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转折点的记忆
2016-05-31李波
李波
【摘 要】贾平凹的小说《老生》通过一个唱师来讲述近代以来的中国历史。小说选取游击革命、土地改革、农业合作化、改革开放的历史转折点来精心编制情节,通过点与面的结合对中国现代化进程进行深度追问,探寻历史真相,反思现代化建设中人性的善恶。
【关键词】贾平凹 《老生》 革命
基金项目:陕西省社科联基金项目(编号:2014Z122)阶段性成果之一。
一
自从长篇小说《商州》发表以来,多年来笔耕不辍的贾平凹至今已经出版了15部长篇小说。贾平凹早期作品,如商州系列作品,则反映乡土农村在时代变革中的乡村子民的价值观念、生活方式的变化;备受争议的《废都》则反映了在社会转型期,知识分子的焦虑、惶惑,以及他们自我救赎的无望;《秦腔》和《高兴》则是作者在乡土文化濒临衰亡之际,对当代社会发展、农民命运的深刻思索和体察;写于2011年的《古炉》则是借“文革”的历史记忆,反思现代人的异化与物化,同时作者在作品中通过小人物的生存体验,寄予乡村子民追求诗意栖居的美好愿望;《带灯》是通过带灯来反映中国乡村的巨变,以“边缘人”视角俯瞰众生。在人们还在为危机四伏的樱镇担忧时,《老生》就悄然出现在世人面前,那么这一次贾平凹给读者带来了什么样的惊喜呢?
二
到过商州的人,几乎可能都尝过商州的烩菜。而《老生》确有“商州烩菜”的味道,如果说中国历史是“烩菜”的汤汁,那么战争、灾荒、革命、改革就是“烩菜”中真正的硬菜。然而做菜的和吃菜的都中国儿女,他们的真实面目在历史变迁中就裸露无疑。贾平凹的高明之处在于在历史的转折点来讲中国的故事,以此来刻画国民群像。《老生》里的第一个历史转折点源自于上世纪30年代的游击革命,在小说里以李德胜为首的革命队伍活动在陕南秦岭一带,作者刻画了老黑、雷布、匡三司令等人,读者会发现这些人参加革命的动机不是受到布尔什维克的影响,也没有好的成长引路人指导他们弄清楚革命的目的是什么?以何种手段去革命?就拿小说里老黑来讲吧,自小父母双亡,在王世贞的保安队里混饭吃。不满足给王世贞看家护院,极力想要出人头地的老黑在表哥李德胜鼓动下,向往革命。老黑认为加入革命就有枪支,认为谁有枪谁就能称王称霸。李德胜带领着老黑上演了《三国演义》中曹操杀吕伯奢这出戏,和老黑一起杀死了无辜的老汉,情急之下老黑踏上了革命之路。雷布参加革命只是为向王世贞复仇,匡三参加革命的首要目的就是要解决自己的吃饭问题,根本不知革命的性质和意义,而是在革命队伍里混饭吃。小说明确向读者传递这样的信息:在当时那个年代像老黑、雷布、匡三等人参加革命的动机不纯,他们不像接受了马克思主义思想的共产党人那样,可以为革命抛头颅,洒热血。他们在特殊时期为了一己之私投身到革命队伍,那么农民身上的劣根性也暴露无遗。在某种程度上讲,老黑他们闹革命,只是对那些让他们羡慕、嫉妒、恨的富人进行革命,或者借革命之刀杀死自己的仇家。
《老生》中的第二个故事里,作者以老城村为中心给读者展示上世纪40年代的土地改革运动。大家可能都清楚,在中国这样一个有着漫长农耕历史的国家,土地在农民心中的地位。当然古往今来土地问题,从根本上讲也决定了民心向背的问题。有关土改的小说在文学史上已经有了经典之作,诸如赵树理的《三里湾》、丁玲的《太阳照在桑干河上》、周立波的《暴风骤雨》等,在这些小说里,作者以严谨的创作态度,主动将自己的创作与这场运动的政治性和庄严性联系起来。土地改革运动是在工作组的领导下进行的,并且作家在土改中积极改造了自己,将自己捆绑在历史的战车上,与祖国同呼吸、共命运完成了对革命历史的宏大叙事。那么凭着记忆叙述历史的贾平凹是如何描摹凌宁县老城村的土地改革运动呢?老城村的土地改革运动是在马生的领导下进行的,马生原本是村里一个好吃懒做的后生,小说里有一个细节直接给读者展示马生的本性:白河牵着驴过来说:“帮叔赶驴把麦捆驮回去,给你擀长面吃!”马生举大拇指一翘一翘,盯着树上的一颗红软蛋柿,说:“叔哎,你摇摇树,让蛋柿掉到我嘴里。” [1]这个等天上掉吃的人,领导老城村的土地改革运动,自然会暴露出他身上的人性之“恶”。而“恶”是人的内心深处种种欲望、贪婪、野心,这种“恶”对马生而言就,就是他在土改运动中不择手段地满足自己的“食色”之欲。在土改中老城村的每个家庭依据土地的多少依次被划分为地主、富农、中农、贫农,这些村民根据自己的家庭成分再次获得了话语权,顺利被纳入新的乡村权力结构中,在老城村的权力结构中实权人物就是马生,马生偶然之际被乡长任命为农会副主任,只因为他身上有几分普通农民没有的霸气与匪气,想让他凭借这股力量迅速推行土改运动,减少来自各方的阻力。但是没有接受任何革命教育的马生,只会在运动中以革命的名义满足自己的贪欲。在这个过程中,马生不仅自己作恶,而且还动员和利用不明事理的群众害人害己。小说里王家芳、张高桂和李长夏等地主分子所要承受的,不仅是肉体的折磨,而且是精神的折磨。对于老城村的地主而言,他们的财富瞬间消失了,土地不属于他们了,这只是他们苦难的开始,接下来就是无休止的批斗。乡村群众稀里糊涂害了人却不知。就像小说里唱师指出的“在他手里死了不少人哩”,在土改运动中混入权力核心的痞子、游民,利用手中的权力对普通民众进行“洗脑”运动,于是在老城村上演众生狂欢运动。个人的贪欲却成了合法性指令,领导一群乌合之众进行了所谓的“革命”运动。那么贾平凹煞费苦心刻画马生这个人物想说明什么问题呢?在这里有两个问题是要注意的:一是占有土地合法性问题;二是马生成为领导者的合理性问题。《老生》中作者带着批判的眼光反观历史,把暴力血腥的土改真实地呈现给读者。通过土地改革运动,使普通民众平均获得了土地。农民在中国大地上开始他们渴望的耕作生活,然而好景不长,国家发现土改留下的后遗症,为了解决社会发展出现的问题,于是出现了19世纪50年代后期公社化运动,贾平凹《老生》中的第三个故事讲的是农业合作化。老皮、冯蟹、刘学仁在这场运动中唱主角,棋盘村的村民主动或被动参与了这场运动。《老生》中贾平凹笔下的冯蟹,是党的政策的拥护者和坚决执行者,同时他内心的私欲也急剧膨胀,在工作中采取一些激进的方法不仅没有给农民带来实惠,反而使农民深受其害。在冯蟹的指挥下棋盘村的农民统一了发型,统一配发劳动服,集中供应午饭。这让原本一盘散沙的农民,能够融到集体之中。但是冯蟹的这种极端的做法,很快就出现了负面性。马立春就是此刻登上了冯蟹给她搭的舞台,原本为了给婆婆治病,她不得已偷了布去卖,这就是她不幸的开始。此后在批斗会上,村里那些农民就众口铄金,马立春就变成了“投机倒把”分子。不得已马立春喝了农药,虽然后来被救活了,但是只能坐在那里傻笑。只要随口叫一声“冯蟹来啦!”,“她抬起身就往家里跑,把门关了,还要再往门扇后顶上杠子”。[2]这跟民间人们哄不听话的孩子时说的“狼来了”有相似之处。众所周知,领导农民干工作的干部,一旦被人民认定为豺狼,那么党群关系就会受到影响。假如冯蟹是人们眼里的小鬼,那么老皮、刘学仁就是人们眼里的阎王。棋盘村的村民张学成、苗天义的遭遇,就给人们更多的反思,在全国性运动面前,农民只能接受、配合这场运动,他们在冯蟹、老皮、刘学仁这样干部领导下,命运就变得可悲了。在这个故事里更悲惨的不是他们,而是那个对老皮言听计从的墓生,死后却被无端怀疑。但是反思历史时,人们只能坦然面对时代命运。
读者在唱师的引导下,进入《老生》中的第四个故事。故事里的主人公戏生,在时代风云变幻中上演几出好戏。在当归村戏生身上我们看到了作者对当下农村、农民命运的思考,农业要发展,农民要致富,这是在过去、现在、甚至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需要迫切解决的问题。
参考文献:
[1][2]贾平凹:《老生》,人民文学出版社,2014。
作者单位:商洛学院语言文化传播学院 陕西商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