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鹘文《金光明经》偈颂的体例程式和文体翻译*
2016-06-05张巧云
张巧云
回鹘文《金光明经》偈颂的体例程式和文体翻译*
张巧云
偈颂是佛经文体中最基本的构成形式之一,是古印度诗歌推广到佛教领域并与佛理相互结合的产物。文章以回鹘文《金光明经》为基础材料,对其中现存的偈颂句数和句式构成进行了全面的整理、统计和分析。汉译佛经底本主要是以四句五言和四句七言为主,转译成回鹘文后,有较大调整,大多是两句回鹘文对应底本中的一句。在文体方面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译后,精炼、雅洁、书面化的汉译佛经偈颂被回鹘译师赋予了自然、质朴、口语化的特点。
《金光明经》 偈颂 体例 文体 翻译
十九世纪以来,在新疆和甘肃出土的回鹘文文献,佛教内容的占了绝大部分。这些文献大多是由汉文佛经翻译而来,其中的回鹘文《金光明经》篇幅较大、保存完整,而且可读性强、具有代表性,经内存有大量佛偈。文章主要以学者Ceval Kaya于1994年整理出版的土耳其文版《回鹘文〈金光明经〉》(Uygurca Altun Yaruk)为底本,同时参照了吐尔逊·阿尤甫和买提热依木·沙依提整理的维文版《回鹘文<金光明经>》,汉文部分参考的是义净译汉文本十卷《金光明最胜王经》。笔者以上述三个本子为基础材料,对其中的偈颂进行了全面整理和统计,然后对回鹘文《金光明经》偈颂的句式、翻译体例、文体等进行探讨和研究。
一、回鹘文佛经中“偈颂”之翻译
古印度在佛教创立之前就有用诗歌形式来歌颂、赞叹的传统,佛教创立之后继承了这一简便易行、易于口耳相传的韵文形式,散文形式的长行是后来加入的。梵文佛典中偈的种类较多,最常用的有三种:一是由两句八音节组成的sloka(首卢迦),又称通偈;二是由两句11-12个音节组成的tristubh;还有一种不限音节数,是由两行八句组成的āryā。汉文佛经术语“偈颂”有狭义和广义之分,狭义上的偈单指梵语Gāthā,音译为“伽陀”、“伽他”、“偈他”、“偈陀”,意译为“偈颂”、“孤起颂”、“颂”、“讽颂”、“歌谣”等;广义上的偈颂包括十二部教史中的Gāthā(伽陀)和Geya(袛夜),二者都为韵文形式,其区别是伽陀直接以韵文形式宣教,而袛夜是以韵文形式重复长行之意,诸经论中经常混用这两个概念,其间并没有明显的界限,或统称为“偈颂”*湛如:《印度早期佛教经律中的赞颂辨析》,《文学与文化》2010年第1期,第35页。。
在回鹘文佛经中,这个概念又得到了怎么的转译,下面我们分别举例来看。
例1:ol ödün alqu orun-lar-taqï manušïrï bodïstv-lar ngin t(ä)nngri burhan-nïng orun-ïnta bir ödtä ün üntürüp bu šlök-usöz-läti-lär:*张铁山、皮特·茨默:《两页回鹘文<华严经·光明觉品>写本残卷研究》,《民族语文》2012年,第75~76页。
各于佛所,同时发生,说此颂言。*义净译:《金光明最胜王经·大方广佛华严经》,《大正藏》第16册,第63页c栏。
这部分内容选自张铁山和皮特·茨默刊布的《两页回鹘文〈华严经·光明觉品〉写本残卷研究》原件,现藏于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编号为x224-0661.11和jx223-0661.10,内容属“八十华严”卷十三《光明觉品》。上例汉文佛经中的“颂言”,回鹘文中译为“šlök-usöz-l äti-lär”,其中“颂”译为“šlök”。
例2:ol ilik bäg tünlä küntz uzatï linhuaää yöläšürüklüg ögdi üzä turqaru üüdki burhan-larïšlok taqšutïn ögär küyläyür ärti.anïng ögmiš šlok taqšut üzäki uzatï ögmäki bu ärür tip ötrü šlok sözläyü y(a)rlïqadï.*Ceval Kaya, Uygurca Altun Yaruk, Giri,Metin ve Dizin, Ankara,1994,346/4-10.
常以莲花喻赞,称叹十方三世诸佛 。即为大众说其赞曰。*义净译:《金光明最胜王经》,《大正藏》第16册,第422页c栏。
汉文中的“赞”,回鹘文《金光明经》中译为“šlok”。
有彼亦有寿量中间般涅槃故,然不说彼有中般者,如昷拕南伽他中说。*《阿毗达磨俱舍论》第八卷,频伽精舍本第十三叶反面,《大正藏》第29册,第45页a栏。
上面这部分内容选自耿世民先生的《回鹘文<阿毗达磨俱舍论>残卷研究》,回鹘文原件《俱舍论》现藏于兰州甘肃省博物馆,编号为10561,是译自汉文本玄奘传的三十卷,译者不详。汉文佛经中的“伽他”,在回鹘文中译为回鹘文“šlok”。
礼世尊已一心合掌。异口同音而赞叹曰 。*义净译:《金光明最胜王经》,《大正藏》第16册,第454页。
汉文佛经中的“赞叹”,回鹘文《金光明经》中译为“ögä küyläyü”,其中“ög-”为“赞扬”之意,“küy-”为“歌颂”之意。
例5:tört šlöklüg nom üzä 我以四偈的颂诗
tutqï ögärmän üzüksüz 不断的赞颂,
tüh birip munï täg buyanï 这样的功德必有善报,
tuhayïn sizingä maytrï 愿能和您会见,弥勒!*拉赫马提:《吐鲁番突厥文献》(Turkische Turfantexte)卷上,柏林:《普鲁士科学院学报》(SPAW),1934年,第60页。
上面这段诗中的“偈”同样被译为“šlök”。通过以上例子,我们可以看出,汉文佛经翻译成回鹘文后,其中的“颂”“伽他”之类翻译成回鹘文为“šlök ”,而“šlök”也是梵文佛典中偈颂种类之一“sloka”(首卢迦);汉文原文中的“赞”,在回鹘文佛经中被译成“šlök”或“ögä küyläyü”。
二、回鹘文《金光明经》偈颂的体例
五言诗和七言诗是中国诗歌的主要形制,直接影响了汉译佛经五言偈和七言偈的形制。唐义净《金光明最胜王经》中的偈颂体例也是如此,都是七言偈和五言偈,而句式以四句为主,杂以其他二句、四句、六句、八句、十二句为一偈,但基本上不对仗,不押韵,节奏感不强。佛经偈颂的翻译体例是中古(汉唐)译师在长期的实践工作中逐渐总结出来的,这种佛经汉译体例有效的将表音的梵文转化成了表义的汉语诗体形式,四句一偈也成较为了常见的体例之一。
佛经中通常用多少“偈”或用“段”来陈述某经篇幅,所以“一段”相当于“一偈”*孙尚勇:《佛教文学十二讲》,陕西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202页。。回鹘文《金光明经》是由唐义净本《金光明最胜王经》翻译而来,其体例、句式应该以底本中自然呈现出来的句式单位为依据,即“如果佛经中交代说偈者之下,再无其他文字交代,都是为一偈”。笔者将唐义净本《金光明最胜王经》和回鹘文本《金光明经》中的佛偈进行了全面的统计,发现四句一偈也是《金光明最胜王经》偈颂最为常见的形式,但也存在其他形式的偈颂;而回鹘文偈颂的句式形态比较多,其中八句一偈是最为常见的一种,下面是笔者对这部经中偈颂的句式及数量进行的初步统计。
汉文《金光明最胜王经》共十卷三十一品,回鹘文《金光明经》亦有三十一品,与汉文底本不同之处为:四天王赞第一,内容上增加了两个回鹘文故事;八大圣地制多赞第二,与之对应的汉文部分为如来寿量品。这部佛经有九品都是散体长行,没有韵文偈颂内容,分别是:分别三身品第三、金胜陀罗尼品第八、四天王观察人天品第十一、无染著陀罗尼品第十三、如意宝珠品第十四、大吉祥天女品增长财务品第十七、坚牢地神品第十八、僧慎尔耶药叉大将品第十九、大辩才天女赞叹品第三十。剩下有偈颂品卷中有两品的回鹘文偈颂完全缺失,为长者子流水品第二十五和授记品第二十三。最后统计,有偈颂且与汉文义净本《金光明最胜王经》对应的回鹘文品卷共计18,分别是为:梦见忏悔品第四、灭业障品第五、净地陀罗尼品第六、莲花喻赞品第七、重显空性品第九、依空满愿品第十、四天王护国品第十二、大辩才天女品第十五、大吉祥天女品第十六、王法正论品第二十、善生王品第二十一、诸天药叉护持品第二十二、除病品第二十四、舍身品第二十六、十方菩萨赞叹品第二十七、妙幢菩萨赞叹品第二十八、菩提树神赞叹品第二十九、付嘱品第三十一。
经统计,在这18品中,偈颂共有550段(其中有24段偈颂较残,句数无法统计,较完整的偈颂有526段)。偈颂句数共存3915句(其中有些句子较残,句子完整的偈颂共计3733句)。偈颂的句式种类共计17种,一句偈6段,共6句;二句偈8段,共16句;三句偈23段,共69句;四句偈20段,共80句;五句偈20段,共100句;六句偈40段,共240句;七句偈65段,共455句;八句偈297段,共2176句;九句偈15段,共135句;十句偈1段,共10句;十二句偈6段,共72句;十三句偈13段,共169句;十五句偈2段,共30句;十六句偈6段,共96句;十七句偈2段,共34句;十九句偈1段,共19句;二十六句偈1段,共26句*文中关于回鹘文偈颂句式种类的统计范围仅限于有汉文对应的、句式完整的偈颂,所以文中与汉文原文不对应的卷品《四天王赞》、《八大圣地制多赞》,以及回鹘文译文全品缺失的《授记品》第二十三和《长者子流水品》第二十五不在统计之列。。
唐义净本《金光明最胜王经》中,与回鹘文对应的偈颂部分共计621段,2568句,句式有11种,其中五言四句偈387段,共1518句;五言六句偈3段,共18句;五言八句偈9段,共72句;五言十句偈1段,共10句;五言十二句偈1段,共12句;七言两句偈2段,共4句;七言四句210段,共840句;七言六句偈2段,共12句;七言八句偈3段,共24句;七言十六句偈2段,共32句;七言二十六句偈1段,共26句。具体统计如下:
回鹘文《金光明经》偈颂统计*回鹘文《金光明经》的偈颂共计550段,这里只统计句子比较完整的偈颂 ,共526段,3733句,其他偈颂较残,句子无法统计,不计算在内。
汉文《金光明最胜王经》偈颂统计
根据对回鹘文《金光明经》偈颂的全面统计,其句式占偈颂总数的百分比分别为:一句偈占1.17%、二句偈占1.56%、三句偈占4.47%、四句偈占3.89%、五句偈占3.89%、六句偈占7.78%、七句偈占12.66%、八句偈占57.78%、九句偈占2.92%、十句偈占0.19%、十二句偈占1.17%、十三句偈占0.19%、十五句偈占0.39%、十六句偈占1.17%、十七句偈占0.39%、十九句偈占0.19%、二十六句偈占0.19%。
偈颂的句式构成与佛偈的翻译体例直接相关,由上面的统计可知,汉文《金光明最胜王经》偈颂的句式并非一律由四句构成,句式有11种,回鹘文《金光明经》偈颂的句式就更多了,共计17种,有近半数以上的回鹘文偈颂都遵循着两句回鹘文偈颂对应一句汉文偈颂的规律,句式上来看还是比较对称的。八句一偈是回鹘文《金光明经》偈颂最为常见的形式,总数占半数以上。回鹘文八句偈与汉文偈颂的对应规律基本上都是两句回鹘偈对应一句汉文偈,如下所示:
yumšaq otïn tügüglüg ton-unguz ol kädgülük
依高山顶胜住处,葺茅为室在中居;
恒结软草以为衣,在处常翘于一足。*义净译:《金光明最胜王经》,《大正藏》第16册,第436页a栏。
除此之外,两句回鹘文偈颂对应一句汉文偈颂的形式还有:回鹘文十句偈对应汉文的七言四句偈(其余两句是译者增加的内容)、回鹘文十二句偈对应汉文的七言六句偈、回鹘文十六句偈对应汉文的五言八句偈三种形式。下面这段回鹘文十句偈对应汉文的七言四句偈,回鹘文1句和2句对应汉文的第1句,3句和4句对应汉文的第2句,但是第5句和第6句是译者增加的内容,与汉文不对应,7句和8句对应汉文的第3句,9句和10句对应汉文的第4句,总体上看与汉文底本对应,如下:
例7:1.öngrä ödlärtä toquz on 2.artuqï toquz qata
过去曾经九十九,俱胝亿劫作轮王 ;
亦于小国为人王,复经无量百千劫。*义净译:《金光明最胜王经》,《大正藏》第16册,第444页c栏。
回鹘文十二句偈对应汉文的七言六句偈,基本上是两句回鹘文偈颂对应汉文一句偈颂。
3.ärdimlig törülüg rakšasqa 4.upa sïngïrtu tükätmiš
7.ymä basïtïp busušqa 8.ämgäklig ootïn örtänmišlär
9.m(ä)n ämti trk barayïn 10.ol inip taqa arïqa
我之小子偏重爱,已为无常罗刹吞;
余有二子今现在,复被忧火所烧逼,
我今速可之山下,安慰令其保余命。*义净译:《金光明最胜王经》,《大正藏》第16册,第454页a栏。
下面这段回鹘文十六句偈对应汉文的五言八句偈,它的句式特征也是每两句回鹘偈对应汉文一句偈。
例9:1.ram aylar ikinti ay 2.hualïääklig dörür
11.kinki iki aylar qawïšïp 12.qarlïbuzluöd bolur
初二是花时,三四名热际;五六名雨际,七八谓秋时;
九十是寒时,后二名冰雪;既知如是别,授药勿令差。*义净译:《金光明最胜王经》,《大正藏》第16册,第448页a栏。
古代维吾尔诗歌的句式大多是四句一段,两行一段的情况多用于格言谚语中,这种传统格律至今仍然使用于民间诗歌,保持着它的生命力*耿世民:《古代维吾尔诗歌选》,新疆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248~250页。。回鹘文佛经偈颂继承了古代维吾尔传统诗歌七音节、八音节的节奏特征和三种押韵方式(押头韵、押尾韵、同时押头尾韵),但同时又受到汉文偈颂内容的限制。古代维吾尔诗歌和汉译佛经偈颂大多都是四句一偈的,但是对于七音节、八音节的节奏特点,一行只有2-4个词,要表达出汉译偈颂“诗般”凝练含蓄的意义,确实会很难,尤其是七言偈颂,所以我们在回鹘文《金光明经》中看到的偈颂,基本上都是两句回鹘偈对应一句汉文偈颂,回鹘文八句偈对应汉文四句偈,回鹘文十二句偈对应汉文六句偈等。一句回鹘文对应一句汉文偈颂的情况比较少,基本上都出现在五言偈颂中,如在回鹘文《金光明经》中出现的四句回鹘文对应汉文五言四句偈颂、二十六句回鹘文对应汉文五言二十六句偈颂的例子,由于篇幅所限,下面来看一段四句回鹘文对应汉文五言四句偈的情况,句句对应,非常整齐。
例10:bu sudur nom ärdinig umuïnatutup
依此金光明 ,作如是忏悔 ;由斯能速尽,一切诸苦业。*义净译:《金光明最胜王经》,《大正藏》第16册,第412页a栏。
汉译偈颂既不对仗,也不押韵,但讲究句式的整齐,其特点与梵文原典偈颂十分相似,早期汉译偈颂大多也是四句一偈。这种结构形式既保留了梵偈四句组成一偈的原貌,还与汉文四句四言诗、四句五言诗、四句七言诗有共同之处,只是这些汉译偈颂从篇幅上来看通常要比汉文诗歌长,这正是汉文化改造融摄印度佛教文化的精神产物。古代维吾尔诗歌与其现代民歌一样具有自己独特的音节和韵律特点。节奏是诗歌韵律的重要因素之一,古代维吾尔诗歌的节奏主要是7音节(4+3)和8音节的(4+4),而且每行诗的音节数目相当,除此之外还有较少见到的11音节。但作为一种翻译文体,必然又会受到汉译佛经内容和形式的限制,表现出与回鹘诗歌形式和表达方式的不同之处。
三、回鹘文《金光明经 》偈颂的文体
文体学作为一门新兴学科,是一门运用语言学方法研究文体风格的学科,主要探讨影响语言使用的场合,以及语言的显著特点。从一般意义上讲,我们可以将文体理解为文本文章的题材、语体和风格。其中体裁是文本的体制,格式是表现手段的成规、惯例,语体是同一类别的题材所惯用的语言特色,而风格是指作家在运用某种题材、选择语言时体现出来的个性特征*谢廷秀:《论中国文体的演变》,《学术交流》2004年第9期,第135页。。不同的文体具有不同的特点,我们知道早期佛典是通过口耳相传,应该是先有韵文,后来加上散体的说明,最后演变成散韵相间的整体格局。
汉译本《金光明最胜王经》的文体构成,从整体上看是散韵结合的,继承了我国文言文含蓄凝练、骈散结合的特点。佛经中的偈颂一般都是佛陀和众菩萨的“圣言”,翻译时对忠于原典的要求比较严格。回鹘文《金光明经》是以义净译《金光明最胜王经》为底本进行的再次翻译,当然要按照汉文原文偈颂的文体构成方式进行翻译,所以回鹘文《金光明经》的文体构成整体上也是散韵结合的。虽然偈颂要尽可能的忠实再现底本的风格特征,但是翻译本身就是一种文化交流活动,尤其涉及到两种文化的互动和比较。所以,这种二次翻译也是一种思维的转换过程,回鹘佛经译师要考虑到本民族深层次的思维方式、价值观和审美观,从而构建出符合译文受众思维方式及表达习惯的文体。
汉译本《金光明最胜王经》偈颂的文体形式都是五言和七言,其中七言偈颂的节奏为前四字一顿,组成一个大的节拍,此节拍又分成以两字为单位的小节拍,后三字为一节拍;五言偈颂是前两字为一节拍,后三字为一节拍,如下:
例11:我今/*“/”符号是为标示汉文佛经底本中偈颂的文体特征,每顿处用“/”做标记,与句读无关。赞叹/最胜者,悉能/成办/所求心。
真实/功德/妙吉祥,譬如/莲花/极清净。*义净译:《金光明最胜王经》,《大正藏》第16册,第437页b栏。
kirtü ädgülügädrämin ärtingü qutluärür siz
例12:若人/修善行, 当得/生天上;
若造/恶业者, 死必/堕三涂。*义净译:《金光明最胜王经》,《大正藏》第16册,第443页b栏。
birük yana yalanguqlar qïlsarlar buyan ädgü qïlïnï
birük yana qïlsarlar irig yawlaq ayïqïlïnï
汉文佛经的文体在形式上非常整齐,大多由四句组成一个诗节,每个句子都有固定的格式,我们可以将其切分为4(2+2)+3和2+3的形式,读起来有一定的节奏感,也便于传诵和记忆。我们知道汉文佛偈的语句相对而言比较简洁、凝练、整齐,并且具有诗的外形,回鹘文佛偈同样也借用了回鹘诗歌的外形来翻译佛偈。回鹘文诗歌一般都是每句7-8个音节,即每句只有2-4个词。由于两种语言的语序不同,汉语的语序是主语在前,谓语在中,宾语在后,而回鹘语的语序是主语在前,宾语在中,谓语在后,这样一来,回鹘佛经译师不得不考虑在忠实于汉译佛经底本的情况下,用什么方式来转译佛偈凝练的语句,怎样解决两种语言之间语序转换的矛盾问题。
据笔者对回鹘文《金光明经》偈颂的分析,回鹘文佛偈文体的具体形式与汉文底本有一定差异,多数情况下,为了符合回鹘人的表达习惯,译者都是把一句汉文偈译成了两句回鹘文偈。通常是在不影响原意的情况下,以一偈或一句为单位,调整内部结构,也就是说将一段汉偈的语序进行调整后再拆分成数量不等的短句,或者将一句汉偈调整好语序后拆分成两个短句。所以在外形上,回鹘文偈颂的文体形式是将汉文五言偈和七言偈的每句都拆分成两个短句,每个短句都是一个大的节拍,但在内容上,其大意并没有多大变化,仍然是忠于原偈内容的。回鹘文佛经偈颂的韵律之美是汉文佛经偈颂所不具备的,上述例11中的回鹘文偈颂共八句,每句音节为7-8个,押韵比较严整,一、二、三、六句押头韵a,四、五句押头韵q(q与k同韵);一、三、五句押尾韵n,二、四、七、八句押尾韵?。上述例12中,回鹘文偈颂也是八句为一偈,音节数为7-10个,押韵比较严整,一、五句押头韵b,四、七、八句押头韵ü(ü与o同韵);一、三、五、七句押尾韵r,二、六句押尾韵?,四、八句押尾韵。
文体与语体之间存在着直接的类属关系,文体包涵语体,语体是语言在某种类型化的语境中使用时所形成的、相对确定的功能样式,它分为口语体和书面语体两类。汉译本《金光明最胜王经》偈颂具有鲜明的书面体风格,其语体文雅、庄重、凝练、含蓄,由此翻译而来的回鹘文《金光明经》偈颂语体又具有什么样的风格,下面我们通过一些例子进行具体分析。
bulung yïngaq qararïp 四周变得漆黑一片,
öläz boltï kün t(ä)ngri 太阳神也变暗了。
köktin tüšär t(ä)ngridäm huaääklär bulašu 天空中圣花纷纷落下,
大地山河皆震动,诸方闇蔽日无光;
天花乱坠遍空中,定是我弟舍身相。*义净译:《金光明最胜王经》,《大正藏》第16册,第452页a栏。
例14:somakitu-ya s(ä)n inšä bilgil 妙幢啊您当知道,
öngräöddäk ilik bäg 曾经的那个国王,
妙幢汝当知,国王金龙主;
曾发如是愿,彼即是汝身。*义净译:《金光明最胜王经》,《大正藏》第16册,第423页b栏。
由上例直译可以看出,汉文佛偈被翻译成回鹘文后,其语体高度口语化了,应该可以说回鹘语书面体与口语体之间的差异本身就很小,远远小于汉语书面体和口语体之间的差异。上例中回鹘文佛偈句子比较简短,甚至有时不够完全,比较注重语调,如例14第一句中的somakituya (妙幢啊),其中“-ya”(啊、呀)就是语气词,这种情况在佛经中非常普遍;例13中汉译佛经的“日无光”译成回鹘文后为öläz boltï kün t(ä)ngri(太阳神也变暗了),kün t(ä)ngri(太阳神)是回鹘人原始信仰中的主神,是萨满教遗存的痕迹。回鹘译师在内容上再现了底本的教理教义,但是在语言上却打破形式上一一对应的束缚,他充分考虑到了群众的接受性,选择自己文化中通俗、质直的词语,将文言文精炼、雅洁、书面化的语体特点转换成了回鹘文自然、质朴、口语化的语体特点,提高了语言的表现力,使人物形象更加鲜明,给人以亲切感,缩短了佛经颂唱者与受众之间的距离,也便于记忆。
四、结 语
从目前留存的古籍文献和文物来看,中原文化对回鹘文化影响很大,其中最主要的莫过于佛教。在漫长的历史中,大量的汉文佛经被译成回鹘文,最终的结果是汉文佛经的“回鹘化”。翻译的目的就是将一种相对陌生的表达方式,转换成相对熟悉的表达方式的过程,这就使得很多译者在翻译的过程中不得不进行二次创作,让译文在尽量保存原意的基础上采用更容易被受众接受的表达方式,汉文《金光明经》在翻译成回鹘文时正是进行了这样的二次创作。
文章对回鹘文《金光明经》中现存偈颂的数量和句式构成进行了全面整理、统计,分析了它的体例特征、结构形式,并进一步阐述了被二次翻译后在句式上所做的调整,以及在文体格式、韵律节奏和语体上的变化。归纳了回鹘文偈颂与汉文底本在句式结构、文体格式等方面的对应规律,在原经内容基础上的创造,同时也展示了外来佛教文化与回鹘本土文化的融合和渗透。
Stylistic Rules and Literary Form of Uygurca Altun Yaruk’ Gatha
Zhang Qiaoyun
Gatha is one of the most basic forms of Buddhist style constitution.It is the product that Ancient India poetry was extended to the field of Buddhism and combined with it.Taking Uygurca Altun Yaruk as the base materiasl, comprehensive reorganization, statistics and analysis the amount and sentences constitute of existing Gatha.Chinese buddhist scriptures master copy?is mostly,four sentences of five words and seven words, and after translated into Uighur, have a larger adjustment, mostly two Uighu sentences corresponding to one sentences of master copy.Also great changes have taken place in terms of style, after translation, pure, graceful, written Chinese buddhist scriptures gatha was endowed with the characteristics of natural, simple and colloquial.
Uygurca Altun Yaruk; Gatha; Stylistic Rules ;Literary Form;Translation
*本文系2016年度国家社科基金项目《语言接触视域下回鹘文汉译佛经的跨文化翻译研究》阶段性成果之一,项目编号:16XYY034。
西南科技大学文学与艺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