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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的视角 男权的窥视
——《妻妾成群》中的视线

2016-06-03■吴

长江丛刊 2016年13期
关键词:妻妾成群文竹

■吴 月



女性的视角 男权的窥视
——《妻妾成群》中的视线

■吴 月

吴琼在《视觉性与视觉文化——视觉文化研究的谱系》一文中说道:“全视机器已变成了日常生活中的一种梦魇式的存在。无所不在的看与无所不在的被看相互交织在一起,主体在无所遁形的可见性下成为异形的傀儡,就像萨特所描述的那个透过洞孔的窥视者……”《妻妾成群》这部小说是由人物的视线构成故事的画面的,书里的颂莲,实际上就是这样一个窥视者,读者通过她的窥视走近阴森的陈家大宅,透过她的眼看到陈家高墙内的罪恶,看到旧式封建社会的腐朽。但在颂莲这样一个女性的视线下其实是来自男权的视角,小说中颂莲的看与被看都是为观看的主动控制者——男人而自觉呈现的,甚至我们可以说苏童的创作本身也是以一种窥视的姿态进行的,并且显然这是一种来自父权或者说男权的窥视。

颂莲的看与被看主要与两种人发生交集,一种是与她身份相同的女人——陈佐千的妻妾们,另一种只有一位就是作为主宰者的男人——陈佐千。在女人间的窥视中,充斥着敌视与较量。在颂莲的眼中,相较于自己的年轻貌美,毓如的年老肥胖让她觉得轻松,是一种本能地觉得对手失去竞争能力的轻松,她先是捂嘴无声地笑,甚至还拿 “老”作为话题向陈佐千撒娇,毓如手中断掉散落的佛珠是一个年老女人的无言溃败。而看到卓云,颂莲是有些警惕的,因为她虽然有些年老,但仍是个温婉清秀的大家闺秀,仍然受到陈佐千的宠爱。在看这两位太太时,虽然是通过颂莲的视线,但却是以男性审美作为评估的标准,颂莲心中对女子容貌的比较,包括之后对未曾谋面的梅珊的美貌的在意源于陈佐千的宠爱,这位新时代的女知识分子并未摆脱男权的阴影,把自己放到男性附庸的位置,把美貌作为博取男人欢心的最大筹码,并自然而然地从男性角度进行对自己、对其他女性的评价。

《妻妾成群》

其中最为特殊的是颂莲和梅珊之间互相的窥视,书中这样描写两人的初次相遇:“颂莲走过北厢房,看见梅珊的窗子上挂着粉色的抽纱窗帘,屋里透出一股什么草花香气。颂莲站在窗前停留了一会,忽然忍不住心里偷窥的欲望,她屏住气轻轻掀开窗帘,这一掀差点把颂莲吓得灵魂出窍,窗帘后面的梅珊也在看她,目光相撞,只是刹那间的事情,颂莲便仓惶地逃走了。”这样猝不及防的窥视形成了两人间如镜像般的关系,而正是这样奇异突兀的一次窥视,让梅珊不断地吸引颂莲,两人在事后纷纷得到某种感应:颂莲与陈佐千的第一个夜晚,在意识中却不断浮现梅珊的脸——“三太太,她在窗帘后面看我。”而梅珊后来也提到:“卓云是慈善面孔蝎子心……我自知不是她的对手,没准你能跟她斗一斗,这一点我头一次看见你就猜到了。”第一次窥视让两人开始走近彼此,梅珊指引着颂莲在陈府的生活与思考,她们互相欣赏,彼此怜惜,那种同为性情中人的脾性让她们越走越近,由此引出颂莲对梅珊的第二次窥视,这次颂莲窥视到的是梅珊和医生在桌下缠绕的腿,它激起了颂莲最隐秘、最原始的欲望。这种欲望多次诱惑着颂莲:“颂莲只有在饭桌上才能看到他(飞浦),眼前就浮现出梅珊和医生的腿在麻将桌下做的动作,她忍不住地偷偷朝桌下看,看她自己的腿,会不会朝那面伸过去。想到这件事她心里又害怕又激动。”如果说第二次窥视在某种程度上让颂莲在这个阴森的大家庭中重新活了过来,让她开始奢想起不可说的未来,重新焕发活力,那么第三次窥视则彻底让颂莲走向毁灭——对梅珊死亡的见证。梅珊对于颂莲而言,既是镜像般的对照也是漩涡般的吸引。这也是为什么目睹梅珊之死后颂莲会走向疯狂的原因:她对梅珊死亡的见证,也同时预示了自身的毁灭。梅珊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是颂莲观察自我的一面镜子,梅珊的死亡宣告了颂莲自我的死亡。颂莲对梅珊的三次窥视其实是自我觉醒、挣扎、毁灭的过程,在颂莲视线的背后是男权的冷漠与强制,他们通过颂莲的眼睛展现自己的威力,将颂莲心中刚刚点燃的火光轻轻巧巧地覆灭了。

这一点在颂莲与陈佐千的窥视中更加明显。苏童在创作《妻妾成群》时的灵感触点来自青年诗人丁当的一句诗:“男人有一个隐秘的幻想——妻妾成群”, 作为一名男性作家,从中不难看出苏童在塑造颂莲时也持有男性对女性的窥视姿态。小说中颂莲和陈佐千初次见面,是在她进入陈家之后补叙出的,始终采取的是陈佐千的单一视角,颂莲的一言一行都处在陈佐千的视线之中,作为一件新奇的玩具供陈佐千欣赏把玩。颂莲举行的仪式对于自身而言是一种告慰,是沉重而神圣的,而在陈佐千眼中只是一次提起男人兴趣的表演,而颂莲吹蜡烛时的情景使陈佐千感觉到颂莲微妙而迷人的力量,这让他预测到颂莲床上的热情和机敏。他看不到也不屑于看到颂莲对自己的自怜伤感,在这种纯男性的目光下,颂莲本身也只是一件新奇的玩物。所以在两人新婚之夜会有这样的对话:“颂莲侧身去关灯,被陈佐千拦住了,陈佐千说,别关,我要看你,关上灯就什么也看不见了。颂莲摸了摸他的脸说,随便你,反正我什么也不懂,听你的。”这已是男性对于女性身体光明正大的窥视,而这种光明正大却只能发生在夜里,若是在白天,在人前,则又是另一种情形了——颂莲在陈佐千五十大寿的晚宴上,为弥补生日礼物的过失也是为了争宠,当着众人的面,抱住陈老爷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又亲了一下,陈佐千的反应是:“脸涨得通红,他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什么,终于把颂莲一把推开,厉声道,众人面前你放尊重点。”两次截然不同的结局将男性对女人的渴望与虚伪表现得淋漓尽致。

在文章最后,苏童饶有意味地从另外两个人的角度对自毁后的颂莲进行了侧面描写。在陈佐千眼中颂莲“光着脚,拼命揪自己的头发,一声声狂叫,眼神黯淡,面白如纸,她一遍遍地说着‘杀人’”,从男性角度,颂莲失去了美貌就失去了价值,也就不再值得窥视了。颂莲的最后形象出现在第五房太太文竹眼中,她看到:“颂莲经常一个人在紫藤架下枯坐,有时候绕着废井一圈一圈地转,并且对着井中说话。”在文竹的眼中,颂莲是清秀脱俗的,并且不太像疯子。文竹对颂莲的欣赏说明文竹也是和颂莲精神相通的女子,自然也有着悲剧的未来,这预示出陈家花园新一轮的争宠悲剧将再次上演。整本小说以颂莲的窥视为始,以文竹的窥视作结,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轮回,也标志着在这种窥视下,在腐朽阴森的陈府,悲剧的重复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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