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的爱和乳汁,小燕子长得永远像了她
2016-05-31
燕子回忆着爸妈讲过十遍、百遍的故事,也回忆着爸妈常说的:小燕子恋奶娘,像上辈子娘欠你的。
小燕子来到奶娘家半年后,长得黑胖黑胖,一个小嘴胖得窝进去、眼睛眯成一条缝。这自然缘于奶娘整天风里来雨里去,靠力气吃饭、黑些糙点,奶水极好、身体绝棒。有几分“小资情调”的燕子妈,看着越长越像奶娘的女儿,心里愁:这奶水怎么比血缘还强大?
燕子妈抱着孩子,悄悄去找读过许多古书的老先生,想给孩子改个名能顺着漂亮长。老先生提议顺着“沉鱼落雁”的绝美去,可半路上还在琢磨“漂亮”的燕子妈,自作主张,改成“鲜艳”的“艳”。她一门心思要跟奶娘的奶水“较劲”:让“黑不溜秋”的女儿白白胖胖地长回来。
但燕子妈只能永远失望了——亲生女儿鼻子往下的嘴唇、下巴、脸型,一辈子都像了奶娘!
就这个“像”,为日后相认作了直接的铺垫。
2015年1月9日,燕子来到益阳,第一次见妹妹和大哥,一种生命中的眼熟,让他们直盯着对方看。旁边她的表姐突然冒出一句:“你们……怎么长得好像啊。”
再不用多说一句话,眼里的泪水,熟悉的气息,一奶之娘乳汁喂养所打下的生命烙印,已让他们认定对方就是自己要找的亲人。
早就该相见的,可就是见不到。好好的,燕子与奶娘怎么就失散了?失散了怎么就找不到?原本可以双方都找,至少不会拖到现在,为何只是燕子家苦苦地寻?
还是与“干娘子”这称谓有关。
益阳称奶娘为“干娘子”。“干娘子”、“干娘子”,燕子妈就一直这么叫着,居然连奶娘姓啥名谁都没问。这一无意中的疏忽,造成近半个世纪的失散,也酿造了一连串凄美的故事。
三年困难时期刚过,停薪留职的燕子妈在益阳市印刷厂做了一份临时工,将每月28元的薪水如数给了辛苦的奶娘。白天,外婆在奶娘家带。晚上,燕子跟奶娘睡。路途遥远又忙碌的燕子妈就只是周日那天来。
11个月很快过去,燕子妈要回地质队上班,刚满一岁的孩子要离娘。那一天啊,奶娘含着泪喂了一次又一次,似乎要让怀里宝贝将后面日子的食都吃够填足。眼看要抱走了,奶娘搂着小燕子亲了又亲看了又看,就是舍不得交手,嘴里还喃喃地絮叨:“我的燕子乖,回去莫哭。妈妈那里有好吃的,我们不挑不拣。长大点就回来看……干娘。”一旁的燕子妈流着泪替女儿点头,可小燕子啊,还像往常一样望着娘笑,以为还能天天等着娘回来,拱在娘温暖的怀里吸吮甘甜、手舞足蹈地快乐。
可是,那最原始的生命快乐永远地——再没回来。
其后,妈娘带燕子来看过两次奶娘。但由于地质队流动性大,309大队从宁乡搬迁到永州蓝山县的大瑶山里,回益阳的机会就少而更少了。
在大瑶山里,燕子伴着青山绿水长大了,也懂事了,老吵着要找奶娘。11岁那年,爸爸妈妈带她回益阳,满怀欣喜地去看奶娘。“什么,早搬走了?搬哪儿您知道吗?”随着被问人的摇头,小燕子在一旁哭了……原来,动荡的文革,物是人非,奶娘家几经搬迁,不知去了哪里。爸妈带着燕子在街头巷尾比划着打听询问,内疚的燕子妈格外细致:大约1米53的个子,圆而短的脸,头发一边一个夹子,比我大五六岁的样子……但人家一问姓啥名谁,燕子妈就哑巴了。小燕子就在一边不停地流泪埋怨:“怎么连名字都不问嘛?怎么就不会留一个地址给人家嘛。”埋怨归埋怨,终归还是找不到。后来,爸妈又托住在离向家码头不远、在将军庙主的姨妈去找,找不到。再托住在大码头的表姐去找,也找不到……
1992年,也当了母亲的燕子,遗传让她同样没奶水喂儿子。初生孩子的月子里,她也尝到被饥饿孩子空吸的疼痛,那是乳腺牵扯全身每一根筋撕裂般的疼。当年,奶娘一阵紧一阵倒抽的痛苦,年老的妈妈曾说得形象:“没奶的干吸,疼啊。你那是吸奶娘的——血!”
就在愧疚抚养儿子的艰辛中,在无论多好的食品也给不了孩子最好的亏欠中,寻找恩重如山的奶娘,就成了燕子日益强烈的愿望。思念辛劳一生的奶娘,思念那份浓浓的爱,掂量那份厚重博大的情。燕子下定决心:今生今世永不放弃这份寻找!
然而,一次次寻找,一次次徒劳。感恩成了无奈,无奈成了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