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纪中国少数民族儿童文学的发展
2016-05-14张锦贻
张锦贻
无论是从中国当代儿童文学的整体来看,还是从中国少数民族文学的范畴来说,新世纪少数民族儿童文学一直处于上升的状态,已经无可争辩地成为中国儿童文学中极其重要、无可替代的组成部分。
一、动物文学
少数民族儿童文学的题材优势,最明显地体现在写动物、写大自然的作品上。无论是南方还是北方的少数民族,大都聚居于边地的山林、草原,或是大江大河、荒漠荒野的边缘。崇山峻岭、湖川溪泉,是他们生息传承的天地,骏马义犬、驯鹿青羊,是他们生死相依的亲朋,杂草野花、胡杨白桦是他们生存与共的伙伴。而其中,与他们交往最密切、交谈最频繁、交流最深入的,就是能奔跑、能鸣叫、有表情、能干活的动物们。正由于此,少数民族动物文学在新世纪中强势崛起。
蒙古族青年作家格日勒其木格·黑鹤的创作在动物文学中最具代表性。他的主要作品有动物小说集《老班兄弟》、《重返草原》,长篇动物小说《黑焰》,中篇小说《美丽世界的孤儿》,短篇小说《静静的白桦林》、《住在窗子里的麻雀》等。
长篇小说《黑焰》中,作品以母獒勇斗雪豹开篇,心灵震撼之中,令人惊讶于它的忠贞、温情与刚烈,惊诧于它的勇气、智性与魄力。结尾时写它在呼伦贝尔草原大雪灾中全力救护四个蒙古族小学生的过程,更惊叹于它的忠诚忠实与多情多义。作家赋予这只黑獒以灵性和情性,写出它像一团黑色火焰似的生命活力和生活热情,也让人们体味、体悟到古老的游牧民族的强悍和淳朴,以及现代社会中这一精神的缺失。作品既开创了写动物的鲜明习性和鲜活情感相统一、朴实无华的民族土话和精致华美的文学语言相融合的独特风格,又开拓了刻画动物形象的审美视野,更开启了人们心底珍藏着真善美的那扇门扉。可贵的是,作家对新一代蒙古族少年儿童的挚爱洇漫在字里行间;对当下社会上物欲横流、漠视生态的现象,持坚决批判的态度。这就使动物小说除了具有深厚的地域性之外,更有了一种崭新的当代性,使动物小说创作的意义超越了自身,也超越了儿童文学领域。
黑鹤的创作在2005年以后进入一个亢奋期。接连出版了长篇小说《鬼狗》、中短篇小说集《狼獾河》、长篇散文《罗杰、阿雅我的狗》、《高加索牧羊犬哈拉和扁头》。并在新世纪第二个十年开始时,继续出版长篇小说《黑狗哈拉诺亥》,中短篇集《狼谷的孩子》,系列中篇小说《狼谷炊烟》、《狼血》、《狮童》,以及长篇散文《生命的季节》、《王者的血脉》。与此同时,还发表短篇小说《冰层之下》、《从狼谷来》、《黄昏夜鹰》,散文《一个人的奔跑》、《暴风雪中的马群》等。这些作品,既延续了他的创作风格,又有所变化、深化。他,一次次饱含深情地描述那些巨大无比、凶悍无敌、坚韧无馁的蒙古牧羊犬,描写那些与草地相依存、与巨犬共朝夕、与万物同呼吸的蒙古族少年,描绘那些旷远而神奥、美丽而神奇、幽深而神秘的与异国相连的大草原和大森林。这固然是为了优雅地、美妙地呈现人与自然共生共处所特有的美,为了精湛地、艺术地表现蒙古族一代代人在特定的地域环境中所形成的独特的民族心理素质的美,为了真实地、深切地展现我们祖国疆域辽阔广大、山水风光无限的说不尽道不完的美,恰更是为了切实地、深层地揭示草原文化的意蕴、意义和弘扬民族精神的气势、气概;并由此使人们自然而然地理解中华文化的丰富、丰厚,认知中华民族自强不息、宁死不屈精神的坚贞、坚韧。如《鬼狗》,写一只名字叫“鬼”却一身纯白,像传说中的雪狼似的巨猛獒犬的野性、蛮性,更用诗性的语言抒写獒犬对蒙古族小男孩阿尔斯楞的温情与顺从,使作品具有了象征的、哲理的意义。可以看出,黑鹤在动物小说中越来越注重对草原少年形象的描写和刻画。他写动物,写自然,却正是在写人,写现实。他,想要通过文学,把那种原生态的生命观带给生活在今天的本民族及他民族的儿童们;想要让生活在新时代的蒙古族及其他各民族儿童们看到生命的另一种绚丽和辉煌。
新世纪黑鹤创作的独到还在于,在现代化突飞猛进、生态危机日益凸显、民族精神家园逐渐破败的现实情境中,切实地描写了人与动物共同生存其中的广阔的原野、丰沛的草地;描写了人与动物和谐共处的诗意的生存、美妙的情谊;乡土的自然色彩、神性色彩、情感色彩、寓意色彩通过艺术表现得到了最为生动的展示。它的审美价值就在于使儿童从作品氤氲的自然崇拜、动植物崇拜的无限情思中,重新找到民族精神的原乡。作品的民族性融于地域性之中,具有生态美学性质。可以说,这是当下少数民族儿童文学在秉承民族文化传统的同时所生发、裂变的新质,它使儿童文学民族性更显充盈、更为丰富。
显然,黑鹤动物文学的独到,正展示出新世纪少数民族动物文学的丰富和厚重。
另一位蒙古族作家许廷旺,近几年连续出版了11部长篇动物小说:《马王》《头羊》《草原犬》《狼犬赤那》《罕山雪狼》《狼道》《火狐》《绝境马王》《怒雪苍狼》《烈火灵狍》《黄羊北归》。他和黑鹤,几乎写遍了草原上最具灵性的动物,他们作品中所描述、所表现的,同是生态文明、生态理念中的核心问题。但黑鹤作品弥漫着荒野气息,更具原始的野性和天生的霸气;许廷旺作品则营造了温馨氛围,洋溢着一种民间的淳朴和天然的憨厚。读这些作品,除了记住种种的动物和动物的种种,也会由此想到不同草原上民族儿童特有的情感、情思、情趣,想到儿童与草原犬背后的历史与现实,并产生内心的共鸣。
值得注意的是,新世纪中,南方北方不同民族的老一辈作家们,从不同的角度写了不同类型的动物文学作品。
重庆市的土家族作家孙因的中篇小说《雪虎》,写活了一只名叫“雪虎”的中国军犬。它彪悍而机敏,在抗击日本鬼子的战斗中,无论东洋狼犬怎样高大凶残,它总能险中取胜。但它却在主人牺牲、寡不敌众时不幸被俘。历经磨难之后,最终率领百余只被俘的中国军犬一齐暴动。在激烈的战斗中,中国军犬全部牺牲。但雪虎和它伙伴们的宁死不屈,令日本鬼子胆战心惊;它们的临危不惧,更使全中国各民族的大人小孩精神振奋、热血沸腾。可以看到,作家努力穿越传统的拟人化层面,向更深更广的民族精神的层面凸入。
青海省蒙古族作家察森敖拉的长篇小说《天敌》,巧妙地讲述了打狼英雄、老牧人达尔吉爷爷的孙子把全身白色、嘴巴黑色的狼崽当作狗崽来驯养的故事,令人回味思索着人与动物、人与自然之间的诸多问题。
云南省彝族作家张昆华的长篇小说《白浪鸽》,写了一只可爱的、犹如洁白浪花的小鸽子从出生、试飞、春游、起舞,到捎信件、被囚禁、遭谋害的生命状态,折射出当下社会中人性人情的真假善恶。写鸽子行为的美,也是写儿童心灵的美。
显然,在时代进步中,老一辈作家们与青年作家一道,写狗写狼写鸟,但写来各有其趣味,各有其历史内涵和现实意义。这就使作品中的动物们无比生动起来灵性起来;动物文学中的情味和意味因此也就无比悠长起来深远起来。
更需要关注的,是新人新作的出现。
如柯尔克孜族阿依别尔地·阿克骄勒的短篇小说《三条腿的野山羊》,描述大山里的一只野山羊,被猎人的夹子夹着了,为去救与自己一起被夹住的小山羊,就挣断了那条腿,用三条腿蹦跳着前行着。作者刻意描写三条腿野山羊无助中绝望、凄凉的惨叫和小野山羊挣扎中痛楚、凄厉的嚎叫,令人心灵震颤。与此同时,作者又全力刻画了一个猎人家的孩子、已经上了学的柯尔克孜族少年努尔别克的形象。他自小与山里小动物们一起奔跑、一起长大,在父亲生病时,在风雪交加中,上山放走了那只已被夹住的小野山羊。努尔别克的这一举动决不是一时冲动,而是他的本性、真心的表现。作品结尾时,小努尔别克却因雪中迷路而死亡。作者似乎想以巨大的情感冲击来引起全社会对生态维护的深入认识,并由此引发关于生活在大山中的民族生产、生活方式变革的思索。
又如侗族龙章辉的短篇小说《绝版牛王》,虽然只有万余字的篇幅,却极细腻地写出了农耕文明和民族精神。在社会转型的时期里,商品经济大潮也涌进了僻远的侗族山寨。强烈的金钱欲念,淡化了侗族人对牛王、对耕牛的情感。结局撼人心弦。作品中,侗族少年天运和他的妹妹阿月,令人难忘;他们对牛王的真情和深情,激人反思。这样的作品,并不是早早地设定了倾向和目的,而是自然地拓宽了人们的文化视野,成功地解构了当下一窝蜂的某些动物小说模式;无论从取材、立意、文字,都执拗地追求和坚持一种文学理想和审美价值。
其他短篇小说,如哈萨克族加海·阿合买提的《瘸腿鹿的故事》、拉祜族李梦薇的《闯入者》,散文如鄂温克族德柯丽的《小驯鹿的故事》、哈萨克族阿吾列罕·哈里的《天鹅回来了》、回族泾河的《宰牲节》,都写了少数民族儿童与动物相处相依的感人故事,作品的题旨各有侧重,写活了这些生存于人世间的动物,作品中伤感的意味促人深思。显然,这些动物文学作品,都没有停留在生活的表层,而是由此探索民族生活的底蕴。
应当专门提到的是,吉林省满族作家胡冬林,长期扎根长白山,写出了许多关于动物、关于森林中万般生灵的作品,受到少年读者的喜爱。他近年写出的长篇动物散文《山猫河谷》,足足用了五年时间,在山林中观察、跟踪山猫,到民间去寻访、探究山猫的生活奥秘,然后用散发着林间清新气息的优美的文学语言书写出来,所以每个细节、每个场面,都很打动人。更为出色的是,作家总是巧妙地写到了林间万物与山猫的种种关联和关系,又总是机智地插进了诸多活泼有趣的小故事,使生态意识完完全全地渗进知识性;又使知识性自自然然地融入文学性。更为难得的是,由于他有长期在森林生活的经验,对林间的动物、植物,有一种别人不能感觉到的衷心的热忱、倾心的热爱,也就有了一种非凡的、甚至带一点神秘色彩的文学想象力和创造力。他因此写出的独具一格的长篇儿童文学《巨虫公园》,通过写实与夸张、变形的艺术手法,使大自然中的每一样昆虫都有了一种像模像样、有紧有慢的平常日子,有了一种有价值、有尊严的生命状态,有了一种活泼泼、兴冲冲的思想情感,巧妙地寄寓了天人合一的传统文化观念和自然保护的现代文明理念。
也有一些回忆童年的散文涉及动物题材,如维吾尔族艾贝保·热合曼的《放羊的日子》,纳西族人狼格的《世界的细节》,写童年放羊的“苦”,养狗的“乐”,写动物们的遭遇,就写出了时代的变化。还有的生态散文写动物的命运,表现出强烈的忧患意识,如哈萨克族艾则孜·萨吾提的《熊的厄运》。
可见,因民族作家艺术个性的差异,使动物文学多姿多彩、各式各样;而在相互的比较、比照中,恰正凸显出动物文学的当代发展。显然,浓郁的民族地域文化韵味,深厚的生命家园意识,鲜活的民族少年形象,强烈的理性和艺术冲击力,构成了新世纪动物文学发展中的特色。
二、探险文学
现代化、信息化、全球化的时代改变着整整一代人。儿童文学精神的内在变化不可忽视。可以看到,新一代少数民族作家,以培育本民族、他民族儿童活跃的想象力、坚韧的意志力、非凡的创造力为己任,大胆地、果敢地打开儿童文学中久被封闭的思想空间,潜心于写探险、冒险、惊险的儿童文学作品。
新世纪以来,最早写这类作品,并坚持探索、不断开拓的,是土家族“80后”儿童文学作家彭绪洛。
彭绪洛,出生于湖北长阳土家山寨,在特定的历史语境中所形成的体验世界的方式与人生价值观,自然不同于前辈作家。他一向主张少年们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最早倡导探险励志,并身体力行,也由此开拓出了属于他自己的文学道路。
彭绪洛连续出版“少年冒险王”系列、“少年奇幻冒险”系列、“时光定位钟”系列、“兵马俑复活”系列等少儿探险文学作品三十余部。书中叙写的探险,却都是去了地图上能找到的地方。说是冒险,陈述的也几乎全是现实中会遇到的事情。说是惊险,描绘的又正是课本里总讲到的自然万物。当然,书中所着意表现的,也包括日常较少涉及到的土家族聚居的高山大川和极少人去过的荒原漠野,其中许多远方的鸟兽虫鱼和古迹中的奇事异说,是少年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或者是完全想象不到的,从而使这些书既具亲切感又有一种神秘感。
彭绪洛写的每一座山、每一条河,都不是客观地记游和猎奇,也不是单纯地探幽和冒险,而是以土家族作家的担当,书写本民族和他民族人们的现实生活与内心情感,追寻先人所创造、所遗存的历代古迹与民族文化,表现当代少年儿童身上所透露的新的心理状态和精神气质。他的笔游走于现实与历史之间,穿行于少儿与长者心中。他的书中,虽是现实与幻想交错、交融,却始终弥漫着浓浓的民族文化气氛,散发着酽酽的民族生活气息。
最具代表性的作品是《少年冒险王:追踪丛林魅影》和《少年冒险王:险护巴国廪君剑》。前者写四个少年因听到了清江附近有怪物的传闻,结伴前往探究。先来到湖北长阳土家族自治县境内的清江。这条发源于利川市龙洞沟的清江,清凉清澈,是土家族的母亲河,是古代巴人的发源地。而山下四面环水、山上五峰错落的武落钟离山,正是土家族祖先聚居之地。作家由此所描述的凌空高悬、祀奉巴人首领的向王庙,印记着古代巴族生殖崇拜的石神台,表现着巴人诞生之地的赤穴、黑穴,以及显现巴人首领廪君英灵的白虎石、白虎堂,传说是廪君妻子化身的盐女岩,标志着土家族白虎图腾的白虎亭等等胜景,再加上途中所尝土家族的饮食,所见土家族的服饰,所遇土家族的婚俗,正可以说是,每一段故事,每一个细节,都渗漫了土家族的文化和理念;每一则传说,每一个人物,都浓缩了土家族的历史变迁和社会变动。那不是艺术加工的结果,更不是刻意表达的列举,而是眼前活泼泼的民族风情,是土家族人真的性情、善的愿望、美的追求、巧的构想的活生生的表达。后者,则是源于历史传说的一种寻觅和探究,是当代少年对于文化传统的一次寻根和探险。有根有据的惊险和传奇,合情合理的夸张和幻象,使作品充满了想象,充满了趣味,充满了历史感和现实感的交织,也充满了行动力和知识的张力;更使这一类作品在所展示的奇异、幻化的“冒险”中,张扬了好奇心、自强精神、助人品格,从而使优秀的民族文化传统得以传承、发扬,使高尚的民族道德观念得以传播、光大。显然,对特定地域风貌、风物特点的表征描写,恰恰是巧妙而又含蓄地寄寓了对某一民族心理、心性的深层揭示。
少年探险小说,在十九世纪前西方儿童文学中就已出现,之后在苏联儿童文学中也曾占据重要位置,至今已有二百多年的历史。彭绪洛的作品,从大的文化背景看,内涵是十分博大的。显然,彭绪洛善于借鉴、汲取,他这方面的创作,既是本土的又是超越本土的,别开生面,自成一家,在中国儿童文学中具开创性的意义。
云南省哈尼族作家存文学的长篇探险小说《黑蟒桥》,则着力于写实。作家写南疆山寨里名叫大岗、二楞子的两个男孩和从省城来的女孩小李弦,带着一条名叫黑闪的猎狗,闯进了荒芜人烟、野兽出没的峡谷。写少年们惊喜地看到了美丽参天的攀枝花树,看到了荒凉深邃的峡谷里藏匿着的万物生长的蓬勃和自然呈现的热烈;新奇的发现和新颖的感觉,倏然间征服了三个少年的心,他们心中那一点点恐惧即刻化作了美妙的希冀和美好的期待。之后,他们碰到了各式各样从未见过的飞禽走兽,经受了花脚蚊子的叮咬、日眼虫的骚扰。惊诧慌乱之中,还听到了林妖的故事。更令人惊愕的是,他们竟走上了由大蟒搭住两岸的“黑蟒桥”!桥动得蹊跷,人掉下深涧,奇与险就在一刹那间。他们又在岩壁下的树林间遇到了住在草屋里的抗日老人,看到了一架保存下来的战斗机。作品写得惊天动地、惊心动魄,让我们真切地领悟到,作品中鲜明的地域特色和生动的时代特征,怎样凸现了中华民族自强不息的精神在新一代儿童身上的承扬、发展,又怎样丰富、发展了儿童文学民族性的内涵与外延。
还有一种少年探险文学,民族色彩、地域色调极为浓郁,但由于用悲剧的方式来表现,使作品具有一种深沉、深刻的警示和启示的意义。
如新疆维吾尔族穆罕默德·巴格拉希的中篇小说《心山》,写了三个年龄相仿,向往美好,却家境各异、性格相殊的维吾尔族少年,因为被村子里流传的“心山”的传说所吸引,被传说中用鲜血挽救楼兰孩子的拜格库勒拜格和使心脏变成了“心山”的“漂亮母亲”所感动,竟自作主张,去探察、探寻那座天天被日头映照得像是刚被掏出来的心一样鲜红的“心山”。整部作品都在描绘他们走向“心山”历程中的心境和困境;都在描述当下的社会现实、生活环境对他们每个人的具体影响,以及他们崇拜民族英雄、创造自身奇迹的情结;都在描写他们每个人心中希望获取新的知识、展示别样才能的情思,以及对实现这一希望、这一展示的切盼。作品中,写到沙漠在阳光下的金光闪闪,写到大沙漠的壮观焕丽;却更真切地写出沙漠中铺天盖地的黑夜带着突如其来的饥饿和孤寂、带着渗进骨髓的寒冷和恐怖压过来。写到沙尘在暴烈狂风中吼叫和张扬,又更强烈地写出沙山从远处无可遮挡地移过来。写到身处荒漠的三个少年,无力进退,无处躲避,犹如飞蓬之于沙地,眨眼间被吹飞、被埋没后的死寂与悲凉。巨大的情感冲击,将“险”凸显到极点,将悲剧的缘由凸现到极度。这样的作品,明显地超越了以往的游历小说和惊悚故事。
显然,新世纪的探险文学中写了民族少年特有的理想冲动、生命热情,写了他们离奇而真实、惊险又平常的经历,写出了儿童成长中的实际历练和性格养成,写出了少年人生中的独立意识和吃苦精神,也写出了博大祖国从南到北迥然不同的地域文化风情、文化积淀,以及多民族祖国的生机和希望。作家自己的地域体验和民族气质,极大地拓展了作品的知识内涵和情感意蕴,也使儿童文学的民族性在多元开放中或多姿多彩,个性独到,或交汇贯通,融铸一体。作品中,作家们也赋予了少年人物以特有的当代气息和诗性气质,可以看到,少数民族作家的世界观、民族观必然地影响到作品民族性的程度和容度。
另有一些作品,近似上世纪五十年代前苏联的惊险小说。作品中,伸张正义,鞭挞邪行;展示光明,驱除黑暗;颂扬善良,贬斥恶浊;并将现实和想象、成人世界和儿童世界融合起来,是儿童探险小说的一个分支。
如黑龙江省赫哲族作家孙玉民的短篇小说《神秘的依尔嘎》,是一曲惊险交加、曲折有致的赫哲族少年英雄精神的颂歌。依尔嘎,是严寒的黑龙江畔得勒乞山上盛开的鲜红花朵,也是作品中这个12岁赫哲少女的名字。作家粗笔勾勒,又细笔描写她对日本鬼子的刻骨仇恨,却又总在写到紧要关头时戛然而止,使依尔嘎美妙而神异的抗日情节在跳跃式发展中愈显蕴藉离奇,跌宕起伏中更为读者开拓十分阔大的想象空间。在诱人入围、引人入胜之中,激发一种探求、探究的志趣,从而大大增强作品的吸引力和震撼力。
与这篇小说异曲同工的是湖南省回族青年作家于怀岸的短篇小说《祖上的战利品》。作品写山里的善心老猎人麻子帕旺,在人迹罕至的青云岭遇到了老虎,还救下一个人。没有想到的是,他救的这个人是日本鬼子的特工。鬼子特工认出帕旺用来劈柴的刀是“天皇陛下御赐军刀”,而这正是帕旺祖上打倭寇的战利品。他就把军用刺刀喂进帕旺肚子里。帕旺才明白过来,即刻用抓破过虎喉的五指抓住了对方的喉咙。作品中,层层设置悬疑,又处处点破疑题,写出一种对敌斗争中的惊悚、一种善恶较量中的惊险,又激发一种警惕、警觉的心智和心思。作家采用绕弯的表现方式,从人们很容易忽略的民族生活侧面展示了国家和民族的精神。
这两篇小说,都写抗日,都有惊有险,有壮有烈,但民族地域背景、小说主人公的状况、抗击敌人的场面等等,又都迥然相异,各有千秋,从而使少数民族抗日少年形象更显活脱,使惊险题材的民族儿童小说中跃动着童心,熠耀着人性之光,而又显现着不同民族作家各自的艺术个性。
三、乡土文学
在少数民族儿童文学中,乡土文学的概念是比较宽泛的。因为南北方不同民族聚居的地区相距很远,他们的生产、生活方式也相差很大,少数民族作家们以不同的视角,从不同的层面,较为广阔地展现了本乡本土少数民族儿童在时代进程中的生活现实,使作品既有历史背景和现实场景的展现,又有时代气息和文化气氛的洇渗,它的思想内涵就会包括了民族、历史、社会、文化等等方面,它的艺术方式也会延伸到各种各样的体裁。从这个意义上说,在少数民族儿童文学范畴中,乡土文学具有无限的丰富性和深刻的民族性。它在新世纪的发展也更加自由、多样。
乡土的少数民族儿童文学十分明显地在两条路径上大幅度拓展:一是童年小说,一是乡野散文。这两者看似十分统一,却常常各行其道,彰显着乡土文学的美丽美妙、活泼活泛。
云南省回族女作家白山的长篇小说《戴勋章的八公》,是乡土童年小说中的佳作之一。
白山,滇西腾冲人,长期在云南省交通运输部门工作。这本书正是写了她熟知的生活,写了少数民族前辈的童年。书中写一个大名叫姜石头、小名叫八公的十六岁的云南山地少年,在民国二十六年的冬天知道了日本人霸占东三省,横行大半个中国。他随即全身心投入到抗日洪流之中——与云南各族人民一道,几个月内,修筑出一条跨越崇山峻岭、直达仰光出海口的汽车路:滇缅路,以承运大量国际援华军用物资,打破日本侵略者的封锁。八公的少年人生就这样与这条路连在了一起。工地上的男女老少说八公是个“英雄”。福举用手杆粗的树枝锯成一个薄薄的、里面有红的白的细纹年轮的圆片,用小刀削上一些狗牙边,上下各打一个眼,上面拴根草编细绳,下面挂三根狗尾巴草,制成了一枚地道的勋章。工地“头儿”杜阿壮就把这家乡人用家乡树木制成的勋章轻轻地戴在八公的胸前。
不可忽略的是,这部作品虽一直写八公,却一直在强调“我们云南人,云南各族人民,汉、回、白、彝、傣、景颇……我们要一条心,拧成一股绳,修出这条救国路,把娃娃们从日本人的刺刀下救出来……”作家通过一种巧妙的角度直接切入当时云南各族人民的精神世界,呈现出滇西山民在国家存亡紧急关头的一种原生态的淳朴和笃厚,读来感人肺腑!白山在将滇西山地滇西山民融入进中华民族抗日洪流的同时,也将中华民族全民抗日的伟大精神融入了作品中。显然,在少数民族儿童文学的发展中,民族作家更赋予乡土以现实和历史的厚度,他们不仅仅从地域的独一、民族的生息来写乡土,而是将一种特定的乡土书写变成了一种文化审视,并将作家对生命与生活、信仰与信念的思考寄寓其中。也因此,民族作家的乡土儿童文学创作的价值,绝不只是在于体现出了在全球化语境中进行乡土书写的独特性,更在于作品中所展现的历史纵深感、博大的民族情怀所具有的深长的情味和深远的意义。
其他如拉祜族女作家李梦薇的《扎拉木》,蒙古族作家郭雪波的《琥珀色的弯月石》,也都是写不同乡土上少数民族儿童心灵世界的好作品。
吉林省蒙古族作家陈晓雷(图特戈)的美文集《我的兴安我的草原》,是作家于新世纪创作的适于儿童阅读的乡野散文集,清新优美,质朴淳厚,从中可以看到乡野散文在少数民族儿童文学范畴中的美学品位和价值。
陈晓雷,出生于大兴安岭甘河小镇,在高高兴安岭的坡地上、山林间度过童年和少年。在他的创作人生中,山岭、森林里的日日夜夜,童年、少年时的辛辛苦苦,是永远无可磨灭的记忆。那是他志向、志气的火种,长久地埋藏在心底,无论是热爱生活的炽热真情,还是珍爱青春的炽烈激情,都会即刻点燃他内心的心志之火、心气之火。这就使他童年、少年时的一段段经历、一次次感触、一回回体悟,化进了这本被列入“中国美文名家名作典藏书系”的散文集。
在这本集子里,陈晓雷以天然、淳真的笔调描述出内蒙古呼伦贝尔地区大小兴安岭原生态的山林风光及居住在这里的蒙古族、汉族、鄂温克族的小孩子们日常生活的点滴情趣;以家乡人最熟悉、最顺耳的声气讲述着内蒙古高原上那山那河那树那草,以及山岭上的神灵、河岸边的神树,和树林传达出的大自然的声音、草丛呈现出的大自然的色彩。他面对辽远宽广的山野草原,书写着生于斯长于斯的这块土地,写出不一样的,洇渗着他内心热爱这块土地的情感的鲜活的文字。如《大岭高粱果》中写大岭上长出的酸得让人流口水的山杏,甜得像葡萄的都柿,涩得让人拉不动舌头的稠李子,以及上白下红、鲜亮绵甜的高粱果,写得让人馋涎欲滴。又如《爬犁小记》中写爬犁像蹦跳狂跑的鹿,在雪坡上起伏驰骋;像翱翔的飞机快速轻盈,只一两分钟就把大山大树甩得老远的感觉,让人快乐无比。这些文字里,夹带着卷了雪粒、裹了雪雾的怒吼的狂风,以及勇往直前、锐不可当的昂扬的朝气,流淌着人与自然相依存、相帮助的生命气息,都活生生,活泼泼,给人以激励和鼓舞。
应该特别提到的是,陈晓雷新世纪的乡土散文,不只是写了家乡土地上令人难忘的心思和心仪,写了回味无穷的心智和心气;他的笔下,还写了“八岁的我”严冬时随母亲上山砍柴,险些把脚冻掉,仗着爬犁才得救的危难场景;写了“十二岁的我领着八岁的弟弟”进东山,找到一棵又粗又高、身子倾斜的枯柞树,我狠劲地锯着,却在大风中被倒下的干炸树压住了右脚的危重情景。他笔下的贫穷、艰难、危险、祸患,都呈现着一种精神——一种压不倒、击不垮的坚韧不拔的精神,一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自强不息的精神。陈晓雷始终在写蒙古高原的壮观和酷寒,始终在写蒙古族儿童秉性的慓悍和不屈,始终在写那一年代童年的被摧残和被损害;而读者正是从这种独特的地域环境、独特的生存际遇的具象描绘中,感受到了历史变迁对民族命运、儿童生存的巨大影响,感悟到了自然情怀与人文关怀的紧密关联。
回族作家阮殿文的乡野散文,则写回族少年心中珍藏的乡情、亲情,呈现出回族新一代人的情愫、情思,充满了穆斯林生活气息,也由此透示回民族的善良情怀和阔大胸襟,既具别样风采,又显示出中华儿童文学的多姿多彩、丰富丰厚。
阮殿文出生在云南省东北部的鲁甸湾湾田。在他的作品中,童年和少年时期的生活,不只是一个题材,一次追忆,一种向往,而是一个民族心灵的、精神的抒写——抒写恪守信仰的、稚真天真纯真的心灵;抒写追求美好的、向学向善向上的精神。童年、少年,在他的作品中,也不只是一个符号,一次激动,一种灵感,而是一个民族审美的、诗性的呈现——呈现回族人特有的洇漫了浓重宗教色彩的高洁、单纯的审美趣味;呈现穆斯林独具的渗透了厚重普世价值的简洁、平易的诗性表达。2010年出版的《像大地一样》,正是他的散文精选集。
阮殿文新世纪的乡野散文可归为三类。一是以少年人的心神目光,写心间最珍贵的亲情,如《父亲挑书》《母亲的菜花》;二是以儿童的心灵感应,写乡间最美妙的自然情愫,如《大地和她的守卫者》《像头顶的星光喂养着夜空》(还有未收进集子的《两只小麻雀》等);三是以少儿的心情直觉,写人间最朴质的儿时情怀,如《河堤上的少年》《火把》(未收入集子的《小街少年》也属这类)。所有这些作品,似乎都只是在写一些人们并不很在意的东西,却都有着鲜亮的地域、民族色彩,有着鲜明的伦理、道德倾向。
这些作品又都与众不同。那就是作家总能把似乎看不见、摸不着的民族文化心理、内心情感,通过细节刻画,让儿童领悟;总能把深藏于人们言行的民族传统美德、思想观念,通过形象描绘,使儿童晓得。比如,《母亲的菜花》中,写回族家庭里母亲的勤劳与对家人的爱,《大地和她的守卫者》中,写孩子对鸟儿、对天空的观察与感悟,《河堤上的少年》中,写面对冬天田野的少年的感触与幻觉,都写得细腻而实在、细致而优美,活脱脱的,无论哪个民族读者读了,内心即刻引起共鸣。
还如,擅长写乡野自然的辽宁省满族作家佟希仁,近年间,更以生长在东北山地的满族少年的独特视角,使抒写乡野自然与描述民族人文相融合,《祖母》《泥火盆》《鞋子》《放爬犁》《家乡的火炕》《放鹰》等,都凸现满族的风情习俗、道德风尚,凸显满族人的思想风貌、性格内涵。《故土情深》12篇,以童稚目光看大东北的粗犷大气,写满族少年的淳朴向上,凝聚着满族文化特征,折射着满族人的价值取向。另一位满族作家西风的散文,也总是乡情深深,乡思浓浓,清新通透的田野气息和温馨质朴的乡间情味同在。《庄稼的赞美》,在用拟人化的艺术方式赞美庄稼的同时,也赞美了满族人的勤劳、俭朴、干练。
其他,如东乡族钟翔的《包谷·麻雀·村庄里的路》,回族杨汉立的《我的山寨》,蒙古族唐新运的《一棵柳树》,达斡尔族安菁罳的《莫力达瓦的原野》,藏族白玛玉珍的《牧场四季》,土家族向迅的《乡村笔记》,傈傈族密英文的《翻犁春天》、哈尼族陆剑辉的《梯田之上》,普米族熊贵华的《山村散记》,苗族朗溪的《写一节故乡》,黎族李天斌的《夏天的秘密》等等,这些乡野散文,因不同民族的地域、历史、文化的殊异,以及作品中所运用的充满了民族生活情味的独特而美妙的艺术方式和文学语言而格外丰富多彩。在物质化、科技化越来越严密的今天,边远的民族地区也正在被卷进城市化的洪流中,对本民族世代生息的地域风土、地势风光的诗性描写,正体现着不同民族的精神向度,体现着少数民族在历史中形成的崇尚朴实、向往朴厚、喜爱朴素的民族文化心理。而这一点,也正呈现出当下少数民族儿童文学创作中回归自然的潮起,缘于少数民族儿童审美意识中的“乡土家园”的存在,是对“民族故地”的寻根情愫,对“自然乡土”的眷恋情思在新的时代中的重新展现。这是当下民族儿童文学中乡野散文创作的一种无可替代的人文魅性,鲜明地显示其独具的美学品格。
四、奇幻文学
新世纪奇幻文学在少数民族儿童文学领域里的发展,并不着重在“奇”得怎样诡异,“幻”得怎样玄虚,而是使“奇幻”浸渍于生命、生活的汁液之中,亦奇亦实,亦幻亦真,使“奇幻”的精神空间随时跳转,充满张力,更使“奇幻”的故事情节流畅自如,激情洋溢。“奇幻”本身是有魅力的,在儿童心目中,“奇幻”也是美丽的。但它真正打动人的,是它在华丽的笔法、隐晦的笔调中所包涵的对万事万物的可能性的探索,以及由此蔓延开来的丰富的想象和自由的幻想。因为,这里所包涵的,也正是对生活前进、对儿童成长、对民族未来的热切希冀。
新世纪奇幻文学一直在使它的奇幻性融合于儿童文学的民族性、当代性之中。
辽宁省满族女诗人王立春是奇幻文学创作的佼佼者。
2002年以来,王立春陆续出版了《骑扁马的扁人》《乡下老鼠》《写给老菜园子的信》《偷蛋贼》《光着脚丫的小路》《贪吃的月光》等诗集。她像是家乡广袤草场上一名出色的驭手,驾驭着自由的想象,纵横驰骋于诗歌的旷野,对居住在农牧交杂地区的满、蒙、汉不同民族的孩子,做出美妙而奇异的回应。或巧妙地运用儿童最喜爱的使万物人格化的拟人手法,构建顺乎情理又异乎事理的奇谲的意象;或以极度夸张的、怪诞的方式,造出各种静的姿态和动的感觉,构成一种近在眼前远在天边、明明真实恰恰奇幻的神妙意境;既越出人们习惯的思维定势,又奇幻得一点不落俗套。如《糊涂老玉米》《蛐蛐风》《整天装病的草》等,诗中写老玉米、蛐蛐、百草,与以往这类诗中的描写迥然不同,有着鲜活的民族、地域的印记,也明显地洇浸了新时代、新生活中涌动着的生态意识,是奇幻文学中一种全新的艺术方式,大大开拓少儿读者的想象空间。
王立春诗作之所以能够以奇制胜,还在于她把独一无二的生动性融进了变化莫测的奇幻性。诗中,不仅意象、意境都亦奇亦妙,遣词造句的奇婉,取譬设喻的奇诡,也都非同一般。小小的事物因此以一个个奇特的生命形式、生命故事,展露一种人性本色,展现一种道德意蕴,展示一种民族文化。如《毛毛虫回姥姥家》,恰似辽河平原上一则活脱脱的奇幻的民间童话;《蚂蚁士兵》更是夸张而生动地写小小蚂蚁士兵的大阵势、大气概,使人人见过的毛毛虫和小蚂蚁们,在奇异幻想中诗化为灵妙、奇异的意象,又由此营造出有点神妙又有些神奇的意境。有声有色,奇幻至极。而《狗牙根儿》《狗尾草出嫁》《螳螂大哥》《冬天咬人》等等,也都奇巧地运用儿童视角,幻化地展示出现实社会中儿童天地里那一个有趣又无奈的情感世界;并在简洁的描绘中,把带有满族聚居地区生活特色的氛围奇谲地渲染出来,从而使日常与奇异同在,哲理与奇妙共生。
新世纪中,瑶族诗人唐德亮的饱含少数民族儿童情愫的诗歌,也体现出奇幻艺术的审美意蕴和意义。作品中的奇异幻想,都源于对少数民族儿童所熟悉和关注的物、事的理解和发现,源于诗人对少数民族儿童心灵的敏感和深悟。维吾尔族艾尔西丁·塔提勒克还写了《聪明的母鸡》,通过奇妙的幻想,使以往被人认定蠢笨的母鸡聪明了,机灵了。在土族诗人张怀存的诗中,大自然的每一样季节、每一个日子、每一株花草,都红红火火,都蓬蓬勃勃,都蹦蹦跳跳。激情在奇异幻想中燃烧,大爱在奇妙幻想中炽烈,诗意在奇丽幻想中升华。
奇幻文学中的小说,无论是长篇、短篇,都能够很好地反映现实,反映深刻的命题。在少数民族作家看来,奇得出格,幻得荒唐,正是跟现实保持着特别紧密联系的一种极妙的艺术方式,在奇幻中,往往能够更加美妙地反映现实生活中最令人纠结的尖锐问题,从而使这种作品具有了独特的意义。
回族女作家白山的长篇小说《猩猩语录》是一部极具特色的奇幻小说。
《猩猩语录》的主人公,是一只健壮的、有着丰富生存经验还会思考问题的黑猩猩。它是本市第一位参与“与人类握手”的生态试验,对人类和他们所创造的文明,包括他们的生存方式、生活现状进行了亲身体验的动物。书中,它一一地讲述:它是怎么“与人类握手”的,以及它对人类的看法和对这次“握手”的看法;又逐步地说到了它与人们的接触、亲近,说到了它学会阅读、思考,还引用专家的话来表述自己的见解。更为吸引人的是,书中奇特的幻想境界,是在挪开层层屏蔽、拨开重重悬疑、打开连连谜团之中,不断地衍伸、深入的。既平中出奇、引人入胜,又美妙神奇、激人大悟。
可以看出,作品既源于当下中国的现实生活,又承扬了中国历代传奇文学的传统,并对拉美魔幻现实主义有所采取。而最重要、最关键的一点,是少数民族作家对幻想艺术的创造性的运用。作品中,白山通过夸张、比拟、暗示、象征等手法,叙述和描画黑猩猩进入人类社区的生活情况,使它所经历的稀奇古怪、光怪陆离的一切,都像真实情况下的生活一样活脱、一样生动,而且更觉典型,更富情感色彩,也就更具一种无可比拟的艺术魅力。
显然,这是白山在新世纪的一次精心的艺术创造。理想的情怀,浪漫的精神,幽邃的意境,深奥的蕴含,在奇幻至极的悠长故事里,纵横交错,交相辉映,使小小的“猩猩语录”有当下生活的质感,有大气派,有很强的思想价值和审美价值。
短篇奇幻小说中,哈萨克族合尔巴克·努尔阿肯的《灵羊》(阿依努尔·毛吾力提 译)颇具代表性。作品写一个曾因杀害岩羊而致右眼外翻的老猎人,再三阻拦小儿子叶热篾克带着他的另一个孙子赛力克去捕杀岩羊,叶热篾克不听。他射杀了母岩羊后,竟误射了自己的侄子,也使自己口鼻歪斜,挪不动半步。看似神奇的灵异感应,却洋溢着新的时代气息。叶热篾克的遭遇,是哈萨克人心中认定的一种报应,却也正是生态意识的一种觉醒。其他,如布依族作家梦亦非的《布布和他的寨》、瑶族冯昱的《拔草的女孩》,作家的艺术构思,作品的情节发展,也明显地烙印着少数民族民间文学的痕迹。前者写布依族山寨里十二岁男孩布布与七岁女孩小麦丫一起造无穷无尽高的芭茅杆棒棒梯,小麦丫与小狗一同升天的故事;写布布在魔蕨丛中迷路、小麦丫带布布走进奇异森林的故事;写布布在月明的夜晚坐进一段枯枫香树里划向银河的故事;构筑了一个极独特奇异的表现特定民族儿童生活、情感的艺术空间。艺术的陌生感与思想的深邃感兼具。后者写一个勤劳、勤俭却又命苦、命短的女孩亚莲,因她喜欢拔草而写到了班主任周老师,因她是为别人家拔草而写到了有钱人刘胜富,从而在奇特的幻想空间里展示出广阔无限的现实。艺术的生动性与思想的深刻性兼具。两篇作品中,极度夸张与非凡表达,构成了奇幻儿童文学特有的神秘氛围和神奇魅力。应该说,这是两位作家的精湛的艺术创造,是儿童奇幻小说创作中的一次次新的探索。
在奇幻儿童文学中,童话得天独厚。但少数民族作家写童话的很少。进入新世纪以后,童话创作有了一点变化:一是注意到儿童这个广大而弱小、却又非常重要的读者群;二是超越以往、超越自身,使童话奇幻得完全出乎意外而又更加贴近当下;三是愈奇幻愈理性,使哲理变得有意趣。
满族女作家肇夕2006年出版了短篇童话集《绕树一小圈儿》。篇篇都奇幻空灵,又都有一个画面在眼前定格。作家在这些画面的延续、连接中,使奇幻的情节或延伸或跳跃,充满着幻想的超常性和幽默感。如《油菜籽历险记》,写一粒外出迷路的油菜籽的遭遇,故事场景令人称奇,天真烂漫的童情和异想天开的童趣洇透了每一个画面,清新的地域气息扑面而来,不鄙弃细微、不忽视细小的民族文化中的传统意识在现代童话的诠释中更加光大。这种似传统非传统、似现代非现代的奇幻的童话方式,令人感到新鲜新颖,而且生动地表现出她对于本民族历史文化的审视和批判,以及对当下一些社会现象的体察和思考。
2009年出版的《小东西简史》中,作家以幼儿的特定视角、幼儿特有的不确定的想象方式,从人们常见事物中生发出奇异幻想并编织成故事,构建了幼儿们想得出、见得到、有感觉、能感悟的奇妙的童话境界,写出一种幼儿心灵的真实。肇夕在描写生动的细节和深厚的情感的同时,使作品在尽情地呈现着魔幻的神奇、变幻的新奇时更具真切感。可贵的是,肇夕未被幼儿天地所拘囿,她的创作总是在奇异幻想的有限天地里展示生活的无限丰富性——把一个个关于人生的美妙的哲学命题,藏进每一则关于小东西的小童话中。这种丰富性,涵盖了现实社会的方方面面,不仅使作品色彩斑斓,也揭示了小东西们成长历程中独特的民族文化意蕴。这本《小东西简史》因此被称为幼儿哲学童话。
2011年夏天,回族作家白冰出版了幼儿童话《小老鼠稀里哗啦》系列:《稀里哗啦爱帮忙》、《稀里哗啦变变变》、《稀里哗啦和大喷嚏》。那是一套三本装帧精美、内容精湛、图文并茂、妙趣横生的书:虽然每一本每一页都洇漫了魔幻色彩,却每一篇每一处都表露着现代意味,都以对幼儿稚拙幻想的奇妙呈现、天真情感的精彩表达和对民族传统美德的当下观照取胜。
五、成长文学
成长文学,它的内涵涉及校园内外,是少数民族儿童文学中一个敏锐多样,又富于童情童趣的部分。它的优势在于顺应儿童成长中有所变化的审美心理,不断地从民族文化发展的新的层面进入当下更宽广的儿童天地。可以看到,为儿童写作的作家们,更多地从发展的、理想的视角,生动、浅显而又精到、深沉地展现和表现当下少数民族儿童成长的现状和现实。他们注重强调文学创造中的独一无二和撼人心弦,但以推崇、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揭示、传承民族优秀文化传统为前提,在创作中熔铸民族性、儿童性,显现民族作家的本性、个性的同时,凸现儿童文学固有的思想性、哲学性,并由此使民族文化、民族精神得到进一步承扬。
随着国家现代化的历史进程,少数民族作家的创作视野愈来愈广阔。他们不再用过去那种单一的、狭窄的眼光去观照少数民族儿童的成长了。不少作家从新的时代高度来关注、关怀已经在城市里的少数民族儿童的思想、情感,并在这方面的创作中作出探索和努力。
蒙古族女作家韩静慧的校园小说是新世纪民族儿童成长文学中有代表性的作品。
2003年出版的长篇《M4青春事》,写北方某城市一所私立学校里几个新入学的蒙、汉族富家子女的性格碰撞与思想变化。小说中,班长韩林,是一个爱憎分明、敢作敢为、很自信的蒙古族男孩。他的正义感和新一代人的使命感,渗透着蒙古民族血统中那种豪爽、那份智慧、那股勇气。既有着新时代新生活的烙印,又体现着民族精神、民族气质的延续与光大;非常鲜活地显示出漫长岁月中蒙古民族上层在城市定居、接受现代文明、与汉民族和睦共处相互影响的历史流程和生活轨迹,也显示出祖国这个民族大家庭的生动内涵。作者还着力写了一个名叫卓子的蒙古族女生,写她的刻苦努力、热情善良怎样感动、感化着周围那些有钱不上进、花钱不在乎的富家子弟们:写她的不屈不挠和过五关斩六将当上班干、说服校长的大智大勇,令人感受到在她身上所蕴含的蒙古民族的坚韧、智慧、骠悍、勇猛的精神。作家从一个全新的角度切入蒙古族少年生活,力图探索民族传统文化对于早已在城市社会中与汉族同学朝夕相处的蒙古族少年的影响,以及在他们心灵上留下的痕迹。这是最难表现的一点,却深刻的透示着新世纪新时代中民族儿童文学的新的民族特色。
之后,出版了“神秘女生”系列中篇(《咱不和女生斗气》《拯救懒女泡泡》《外国来的小女生》和《罗比这样长大》系列中篇(《罗比这样长大》《父子较量》《不该知道的秘密》)。从作品中所写蒙古族男生女生,可以看到现代文明的影响虽是必然,祖辈传下来的民族心理状态却是抹不去的,而这一切体现在他们身上又都是实在的、生动的。作品虽然是彻彻底底的“成长”系列,却有着浓浓的“问题小说”的味道。但,无论写什么样的大问题,都寓托在有趣的、真切的、现实的校园生活之中。
2012年出版的长篇《一树幽兰花落尽》,又写出在一个经济快速发展年代里,校园中不同民族不同家庭少男少女的生活、思想、情感、并由此辐射到社会的每一个角落,思考、思辨重大的社会伦理和道德问题;深层地关注当下民族少年的精神境况;从而把她多年对本民族少年从草原走进城市的思索继续往前推进。使人们从中读出了民族性格的现代发展。
用蒙古文创作的蒙古族老一辈作家力格登,2013年译成汉文出版的长篇小说《馒头巴特尔历险记》(策·布仁巴雅尔译)也是这一类作品。作品写一个会帮父母放牧却又顽皮淘气的牧区蒙古族儿童巴特尔,因爱吃能吃馒头,得了“馒头”的绰号。他失学、外出、被骗、得救的经历,似乎没有新意,而小说实际上不是简单的写实,而是对刚刚逝去的牧区岁月和儿童遭遇的感慨,是犀利而又智慧地揭示少数民族儿童问题、展望少数民族儿童未来。
这类题材的短篇小说大都写少数民族儿童校内校外的日常生活和寻常日子。在看似最普通不过的民族儿童生活里,显示出作家的锐利和锋芒,显示出不同民族作家的艺术个性。瑶族陶永灿的《陀螺转溜溜》是这方面有代表性的作品,写村寨里一心想当陀罗王的男孩大勇,准备了最好的鞭子,却打不败陀螺王后代树生。于是偷砍了树生家那棵最大的茶子树,做了一个大陀螺。当他终于在大塘冰面上得胜时,冰裂了,人掉进了塘里。围观的孩子一下子散了,还是树生用打陀螺的鞭子把他拉上冰面。作品篇幅不长,却波澜起伏,惊心动魄。让人们触摸到了似曾经历却未曾注意的人性的隐蔽处,以及被濡染、被遮挡的童心的背面。在满含稚气的叙述中,不露痕迹地显示出作家对少数民族儿童生活的洞察力。其他如蒙古族乌云毕力格的《选班长》、回族马笑泉的《泪珠滚动的鲜花》,李栋林的《生意》,对儿童的描写都不过是寥寥几笔,却在微琐、微妙的描述中,透示着童心的无邪与扭曲,透露着对少数民族儿童的生存陷于物化困境的忧虑。
另有一类作品,则常用奇巧的结构、智巧的表述,正面而又全面地书写少数民族儿童当下的生活、思想、情感,传播真善美,传递正能量。如维吾尔族青年女作家阿依努尔·多里坤的中篇小说《伊尔法的日记》。维吾尔族儿童第一人称的使用,使小说显示出一种率性倾诉的味道。率性倾诉,使小说变得亲人书信一般,变成童心、真心、爱心的诗性结晶,变为少数民族儿童成长史中的一个篇章。巧妙的是,作品看似局限于一个维吾尔族儿童的诉说,恰正好涉及到家庭、学校和整个社会环境,牵连到民族意识、文化和历史传统。民族性、地域性中蕴涵着极大丰富性。又如藏族意西泽仁的中篇小说《白云行动》,细心地描述11岁藏族少年洛尔布与同学刘强、娜措一起,因追问《跑马溜溜的山》这首歌的作者而有了一次探究民族传统文化的“白云行动”。反映出藏族少年对民族传统文化的热爱,表现出一种天然的民族意识、民族情怀。
最具特色、最有新意的,是回族女作家郑春华的低幼儿童故事系列《奇妙学校》(一套10本:《玻璃丝小马》《爸爸的梦想》《大龙和龙大》《挂满孩子的“树”》《光头校长》《蝴蝶结发卡》《三国女孩》《最爱足球》《小不点的大行动》《我们都是肌肉男》)。说这套书最具特色,是因为:(一)文字浅近,图文关联天衣无缝;内容有趣,内蕴深藏水乳交融;装帧素雅,装饰平实崇尚质朴;是刚上学和将上学的“小不点”自己就能看得懂、读得出的校园故事。(二)情思真挚,故事奇妙却真实;感触热忱,人物奇妙却热情;视野广阔,画面奇妙却广博;是最贴近幼儿心灵、最适合年轻父母与子女沟通的文学读本。(三)表现别致、自然,似连环画却不是连环画;风格幽默、热闹,像童话并不是童话;是从古今中外幼儿文学中广泛借鉴汲取、又具真正中国气派的原创图画故事书。说这套书最具新意,是因为读每一本书都是作品中的孩子与小读者的一次率真的心灵交流和真诚的相互激励,每一个比喻都是小孩子能够联想到的,每一处描写都是小孩子能够体验到的,每一样表现都是小孩子可以感受到的。这套书真切地铺展了低幼儿童怀抱梦想、心有灵犀的丰富想象。如《小不点的大行动》写几个小女孩为了不让高年级同学叫她们“小不点”,就不再抱玩具上学;她们发现中高年级同学常常丢三落四,丢了领带、帽子,还会丢校服,就把这些物品捡回来,把失主的名字记下来,然后在周五学校“晨会”上,她们手拉手上台做了“你们才是小不点”的演讲;在学校一年一次的二手市场活动中,她们又学高年级同学的样,开了家“小不点超市”。这样,她们的行动慢慢扩展,她们也就渐渐长大了。
不过,郑春华长年居住在大都市,她写的是都市儿童的生活。但对于至今还住在乡野林地、沙漠草原的少数民族儿童来说,也会因陌生而感到新鲜,因距离遥远而心驰神往,起到开阔视野、树立大志的导引作用。
彝族作家普飞一直坚持为低幼儿童写作。他写的《甜甜的课本》、《金子换哨子》等故事,都写了彝族地区的风情习俗,写出彝族儿童热爱劳动、渴望上学的品性和热爱学校、渴求知识的情思。奇妙的少数民族生活情趣与鲜明的崭新时代精神,使儿童文学民族性凸显出来。
不少作家的视线都在那些至今居住在僻远、贫困的小村里、盼望着上学读书的本民族贫穷儿童的身上。土家族苦金的短篇小说《六千娃》、《听夕阳》是这方面创作的代表作。前者写一个失学的土家族男孩六千娃想要养鱼赚钱来上学。他随同小伙伴划一条破旧的小船去小学校看电影队放映的鲢鱼养殖的电影,却偏偏遇着了暴风雨。这样,平常的故事经作家的精心构思和着意渲染,变得惊心动魄、非同寻常,活脱脱地写出两个一心要改变命运的土家族孩子的思想和情感。后者写山寨里的土家族儿童钟二娃,星期五天没亮、觉没醒时就被妈妈叫起来上山打柴;写跛脚妈妈上山来找到他,母子俩一前一后挑着柴听夕阳。当读者感受到二娃稚嫩的肩上担着沉重的责任,人人都会为之动心。作家不仅揭示出少数民族地区最需要关注的教育问题,也透视出少数民族地区的现代化进程任重而道远。而儿童文学的民族性,也因渗透了时代性、地域性而更加丰富和充实。
少数民族少儿的成长,是少数民族儿童文学创作的永恒主题。但在不同的历史背景下,每个时期都有不同的热点话题。新世纪以来,在迅猛的现代化进程中,农民进城务工形成热潮。为了摆脱贫穷,少数民族村寨的青壮年也都卷入了这股热潮中。这样,就有了长年没有父母管束和关爱的不同民族的留守儿童。近年间,不少作家写了“留守儿童”题材的作品,引发了广泛的社会反响。
毛南族作家孟学祥散文集《守望》中专写“留守儿童”的篇章,是这方面创作的代表性作品。这样的作品,不仅是少数民族儿童文学题材上的一种拓展,而且,在非虚构文学中对少数民族儿童少年人物的描述手法上,在艺术陌生化的布局方式上,都有新的呈现和表达。如《家长》,写的是在深沟中学读初三的十六岁少女刘竹平。这个刘竹平,从读初一开始,就带着妹妹和她两个叔叔的四个孩子,在深沟场坝租房读书。除了管好几个孩子,还要时时回家去看望年迈有病的奶奶。父母给她买了一辆摩托车。每天,她就骑着这辆没有任何遮挡的摩托车,在高高低低的山路上来回颠簸。她是五个孩子的“家长”,也是奶奶的“家长”。对这样一个小小年纪担着大大责任的女孩,作家并没有一一地记述她的种种经历、种种酸楚,只是写了她身子过于瘦弱矮小,写她和五个孩子睡觉的那间屋子里凌乱不堪,写刘竹平因为被人看见了屋里的“乱”而一直红着脸,两只手不停地绞动着,写刘竹平尽管忙乱,却为客人煮了饭,并一再邀客人一起吃午饭,等等,都着眼于刘竹平外形的“小”、内心的“大”,着力于她言语的“少”、想到的“多”,着意于她实际的“弱”、做事的“强”。作家平实地记事,深情地写人,就使种种不平衡聚于刘竹平一身的状态真切地凸显出来。唯其真切,才令读者产生现场感;作品也因此具有了难以形容的艺术震撼力。其他如《无法兑现的承诺》《山路难行》,写的都是爸爸妈妈外出打工、小孩子撑着家的凄凉情景,都写得含蓄深沉,有着一种深深的忧患意识、一种沉沉的社会责任感。
还如藏族作家觉乃·云才让的短篇小说《森林沟的阳光》,写出生在森林沟的藏族儿童“我”,父亲因砍木头卖钱而被森林公安抓进监狱,“我”与阿妈相依为命。作家全力写“我”在生活艰难、心理压抑的境况下的坚忍、自强;写“我”对阿妈、叔叔的体谅、亲爱,对母牛苏尕、写对牛犊的呵护、怜爱;写出一个有血有肉的藏族儿童的形象。作者把成年人犯罪对儿童成长的负面影响隐匿其间,让读者在被感动的同时体会颇深。
显然,成长小说呈多元化趋势,思想更显深沉,艺术更觉灵动,丰富丰厚,多姿多彩。
以上五个方面,概括了中国少数民族儿童文学在新世纪的发展概况和审美趋向,但也只是一种初步地、概略地观察、梳理和思考。在新世纪里,少数民族儿童生活是这样地鲜活、多样,是如此地精彩、生动,在时代发展中我将持续关注和书写,期待其面貌更加丰厚多姿。
责任编辑 安殿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