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哗与骚动》“陌生化”理论解读
2016-05-14李科
摘 要:陌生化理论表达了文学作品之所以称之为文艺作品的依据。试图通过使用“陌生化”理论来分析威廉·福克纳的经典作品《喧哗与骚动》,为大家带来新的视角。本文将从叙事视角,意识流等角度来对作品进行“陌生化”解读。
关键词:陌生化 叙事 意识流
维·什克洛夫斯基在《散文理论》中有一段关于“陌生化”的精彩论述:“为了使石头成其为石头,才存在所谓的艺术。艺术的目的是为了把事物提供为一种可观可见之物,而不是可认可知之物。艺术的手法是将事物‘奇异化的手法,是把形式艰深化,从而增加感受的难度和时间的手法,因为在艺术中感受过程本身就是目的,应该使之延长。”[1]
传统的文学作品中也有大量的类似手法的运用,可是天才立了法则就会有很多人去模仿,同一手法用的人多了,读者也就习以为常、味同嚼蜡了,文学作品的魅力也就消失了。读者阅读文本后就如同完全没有读过,因为记不得是否读过。阅读成了无意识的动作,这就相当于读者没有读过。正如什克洛夫斯基所说“生活就是这样化为乌有”[1]。
什克洛夫斯基在上世纪20年代就提出这样的观点:手法和语言都要不断更新,文学发展的历史是手法的更迭史;手法和语言会自动老化,久而久之再也不能唤起读者文学的感觉。福克纳《喧哗与骚动》首先从小说叙事角度给读者以极大的冲击。因为文本并不是一个叙事视角,而是从多个叙述者眼中共同呈现出一个完整的故事,只有读完整部作品才能明白所叙之事;其次,作者大量运用意识流的手法,进一步加大了感受的难度。读者在阅读时,小说的故事本身已经不再重要,更多关注的是文本叙述本身。
一、叙事视角
作者用作品中三个不同人物的内聚焦视角来分别叙述自己的经历,然后又用非聚焦视角,即以黑人女佣迪尔西为主线讲完剩余的情节。在书的最后,作者又以附录的形式对康普生家的故事作了补充。其实作者是运用了五个不同视角来叙述一个故事。故事的情节并不复杂,就是描写了二十世纪美国南方庄园主家庭的没落。但是作品的叙事视角却让人耳目一新。作品中的第一部分运用的视角最具有代表性,下面就其视角来进行分析。
作品的第一部分是“班吉的部分”。班吉是凯蒂的弟弟,生下来就是一个白痴。故事发生在1928年,班吉三十三岁的时候,但是他的智力却只有三岁小孩的水平。我们可以来看下作品用班吉的视角和声音是如何描写的:
透过栅栏,穿过攀绕的花枝的空当,我看见他们在打球。他们朝插着小旗的地方走过来,我顺着栅栏朝前走……他们把小旗拔出来,打球。接着他们又把小旗插回去,来到高地上,这人打了一下。[2]
我们能够判断的出班吉是看到了他们在打高尔夫球。按照班吉的智商,班吉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但是这并不影响他感知外界事物的能力。透过班吉的内聚焦视角,我们就只能从他眼中看到他们在做什么动作。作者不用常人的理解来描写事物,而是以一个有着认知障碍的人的眼光将事物呈现在面前。所以作者不厌其烦地将“打高尔夫球”的动作写了一大段文字。虽然读来觉得繁琐,福克纳用这样的语言来描写正是符合班吉的声音,符合了“真实”,不露痕迹地体现出“陌生化”理论的要求。另一方面,它不是像一个白痴能说出的话。因为白痴不会用这样清晰连贯的文字来描绘所见的场景。尽管如此,这样的描述并不影响我们真切地感受到他们确实是在打球,而不是自动化地浮掠过这一简单的动作。
“等一等。”勒斯特说,“你又挂在钉子上了。你就不能好好的钻过去不让衣服挂在钉子上吗。”
凯蒂把我的衣服从钉子上解下来,我们钻了过去。[2]
我们看到开头还在说和勒斯特一起钻栅栏,后面旋即又转换事件,变成和凯蒂一起。通过对文本的仔细阅读,这是当时班吉衣服被钉子勾住后,想起了另一次衣服在钻栅栏时被挂住的情景。凯蒂是班吉的姐姐,也是少数真正关心他的人之一。读到作品后面部分的时候,这个故事被叙述时,班吉已经失去了姐姐的关怀。在平日悲惨的生活中,他会时常回忆起姐姐旧日对他的关爱。又由于班吉自身的差异,没有思维能力,只有感觉和印象。班吉还分不清它们的前后,过去的事与当前的事一起涌现在他脑海里。文中还不只一次地提到班吉在回忆冬天等姐姐凯蒂放学回家的情景。其中写了很多关于班吉的感觉,尤其是他敏锐的嗅觉。通过其嗅觉和旁人的语言描写,我们感受到屋子外面是非常寒冷的,而班吉却执意要站在外面望着姐姐凯蒂回家的方向。作者非常曲折地表达出冬天的严寒,从而让读者深刻感受到班吉对姐姐的喜爱程度。描写冬天的寒冷,作者不用通常的景色描写,也不通过天气预报式的侧面描写,而是通过嗅觉。班吉用嗅觉代替了知觉,也成为了他感受世界的独特方式。在班吉的视角看来,这样本来刻意的安排读来却不觉得牵强。作者刻意描写天气的寒冷,也是从另一面体现出班吉内心世界中凯蒂的重要。在作品的整个第一部分的叙述顺序并不是顺叙,而是在顺叙的文字中充满了班吉的回忆和一些感觉。可能这样的叙述会让读者感到有些杂乱,不过这也正是作品文学性的体现。读者在阅读过程中深切地感受到这样的现象,也达到了陌生化的目的,增加了感受的难度和时延,让读者专心致志、真正投入到文学作品中。
二、意识流
“意识流”概念,最开始是詹姆斯提出的,主要运用于心理学。原本的意思是描述人的意识的活动状态,即在“流动”;也指思维的超时间性和超空间性,即不受时间和空间的束缚。因为意识是一种不受外界事物制约、完全主观的。在这个意义上被借用、借鉴。现实主义作品中,经常可以看到典型化的人物形象,特别注重环境描写和人物的细节描写。而在本部作品中,是随着人物的视角来了解故事的发展,是直接从人物脑中流溢出的意识被作者的笔写下来。而且其间的叙述完全没有逻辑,也没有时间的顺序,完全按照人物的潜意识、下意识随机地写作。这样跳跃式的描写,非常考验读者的意志,也会造成读不懂的情况。但是作者还是有提示的,例如会变换字体,或者插入图片,读者细心阅读还是能感受到线索的。虽然增加了难度,但也使语言产生了新颖的变化,从而打破了我们日常叙述的自动化和工具化。读者可以在阅读中产生一种特殊的快乐。
在《喧哗与骚动》的第一部分,时间的变换是作品中最频繁的:
他还非得把那只脏兮兮的旧拖鞋拿到餐桌上来吗,昆丁说。……
热气从罗斯库司身上冒出来……凯蒂轻巧地把勺子送进我的嘴里。碗里面有一个黑斑。
行了,行了,迪尔西说。他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
碗里的东西落到了黑斑下面。那只碗又回来了……
哼,他会的,昆丁说……
罗斯库司说……
你早就一直野在外面了……杰生说。[2]
在这一段文字里,班吉七次转换时间。一段写当前正在发生的事。下一段写班吉改名为班吉明的那天。当前的事就是打高尔夫球回来后,一家人吃晚饭的场景。前面已经说过班吉并没有时间的概念,感觉和印象会一齐涌现出来。作者非常频繁地使用蒙太奇的手法,将两条时间线发生的不同故事一齐呈现出来。将文中人物性格、人物关系经过分解与组合,我们清晰地看到班吉的母亲和哥哥昆丁都是极其嫌弃班吉,而只有姐姐凯蒂一人表现出对弟弟的亲爱。这样的剪辑也使故事篇幅尽量浓缩地展现出更多情节。而且场景的不停变换,大段大段地交待给读者的情节是之前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而不是正在发生的事。同时作者又在其间插入着正在发生的事。当前事的叙述节奏被放慢了,人物的感情也凝聚了下来。读者也有时间来感受小说中人物“正在”感受的事。看似随意的描写与顺序,却使读者能更好地体会人物的内心感受。
三、结语
《喧哗与骚动》的故事情节并不复杂。但是其间叙事结构复杂,写作技巧多样,目的就是为了让读者摆脱日常生活的平常,从而获得阅读的快乐使文学作品的特性得以凸显。
注释:
[1]刘宗次译,维·什克洛夫斯基著:《散文理论》,百花洲文艺出版社,1997年版。
[2]李文俊译,威廉·福克纳著:《喧哗与骚动》,上海译文出版社,2010年版,第3页,4页,74页。
(李科 四川成都 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 610068)