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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震云小说叙事者研究

2016-06-08李忠

安徽文学·下半月 2016年5期
关键词:系统性叙事

李忠

摘 要:本论文从叙事者这一视角切入,从叙事者的类型划分,早期作品中的单一叙事者走向嵌套叙事和网状叙事的复杂性来阐释;对于叙事者的叙事功能进行多方面的探究,对于不同类型的叙事者进行不同的分类,分别进行解析;对于叙事过程中作者采用叙事者的不同的成因进行个案分析,以期从整体上进行系统性把握和理论阐释。

关键词:叙事 个案解析 系统性

当前学界对于刘震云作品的研究著作和学术论文已经很多,特别是刘震云和影视界接触后产生了更加广泛的社会影响,学者们进行多方面的探讨,取得了丰硕的研究成果。例如对于作家从八十年代的新写实主义时期,九十年代和新世纪创作的分期论述,对于小说文本影视化的创作倾向,也就是“创作主题阶段论和作品主题意蕴论” ,小说本身叙事学上的整体性探讨,刘氏小说幽默气质的形成机制,特别是关于“拧巴”和“绕”这两个作家独具特色的幽默元素和话语方式进行了大量的研究,而从叙述者本身的要素出发,进行细致深入的专门性关照和研究,则尚有较大的开拓空间。对于叙事者这一重要的叙事要素进行全面的观察和思考显得尤为重要。

刘震云自1987年发表《塔铺》以来,在其后的《一地鸡毛》中确立了新写实主义的创作风格,随后的“单位”系列,《单位》、《官场》、《官人》,民族史诗小说《温故一九四二》,故乡系列,都是新世纪的社会性小说。其针对叙事者的设置和形构从早期的简单质朴到后期小说的复杂分层,经历了一个深度上的变化和日益贴近社会生活的过程,同时也和题材从质朴走向广阔的空间以及作家本身的成熟和写作能力的提升有很大关系;同时学界对于作家作品研究的学术专著和论文涵盖了话语风格、思想内容、创作阶段、同类对比分析等诸多方面,但在叙述者这一重要的叙事要素的整体把握上,还有欠缺。虽然有从叙事学、语言艺术、人物角色等进行研究,但从叙事者本身入手,展现作家广阔现实生活的研究成果还需要巩固。

一、叙事者类型研究

(一)内聚焦叙事下戏剧化的叙述者

在作家早年的写作中,一般以第一人称追述的口吻,回忆少年时期的生活,“一种来自个人经历的近乎羞辱和自卑的经验 ”是这一时期的主调。在《瓜地一夜》中偷瓜的经历以及对于自己发小的背叛行为造成长时期小伙伴对自己的孤立;《塔铺》中我和一群中学生在塔铺中学复习功课考大学的学校生活,在新时期初期人们普遍的饥饿感以及为了生存不得不放弃自身的前途和爱情的伤感和无奈。和作家的个人经历存在高度的重合性,以身边自己的故事为原型,充分参与故事进程,成为同质叙述者。叙事者和作品中的人物甚至和主人公是高度重合的,有自传性色彩。叙事视点始终围绕着自身的言行活动或者心中所思所想而进行,以作品中人物的思维作为叙事者的思维,同时辅助以隐含作者叙述的画外音,串联起故事的主要情节,并且兼顾叙事者“我”的视角所顾及不到的时空发生的故事情节(例如李爱莲的嫁人和未能参加高考),隐含作者的叙事比较朴实和亲切,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在场感和亲切感。叙事者也已经开始尝试从不同的人物角度来进行叙事,跳出主要叙事者的思维框架和范式:例如在《新兵连》中,当军长来视察的时候,大家拼命表现,以换取领导的好感以便将来分配到较好的连队,师长在言行中的谄媚已经暗暗从隐含作者的话外音中感觉到军长的为人庸俗,直到非常庄严的阅兵式结束后,排长说“军长不知道在医院里玩弄了多少护士”,一句话消解了此前所有的庄严感,也从一个侧面打消了我对于军长的崇拜和羡慕,这种视角是从排长那里叙述来的,却是至关重要的。此前隐含作者和主导叙事者叙述了将近一章的内容,将阅兵场面的现场气氛烘托到极点,而排长的一句补充叙述成为消解此前所有的最有力工具。初期小说的准备期较长,从1979年到1990年代表作《一地鸡毛》,以家乡生活和部队的军旅题材为中心,叙事者和作者的态度是重合的,以自身生平经历为核心,自有其多方面的好处,而新写实阶段的突破则是写作的题材渐进阔达, 推己及人,叙事者不再仅仅局限于自身经验,向着更加广阔的范围进行表达,成为某种程度的异质叙述者。

(二)新写实主义时期的零度叙事和非戏剧化的叙事者

在论及新写实阶段的创作时候,以《一地鸡毛》为代表的文本,包括官场系列的《官场》、《官人》以及《单位》,在这一阶段,政治以及背后所代表的现实利益,成为叙事者所关注的焦点问题,每一个主人公都被巨大的权力网络所覆盖,身在其中就必然会遵守官场的潜规则,经历一个从理想浪漫主义到现实功利主义的精神蜕变,而在此过程中作者没有传统现实主义小说中的悲愤乃至情感的过度宣泄,而是以平稳的甚至是异乎冷静的态度进行书写,叙述者和作品中人物充分拉开审美距离,在人物活动的场域之外,叙事者退居幕后,不动声色地讲述小林们的奋斗、苦闷、挣扎,叙事者隐匿为非戏剧化的叙事者。在代表作《一地鸡毛》中,

(三) 新历史主义时期的民间立场为主导下的知识分子叙事

故乡系列三部曲:《故乡天下黄花》、《故乡相处流传》、《故乡面和花朵》以及独特的探索性小说《一腔废话》,民间立场成为作者在观察故乡的一个基本视点,无论外界政治风云如何变化,马村人不变的永远是权力(谁成为村长) 和生存问题,村长的位置成为争夺的核心利益,无论是孙村长的死亡还是鬼子来了,马村的权力架构没有变化,并且村民对于权力的欲望和基本认识长期相沿,在叙事者认同民间立场的同时,对于权力施加受奴役的村民所特有的“内心的殖民化”(奈保尔)给予深刻的揭示,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宏大历史叙事的客观性和正义性。

(四)新世纪以来的孤独叙事

在新世纪以来的小说《手机》、《我叫刘跃进》、《一句顶一万句》、《我不是潘金莲》中,小说中叙事者具有共同的孤独气质,成为叙事的显著特点。《手机》中人与人之间的隔膜,《我叫刘跃进》中羊进入狼群的失语状态,《一句顶一万句》中吴摩西和杨百顺的寻找知音的过程,《我不是潘金莲》中李雪莲想纠正一句评价自己的话遭遇到的困难和尴尬,都显示出来作品中叙事者内在的孤独感和无人理解的悲哀,在叙述过程中,作者和书中的人物对话,而不是像传统的对于人物把握与驾驭。人物本身有自己行为的逻辑和性格,作者在对话中把不同的感受真实地呈现出来,用多元化的叙事来进行表现:这里不但有叙事者与人物的重合造成的叙事、也有多个不同人物从不同的角度来讲述的叙事、隐含作者的叙事、叙事者本身的分层所特有的嵌套叙事,多种不同的叙事方式形成众声喧哗的声音,表达了孤独的终极性主题叙事。以一句话,一个人,一部手机,一只钱包作为故事的线索和叙事的意象是这些作品中线索的显著特点,用意象来勾连人物的活动,叙事者本身或者参与其中,或者作为主人公表达乃至主导叙事进程,或者在站在事件之外进行精当的评述,多元化地、多方面地达成了叙事的目的,符合于主题的需要,并且主题之外的创新性表达,为之增加了不少形象性细节,“给小说创作提供了一个可能的,美好理想的人性和世界 ”从多个维度立体地进行小说创作。

二、叙事者的成因探析

(一) 作家青少年生活的烙印对叙事者的原生性影响

在《整体的故乡和故乡的具体》这篇关于故乡的访谈中,刘震云回顾了故乡对于自我创作的意义,成为创作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泉,构成了某种原生性的影响作用。故乡在早期的作品中作为创作的主要触发点,以之为主导,写出了家乡人物的性格言行。由于河南地域的中原文化深厚的历史积淀,在故乡系列小说中,以故乡为蓝本,勾勒了故乡人民的时代变迁。其实在早期的小说《头人》中已经开始显示出故乡对于作家的复杂一面,在这里不仅仅是值得怀恋的父母之邦,也是权力斗争和利益斗争的大舞台,故乡的意义开始变得驳杂起来,愈加丰富和充满痛苦。《头人》中时代从晚清到改革开放,尽管村长换了好几个,村长的称谓也几经变化,但是群众和领导共同遵守的权力运行规则亘古不变:认同强者,蔑视弱者;有对强者的羡慕嫉妒和愤恨,也有对于弱者的丝丝同情和悲悯。而在新世纪以来的小说中,故乡成为和城市相对应的背景性存在,或者并置的两重空间。《手机》里的北京和严家庄,《我叫刘跃进》中的北京和乡村,农民进城以后成为农民工和城市上层之间的故事成为作品的主线, 故乡成为创作一以贯之的主题和底色,无论是在乡村题材小说、城市题材小说、历史题材小说中,自己家乡农村的事件和人物始终作为自己小说中的基石得以叙写,特别是其中的深刻惨痛的童年经历例如母亲的早亡、童年偷瓜等更是成为在创作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母题,被反复的引用和书写,成为作品中重要的题材模式。

(二) 时代洪流的变化对于作品叙事者的形塑作用

作家创作的1979到2015年三十多年间的社会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瓜地一夜》到《我不是潘金莲》多部创作成果从不同角度对于中国社会的历史和现实、文化、哲学展开大规模的探讨。在《新兵连》中可以看到文革时期批斗的描写,对于李上进班长叛逃的批判令人触目惊心,《头人》中孙村长被人戴高帽,《塔铺》中恢复高考的学生们之间为复习资料而倾轧,这是早期小说中的政治化思潮对于时代和小说艺术思维的影响至深时期,而到了新写实主义和新历史主义时期,八十年代末期以来的理想主义坍塌,“消除资产阶级精神污染”运动和九十年代以来的市场经济大潮出现了躲避崇高和消解历史和现实生活的思想现象,国家对于文学的体制性控制减轻,出版业和图书发行业的自由度增加。而新世纪以来城乡矛盾,新农村建设及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总体规划使得作家聚焦于城市化过程中农民以及农民工和底层小市民的命运,也体现了作家一再所为人称道的“为底层人物写作”的创作宣言,紧密贴近现实生活,对于历史和文化的终极思考有独到的见解。作为乡村走出的知识分子,作者在进行宏观思考时和一般的知识分子不同之处在于,乡土经验对于知识分子思索的积极有益的参照。

(三)民间文化的滋养以及人性善良的姥娘形象

民间文化对于刘震云小说的话语资源构成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姥娘形象在很多作品中出现,作为人性中获得救赎的最后一丝光亮,使得作品整体灰暗的底色下有了人性的温度和体贴。从《温故一九四二》中小女孩到《手机》中严守一的奶奶,姥娘的形象始终是作品中仁慈宽厚的代表,在小说中众多人物限于人生的困顿时刻,作为知识分子的严守一感到无路可走之时,回到严家庄,回到奶奶身边,回归到以奶奶为代表的民间文化高度的包容性中,苦难开始得到一定程度的化解。在叙事者的视角下,她不仅仅是故事中一个不得多得的人物,也更是作品中情节发展和主人公命运的指导者和背后的启蒙者,这里的知识分子话语资源融入了民间文化的怀抱,获得了更大的言说空间。

三、叙事者的功能研究

(一)基本的讲述功能

在叙事者的功能方面,最重要也是最基本的是讲述故事的作用,作为文本中故事的观察视角和主要讲述人,对于控制叙事的整体进程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受述者,隐含作者以及真实读者感知作品的过程,都要通过叙事者的讲述,叙事者对于故事材料的选择尤为重要,例如在刘震云小说中,《一腔废话》中故事主人公的主要活动皆是杀猪宰牛,小商小贩之辈,但是由于特殊情景(借助水晶玻璃球的作用)人人幻想改变自己,到头来改变自己又想变回原来的自己,但是到故事结尾发现一切都是虚幻,完成了叙事的巨大转折,令人耳目一新。

(二)叙事者的话外音的提示功能

在叙事者讲述或者以人物为主体的小说章节中,插叙的引入起到了重要的提示功能。所述人物对于其个人经历进行专门提示,给人以阅读的引导作用。例如在小说《我叫刘跃进》中,主角刘跃进通过青面兽杨志出现以后,以下几章分别从工友、情人、前妻、儿子等角度来解释刘跃进与众人的关系,在叙述关系之前,先对于受述者的个人经历再插入一番讲述,作为插叙的内容,虽然在时间层面上打断了正常的叙事进程,直到插叙完成才再次进入叙事进程,切入当前的叙事,但是相对于传统的线性叙事来说,则是一种重要的创新,丰富小说的叙事结构和叙事者的身份构成。在叙述人物的经历过程中,尤其注重对于主人公成长的环境和少年经历的谱写,这种童年创伤性记忆在性格成长过程中往往会起到决定性和原生性的影响,成为人物在以后的叙事进程中行为得以展开的重要理据。

(三)叙事者的证明功能和干预评点功能

在叙事进程中,真相的追寻往往成为叙事重要的出发点。例如在小说《头人》中,三姥爷他爹的形象在孬舅的讲述和“我”看到的照片之间存在巨大差距;三姥爷杀害宋掌柜的真相由于和土匪扯上关系而变得扑朔迷离,长期不清不楚,但是在村人中间三姥爷一度成为英雄。换言之在真实历史和个体讲述之间的互为证明功能由此得以彰显,成为隐含作者在故事之外评点的触媒。而隐含作者作为一重重要的叙事者,在讲述过个体叙事和真实历史之后,往往会生发一番对于事件意义的感慨,和传统文学如《史记》中的“太史公曰”以及《聊斋志异》中的“异史氏曰”相似,具备了古典小说中的评点功能,便于读者知晓作者的叙事态度和基本情感伦理倾向。

参考文献

[1] 张劲松.刘震云小说研究综述[J].江西广播电视大学学报,1999(11).

[2] 程光炜.在故乡的神话坍塌之后[J].文学评论,1999(9).

[3] 陈海英.现实理想与人文关怀[J].浙江教育学院学报,20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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