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乐教学与艺术实践紧密结合的典范
2016-05-31孟锦慧
孟锦慧
新歌剧舞台的一颗新星
为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由上海音乐学院青年歌剧团复排的大型民族新歌剧《野火春风斗古城》(以下简称《野》剧),于2015年12月18日和19日在上海“星舞台”剧院成功上演。这是上海音乐学院民族声乐专业成立以来第一部完全由学生出演的大型民族新歌剧。
演出当晚,“星舞台”座无虚席,观众被演员诚挚而激情的表演深深打动。当剧情发展到第四幕,主人公杨晓冬与母亲在狱中相见时,演员的演唱感人至深、催人泪下。在整场演出中,演员们扎实的演唱功底、细腻的表演处理、真挚的感情演绎、默契的舞台配合,使人难以相信他们只是在读的学生。特地亲赴现场观看演出的《野》剧作曲王祖皆先生对他们的精彩表演给予高度评价。而导演王景彬的满意度则溢于言表:“他们的表演不是用所谓的演技,而是用心在表演,完全投入了真情实意……在戏剧出演的细腻程度上,他们不输给任何人……如果说演员在演出中投入的情感力量满分为10分,他们给出了12分力。”
复排的新创意和新视角
据《野》剧作曲王祖皆先生介绍,该剧创作于2005年纪念抗战胜利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60周年之际,当年总政歌剧团之所以选题《野》剧,一是因为它主题鲜明,二是因为故事中包含了丰富的情感,三是受众耳熟能详容易引起的共鸣。有鉴于此,上海音乐学院决定复排《野》剧,并赋予新的创意,于是在尊重原创的前提下进行了二度创作。
首先,对全剧的结构进行调整,把原创14场的结构调整为四幕,每幕又分不同场次;其次,让以历史追述者和观察者身份出现的现代女大学生陈瑶出现在故事的开头和结尾,由她引出整个故事,也由她收尾,首尾呼应、画龙点睛。这两个调整,意在以新时代的视角反观历史,让后人不忘历史,使《野》剧同时成为一场“80后”和“90后”学生与历史“穿越时空的对话”。同时,也是对全剧中的唱段进一步筛选,以求精益求精。
围绕作品的主题思想,给人以新的视觉感受,是此次演出的一大诉求。舞美的改动尤为突出:舞台正中矗立数级古城台阶,从始至终维持不变,只靠背景处的影像替换来展示场景变换。剧中的服装设计也充分考虑了上海观众的观演习惯和海派文化的审美观。
与《野》剧合作并现场伴奏的上海爱乐乐团演奏员分坐舞台两侧也是一个视觉创新。王景彬导演说:“这样显得舞台更紧凑了。如果把乐队放在乐池,对舞台提出了更高要求,不但费用会增加,而且还会限制演出空间,有些(演出)场地去不了。”笔者以一个普通观众的视角看,这样的安排不但丝毫没有影响到舞台的画面,乐团与演员的互动反而相得益彰,给人以耳目一新之感。
从排练到演出的新突破和新感受
《野》剧从2015年8月20日开始复排,历时整整四个月,AB组演出团队加上合唱共57人参演,演员涵盖了上音声歌系大一到研三的学生。他们虽然上过形体课和歌剧表演课,但从未演过整部歌剧,从手眼身法步到台词都得从头训练。刚开始排练时,男女同学连握手都不好意思,经过四个月时间的排练,最后都能够根据剧情需要自如地拥抱。几位主要演员每天排练完,膝盖都是青一块紫一块,可是他们从不叫苦,因为他们内心为能参演这样一部好作品甚是感激和珍惜。对此,一路指导陪伴他们的王景彬导演也非常感动。
演出中,AB两组演员的表演各有特色。
杨晓冬(A组)由研二学生陈家坡扮演。这是一位唱演俱佳的学生。在《野》剧首场演出(18日)当晚,他因为连续的排练加上天气变化而感冒了。但他一上场就调整出良好的表演状态,台词清晰有力,与对手交流时有条不紊、气场十足。第四幕是整剧的高潮,“杨晓冬”在狱中与杨母相见时演唱的也是最难的一段咏叹调《不能孝敬愧对娘》,情真意切、悲壮高亢、感人至深;虽然最后一个高音略有瑕疵,但情到深处瑕不掩瑜。
金环(A组)由大五学生李佳蔚扮演。她入学前就有舞蹈和戏曲功底,她的台步和一招一式由此得益匪浅。她的表演张弛有度、台词清晰,声音通透自然,咏叹调《永远的花样年华》和《胜利时再闻花儿香》声情并茂、流光溢彩。
关敬陶(A组)由来自新疆的研一学生维吾尔族小伙艾力开木扮演。他具备新疆少数民族能歌善舞的特质,入学后又参演了好几部歌剧片段的演出,此次在扮演关敬陶时显示了极佳的表演才能。剧中的关敬陶是一个人物性格充满矛盾的角色,艾力开木通过肢体和眼神的表达,发挥音色优美的优势轻松自如地演唱,把关敬陶这个内心充满矛盾的人物刻画得淋漓尽致。
杨母的扮演者是研二学生施丽君,其唱功一流,在《娘在那片云彩里》这段高难度的唱段中,声音铿锵有力,高音C通透明亮。
银环的扮演者是研二学生王楠晰。剧中,银环在得知高自萍叛变,自己轻信高自萍而说出杨晓冬的见面地点后悔恨交加,舍身挽救。王楠晰在“风雨中奔跑”这场戏中,表演把握得当,演唱充满戏剧张力,声音具有极强的表现力。
叛徒高自萍的扮演者是大五学生郭孟洋,他的演唱音色通透明亮,咬字清晰,声音穿透力强。排练《野》剧前他不太会表演,在台上是“唱强于演”。经过四个月的艰苦训练,他的表演有了突飞猛进的突破。剧中高自萍在狱中不堪威逼最终叛变的那场戏,郭孟祥演得非常真实,把人物内心的蜕变表现得淋漓尽致。尤其是“醉酒”一段,郭孟祥更是通过夸张的肢体语言,把高自萍借醉酒来掩饰内心的迷茫与自嘲、蜕变与堕落活生生地表现出来。
B组与A组比较,笔者认为B组的表演更朴实。B组的杨晓冬张琪是研一学生,声音漂亮,属抒情男高音,技术很稳定。虽在表演上稍显稚嫩,开始略显气场不足,但越往后演越沉稳。到母子狱中相见那场戏演唱《不能尽孝愧对娘》那段高难度唱段时,声泪俱下,荡气回肠,感人肺腑。
银环的扮演者王婉佳是研一学生,音色甜美;在杨母家中的那场戏演得质朴感人,演唱声音柔美细腻,表演极其朴实,把一个不谙世事的淳朴小姑娘的形象刻画得栩栩如生;在她的表演中不见痕迹,几乎是本色出演,十分真实可信。
杨母的扮演者特日格力与银环的朴实也有同工异曲之处;她化妆后的造型极其贴近老太太,一上场就让观众相信她就是杨母,角色装扮与剧中人物十分吻合。在演唱方面,两个“杨母”,论功力A组的施丽君更上乘,但特日格力扮演的老太太无表演痕迹,真实质朴,演唱声音厚实、松弛、自然;在《娘在那片云彩里》这一段被王祖皆誉为女高音“试金石”的唱段中,特日格力也完成得很棒,最后的高音C顽强顶住,坚持到完美收腔:通过演唱把老太太对儿子的深深母爱和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完美地表现出来。
日本军官多田(AB组)均由大三学生百嘎利扮演。他的表演内敛、沉稳、老练,眉宇间透露出多田的狡猾、诡异、奸诈;把多田这个“老狐狸”刻画得惟妙惟肖。
作曲家金复载老师对特日格力扮演的杨母和百嘎利扮演的多田给予了极高的评价:“传承于中国戏曲的民族歌剧有一套戏剧表演的方法,所谓‘从外到里的‘道道,学生们掌握得不错。这是选题到位的效果。对不常上台的学生来讲恰到好处。当然能真正做好演员还要‘走心。像演母亲的演员(特日格力)和多田的演员(百嘎利)从外到里(走心)做得很好。”
关敬陶(B组)的扮演者廉子成、高自萍的扮演者孟骁威、金环的扮演者王乙婷及两组陈瑶的扮演者刘丹娜和张梓函都表演得真实感人。
歌剧表演的难度是很大的,难就难在音乐与戏剧的双重表达,既要表达歌唱性又要表达戏剧性,一个歌剧演员在台上要达到技术和艺术的高度统一。这一切非有艰苦的磨炼和舞台的不断实践不能够实现。学生们在《野》剧的排练和演出中成长,我们为他们的进步和突破喝彩,为他们的精彩演出点赞!
声乐教学与艺术实践完美结合的新思路
民族声乐的教学走过了一条艰难曲折之路。从建国后刚刚成立民族声乐专业时的“土洋之争”,到改革开放后的美声、民族、通俗的概念经纬分明;从“千人一面”现象遭理论专业界的声讨,到现在开放的声乐观念;民族声乐的教学在探索与实践中前进,又和我们的时代与时俱进。什么样的声音是美的?统一后的观念是:能够完美表达歌曲意境的,给人以享受的、感人至深的、传递真善美的情感的声音就是美的。不管它是美声风格的还是民族风格的或者是通俗风格的作品,只要能充分体现歌曲内涵的声音就是好的。
王祖皆老师则对歌剧演员提出更高的要求:在解决演员演唱的音准、节奏、发声、共鸣、咬字等基本功之外,还要研究如何增加歌唱的表现力,在音乐的歌唱性上下功夫。动听容易动人难,没有好的技术是无论如何做不到游刃有余的;而没有细腻动人的感情演绎是难以动人的。要做到“语(唱)不惊人死不休”,技术是基础,感情是关键。同时要进一步解决声音和语言的完美结合,做到“字正腔圆,情通理顺”,达到好歌、好听、动听、化人的境界。
上音版的《野》剧在演唱上是过关的,这得益于上音有一批认真敬业的声乐老师,很多中青年教师现在仍然活跃在舞台上,他们身体力行,与时俱进,为上音的人才培养做出了贡献。《野》剧的成功,是上音民族声乐教学上的一次总结、一次实战检验;是上音老中青三代教师“传帮带”、为民族声乐的发展群策群力的结晶。《野》剧从排练到演出,凝聚了全体教师的心血。
王祖皆老师说,一个好的演员必须做到情感与控制的分寸把握适当。既不能“不够”,也不能“洒狗血”。戏份不够,影响戏剧的表达;情绪过份激动又会影响到声音的音准、音质。“控制”体现了一个演员的水平、能力和修养。而做到歌唱性和戏剧性的双重完美表达,必须靠演员在实践中不断磨练,不断积累。上音声歌系教授方琼说:“我们本科学生的课程设置里有舞蹈、形体、台词、表演课,怎么把这些知识综合体现在舞台上?最好的手段就是排演歌剧。”上音版的《野》剧成功上演,成为上音声乐教学与艺术实践紧密结合的典范,开创了上音人才培养的新思路。上音党委书记兼院长林在勇表示:上音将在人才培养上下大力气,为学生提供更多艺术实践的机会,将会有更多的学生有机会参与到歌剧表演中去。一部歌剧作品的成功不在于名家名角,而在于主创团队是否用心,以及心在何处。
青年是国家的未来,也是新歌剧的未来。从上音版《野》剧的成功演出,我们似乎看到了中国新歌剧的新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