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游蓝天（SKYLARKING）

2016-05-30

中国广播 2016年4期

英国火箭屋制作公司制作

英国广播公司（BBC）第三频道《两耳之间》栏目播出

获2015年麦鲁利奇奖（Prix Marulic）广播特写第三名

【风声、鸟叫声、气压表发出的哔哔声

滑翔伞运动员：当你刚开始钻进云里时，并没有特别的感觉。但如果在里面待个几分钟，潮气会让运动服变湿，水沿着滑翔伞的绳索流下来。如果你越飞越高，就会感觉好像要被冻住了。你完全被包裹在灰色潮湿的云里，气压表哔哔叫起来，你被不断地往上拽，这时你会想，“我的天，我要被拽得越来越高，一直往上飞”。

【气压表发出的哔哔声、音乐

冥想录音带：请闭上眼睛，专注于自己，关注你的呼吸。

【气压表发出的哔哔声、音乐

滑翔伞运动员：确实会感到紧张。你的脑子里不禁会想，“我到底能从这片云里出来吗？”过一会儿当你从云里蹦出来时，你大概距离云底以上1000或2000英尺（1英尺=30.48厘米），如同身处纯白色的悬崖边上。你从太阳照射的云顶出来时，瞬间闪耀的阳光迎面而来。我至少经历过五十或一百多次这样的场景。但我认为这仍然是这辈子最令我兴奋的事。

【音乐

滑翔伞运动员：你看不到地面，你看不到其他任何东西。所有东西都是蓝色的，你被一小块布和绳子吊在那儿。

【音乐、气压表发出的哔哔声

冥想录音带：感受它，感受你与阳光的接触。每一次脉动都是一次亲吻。拥抱它。

【音乐凯西（Cathy）：如果可以，你愿意住在那上面吗？

滑翔伞运动员：（笑）我愿意住在那上面吗？不，我觉得你需要平衡、需要对比，我想你总会需要降落下来的。

【气压表发出的哔哔声

【音乐结束。关门声、远处说话声、雨声

囚犯：沉闷、寒冷，还在下着雨。这还真是有些太挤了，双人牢房关了三个人，这里有一个小电视机，一个开水壶，双人上下铺在那，单人床在那，厕所在那，洗手盆在那，牢房窗户正对着你。

往外能看到什么？呃，关键是你住在监狱的哪一侧。从我们这能看到放风的场地，远处边上的是一座塔楼。

凯西：所以基本是一样的……

囚犯：（笑起来）不会有变化，除了天气以外。

【鸽子叫声、用爪子刨东西声

凯西：窗子有多大，大概？

囚犯：不大。他们会时不时过来检查铁栏，确保你没把它们切断。（笑）看鸟是很好玩的事。没错，它们只不过是鸽子而已，不过看到它们可以飞来飞去——说明它们是自由的。我慢慢有了“想现在就出去”的想法。而我也喜欢它们看起来“这是我的地盘”的样子（口哨声），“你……停下来……这是我的地盘……这是属于我的一片天空”。

【小鸟歌唱

凯西：1305年，位于帕多瓦（Padua）的阿雷那小礼拜堂（The Arena Chapel）。

乔托（Giotto）坐在梯子上，用他沾满涂料的手指捏捏鼻子，又在他头顶深蓝色的天空抹上一笔蓝色。在墙上飞舞的是身穿粉红色衣服的小天使，他们仿佛正在眨着眼睛。

【音乐

凯西：大约600年以后，马修·普鲁斯特（Marcel Proust）来访。墙上的壁画颜色太蓝了，他觉得好像外面的天空和他一样，为了躲开太阳钻进小礼拜堂来喘口气。

乔托笔下的飞翔天使画得很逼真，好像真的就在那儿似的。他喜欢他们转来转去的感觉。

【音乐

滑翔伞运动员：第一次滑翔离山脚下也就10英尺高吧。所以实际上双脚离开地面只有两三秒钟而已，但确实感觉棒极了。我记得我和我太太一起学那会儿，她高兴得尖叫起来。你只要跳起来或者双脚离开山岗，就再也不会落下来了。

【气压表发出的哔哔声

滑翔伞运动员：刚开始飞时主要在山边转悠，你需要观察小鸟的姿态，如果它们在那摆动翅膀，那么情况就不太妙了，因为这表示那边没有上升气流。如果它们没摆动翅膀，可以转着圈滑翔，你就知道这个地方有上升气流，这时你就会想，“嗯，我能飞到鸟那边去吗？” 如果你上升得比较快，携带的气压表开始发出哔哔声，就像这样“哔，哔，哔，哔”。最初听到气压计发出的声音时，你会觉得这声音太烦人了，简直破坏了清净的氛围以及飞行所带来的震撼。但很快，就像条件反射一样，你觉得它很动听，因为这意味着你正在往上飞。

【音乐

滑翔伞运动员：赶上天气最好的那几天，也就是最容易飞行的那几天，天空就像铺满一片片蓬松白云的棋盘，你能从这个云朵飞到那个云朵，这些云朵就像天空上的踏脚石一般。

【气压表发出的哔哔声、风声、轻柔的海浪声

冥想录音带：请让你的思想消散，感受生命的脉动。你的皮肤和外界接触产生了刺痛感。你可以享受它，但你无法描述它。当你感觉它是一种形态时，它又变成了另一种。

【雨声

囚犯：早上起来时，当他们叫你……你往外看，如果正在下雨，你会知道你甚至不会出去放风，因为那些家伙（看守人员）压根就不想被淋湿。其实我们会不会被淋湿，并没太大关系。我还愿意被淋湿，因为我想出去。这就是为什么我原来经常去……首先，在周日早上我是一位罗马天主教徒，然后我成了救世军成员，我又去了英国国教教堂。唱几首歌，见不一样的人。所以当你往外看时，你会想，我们今天不用去放风了。你望着窗外发现天气不错，如果是蓝天，你会想，你要去走走。

【歌曲：伊塞·恩尼斯 Ethel Ennis演唱的《谁来买？》

“谁会来买这个美妙的早晨？

你从未见过这样一片天空。

谁来为它系上丝带

放在一个盒子里送给我。

这样我有空时就能看看它

不论事情变得有多糟

我都会把它当作珍宝

用我一生去陪伴。

谁会来买这种美妙的感觉？

我是如此的开心，我发誓我可以飞翔。

我的乖乖，我可不愿意失去它，

那我该如何保护它，

让这片天空一直湛蓝？

一定会有人来买，

谁来买！”

囚犯：飞机从头顶飞过。我们站在那里想：这些飞机飞往什么地方？很多人都是从牙买加来的。“我想这是飞往牙买加的飞机。没错，我很确定就是……”（笑）。没几架飞机是去苏格兰的。

【山区背景音响

【风声

滑翔伞运动员：我也常在印度飞行。在那里，和我们一起共同飞翔的还有许多身形巨大的喜马拉雅格里芬秃鹫。我的一个朋友把它们形容为“长着翅膀的拉布拉多犬”。它们会靠得很近，要么在你旁边，要么正好飞在你后面。我觉得它们稍微借了一下力，有点像在公共汽车后面骑自行车，借用了一下气流。

在山区飞行和在英格兰平原地区飞行是很不一样的，因为当时你好像来到了飞行世界一般，你从一座山起飞，在周围飞上几个小时，飞越了许多地方，因为你知道，天气好的时候，你会飞上个一百公里甚至更远，这样一天的行程就结束了，大约到了下午三四点钟、四五点钟的时候，你开始寻找合适着陆的高地，这样你才能在第二天顺利起飞，同时你还需要一个合适的地方露营。所以你需要在背包里放上足够的东西，背上帐篷、睡袋以及食物。然后你在某地着陆，晚上露营直到第二天上午十一、二点左右，随着第一次上升气流起飞。当第一群鸟开始四处飞翔时，就可以起飞并重新上路了。

【音乐

冥想录音带：请不要进行任何想象。世界已经足够广阔了，无需想象。

【歌曲：艾拉·菲茨杰拉德（ Ella Fitzgerald）演唱的《蓝天》

“蓝色天空，对我笑，

只有蓝天。”冥想录音带：感觉像一朵白云。

【歌曲：艾拉·菲茨杰拉德演唱的《蓝天》

“蓝色的鸟在唱一首歌，

只有蓝色的鸟整天在那歌唱。”

滑翔伞运动员；我们飞的最多的季节是秋天，那会儿牧羊人从高原上开始往下走，他们准备回到平原上过冬。这也通常是我寻找的目标，当我在天上飞翔的时候我会想：“今晚我们住在哪里好呢？”如果看到牧羊人的帐篷那就太开心啦！因为牧羊人不但是很好的伙伴，会给我们讲好多他们在山里生活的动人故事，还会给我们的茶里加奶。羊奶，味道好极啦！

凯西：他们喜欢你这样从天而降的陌生鸟人吗？

滑翔伞运动员；他们很好客，喜欢找人聊天，因为他们前半年实在太寂寞了。

【监狱大门声

凯西：1897年4月1日，雷丁监狱。奥斯卡·王尔德（Oscar Wilde）坐在牢房里。希腊和罗马诗人让他头疼欲裂，但有了但丁（Dante）的陪伴，他开始写起信来。往外看，他注意到监狱围墙外的黑色树影分叉出绿得刺眼的新芽。牢房的墙传来一句回声，“蠢货”。他想笑，可这是不允许的。

囚犯：你看过他牢房的照片吗？

凯西：没有，给我看看。

囚犯：他看到了什么？

凯西：奥斯卡·王尔德看到的吗？

囚犯：是啊，我有个复印件，他们拍得确实不大好。因为他们想要拆毁雷丁监狱。

凯西：是吗？

囚犯：是的。监狱就这样倒下来了。

凯西：你能读几句吗？

囚犯：他身穿一身破旧的灰色衣服来到审讯人中间。

他头戴板球帽，步伐看起来如此轻盈欢快。

而我从未看见有谁像他那天一样充满渴望。

我从未看见有谁像他的目光那样充满渴望。

囚犯头上的蓝色篷顶被称为天空。

每一片飘过的云上都有一桅银色的帆。

我痛苦地与另一群灵魂同行

心想那人犯什么事了，有多大的罪过。

一个声音低沉地身后传来，“那个家伙将会被绞死”。

【歌曲：《我的双人飞机》

“在我的双人飞机上，

有你和我一起飞行。

不要浪费再多的时间，

快快结婚我们一起走。

在我的双人飞机上，

我们一起飞过山山水水。

感觉太美妙了，

好一个空中蜜月旅行！”

【困住的蜜蜂发出的嗡嗡声、鸟叫声

囚犯：在生命中的特定时期，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地方，因为我一天三顿都有人管，我只要按照指示做就行，虽然不太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凯西：我觉得有点像针尖上的蝴蝶，你停止……囚犯：停止摆动，是的。会更加痛。是的。

【寂静。寒冷的背景音响

凯西：你有过飞翔的梦想吗？

囚犯：没有。我的梦都和失去我妻子、找不到她有关。没有一个人来帮我，（自言自语般）没有一个人来帮我，都他妈不来帮我。混蛋，死去。

冥想录音带：意识越来越深，自我体验就会越来越深。

滑翔伞运动员：我二十来岁的时候，花了许多时间在印度徒步或搭乘公共交通工具旅行，去过许多寺庙和瑜伽修炼洞穴，我的博士论文研究的是梵文记载的一种非常怪异的瑜伽技术，需要修炼者伸直舌头，放松舌根，然后将舌尖上卷伸向上腭。那么，你可能会在想，这和飞行到底有什么关系……

凯西：我在试着做，但做不了。

滑翔伞运动员：（笑）（音乐）据说这会给你提供飞行的能量。这个练习的名字叫“可卡里”，意思是……“可卡里”就是上空、太空，或者是天空，意思是“移动的她（因为这是女性的瑜伽技术）”“在太空或天空移动的她”。同样这个表示太空的词也有空洞、空虚的意思，所以舌头要进入你上腭的空间里。在早期密宗的文字里也能找到相同的词，“可卡里”在密宗里意思是意识的最高境界，你的思想能穿越空间自由移动。如果让你的思想达到这层境界，那么你就会直接得到启示。将你的思想完全延展的方法是，让它依附在一个可以完全延展、巨幅延展的东西上，那就是空间。

凯西：那我该怎么做呢？

滑翔伞运动员：（笑）我不知道。我觉得玩滑翔伞比较容易。

凯西：好像没有做什么舌头训练。（笑声）实际上你做过吗？你在读博的时候，是不是真的试过舌头和上腭的什么练习？

滑翔伞运动员：做过，是的。我现在还在做。

凯西：有可能做到吗？

滑翔伞运动员：是啊，当然是可能的。我能做。这是完全可能做到的。我享受读博，是因为在这期间我可以去印度，拜访那些瑜伽修行者。我碰到一位很特别的修行者，他没说自己可以像个滑翔伞运动员一样到处飞来飞去，我的意思是，他没办法从德里飞到加尔各答什么的，但他确实提到，当他使用这个技术进入冥想状态时，有时睡醒后发现自己到了房间的另一边。他冥想结束时，认为自己从房间这头飞到了那头，他特别说到，没错，我必须把电风扇从房间里挪开，因为飞向房间另一头时，我的长发才不会被风扇卷进去。（笑）

【管弦乐

凯西：1960年，巴黎。

管弦乐队开始演奏伊夫·克莱因（Yven Klein）的单音调交响乐。观众们身着晚礼服，紧张得有些坐立不安。上一次他的画廊开业时，伊夫·克莱因在鸡尾酒里掺了一些化学药剂，喝完过后好几天他们的小便还是蓝的。三个裸女拎了几桶蓝色油漆走了进来。伊夫·克莱因小心翼翼地把手伸进桶里，好让他纯白色的礼服衬衫袖口别被染上色。他用蓝色的油漆涂满了她们的胸部、肚子和大腿。涂好后，模特将身体印在巨大的白色帆布上。这些胴体的蓝色印迹仿佛在太空中漂浮。

人类开始飞起来了。

囚犯：我知道我会出去的。我记得第一天走出门的时候在想，“你知道吗？我能右转，或者左转，或者一直走”。这是以前根本就没有的选择。

凯西：你抬头仰望了吗？

囚犯：噢，是的。有啊。因为卡苏尔顿海滩的景色还是很美的。

【热带雨林背景音乐、鸟叫声

滑翔伞运动员：（清噪子，诵读梵文，后译成英文）“思想能够在空中穿行，是因为舌头可以在口腔移动。因此，所有的修行者都崇拜这种‘空动身印”。

凯西：现在我们明白了。（笑）我刚走神了，在想花园里有一棵树很适合攀爬。

【鸟叫声

囚犯：你在等着他们过来。早上起来，从窗帘往外望，然后走开，我会又回到床上。然后有一天，你往外看，看见阳光灿烂，天空湛蓝，而且（口哨声），画眉鸟在啼叫。

凯西：你在天蓝的日子里都做什么？

囚犯：我做些园艺活。虽然我不是很好的园丁，我的妻子是，她是个非常棒的园丁。我只是试着干些活，搞搞清洁什么的。然后坐在那里，把脸迎向太阳……

凯西：你的脚放在雏菊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