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王母形象的演变及其成因

王圆圆

摘 要：西王母由一个形貌怪异的神话人物演变为传说中的掌管不死神药的神仙，并进而成为道教的女仙，反映了神话人物历史化与宗教化的过程。

关键词：西王母；形象；演变；原因

一、西王母形象的演变

（一）西王母的原始形象

大约产生于原始社会中后期的有关西王母的神话，是西王母神话的渊源，具有较高的神话价值。在这一阶段中，西王母的形象还是一个兽、人、神的混合体，人神的性质还很模糊，但从中我们可以透视出原始社会生活的诸多文化遗迹。大约成书于战国时代的《山海经》是最早记载西王母神话的著作。

从《山海经》的上述记载中我们可以看出，西王母的形象最初是一个居住在昆仑山上，人面虎身，虎齿豹尾，蓬发戴胜的半人半兽的神灵形象，它掌握着巨大的权力，主宰着人的生死。《山海经》中所记载的西王母神话具有原始的混沌性：即人兽神不分，或者说兽的成份多，而人、神的成份少；性别不辨；且其所处环境非常险恶。我们可以把这几则神话看作西王母神话演变的第一个阶段，也就是原始神话阶段。

（二）西王母形象的人化

《山海经》中亦人亦兽的西王母形象并没有延续很久，从《竹书纪年》、《尚书大传》等书的记载可见，西王母虽然仍与虎豹鸟鹊为群，生活条件还很艰苦，但显然她已经一改《山海经》中半人半兽的怪异形貌并进而演化成了一个人间帝王的形象。这一时期的西王母不仅完成了由兽人向人的形貌上的转变，更被赋予了人间帝王的职责和性格。虽然这种仙人的形象在先秦时期并不多见，但也为西王母在两汉时期形象的仙化奠定了基础。

这一时期的西王母不再是维持着半人半兽的外貌形象，而是经过不断地改造美化，逐步发展成为人的形象，不仅是具有人的外貌特征，而且也被赋予了许多人性的特点。不仅如此，西王母形象的职能也从最初简单地作为掌管刑罚的神灵或是部族图腾的崇拜，逐渐走下神坛，走进人间，作为国家首领周旋于各个国家频繁的外交事务上，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表明西王母形象的原始神性色彩不断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不断增强的人性表现。

（三）西王母形象的仙化

西王母的形象在经过先秦时期的人化演变后，已基本摆脱了原始的神性色彩。但由于秦皇汉武对长生不老之术的狂热追求以及西汉社会神仙方术思想的影响，人们对长生不老有着普遍而狂热的追求。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之下，西王母作为原始社会手握生杀大权的神灵，即使外貌形态已经人化，仍然成为人们信奉的不死之神。秦汉时期的西王母再次成为众人崇拜的神仙，但不同于原始社会模糊化的外貌和职能，这一次形象的仙话化有着明确的职能目标，即护佑、赐福和长寿。

先秦至两汉，西王母由原始神话中亦人亦兽的形象转变为风姿绰约的女神，其神格也由灾厉刑杀之神转变为可带给凡人福寿的吉神。西王母信仰也由战国神仙思想下的神灵崇拜发展为两汉时期极为普遍的民间信仰的重要组成部分。

（四）西王母形象的道化

秦汉时期，西王母的女性形象和祥瑞的色彩得以定型并且日趋成熟，至汉末已发展为一位风姿绰约的美貌女神，道教在塑造自己的神仙体系时，长生长寿的西王母自然是女仙之首的不二人选。道教对于西王母的吸纳和改造使得道教神仙系统更为完整和厚重，而西王母也藉由此在新宗教中找到了自己的定位。

西王母形象的完全道教化是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完成的，《汉武帝内传》详细描述了汉武帝与西王母相会的过程，集中反映了西王母作为神仙道教女仙领袖的魅力和风采。至此，西王母从神话女神到道教女仙的形象演变基本完成。时至唐代，西王母在唐人信仰世界中是不同的形象交织在一起，最终将其形象定位为：阴性力量的终极拥有者、女仙的领袖和道教经典经文的传授者。

（五）西王母形象的世俗化

到了宋朝，西王母的形象己然成型了，但当时许多神仙传说故事都附会到西王母身上。宋代以后，西王母的身份逐渐转变成为王母娘娘，她的神格也有了新的变化，成为无所不能的人间尊神。到了明代，西王母成为集爱神、生育之神、救苦救难之神等等众多神格于一身的神。西王母的形象演变至此，己彻底完成了由凶神到善神，由生命之神再到主生育、保平安的无所不能的尊神，由理想化到世俗化这一历史演变。

二、西王母形象演变的原因分析

（一）自然崇拜与巫觋之术共同作用下的原始形象

西王母的原始状态是人身与兽身二者兼而有之。《山海经》中西王母的形象，其外在特征正与处于原始社会阶段的人类创造的萌芽状态的原始文化相映照。当人们处于茹毛饮血、穴居而息的原始生活状态时，动物既是威胁人类生命的天敌，又是人类赖以生存的物质条件。因此，出现了原始初民把动物奉为神加以崇拜的现象。因此，西王母最初神格形象中的“豹尾虎齿”的兽类形象不能不说是处于原始狩猎阶段、以攫取为主要生活方式的原始初民对动物崇拜心理的一种反映。这一原始形态也正是人类社会初期，文化和心理处于初级阶段下的自然反映。

殷商时期，基于灵魂不死基础上的鬼神信仰和祖先信仰占据统治地位，祭祀鬼神以求趋吉避凶的各种仪式大兴，这就是所谓的“商人好鬼”。《山海经》在保留了上古原始神话的基础上还掺杂有很大比重的巫觋之说，因此书中对于西王母之蛮荒形象的一再强调，极有可能是巫人在原始神话基础上故意增加神秘感造成的结果。

（二）神仙方术与不死理想影响下的西王母形象

随着巫觋之术逐渐被边缘化，一些巫人开始融汇各家哲学思想，形成自己独特的理论和学术体系。在形形色色的方士流派中，有一派由于迎合了统治阶级求长生的需求而勃兴，这就是方仙道。《山海经》由于巫觋的参与而使得西王母之形象蛮荒丑陋，以方仙道为代表的方士向诸侯宣扬神仙实有，长生可致，神仙便不能面目可憎，西王母这一自原始神话而来的上古之神便在这样的思想背景下被有意的美化了。

秦汉以来，封建帝王对于长生不死之术的追求为西王母神话传说的仙话化创造了社会条件。西王母成为仙方、法术的“制造者”，从而成为最大的“神仙家”。在原始社会中，人类的思想观念常在生与死之间摇摆，形成激烈的矛盾，这种冲突导致了长生不死这种信仰的产生，唯有长生不死，才能化解这种矛盾，安抚人们心中的焦虑。西王母所执掌的各种不死物品，正是民众对长生的期盼与追求的反映，表现了先民为从死亡的阴影下解脱出来而做出的努力。西王母“生不知老，与天相保”的仙化特征正是对重长寿、贵现世的农耕文化心理的折射。

（三）道教信仰下的西王母形象

道教形成于东汉，吸收了战国以来的神仙信仰、道家的哲学思想、秦汉黄老道，在魏晋南北朝时期经由诸多道士的改造和发展，建立起自己的神学体系，最终进入正统道教时期。追求长生是道教的基本义理和最高追求，西王母在秦汉时期所彰显的长生之神的神格恰好与道教的重生思想相契合。

在西王母会汉武帝故事的道教化过程中，逐渐形成了道教西王母信仰的两大要点，一个是西王母授慕道者仙经、宝诀；另一个是西王母授慕道者仙厨、灵药。而这刚好是与道教中修仙的两种道术相关，即炼养与服食，这首先是与西王母长生长寿的神格和其握有“不死药”的传说有关，更重要的，是与道教上清经派对西王母的改造有关。上清派赋予西王母以传经授浩的神职，将其纳入自己的神仙谱系。除此之外，六朝时期的上清派经典中，常可见到西王母授经传道之说。这一阶段，西王母在上清经派中的神格和地位完全成型，她不仅仅是道教典籍中常见的授经之神，更是“育养万物”、“母养群品”的道教女仙之首，拥有高贵的神格和神性。

西王母从一个半人半兽的刑神逐步演变成司人间长生秘密的吉神，乃至道教众女仙之宗，作为玉皇大帝的妻子，最终其形象定格为天神的女主。从原始社会到明清时代，每一个历史时期的西王母形象，无一不有着鲜明的时代特征，体现着那个时代的文化特点。西王母形象的演变过程不仅是我国古代文学以及宗教、政治、民俗等文化侧面演变的一面镜子，更是中国古代神话传说得以流传数千年生生不息的一个缩影。

参考文献：

[1]方韬译注.山海经[M].北京：中华书局，2013.

[2]袁珂.中国神话史[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8.

[3]朱芳圃.中国古代神话与史实[M].郑州：中州书画社，19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