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提升我国基础研究的质量
2016-05-30于绥生
于绥生
摘 要:在全面分析我国基础研究现状的基础上,客观指出了目前存在的问题,特别是以SCI作为决定性指标评价个人或单位科研业绩,导致科研人员态度浮躁、急功近利。从基础研究的特点出发,阐述了基础研究的目的不是发表多少论文,而是提高原始创新能力,同时对基础研究成果的评价及提升科技期刊的水平做了探讨。科研人员应当抛弃名利思想、潜心科研;管理部门要不断探索新的科研管理方法,引导基础研究向高质量、高水平发展,从而实现论文从数量增长到质量提升的转变。
关键词:基础研究;原始创新;质量;提升
中图分类号:G 31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7312(2016)01-0025-07
随着“提高自主创新能力,建设创新型国家”这一发展战略的提出,国家对基础研究的投入经费逐年增长,研究水平快速提升,国际影响力日益增强。主要表现在国际上发表的论文数量增长迅速,质量不断提高。同时也应当清醒地看到,我国基础研究的水平与先进国家相比,还有较大差距。国家基金委主任杨卫认为:未来一段时期,我国基础研究正处于从“跟踪到并行发展”的转型期,或者说“量变到质变”的重要跃升期。也有学者指出:当前正处于从“增加数量”到“提升质量”的过渡阶段,而个别学科已经处于“提升质量”向“拔尖创新”发展的时期。在今后一段时期,如何提升基础研究的质量将是我们下一步前进面临的艰巨问题[1],必须认真思考,积极应对。文章从近年来我国SCI论文的数量、引用率、高端论文等作为切入点,分析基础研究的现状,探讨质量提升的路径。
1 基础研究成果的数量急剧增长
1.1 科技论文的总量大幅度增长
改革开放以来,在国家经费支持和政策激励下,基础研究取得了辉煌的成绩,科技论文的数量增长迅速,1978年中国论文被SCI收录仅有204篇,到2009年,中国SCI收录论文达12万余篇。据报道,中国1999—2008年发表论文的数量增长了4倍,而同期美国发表论文数量仅增长30%[2]。2008年以后,中国产出的SCI论文数量保持较快的增长的速度(如图1所示)[3]。统计显示,SCI数据库2009年收录中国科技论文12.75万篇,占世界份额的8.8%,列第二位[4]。2013年收录23.14万篇,占世界份额的13.5%,连续五年排在世界第二位。
1.2 高端论文的数量逐年增多
Nature、Science是国际公认的2种综合性顶级期刊,其发文数量是衡量一个国家基础研究产出水平的标准之一。对Nature、Science近10年发表中国(含港澳地区)论文数量(包括论文、综述、快讯等)进行统计,发文数量逐年增加(见表1)。2013年被引次数超过10万次且影响因子大于30的国际期刊有7种(Nature、Science、Cell、Chemical Rev、New England Journal of Medicine、Lancet、JAMA—J AM MED.ASSOC),发表中国论文385篇,占总数的3.3%,排世界第七位;在176个学科中影响因子最高的期刊共有153种,发表中国论文5 119篇,占世界的8.9%,排世界第二位;我国表现不俗的论文占总数的33.8%,比2012年上升了7.4个百分点。中国重要成果的产出取得了显著的进步,高被引论文的数量由2 459篇(2003—2007)增长到6 670篇(2008—2012)。在数量增长的同时,对世界高被引论文的贡献率也在不断提升,由5.6%(2003—2007)跃升到11.7%(2008—2012)[5]。以化学为例,中国SCI论文在Ⅰ区期刊发表论文的数量由2 614篇(2001—2005)上升到8 675篇(2006—2010),增长了2.3倍,中国高影响力期刊论文占世界的份额也在不断上升,由4.2%(2001—2005)上升到10.2%(2006—2010)[6],说明我国研究成果的国际影响力逐年提升,受到越来越多的国际同行的关注。我国在某些研究领域如中微子振荡第三种形式、量子反常霍尔效应、黑格斯粒子等,也已经取得了一批国际领先、振奋人心的重大成果,引起了国际科技界的广泛关注,“深空、深海、深地、深蓝”等领域位居世界前列。
有学者对2006年至2009年我国SCI论文进行定量研究,从研究结果看,美国得分遥遥领先,列第一位[7],英格兰和德国的得分也领先于其他国家,形成了除美国以外的第一方阵的国家,法国、日本、加拿大和中国的得分相差不大,形成第二方阵。有的学者研究了部分国家、地区2009—2013年的综合得分以及近5年各国的标准分的增长率[5](如图2所示),可以看出美国的得分远远高于其他国家,其科技水平依然遥遥领先,依次为英格兰和德国,分列第二、三位,我国紧随其后,列第四位,打破了世界科学阵营的稳定格局。在全球高被引的论文作者群体中,中国大陆作者从2001年的7人次发展到2014年的128人次,所占比例从2001年的不到0.1%提升到3.98%。2006年至今,发表科技论文的总量我国始终处于世界第二位,总被引用次数逐年递增。到2014年我国学者共计发表SCI论文23.64万篇,总被引用次数位列世界第四位。从发表论文的质量看,2004年到2014年,我国引用次数居世界前1%的高被引用论文数是12 279篇,占世界总数的10.4%,在美国、英国、德国的后面,列第四位。无论从SCI论文数量,还是世界标志性期刊发表我国高质量论文的数量,都有大幅度的增长。这充分说明我国的基础研究已经具备一定的竞争实力,从数量剧增到形成规模优势。
2 基础研究成果大幅度增长的原因
2.1 经费投入持续增加
《科技规划纲要》提出“到2020年,我国基础研究的整体水平跃身于世界科学大国前列”的宏伟目标。在这一战略思想的指引下,我国基础研究的经费投入稳定增长,从2001年的55.6亿元,增加到2010年的324.5亿元,年均增长率如图3所示[8],该图说明经费增长的同时,基础研究经费占研发经费的比重处于一个相对较低的水平,同期也低于其他发达国家。到2012年,基础研究的经费投入才达到498.8亿元,年增长22.6%,较好地改善了基础研究的资助环境。大量的研究也证实,经费的投入与SCI论文产出量存在着极显著的正相关性,说明基础研究的投入经费的不断增加能有效地促进SCI论文量的不断上升。
2.2 从事基础研究的人员数量大幅度增加
由于高校科研院所,几十年来引进的人才主要是以博士为主,特别是海外留学归国的人才,都是高水平人才,这些人进入研究领域,使得从事基础研究的队伍不断壮大,水平不断提高。中国博士生招生人数从1982年的302人,增加到2007年的58 002人,年均增幅23.41%[9],这些博士毕业生是当前基础研究的主力军。统计表明,到2009年年底,我国有318.4万科技人员,这个数量是世界第一,超过美国[10]。在《国家中长期人才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中,明确提出培养创新型科技人才的发展目标[11] ,到2020年,研究人员的总数量要达到380万人/年。
2.3 创新平台建设日趋完备
我国初步建成了一批设备先进、与国际接轨的基础研究基地,到2010年,建成或者在建的国家实验室19个,国家重点实验室280个,教育部重点实验室220个,省部共建教育部重点实验室60个。现有国家工程实验室127个,国家工程研究中心127个。2012年启动31个国家实验室进行建设。与此同时,我国“十一五”期间(2006—2010)部署建设了散裂中子源、强磁场等12项大科学装置,“十二五”期间(2011—2015)安排了16项重大科技基础设施建设项目。正如专家指出的:“科学正在朝着极大、极小和极复杂的方向发展”[12],这是当今科学发展的三个方向。显然,无论是“极大”、“极小”还是“极复杂”,都清楚地表明科学探索的难度已明显增大,从而对研究的条件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这些基地与平台的建设无疑对基础研究产生巨大的带动作用。
2.4 激励政策效果显著
单位的排名、科研人员的考核与职务晋升、重点学科与重点实验室的评选、评估等,都与SCI论文挂钩。层次相对低的高校和科研单位,以论文被SCI收录的数量给予高额奖励;层次高的单位,以SCI的分区情况,分别给予科研人员数额不等奖励。SCI收录论文的数量成为评价一个人或一个单位科研水平或科学贡献的重要指标,甚至是“决定性”指标,这是促使SCI论文数急剧增加的重要原因。
3 正确认识我国基础研究发展面临的问题
近年来,我国在基础研究领域取得的成绩是举世瞩目的,在世界科学界产生较大的影响。但是,我们应该清醒地认识到,我国的基础研究水平与欧美科技强国相比,仍然存在较大的差距,具体表现在以下4个方面:
3.1 基础研究成果的数量虽大,但总体质量差强人意
表现在论文同期与先进国家相比引用率低,虽然论文的总被引次数与论文的总数量有直接关系,但每篇学术论文的平均被引次数相对较低,反映SCI论文的总体水平不高。2000年至2010年科技强国每篇SCI论文平均被引用的次数情况[13](如图4所示),我国单篇论文被引次数与先进国家相比差距明显。付晓霞等[14]研究了我国2000—2009年SCI论文的零被引情况(如图5所示),虽然论文被引与否与其发表到检索的时间长短有直接关系,但同期与国外相比,还是非常的低。该研究还表明,影响因子越低,同期零被引次数相对高(如图6所示)。另外,中国作者发表在学术会议的论文,被SCI收录会议摘要后,零被引百分比更随着时间的推移增长迅速,2000年论文摘要零被引数占会议摘要总数的91.19%,2003年93.66%,2007年94.16%,2009年达到96.71%,增长的幅度令人惊讶,这说明论文质量的提升大大落后于论文数量的增长。
3.2 高质量、原创性成果较少
我国发表高质量论文数逐年增多,表现在SCI论文数、被引次数以及每篇平均被引数都有大幅度的上升。入选ESI高被引的论文数由1998年的73篇,2001年的187篇,2004年363篇,到2007年的511篇[15],几乎成倍数增加。但在国际二种综合性期刊Nature和Science上发表论文的数量还是较少,我国10年发表论文总数566篇还不及美国等国家一所重点大学发表的论文多,1999—2008年麻省理工学院在上述2种刊物发表论文901篇,斯坦福大学1 030篇,加州理工大学851篇,剑桥大学820篇等。这说明我国科学论文在整体水平上升的同时,有较高影响力的论文数量仍然偏少,尚未成为世界科技前沿的引领者。2013年,Nature对全球100个国家在科学研究产出方面进行了排名,我国虽然与美国、德国、日本和英国一起,成为世界前五名,但是真正属于中国的、高质量的源头创新成果还比较少。以至有专家说:“现在中国的原始创新星星点点,还没有形成气候。衡量原始创新的标准也不清楚。有些所谓的创新成果,本质上是跟踪或者集成创新、引进吸收再创新的结果。”[16]
3.3 国际上有重要影响的顶尖科学家较少
30多年来,我国的科学家袁隆平于2004年因培育了超级杂交水稻,解决了中国乃至世界人口的吃饭问题,而获得以色列沃尔夫农业奖;吴文俊院士以开创几何定理机械化证明于2006年获得香港邵逸夫数学奖;81岁的中国药理学家屠呦呦因发现青蒿素挽救了数百万人的生命而获得诺贝尔医学奖,这些科学家虽然没有所谓的SCI论文,但做出的科学成就赢得世界科学界的尊重。“汤森路透指出:在全世界所有论文里面的中国作者人数是五十几万人,但是缺少顶尖的科学大师。”有学者在研究论文水平的统计分析中,引入了三个概念,“表现不俗论文”、“高端论文”和“卓越论文”,前者依次包含后者,三者的叠加形成一个金字塔(如图7所示),中国“表现不俗”的论文全面低于美、英等国家,部分学科领先于日本;“卓越论文”数量与美国、英国、德国等科技强国的差距进一步拉大。
3.4 过分强调SCI论文数量的弊端显现出来
单位追求论文数量,成为我国学术评价中最重要的指标之一,导致“重数量、轻质量”,造成了日益严重的学术腐败,从客观上导致科研人员心态浮躁、急功近利,以至于出现学术不端行为。2009年国际学术期刊《晶体学报》在其网站上公布,中国某大学讲师钟华和刘涛在2年的时间内,在该刊物发表70篇论文,都存在造假问题,一次性予以撤销,并将该校列入黑名单。[17]2007年我国买卖论文“产业”规模大约是1.8亿元,到2009年已经接近10亿元,规模膨胀高达5.5倍;在百度输入“论文代写”可检索到529万条结果[18]。某大学教授声称本人发表130余篇论文被SCI收录,其中在3年的时间里发表82篇[19]。法国研究人员西里尔·拉贝成功研究出一种鉴别论文真伪的技术,在德国Springer数据库测试中,判别出120篇SCI-gen论文,其中部分论文是在2013年度发表的,这些虚假论文大部分来自中国大陆[20]。一系列学术造假事件的出现,是评价系统过分强调论文数量的后果。这种学术泡沫造成的危害,对科学界的影响是严重而又深远的,怎么估计也不为过,不能不引起相关部门的关注。
4 提升基础研究质量的着力点
大多数研究人员对如何提高科研质量,首先考虑的是提高经费投入,建设创新队伍,营造良好环境,整合科技资源等,这些都是搞好基础研究必不可少的要素,都极其重要。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值得关注的视角,需要进行审视思考,从中得到有益的启示。
4.1 充分认识基础研究的特点
基础研究具有长期性、探索性和不确定性等特点,这些特点决定了大多数研究可能以失败而结束,即使获得一些有意义的结果,也只是整个研究过程中的一部分,以后的研究可能会证明,得到的结果大多数不一定具有多少科学价值。一些曾经的热点研究领域由于出现新的突破而失去研究价值,同样一些不被研究人员注意的冷门研究领域,随着科学发展和研究手段的改善,在后来的研究中呈现出强劲的生命力,甚至改变了科学发展的进程,给人类发展带来较大影响。很多对后世影响深远的论文由于理论太超前,以致于发表很多年后才引起同行的关注,而此时早已经过了影响因子的计算周期。孟德尔的《植物杂交实验》一文,奠定了现代遗传学的基础,在发表后的35年中鲜有人引用。美国物理学家A.M.Cormack(1924—1998)研究放射性同位素测定病人体内同位素剂量分布,他的论文中用到了1917年J.Radon发表论文中的变换公式。Cormack的论文发表以后,几乎没有引起同行的关注,直到有研究者利用其理论制造出“CT”这种科学仪器,在医院广泛使用,挽救了无数患者的生命,Cormack的理论才得到认可,并于1979年获得诺贝尔医学奖。J.Radon论文的重新受到同行的关注,其中的公式被命名为“拉东变换”,从而引起更深入的研究与推广。被誉为“光纤之父”的高锟教授,1966年发表《光频率介质纤维表面波导》论文,直到2009年才荣获诺贝尔物理奖。到1971年也不过18个引次(5年引次),但其内容却造福了全人类。这说明科学研究是一个充满艰辛的劳动,原创性成果也决不是一朝一夕取得的,而是需要顽强的毅力和耐心,全身心地投入与长期积累的过程,决不是急功近利取得的。
4.2 切实提高基础研究的原始创新能力
将科学技术引向实践的弗朗西斯·培根提出了“知识就是力量”的论断,英国J.D.贝尔纳也指出:“科学的功能便是普遍造福于人类”,“它的实际活动构成了社会进步的主要基础”[21],这就强调科学技术应为生产服务,应为提高人们的生活质量服务,而不是为发表论文而学术。发表论文的目的是研究人员交流自己研究成果,丰富和完善科学知识体系,启迪科研同行的研究思路,争取获得科学发现的优先权。决不是为了发表几篇SCI论文、评什么级别的奖,获取个人利益,而是要看研究的成果能否在生产实际中推广应用,能否为人类社会的发展做出贡献。论文发表的数量不是科研人员炫耀的资本,而应是科学同行彼此借鉴、共同协作的纽带。美国《Science》杂志的主编、前美国科学院院长布鲁斯·艾伯茨指出:依靠发表论文数量无法有效地衡量科研产出。研究发现,只有不到1%的科学家能做到每年都发表一篇论文[22]。真正的创新包含冒险和改变,在原始创新中,研究者起初几年都不应期望有论文发表。对我国的科学工作者,重要任务是解决13亿人口的吃饭问题、健康问题、生存环境问题,以及关系到国计民生的能源和国家安全问题等等,解决这些问题,必须有政府的支持和鼓励,都不是用SCI论文数量所能衡量的。持续提高我国基础研究原始创新能力是所有科学家的最终目标,如果不清楚科研的目的,就会在利益诱惑和重重困难面前退缩,不能攀登科学的高峰。
4.3 建立科学的评价体系
基础研究水平“质”的提升需要“量”的积累,但“量”增加不一定会带来“质”的飞跃。针对过度强调SCI论文数量、期刊的影响因子、论文的引用次数等不恰当的评价标准,将阻碍我国科技事业发展和自主创新能力[23]。有专家戏称SCI为“Stupid Chinese Idea”(“愚蠢的中国式观念”)。国际著名物理学家马凯指出:不要把引文计量搞到不适当的程度,以致演变成为一种伪科学。2013年155位科学家签署的关于论文评价的《旧金山宣言》中指出:“停止使用‘影响因子作为替代指标来测度单个研究文献的质量,或用以评估科学家个体的贡献,或作为聘用、晋级和资助等方面的决策依据”。[24]早在2002年相关部委联合发布的《关于充分发挥高等学校科技创新作用的若干意见》中指出,要合理地利用SCI在评价中的作用,尽快实现科研论文从重视数量向重视质量转变,从重视论文向重视专利与论文并重转变。2013年教育部再次在相关文件中指出:“对从事基础研究人员的评价,要有利于潜心研究、长期科学积累,孕育重大原创性成果为重点”,减少科技评价结果与利益分配过度关联。2014年中国科学院发布的《追求卓越科学》宣言中提出,要完善符合基础研究规律和特点的评价制度与体系,以激励高水平科学研究为首要原则,同时还要坚持和完善同行评议制度,建立“公开、公正、规范”的评价机制。有的专家也建议:学术评价必须适应科学研究的目标,服从科学研究的社会属性和自由特性,科研评价更应当注重科学意义和社会经济价值等[25]。原始创新的评价标准,一定是读你文章的人来评价,而不是数你文章的人来评价,这是基础研究的特点决定的。任何的科学研究都需要真正惠及人类社会才是其最终价值的体现,所以社会经济价值是学术评价的终极标准。即使最优秀的科学家也不能完全准确预测一项研究的科学价值,所有的研究都有待时间和实践的检验。有人称之为“实践—同行—时间”评价法,时间的长短取决于研究人员的认识水平和当时科学的发展程度。
另外,在人员考核、职务晋升等方面,也不能搞一个模式,更不能用SCI论文数量来考核所有的大学教师、医生和科研工作者。在制定评价制度时将纳入更多指标,实施分类评价,承认不同岗位人员的贡献,让大部分教师和医生都回归职业的本源:教书育人、治病救人,即使同为研究人员也有基础和技术的区别。通过这样分职业、分岗位,就在一定程度上减少对SCI、影响因子、引用次数等指标的盲目崇拜,回归科学的评估本质。通过政策、激励等措施促进基础研究“质量”的提升,不断提高基础研究的影响力。
4.4 培育优秀的中文期刊,提升国际影响力
由于政策的导向作用,国家投入大量科研经费支持的研究,学术成果首先发表在国外的SCI期刊上,首先受益者不是中国人自己[26]。用朱作言院士的话说:“中国科学研究‘两头在外,仪器买进来、论文发出去。”各大图书馆又花费巨资购买收录了这些期刊的数据库,这“两买一出”浪费了大量的研究经费。同时以外国人的标准为自己的标准,无论如何追赶,充其量做个第二名,由外国人操纵评定、审核、取舍学术方向和成果,我国研究人员将永远成为奉承者和接受审核者[27]。我国起统帅作用的高端研究人员以英文为学术语言,长此下去,我国的学术传统将自动终止,终将沦为西方学术和文化殖民地的版图中。从科学发展史看,经济中心的转移,必然伴随着科技中心的转移,科学的语言也相应地发生转换。19世纪末,美国是世界头号强国,但不是科技强国,从 1897年召开的第一届世界数学家大会就能看到这一点,当时用法语和德语作为大会语言,交流的论文中没有一篇是英文的[28]。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美国成为世界科学中心,英语逐渐变成“国际科学语言”。法国数学家A.Weil(1906—1998)曾说:20年后全世界的数学家都需要学习中文,当时美国政府还制定了把中文科技期刊翻译成英文的计划。Weil的预言落空了,因为中国科学家的高水平研究成果大多数发表在英文SCI期刊上。一个科研人员在科学事业中歧视本国语言和出版物的国家,这样的国家如何成为科技强国?[29]研究表明,语种不是决定期刊影响力最主要的因素[30],学术的含金量才是中国科技期刊跻身国际学术舞台最重要的因素[31],六十年代《科学通报》上发表的陈景润关于哥德巴赫猜想的论文,发表的关于人工合成牛胰岛素的系列论文,以及《中华医学杂志》发表陈中伟关于完全断肢再植的论文等,都引起了国际瞩目,这些期刊当时既不是SCI期刊,也不是英文版的,但并没有影响世界同行对这些成果的认可。就研究成果本身,以何种语种发表、是否SCI期刊并不重要,关键是研究工作本身要有创新,能够丰富科学知识宝库,能够转化为生产力为人类的生产生活服务,这才是最根本的。国家可以采取以下措施引导高质量论文回流:
1)相关部门要下决心办好一批具有世界影响的中文学术期刊。编辑部经费建议由国家全包,免除研究人员的论文版面费,大大缩短评审周期,组建世界范围内的顶级专家评审队伍,严格“同行评审”,加强审稿力度。编辑部定期评选高水平论文,并给稿件的作者予以奖励,借此扩大期刊的影响,提高研究人员的积极性,留住一批优秀的稿件。同时要避免一提期刊的国际化水平,就出英文版的期刊,必须以中文期刊走向世界为基本标准。
2)要制定合理的政策,引导高质量论文发表在中文期刊上。无论是项目的评审、结题标准,自然科学成果的评比条件,院士的选拔依据,高校、科研单位的排名榜,科员人员的职称晋升要求等,都是引导稿件流向的指挥棒。如果能在现有的标准、条件和要求的基础上,稍作调整,增加国内中文核心期刊发表论文数量和质量的权重,自然会不同程度地抑制优秀论文的外流。或者规定:使用国家投入的研究经费,产出的论文必须有一定比例发表在国内高水平的期刊上。陈家镛院士认为:每个科学工作者将自己高水平文章的一部分(如1/3、或1/2)在我国自己的重要期刊上发表是必要而合理的[32]。这对提高国内期刊的水平和发展将会起到重要的作用。
3)建议基金委设立一个学术出版部门,每个学部办1~2种刊物,或者兼并现有的本学科国内最高刊物,发表基金资助的研究成果。使基金委的职能从管理基础研究投入延伸到管理研究产出的全过程,目的是提高我国学术期刊的水平。
通过这些措施,吸引本国优秀论文的回归,发表在中文科技期刊上,提升我国期刊的质量和水平。用10~20年的时间把诸如《中国科学》、《科学通报》、《中华医学杂志》等中文期刊,办成世界顶尖刊物,使世界顶级的论文大部分用中文发表在中国的期刊上,让西方的科学家都需要学习中文[33],为世界科技中心的转移奠定基础,从而促进我国科学研究的发展,提升基础研究的质量。
5 结 语
我国基础研究起步晚,基础薄弱,目前处于研究规模快速扩张阶段,有的研究领域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在研究的“量”和“质”二个方面都取得了较快的发展,但是“质”的发展速度远远落后于“量”的发展速度。要实现基础研究由“量”的增长向“质”的跃升,还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科研人员必须抛弃名利、地位的影响,真正把科研作为一项事业来做;管理部门需要整合资源、加强队伍建设、营造宽松的科研环境、鼓励创新,不断探索新的科研管理体制,引导科研向高质量、高水平发展,真正实现基础研究从“增加数量”到“提升质量”的转变,进而实现由“中国制造”向“中国创造”的转型。
参考文献:
[1] 金碧辉,张 望,周秋菊,等.中国科学:前进中的航母——2006年SCI论文统计分析[J].科学观察,2007,2(1):20-24.
[2] Adams J,King C,Ma Nan.Global research report: China: research and collaboration in the new geography of science[M].Lees: Evidence Ltd,2009.
[3] Winning A.The research & innovation performance of the G20[M].New York:Thomson Reuters,2014.
[4] 李大庆.中国SCI论文统计:突出被引次数弱化发表数量[N].科技日报,2010-11-27(001).
[5] 岳 婷,杨立英,丁洁兰,等.中国科学:“三驾马车”中的新锐[J].科学观察,2014,9(1):25-29.
[6] 杨立英,岳 婷,丁洁兰,等.化学十年:世界与中国[J].科学观察,2014,9(2):18-42.
[7] 杨立英,周秋菊,岳 婷,等.中国科学:对差距的理性思考[J].科学观察,2010,5(1):16-24.
[8]
杨爱华.我国基础研究投入的现状比较与分析(2001—2010)[J].长沙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27(3):34-38.
[9] 韩 妹.25年来我国博士数量年增23.4%,博士质量成新问题[N].中国青年报,2009-3-12(003).
[10]国家统计局等.中国科技统计年鉴2010[M].北京:中国统计出版社,2010.
[11]国家中长期人才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N].人民日报,2010-6-6(001).
[12]朱亚宗.复杂科学与科技哲学交叉视野中的科技创新[J].江南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2005,4( 5):35-37.
[13]孟凡兴.中国科研体系现状及未来的发展研究[J].科技管理研究,2011,18:236-239.
[14]付晓霞,游苏宁,李贵存,等.2000—2009年中国SCI论文的零被引数据分析[J].科学通报,2012,57(18):1 703-1 710.
[15]贺维平,范爱红.国内外若干知名研究型大学SCI论文的比较研究[J].情报杂志,2010,29(9): 16-20.
[16]王 静.原始创新需何种土壤[J].发明与创新,2014(4):25.
[17]付晓霞,游苏宁,李贵存,等.从2000—2009年我国在SCI收录期刊发表的论文数据看SCI对我国期刊的影响[J].编辑学报,2011,23(3):209-214.
[18]赵 巍.评价体制困住创新的翅膀[N].健康报,2012-9-10(008).
[19]柴会群.学术明星,还是学术泡沫[N].南方周末,2005-6-9(002).
[20]杜政治.正确评价当前医院、学校的SCI论文热[J].医学与哲学,2014,35(6A):1-5.
[21]贝尔纳.科学的社会功能[M].陈体芳,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
[22]Erik Stokstad.科研之路有多辛苦?只有1%的科学家能每年发表论文[J].公共图书馆·综合(PLOS ONE),2014(7):56.
[23]李连达.过分强调SCI论文的三大危害[J].中国科技奖励,2011(2):33.
[24]刘云章,赵金萍,戴晓晖.关于合理运用并完善SCI评价机制的思考[J].医学与哲学,2014,35(10A):95-97.
[25]董尔丹,胡 海,张俊.学术评价应更科学[J].科学通报,2014,59(1):96-106.
[26]游苏宁,陈浩元.久有凌云志喜迎决胜年[J].编辑学报,2010,22(1):1-3.
[27]胡显章,杜祖贻,曾国屏.国家创新系统与评价[M].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2000.
[28]莱赫托.数学无国界:国际数学联盟的历史[M].王善平,译.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2.
[29]王善平.“SCI核心期刊”政策推进还是阻碍中国科学的发展[J].科技导报,2011,29(28):15-19.
[30]付晓霞,李贵存,石超云,等.SCI-E收录中国期刊现状分析[J].编辑学报,2014,26(5):492-495.
[31]郑佳之,徐瑞亚.SCI收录对中国科技期刊国际化实质性影响初探[J].中国科技期刊研究,2010,21(4):508-510.
[32]陈家镛.应鼓励科学家在国内期刊上发表高水平论文[J].分子植物育种,2003,1(4):583-584.
[33]石应江,齐国翠.Science的办刊理念及启示[J].中国科技期刊研究,2014,25(11):1 425-1 4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