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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唐诗与宋诗差异

2016-05-30刘颐娇

青年文学家 2016年11期
关键词:宋诗唐诗意象

摘 要:谈及“唐”必言“诗”,“宋”必言“词”,这种搭配似乎成为一个定论。尽管人们习惯地认为“诗”是唐朝的代名词,但其实,“诗”在宋代,也自有其特色。而“桥”作为中国古典文化中有着深刻内涵及外延的意象,被众多诗人赋予了复杂的情感与深刻的哲理。本文将从“桥”意象出发,通过唐诗与宋诗中的“桥诗” 对比,从三个方面来探究唐宋诗之间的差异。

关键词:唐诗;宋诗;桥

作者简介:刘颐娇(1995.3-),女,汉族,陕西西安人,西北大学文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2013级本科生。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6)-11-0-02

“桥,水梁也。从木,乔声”[1]。桥作为中国历史上有着多种形式和功能的建筑,在中国文学题材的宴席上已成为一道耐人寻味的佳肴。早在先秦,《诗经》中就有:“造舟为梁,不显其光”(《诗经·大雅·大明》)。文王造舟为桥,以断渭水,周人颂其英明[2]。自唐代诗人张继一首《枫桥夜泊》[3]:“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的佳作名扬四海后,“桥”这一意象便为文人所偏爱,在历代诗歌中屡屡成为或现实寄托或情感表达的载体,其中又尤以唐诗为甚,字词境象,臻于化境。宋诗无疑是继唐诗之后的一座丰碑。然由于自然环境、社会局势也好,唐诗之绝妙难以超脱也罢,宋人已无唐人那种心境,行文之间多有意而为之,难免于风韵上落了下风,但说无独特之处却也不尽然,只能说唐诗宋诗都是中国文学史上的硕果,各领风骚。

一、唐诗之韵,宋诗之理

唐诗主言情,即使说理,也多以抒情方式出之。唐诗之神韵,已经达到了一个巅峰,宋诗无法与之相比。例如对“桥”这一意象神韵的描摹,宋诗便甘拜下风。唐诗中对“桥”意蕴的刻画含蓄悠远,如:

“青山隐隐水迢,秋尽江南草未。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杜牧 《寄扬州韩绰判官》

“晨起动征铎,客行悲故乡。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

——温庭筠《商山早行》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

——杜甫《兵车行》

无论是漫漫长夜,美人吹箫于桥上的空寂,还是初春山村黎明里,霜降板桥时的萧瑟,亦或是兵荒马乱中,被车马扬起的遮天蔽日的尘土遮盖住咸阳桥的窒息,这些看不到摸不着的韵味都仿佛以一种具象的存在印刻在一幅幅生动的画幕上,呈现在读者眼前,使人身临其境,好似诗中之桥触手可及。如此意境,宋诗很难达到。

然而既然此路不通,宋代文人便另辟蹊径——宋诗喜说理,崇尚议论,将生活中的哲理融入诗中,让人读起来别有一番情趣。

梅尧臣提出:“诗有内外意,内意欲尽其理,外意欲尽其象。内外意含蓄,方入诗格。” [4]短短几句话,明确的道出了他的诗学主张,也就是将哲理之“内意”与形象之“外意”相融。宋代文人很多都继承了他的主张。

“白鱼甘肥网可得,公酒美滑杯可持。临淮使君有闲佚,长桥直度来莫迟。”

——梅尧臣《和表臣河南庾署西轩》[5]

这首诗以桥说理,似乎是描寫长桥,实则是劝告人们勿要拖延、等待,将桥之理升华为生活之理,引人深思。

“铁桥本无柱,石楼岂有门。舞空五色羽,吠云千岁根。

松花酿仙酒,木客馈山堆。我醉君且去,陶云吾亦云。”

——苏轼《次韵定慧钦长老见寄》

苏轼诗的特点是将禅意融入诗中。他将哲理融入铁桥、石楼等具体的意象中,又通过这些意象使得哲理有血有肉,将情感融入其中,而不再是枯燥的说理;能将佛理化入诗中,又使得诗中之景、情、理三者浑然一体,从而使诗作富有理趣的同时又不失形象生动,使人们易于想象和理解。

“一丸岂虑封函谷,千骑无由饮渭桥。好立功名标竹素,莫教空说霍嫖姚。”

——王安石《西帅》

“江上斋船驻彩挠,鸣茄应满绿杨桥。久为汉吏知文法,当使淮人服教条。”

——王安石《送真州吴处厚使君》

这两首诗的说理并没有由作者直接道出,而是巧妙地借用历史典故,抒发自己的思考,理趣浑然深远。

可见,唐诗有唐诗之神韵,而宋诗之理趣亦别有一番风味。

二、盛唐之雍容,两宋之风骨

唐代万国来朝的气象,太平安乐的环境,使得文人的文风大都受到时代的影响,无论是怎样题材的诗,哪怕是抒发悲情,也带有“盛唐气象”。所以唐诗是雍容的。宋代不一样,时局的动荡,社会的不安,周边游牧民族的威胁,甚至要遭受半壁江山失陷的屈辱,这让每一个宋人都有一种危机感。在唐朝,就算是在描写战乱颠沛流离之类的诗中,时代给予文人的底气也显而易见。

“西山白雪三城戍,南浦清江万里桥。海内风尘诸弟隔,天涯涕泪一身遥。”

——杜甫《野望》

“万里桥西一草堂,百花潭水即沧浪。风含翠篠娟娟净,雨裛红蕖冉冉香。

厚禄故人书断绝,恒饥稚子色凄凉。欲填沟壑唯疏放,自笑狂夫老更狂。”

——杜甫《狂夫》

“日暖泥融雪半消,行人芳草马声骄。九华山路云遮寺,清弋江村柳拂桥。”

——杜牧《宣州送裴坦判官往舒州》

“苏小门前柳万条,毵毵金线拂平桥。黄莺不语东风起,深闭朱门伴舞腰。”

——温庭筠《杨柳八首·其三》

这些唐诗,无论是写景、写人们的生活,或是写亲友送别、表达祝愿或痛惜,或是写因战乱与亲人失散、孤独一人,亦或是写因没有生活来源而使家人忍饥挨饿等等情境,都采用夸张的手法、恢宏的叙述,读来使人能够感受到作者尽管在逆境中也能心生豪情的心境。不论手法怎样转换运用,描写怎样富于变化,都给人一种从容道来的感觉。如此雍容丰腴,这就是唐诗的盛唐气象。

“赢马常愁趁早朝,斥归幸复侣渔樵。青黄未胜沟中断,宫征何殊箕下焦。

心乐革瓢同鼎食,身安山泽谢弓招。数间茅屋谁知处,烟雨蒙蒙隔断桥。”

——陆游《书怀》

“系缆江头日脚沈,妒肥酒美只孤斟。长桥千步风涛稳,横笛一声烟水深。

契阔离亲宁素愿,迁愚报国只丹心。远游自是男儿事,更把离骚细细寻。”

——李纲《吴江五首》

“无朝无夕雨翻盆,村北村南水接天。断却市桥君莫笑,前头野渡更无船。”

——杨万里《四月一日三衡阻雨二首》其一

显而易见,宋诗与唐诗相比,手法更加多样,多用典、议论,却没有了唐诗的从容,更多的是真实的描写,娓娓道来,少了天马行空的夸张。但在这些诗中,作者的情感得到了真切的表达,爱国之情、报国的愿望、对百姓的同情与怜悯、对社会的不满等情感充分流露。宋人虽失去了唐人的雍容,表现的却是一种对国家、对社会的舍我其谁的责任感和对气节的着重关注。民族大义的凸显,在宋代尤为突出。这种情感在诗歌中的外现,也就造就了宋诗的风骨。

三、唐诗之“自然”,宋诗之“工巧”

艺术手法的不同可以说是唐诗与宋诗之间最大的区别之一。唐诗没有什么固定的表现手法,有夸张的,也有铺陈直叙的;有直抒胸臆的,也有寓情于景的;有渲染的,也有白描的。总之,他们似乎是信手拈来,除了格律便没有什么其他的固定套路,一个意象也往往有多重含义。所以,不如称唐诗的艺术手法为“自然”——情感自然而然的流露,便成了诗。以“桥”为例,既有豪情万丈的桥:

“五丁卓荦多奇力,四士英灵富文艺。云气横开八阵形,桥形遥分七星势。”

——骆宾王《畴昔篇》

也有哀伤的桥:

“细水涓涓似泪流,日西惆怅小桥头。衰杨叶尽空枝在,犹被霜风吹不休”

——白居易《小桥柳》

还有依依不舍的桥:

“桥通小市家林近,山带平湖野寺连。别后依依寒食里,共君携手在东田。”

——韩翃《送冷朝阳还上元》

然而宋人比唐人更为注重写作技巧。欧阳修提出了“以文为诗”。自此后宋诗中的议论、用典非常常见。如:

“天形积轻清,水德本虚静。云收风波止,始见天水性。澄光与粹容,上下相涵映。

乃于其两间,皎皎挂寒镜。余晖所照耀,万物皆鲜莹。矧夫人之灵,岂不醒视听。

而我于此时,翛然发孤咏。纷昏忻洗涤,俯仰悠涵泳。人心旷而闲,月色高愈迥。

惟恐清夜阑,时时瞻斗柄。”

——欧阳修《飞盖桥翫月》

作者站在桥上,描写周围的景色,然后发出议论,道出哲理,同时比唐人的诗歌更加重技法。再如:

“漕渠北向小桥通,渐入苍茫大泽中。造物将无知我醉,故吹急雨打船篷”

——陆游《梅市舟中作》

前两句写景,后两句议论,大意是诗人认为可能是造物主知道他喝醉了,所以才下了一場暴雨敲打船顶来叫醒他。这样的写法使得诗歌更加生动有趣。同时,夹叙夹议的手法,使理寓于景,景融于理,既不会显得太过枯燥,又能让诗歌本身的意蕴更加深厚,发人深省,读来回味无穷。

艺术手法的变化、题材的扩大、叙事议论的巧妙等等这些都表现了宋诗技法上的精琢,然而对技巧的关注往往会使得宋诗人为工巧之痕越来越明显,自然浑厚之美也就渐渐淡去,目的性愈发强烈。所以说诗歌发展到宋代,或许是由于遇到瓶颈而后寻求创新,却在意境上无新径可走,便开始工于文字,更甚者舍本逐末,因辞害意,丢掉诗歌的意蕴。宋诗之名气不如唐诗,原因或许就在此罢。

注释:

[1]东汉.许慎.说文解字[M].北京:九州出版社,2006.

[2]周振甫.诗经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2.

[3]曹寅、彭定求等.全唐诗[M].北京:中华书局,1960. 本文所引唐诗皆据此本.

[4]宋.陈应行.《吟窗杂录》[M].北京:中华书局,1997.

[5]北京大学古文献研究所.《全宋诗》[M].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 本文所引宋诗皆据此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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