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诺族的土地利用智慧
2016-05-30秦桂芬秦莹
秦桂芬 秦莹
摘 要:基诺族没有本民族的文字,汉字文献对其的记载从清代开始。对于基诺族来说,土地是他们生活的重心,所有的生活来源都是来自自然的馈赠。原始社会,生产力低下,他们以采集、渔猎满足生活的需要,进入农耕时代后,刀耕火种成为主要的耕种方式。他们种植农作物和茶叶,并随着时代的进步,不断地调整种植的内容,今年来又发展了经济型作物。基诺族在漫长的农耕年代里,摸索出一套适合自己的土地利用智慧,最大限度保持了基诺山的生物多样性。
关键词:基诺族;刀耕火种;轮歇栽培
中图分类号:C912.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16)10-0159-04
基诺族是我国最后一个被确定下来的民族。基诺语属于汉藏语系藏缅语族,这个语族的很多民族都起源于北方,一路辗转南下到达川藏滇地区,大多是在迁移的过程中由游牧民族变为农耕民族。但基诺族不同,无论是其神话传说还是有文字可考的历史,都显示这个民族自古就生活在云南,这是一个以农业生产为主要生活方式的云南土著民族。基诺族的历史实际就是一部运用民族智慧利用土地的历史,从创世神话到如今的现代化生活方式,无不与土地有关。
一、基诺族与土地的渊源
(一)创世神话奠定以土地为中心的生活模式
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创世神话,里面无一例外都谈到了人类的起源与天地的产生。基诺族的创世神话也不例外,但它有自己的独特之处,即围绕着土地的产生和利用进行。由此说明了基诺族与土地的深厚渊源。基诺族的创世神话《阿嫫腰白》中详细谈到始祖阿嫫腰白诞生后如何在一片混沌的世界中创造万事万物。她分开天地,制造日月星辰、山川河流、飞禽走兽,最后用带有自己灵性的泥土制造人类。她给这世界带来生机与活力,她教给人类如何利用大自然维持自己的生存。最后在造田运动中遭人暗算而殉难。“阿嫫”即母亲, “腰”即大地, “白”是翻、做之意,整个名字就是造地母亲的意思。阿嫫腰白对基诺族的贡献体现在三个方面:第一,阿嫫腰白创造了澜沧江边的大山,最终形成了基诺族耕种的土地;第二,阿嫫腰白教授基诺人如何种植土地;第三,阿嫫腰白撒下茶籽,奠定了基诺山种茶的传统,并使茶叶成为基诺族主要的收入来源之一。
《玛黑玛妞》是与《阿嫫腰白》相关的另一个故事,阿嫫腰白是始祖,玛黑玛妞则是基诺族的族源所在。兄妹成亲后,后代形成基诺族的三大支系:乌优、阿哈、阿希。玛黑玛妞的生存方式形成日后基诺族以土地为中心进行的生活方式。他们上山采集、饲养家禽、开垦土地、种植庄稼,奠定了基诺族的渔猎采集和山地农耕模式。
(二)茶叶种植历史彰显土地利用智慧的悠久性
在基诺族的口头传说中,其祖先是跟随诸葛亮南征的战士。在前进途中因为掉队而被丢落。因此基诺族又称“丢落族”。他们赶上诸葛亮后,诸葛亮赠送他们茶籽,让他们以种茶为生。还让他们按照自己帽子的式样搭建房屋。在西双版纳一带,有“孔明山”“孔明塔”“孔明洞”等古迹,甚至包括基诺山在内的普洱茶六大茶山的名字也与孔明联系起来,以纪念1700年前诸葛孔明曾经到过此地。①经杜玉亭先生考证,“孔明南征确有其事,但孔明及其军队最远只到过滇池一带,绝未到过西双版纳基诺族居住的基诺山。”[2]由此说明,基诺族的起源、茶叶的种植与孔明无关。故事是虚构的,但在这个盛行于基诺族民间的故事中却展现了茶叶种植的悠久历史。说明很久以前,除渔猎采集、种植粮食作物外,基诺族已经发现当地的土壤和气候特点适合茶树的生长。
18世纪以前,基诺山已经开辟出大片茶园。据道光《云南通志》第34卷、100卷记载,18世纪20年代,包括基诺山在内的六大茶山“每年约产茶六七千驮”。雍正七年(公元1729年)清政府“设普洱府,又设同知,分驻攸乐”,就是为了控制这盛产茶叶的“咽喉之地”,基诺族究竟何时种植茶叶无据可考,但通过民间传说我们可以大致推测到三国时期。到18世纪已经形成规模性产业,成为当地重要的经济来源。中国是农业大国,种地是最普遍的行为。但基诺族生活在几乎与世隔绝的大山中,生产力落后,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在土地利用的历史中摸索出适合当地自然环境的种植方式,不盲目种地,而是有的放矢,既不破坏生态环境又取得了最大程度的收益,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三)围绕土地进行的各种民间风俗
特懋克节又称打铁节,是基诺族人民为纪念铁制工具的创制和使用而举行的节日。从石器时代过渡到铁器时代,极大地提高了基诺人民的生产效率,促进了经济的发展和社会形态的进步。特懋克期间村寨长老要象征性地砍几棵小树 , 意为从此以后可以进行轮歇栽培了 ,新一年的劳作就从特懋克节开始。新米节每年农历七八月间举行,谷物即将成熟的时候,基诺族人就从田地里采集一些新谷子、蔬菜和瓜豆,请亲戚朋友到家里共同品尝新米,以庆祝即将到来的丰收。“祭大龙节”是基诺族的创世始祖阿嫫腰白的纪念日,阿嫫腰白在造田时被人暗算身亡,为感谢她对土地对奉献,基诺族有了这个节日。祭龙这天,全寨人不得外出,寨子里不许唱歌跳舞,不许大声嬉闹,外寨人不得进寨来,违反了这些,就是对基诺始祖阿嫫腰白的不尊敬,就是违反了基诺族的礼俗。但祭祀结束后,各家必须走出村寨,去察看地里的庄稼长势如何,有无灾情,能否丰收,察看完毕要把情况向卓巴汇报,检查时若发现灾害,一般的灾害各户自行祭祀,若遇大灾害则要杀白猪举行全村寨的祭祀活动。
此外祭祀活动还有烧地祭,这是在刀耕火种的年代里,人们在开垦土地之前的一种祭祀仪式,以示对土地的敬畏;吃谷魂,基诺族信仰万物有灵,谷子也有灵魂,所以吃饭时甑子里的饭不能盛尽,哪怕肚子没有吃饱也要留一点。否则甑子空着,谷魂飞走了就不再回来,人就会没饭吃了。这是表达基诺族人民对粮食的一种敬畏。狩猎祭,使人们在向森林索取食物的时候,根据猎物的大小、凶猛程度而进行的一种祭祀,所有的猎物必须在祭祀后才能食用。这是对大自然的一种敬畏。
二、基诺族土地利用方式的变迁
基诺山位于云南西双版纳州的丘陵地带,属于亚热带气候。由于地理位置特殊,基诺山保留了相对完整的自然生态环境,动、植物资源都非常丰富。尹绍亭先生曾在自己的文章中详细描述过基诺山的地理位置, “其北缘,是南线河及小黑江的侵蚀河谷;其西、南、东三面分别于景洪、勐罕、勐仑盆地相依,盆地中蜿蜒穿流的澜沧江和小黑江环绕于基诺山麓。区内最高峰亚诺山海拔1691.6米,最低处小腊公路与勐仑交界处海拔仅550米,而大多数山峰海拔高度多在千米上下,属于中山山地地貌。在秀逸跌宕的群山之中,有无数纵横交错的河流。小黑江自东北入境,在区东北部汇集了南线河、生妞河、么羊河、龙帕河、石灰窖河等几条河流,经由东南部流向勐仑盆地。在区西部和南部,勐养河、莱阳河以及无数发源于山区的涓涓细流分别注入勐养、景洪及勐罕盆地。该山区犹如一座水塔,以其茂密森林涵蓄的水分,常年浸润着周围的低地。”[2]
基诺山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优异的生物多样性,为基诺族人民提供了丰富的生活资料。因此渔猎、采集、农业种植等贯穿基诺族的发展史。基诺族对待土地的方式实际就是生态学的一部活历史。他们利用土地,但又尊重土地。从原始社会到今天,基诺山一直保持良好的生物多样性的生态环境,基诺族科学、合理利用土地的方式功不可没。
(一)氏族公社时期的土地利用方式(18世纪中期之前)
18世纪中期之前,基诺族尚处于原始社会的石器时代,人们群居在一起,以血缘为基础,形成氏族部落。那时因生产力低下,工具落后,土地开垦能力有限。但基诺山丰富的森林资源和众多的河流,为采集和渔猎提供了可能。这个时期采集渔猎是基诺族从土地中获取生活资料的主要方式。面积广阔的原始森林,种类繁多的动植物,为当地人民提供了丰富的食物。基诺山境内的小黑江等河流盛产各种鱼类,即使在今天,靠江边的村寨每年的夏秋季节都要捕捉大量的鱼虾等水产品,加工后可以食用半年左右。他们采集植物的叶子和果实、根茎,在河流中捕捞鱼类,在森林中狩猎,通过这样的方式满足生活需要,维持本民族的生存。基诺山物产丰富,因此在人口数量较少的情况下,虽然生活艰难,但依靠采集和渔猎也可以满足日常生活需要。
(二)农村公社时期当地的土地利用方式(18世纪中期至新中国成立前)
雍正七年(1729年) 云南总督鄂尔泰奏请朝廷在基诺山设置攸乐同知,①乾隆元年(公元1763年),“增置宁洱县附府,移攸乐同知驻思茅,而省旧设立通判。”②清雍正十三年(1735年),当地瘴气严重,导致政府驻军和行政官员很多因病致死,于是清廷撤销了攸乐同知,委任基诺族首领为“攸乐土目”,作为代理人直接管理基诺山区。随后基诺山区由傣族的封建领主直接管辖。基诺山行政隶属关系的变化证明汉族、傣族等民族与基诺族交往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清朝时期。随着相遇交往的增多,汉族先进的铁制工具和农业耕作技术相继传入基诺山。 生产力提高之后,“刀耕火种”的农业逐步代替了渔猎和采集经济。
虽然这时基诺族以农耕为主,但采集和狩猎仍是基诺族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农闲的时候,基诺族会从事打铁、编织、纺织、酿酒等手工业。在汉族和傣族官员的统治之下,基诺族的社会生产力一直是非常落后的。直到解放前,他们耕种的土地都是通过烧林开荒获得。生产工具虽然是铁制的,但仍然十分简陋,种地时基本依靠手工劳作,“仅曼雅、曼卡两个接近汉族、傣族的边缘村寨才开始使用少数山地小犁。”[2]
(三)社会主义经济时期的土地利用方式(新中国成立至今)
18世纪中期以后基诺山寨进入农村公社时期,出现了个体家庭私有化,产品留为自用的经济形式。因为生产力低下,生产工具落后,个人的力量很难对抗自然,所以在耕种方面,一直延续古老的刀耕火种和集体统一劳作的方式。新中国成立后至1978年,国家行政力量介入基诺族人民的生活,改变了原来的发展模式。
1.新中国成立后至1978年。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国家针对基诺山落后的社会形态,采取特殊政策措施进行扶持, 使基诺族直接过渡到社会主义社会。1958 年,基诺山紧跟国家“一化三改造”的步伐,实现农业合作化,进入社会主义建设时期。
1958年6月,毛泽东在一份农业部的报告中批示:“粮食、钢铁、机械是三件最重要的事。三件中,粮食及其他农产品是第一件重要的事,我们应当十分注意农业问题。”[3]同年8月,全国掀起了轰轰烈烈的全民大炼钢铁运动。这个时期,基诺山的森林被大肆砍伐,以提供足够的燃料炼制钢铁。甚至传统上不能触动的“密枝林”也不能幸免。大跃进之后,基诺山的森林覆盖率连年下降 ,生态问题日益突出。据吴应辉 20世纪 90年代中后期的调查,“基诺山的生态环境问题确实存在, 主要表现在森林覆盖率降低、水土流失( 包括水源枯竭) 灾害增多 ( 主要是洪灾和山体滑坡 ) 和生物多样性受到破坏等方面”[4]。与20世纪 50年代末期相比,狩猎对象“鸟类少了孔雀和双角犀鸟两种,鼠类不变,兽类少了羚羊、山羊、岩羊、豺狗 、 狼、马鹿、虎 、 豹 、熊等,某些野生植物和菌类越来越少”[4]。
2.1978至今。改革开放后, 基诺山果断停止以往错误的发展路线, 把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
重新规划农村土地,彻底结束刀耕火种的土地种植模式。现在基诺山每个村寨按人口分配耕地。一个人21亩。分配时为公平起见,把全村开垦的土地分成若干份,标上号码。全村召开大会,每户派一人参加,然后抽签决定。在这个过程中抽中哪块土地全凭运气。村民觉得这种方式很公平,因此分地时都毫无疑义。
多种经营模式代替了 “以粮为纲” 的方针。改革开放后,政府调整了基诺山的发展政策。20世纪80年代初期,国家出台政策,严禁在基诺山保护区内砍伐和开垦种植。并先后制定了详细的山林分类政策, 把基诺山的土地划划分为五大类:自然保护区、天然林、国有林 、 集体林和轮歇地。这些政策的实施有效地控制了滥砍滥伐行为,积极有效地保护了当地的生态环境。
开创具有民族特色、 地方特点和时代特征的发展道路。1982 年,基诺山被西双版纳州政府规划为热带山区科技开发试验示范区。随后州政府牵头,组织云南省热带作物科学研究所等多个科研单位对基诺山的生态系统进行了详细的调查分析,制定了种植不同经济作物的方案,为基诺山今后的发展方向提供了科学依据。2000年,国务院把基诺山乡列为扶贫综合开发示范乡,2002 年,云南省对人口较少民族实施扶贫综合开发项目,从而给基诺族提供了更有利的经济支持和政策指导。2006 年,国家在基诺山乡推进扶持人口较少民族发展项目。这些有政府主导的扶贫计划,彻底改变了基诺族贫穷落后的面貌,使基诺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基诺山已经彻底改变了刀耕火种的落后耕作方式,现代化农业正在兴起。
三、基诺族的土地利用智慧
杜玉亭教授指出, 刀耕火种与毁林开荒是两码事, 基诺族的刀耕火种, 有着比较严格的 “轮歇” 制, 在某些方面已具有相当高的发展水平 。尹绍亭教授对基诺族刀耕火种的民族生态学研究表明, 传统基诺族社会的刀耕火种, 不仅没有破坏其生存环境, 而且形成了生态保护的一整套良性循环机制,是基诺族人民一种独特的生存智慧。
(一)刀耕火种,既利用自然又敬畏自然的生存智慧
刀耕火种中的每一个环节都渗透着基诺人适应大自然、敬畏大自然的朴素思想。首先根据植物的长势判断土壤的肥力,然后为防止山火蔓延,烧地时有严格的规范和仪式,焚烧之后还要检查是否烧干净了。根据地势在播种时采取点种或是撒种的方式。使用点种棒时要确保不伤害林木的根部,以利于植被的恢复。收获时一定要举行一定的祭祀仪式来感谢大自然的馈赠。既开垦了土地,又防止自己的行为引发不必要的自然灾害,在能力范围之内提高作物的产量,这些都是在交通不便,基诺族几乎与世隔绝的年代里,他们依靠自己常年的劳作总结出的一套适用于基诺山区的土地利用智慧。
(二)轮歇栽培中的土地休养生息智慧
轮歇栽培是基诺族刀耕火种民族传统文化的核心 ,这种古朴的传统文化蕴含着基诺族在长期的实践中总结出来的土地休养生息智慧。
1.根据生活需要,把土地划分为面积不等的地块,以利于抛荒耕种同时进行。根据杜玉亭等专家学者的调查研究,各村寨的轮歇地都被 “规划 ”为许多块 , 比如巴亚寨分为 13块 ,每块耕种一至二年便抛荒, 轮歇使用, 十几年一个轮回,经过十余年休耕 ,最先耕种的土地已恢复植被和肥力。通过这样的方式既解决了基诺人生活上的需要,又使土地得到足够的休养生息。
2.根据地力判断土地休闲时间长短。尹绍亭先生研究了滇西南地区的刀耕火种文化之后,将基诺族的轮歇栽培划分为固定地域混合轮歇类型。基诺族主要居住在基诺山,以农业为主,因此是固定地域的。混合轮歇则是指,既有短期轮歇地又有长期轮歇地。前者耕种2-3年,休闲7-10年;后者耕种五六或是七八年,休闲10年或是二三十年。一块土地究竟休耕多长时间,不是随意决定的。基诺族在常年的耕种中获得了丰富的土地分类知识,他们按照林地海拔高低和土壤肥力,把土地划分为不同的类型。根据土地类型种植不同的农作物。基诺族在常年的耕种实践中获得了丰富的土地分类知识和农作物栽培知识。他们按照林地海拔高度和土壤肥力,把土地划分为不同的类型,并采用相应的轮歇制度。他们根据土地的类型,栽培不同的农作物调节、更新地力。基诺山位于亚热带,山地森林茂密,但烧山开荒之后,水土流失严重。因为不能像平原那样施肥,仅靠焚烧森林的做法不能维持长期耕种。因此人们都采取栽培不同的农作物调节、更新地力。
(三)采集和狩猎活动中的生物多样性管理智慧
以从古到今,采集和狩猎都是基诺族的重要生活方式。不同点在于,原始社会时期,采集和狩猎是人们的主要生活来源,山地农业发展起来后,它是基诺族生活中的一个重要补充。在长期的采集和狩猎活动中,基诺族总结出一套既满足日常生活需要又保护了生态环境的生物多样性管理方式。
1.食用植物的鉴别智慧。因为基诺山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 ,此地全年都可以进行采集活动,但大量的采集主要集中在6月至10月,此间的菜蔬几乎全靠上山采集,经常食用的有山药、水芹菜、竹笋、鱼腥草及各种菌类。可食用的植物很多,但山林中有毒的植物也很多,在数千年的发展中,基诺人民摸索出切实可行的食用植物鉴别方法来。据统计“基诺族采集利用野生食用植物 ( 含菌类)有 119 种 ,基诺族常用的野生药用植物种类约 60—70 种。”[5]他们喜欢食用植物的嫩叶,喜欢大红菌,喜欢竹笋中有苦味的那种。他们根据植物的生长周期来安排农业活动,既保证了农作物的栽培,又保证了足够的采集时间。
2.药用植物的鉴别智慧。直到新中国成立后,在政府的帮助下,基诺山才有了现在医学。在这之前,基诺族草医利用山上的中草药治疗各种疾病。他们鉴别并使用各种中草药治疗常见病。这类药用植物种类很多, 用于治疗咳嗽 、 腹痛、 跌打损伤、 骨折等的药物多达 10余种。甚至为了使用更加方便,很多基诺族草医将一些药用植物移植到自己的庭园中。
3.狩猎中的生物多样性和环境保护智慧。基诺族猎人主要采用烧山打猎和撵山打猎两种方式。烧山打猎是刀耕火种年代的产物,烧山打猎与 “烧地”同步进行。每年只能进行一两次,在旱季的时候,由村里的长者定好烧山的时间。长者控制好火候,年轻人狩猎。烧山时获得的猎物较多,但烧山不能随意进行,只有开垦新的土地时才会采取烧山打猎的方式。撵山打猎是经常性的活动,但对动物的破坏力较小,因此对当地的生物多样性环境不会造成破坏。
基诺族有采食昆虫的传统,“基诺族至少采集食用23 种昆虫、 3种蜘蛛 、 4 种甲壳动物。”[5]这些昆虫实际是危害农作物和人畜的害虫,蝗虫、 白蚁的大量存在往往会威胁到基诺山农业、 林业的发展和当地的生物多样性。因此基诺族人民通过采食昆虫, 减少害虫数量 , 客观上起到了保护农林植物 、 保护生物多样性的作用。
(四)通过信仰约束自我行为、保护土地的智慧
基诺族信仰万物有灵,他们通过各种祭祀活动和日常禁忌表达自己对自然的敬畏和对大自然馈赠的感恩。
1.祭祀活动彰显用地智慧。基诺族的祭祀活动并不仅仅是仪式的展演,还伴随有实际耕作的行为。砍地之前要栽种姜和芋头,因为据说这两样东西有驱鬼辟邪的作用。撒种前由村寨长老先举行祭祀仪式,念祷词,意思是请地神保佑庄稼长得好,请已逝去的父母守卫着庄稼。尝新祭和叫谷魂等祭祀活动,表达对土地的敬重和粮食的珍惜。虽然现在刀耕火种已经退出了基诺族的实际生活,现代化的精耕细作成为农业的主要模式,使用枪支狩猎已经被禁止,采集仅仅是一种辅助行为,但这些祭祀活动却被保留下来,成为基诺人曾经爱护土地的见证,也提醒今天的基诺人更加珍惜土地、珍惜自然。
2.日常禁忌蕴含对土地的敬畏。基诺族有很多禁忌习俗,当初制定的时候,是出于对祖先的崇拜和万事万物的敬畏。但在实际执行过程中却无形中保护了当地的生态环境。即使在现代农业发展的初期,国家很多地方的土地被农药大肆污染的时候,基诺山因为这些禁忌的存在,使得土地保持了最初的形态。如清水潭,基诺人称之为“曲,”传言这是神灵出没之地,里面的所有生物和土地要受到绝对的保护。坟地,基诺人去世后掩埋尸体的场所,也是祖先安息的地方,决不允许任何人改变里面的一草一木。神林是严禁砍伐的,所有的大榕树都是神树,决不能破坏。基诺族的这些日常禁忌看似烦琐,却最大程度地保护了当地的土壤环境和生物多样性。
(五)不墨守成规,与时俱进的生存智慧
基诺族历史悠久,刀耕火种占据了其大部分的发展史,但新中国成立后,基诺族在政府的帮助下,迅速从原始社会的农村公社过渡到社会主义经济。基诺族在20世纪80年代跟随国家改革开放的步伐,走出了一条符合本地区特色的农业发展之路。旱稻因其产量过低,种植面积逐步缩小,棉花则早已退出基诺人的农业种植领域,很多村寨从经济效益出发不断扩大茶园和橡胶林的面积,以获得更多的收入。
四、小结
基诺族从其民族起源的传说中就开启了以土地为中心的生活方式,他们敬重自然,从自然界中寻找最有效的土地利用方式。他们从基诺山区的实际情况出发,通过采集渔猎、刀耕火种,满足了基诺族的生活需要,发展出较完整的民族传统农耕文化。虽然随着人口的增加和科学的发展,刀耕火种逐步退出了历史舞台,但轮歇栽培作为调节地力的有效方式仍然保留着,并使基诺山区的土壤避免了现代化肥农药的大面积伤害。基诺族一直坚持着他们朴素的保护生态环境的思想,进行着他们并不自知的生物多样性的管理方式。他们通过原始宗教信仰和日常禁忌习俗约束人们的行为,使基诺山在现代化的浪潮中保留着古朴的生活方式。新中国成立后从全国的发展情况来看,20世纪五六十年代,大炼钢铁和以粮为纲的错误指导方针,初步破坏了我国的生态环境。改革开放后,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思想,又使很多地方片面追求发展的速度,造成环境的进一步污染。长三角、珠三角、东北老工业基地等部分区域土壤污染问题突出,中南地区和西南地区重金属超标,在土地问题频发的今天,基诺族对待土地的方式是值得学习和借鉴的。
参考文献:
[1]杜玉亭.基诺族族源问题试探——兼论族源和民族形成的上限[J].云南社会科学,1981(2):57-63.
[2]尹绍亭.基诺族刀耕火种的民族生态学研究[J].农业考古,1988(1):318-334.
[3]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毛泽东传(1949-1976):上[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3:623.
[4]罗维萍.基诺族传统信仰的生态伦理价值[J].黑龙江民族丛刊,2010(1):142-147.
[5]龙春林,阿部卓,王红,李美兰,颜亨梅,周翊兰.基诺族传统文化中的生物多样性管理与利用[J].云南植物研究,1999(2):111-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