调,之后喜儿被八路军救出,在斗争大会上泣述黄世仁罪行时,音乐又回到了《小白菜》的主题,并将山西梆子、河北梆子等音调融入其中;在山洞里,当村民们把喜儿救出来时,一曲合唱《太阳出来了》表现出大家对喜儿遭遇的同情和回归的欣喜,此段旋律原本出现在山洞里,把喜儿接出山洞后,结束的音乐中又再现《太阳出来了》强调整部歌剧主题,并用器乐达到升华,和前面整体呼应,使得《白毛女》按照音乐和戏剧的逻辑规律进行了整体的考虑和剧本的衔接,有力地推动了剧情的丰富性;另外,喜儿与大春的爱情线也得到了强化,例如在山洞相会时恢复了两人的二重唱,声情并茂,催人泪下;全新加入的咏叹调《我是人》,突显了主人公喜儿坚强的个性。
基调质朴 表演细腻
女主角雷佳曾提到有一回在排练现场,85岁高龄的郭兰英老师唯一一次着急是在排喜儿和杨白劳扎红头绳的那一段。“因为扮演杨白劳的演员不擅为女生扎辫,动作慢,下一个舞台调度她又必须走到另一角,于是,她小声催促了句‘你快一点!,这个动作被郭老师看在眼里,她直接在排练场喊了起来,“喜儿,你怎么对爹是这种态度?”雷佳这才想起平时排练的时候,郭老师从来都是喊她喜儿的。可见,对剧中人物的体验必须在生活中点滴积累。
“70年的时间不仅是怀旧,仅仅用怀旧的眼光去重温经典是不够的。亲情、友情、爱情,这些人类最朴实的情感永远不会过时,但现代人如何再次走进白毛女的情感世界?因此主创人员从各个角度对过去的情感进行了再体验。可以看出,曾经比较粗糙、情绪化、概念化、偏激、在革命时期具有宣传色彩的表达,在今天的艺术作品中得到了合理化处理,增加了一些过渡的情节,让人觉得真实可信。”上海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毛时安首先肯定了全剧一如既往地保持了质朴的基调,他也强调当今时代,底层百姓不仅需要物质基础,更需要做人的尊严。
复排紧扣当代观众的审美经验,譬如杨白劳如何从留恋、按手印的犹豫最终一步步走向死亡的过程,演员表现的很细腻;喜儿从一个单纯的少女在命运无情地捉弄下感受到生存危机,可内心坚定的信念又使她存活下来,最后沦落到人鬼难分的境地,这一步一步都把握得非常好,从开始的《小白菜》塑造的单纯形象到梆子音乐为主题的《我要活着》塑造的坚强灵魂也配合强化了这一主题,白毛女从“鬼”到“人”整个过程处理得很细腻;另外还有底层人民相濡以沫的朴素情感,深深感动了每一位观众,以至于中场休息时所有人都沉浸在剧中,没有一位观众离开。
强调取舍 突出时代感
舞台上的舞美、灯光、造型的作用给了演员一种身份感的认同,演员进入一种特殊情境后才会发挥得游刃有余。钱世锦表示此次演出有乐队的配合,体现了一个完整的舞台表演形式,但是在剧情上能否更好地利用音乐、舞美来衔接;作曲家徐坚强对此表示赞同,认为舞台上二道幕比较简陋,可以借鉴《歌剧魅影》的前后两个版本进行比较处理;编剧何兆华提出《白毛女》既然是一部家喻户晓、具有浪漫因素的剧目,那么过于显目的红色字幕是否多余值得商榷。
在整体布局上,原上海戏剧学院院长荣广润从宏观的视角指出整场戏的结构不太均衡,前半段100分钟,后半段只有40分钟,他认为喜儿在黄家的过程可以做些取舍,适当剪掉一些与黄世仁之间的对白会更加凝练。上海文广局艺术处调研员方家骏对此表示赞同,他认为前半部分对事件的来龙去脉的交待过于繁缛,是否可以做一些删减。
在故事情节上,指挥家陈燮阳提到有一处情节的改动就是“恶霸”黄世仁没在台上当场“枪毙”,而是被抓起来交给政府公审法办。应该说,经过公审再给黄世仁定罪,也更符合现代戏剧的处理;评论家居其宏则认为歌剧和电影不一样,他坚持歌剧中喜儿怀孕的情节一定要删除,这样并不会减轻黄世仁的罪恶,一旦加上了怀孕的情节,就会牵涉到一系列问题,无辜的孩子该怎么处理又需要交待。
在演唱形式和技术上,徐坚强认为整场戏合唱的部分偏少,配器里面的和声略微陈旧,和谐有余、震撼不够,可以尝试突破;第一代“白毛女”任桂珍则建议女主角唱“白”字的时候乐队全部停下,让她一个人唱,因为全身发白已经是病态,已经变成“鬼”了,这个“白”字最高能到“A”,是一个高潮,这样更能体现艺术上的纯粹感。
备受称赞,集唱演为一身的女主角雷佳也透露了为突出时代感全剧组所做出的取舍。比如旧版本的喜儿从黑虎堂出来后衣服都是被扯下来的,但经过前辈老师及导演各方面的思考,考虑到不想破坏喜儿整体纯洁的气质,此次进行了修改,使其衣着干净利落地走出来,不给观众留有想象的空间;当唱起《北风吹》的乐段时,出于对经典乐段的尊重,舞台上雪花在飘,演唱时甚至不敢吸气,担心吸完气会产生不同的声音,对经典造成亵渎。
此次复排,除了带你穿越时空,回到70年前重温经典的伟大,也让你感受新生代怀着一颗敬畏之心对经典的重新解读,经历了70年的风风雨雨,时空已变、初心仍在,这或许就是《白毛女》的气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