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视”死结如何开解

臧志军

读完几位老师的点评，发现大家似乎达成了一个共识：社会存在对职业教育的歧视，而职业教育确实存在很多问题；所以职业教育还应继续努力，以消除社会的歧视。但如果社会歧视职业教育是因为职业教育的弱点，那么这还是歧视吗？

首先，浙江行知学校德育处真正歧视的也许并非职业教育。我做过普通中学的老师，好像也说过“不要与职校生混”之类的话，但那时的我其实基本没有接触过职校学生。那么，很少接触职校生的普通中学老师为何产生对职校生的偏见呢？伯纳德（Bernard）在《偏见与歧视心理学》一书中指出，偏见来自刻板印象——普通中学的老师们基于一些碎片化的信息拼凑了一个关于职校生的刻板印象，然后把这个印象未加分别地强加于所有职校生，就产生了偏见。那些碎片化的信息来自哪里？我相信至少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一个推论：普通中学学习成绩不好的学生成为“双差生”（学习成绩差、行为表现差）的比例很高，那么职业学校的学生更是如此了。所以短信中的“职校生”所代表的可能远远不止职业学校学生，还包括老师们认为的所有“双差生”。从这个意义上讲，促使歧视产生的并不是职校生的真实表现，而是普通中学老师头脑中关于学生的评价标准。在目前以学业为唯一标准的评价机制下，总会有学习成绩不良的学生，也总会有“双差生”。所以对于后进学生的歧视是不可避免的，进而对职校生的歧视也是不可避免的。换句话说，只要全社会的评价标准不变，职业教育与职业学校的努力也许并不会使社会观感产生根本性变化。

其次，职业教育与职业学校不必妄自菲薄——我们已经在可能的范围内做得很好了。谈到公平时，人们经常会使用“形式公平”与“实质公平”这两个概念，目前职业教育所争取的多是形式公平，即职业教育要获得与普通教育一样的教育机会、教育投入等。但历史与现实已经决定了职业教育在生源结构、办学实力、社会资源等方面处于绝对劣势，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存在实质上的不平等。即使这样，无数被普通教育放弃的学生也通过职业教育重拾了自信，成为对家庭、对社会做出巨大贡献的人。职业教育作为一种社会机制，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社会的实质公平。当然，也希望社会能用实质公平的视角来审视职业教育的成就。

最后，与中国的普通教育一样，今天的职业教育仍然算不上“让人民满意的教育”，但在自我改革的过程中要记住三点，一是要坚持对学生的开放、多元的评价。那些单纯突出某一种学业能力或动手能力的评价无非是重复普通教育的老路，再催生一群失败者而已，一个盛产失败者的教育无法躲避各种歧视。二是要坚持开放化、社区化办学。为什么对职业教育的刻板印象盛行几十年而不衰？其中的一个原因是人们不了解职业教育、职业学校与职业学校的师生。只有打开职业教育的“黑箱”，才有可能最终破除各种偏见。三是要坚持以育人为出发点处理学校与企业的关系，当学校成为了企业的预备培训部，社会对职业教育的歧视自然难以避免。

如此说来，目前的职业教育还真拿不出破解歧视魔咒的好办法，我们与普通教育一样，在培养出一小批成功者（如技能大赛冠军、对口单招的优胜者）的同时，也使许多学生在及格线上下痛苦挣扎，造成了大量既被普通教育歧视也被职业教育轻视的双重失败者；我们愿意以安全为名把学生封闭在校园内，甚至把学校搬迁到远离人烟的远郊区，把学校建成一个个孤岛，关于职业教育的正面信息只在这些孤岛内流传；我们还不顾教育原则向企业妥协，通过所谓的“顶岗实习”使相当一部分学生成为实际上的非法劳动者……

不过，我倒并不悲观，就像本期所有参与点评的老师所表达的那样，职业教育工作者对自己的不足有清醒的认识，自然会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我们所需要的只是自信、汗水和时间。（作者单位：江苏理工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